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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暗熟 > 第91章

    第91章

    忍受慢性病的折磨,情绪是很大的问题,能指望一个崩溃的人嘴里有好听的话吗?

    覃惟抽了纸巾擦掉眼泪,问他:“你在可怜我吗?”

    连续两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电话那头只有静默,她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对他发了脾气。他没挂电话,过了半天才反问她:“还很疼吗?”

    “不要你管。”她说。

    “你把电话放在旁边,先闭上眼睛,能睡多久算多久,天亮就好了。”

    覃惟把电话挂掉了。她只是有点自责,为什么不能十分的强悍呢?出色工作,一路飞升,不被身体和情绪困扰,她比别人差吗

    覃惟体会到父母嘴里念叨的艰辛。她从前被糖衣包裹着,不知疾苦,但是一旦在金钱和物质之外,回归身体本身,孤单,痛苦……便难以找到破解之法。

    消化了情绪,她跟自己说,打住,可以打住了。

    这只是一个小问题,可以被解决。

    *

    周珏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手却摁着很久没有移开,像捂住一个创口,松开就会流血。

    如果分手那天面对的是她的哭泣,他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她仍然在责怪他的不近人情。

    他缓了缓,把电脑打开处理完手头的一些事情,又检查明天的安排。

    她这样哭,说明身边是没有人陪着的,他可以吩咐陈瑾安排一个人陪她去医院。

    但以她的个性未必愿意麻烦别人,很有可能会尴尬。她总是尴尬……那将不是方便,而是一种责难。

    *

    覃惟早上的症状有所缓解,但是她也很早醒来。屋子里很干,她的脸很红,嘴唇干涩起皮。

    她喝了点水,又去冲澡。

    今天她临时调休一天,在群里跟同事说,遇到搞不定的客户去隔壁找朱迪,别的事可以给她打电话。

    换好衣服已经七点,她登上靴子甩上门,匆匆下楼,检查不能迟到,她得快点了。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周珏在车边。画面都让覃惟恍惚了,这个情形是不该出现在此时的。

    周珏也看见了她,说:“我陪你去。”

    覃惟记得昨晚他说找人陪她,但是她拒绝了,意思可不是换他来。当然,她也承受不起他因为她推掉工作。

    她大白天的挺清醒,不可能像昨晚那样带脾气,下意识还是说:“不用的。”她不是没有行为能力的小孩子,也不是难受到无法动弹。

    周珏看了眼她身上,一条薄裙子,裙摆被风吹起拍打着小腿,他说:“还没到夏天。”

    “什么?”

    “上车吧。”他给她拉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去。

    覃惟知道他的时间严格,但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就没有拒绝。等会做完检查还有一点时间,他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他现在对她的关心,管束,到底算什么?

    胃镜检查需要全麻,也幸好有人陪着她来,如果没有“家属”她连麻药都没法打。

    她进去时,把随身携带的包和手机递交给身边的人,周珏接过来,看着她:“不用怕,很快就好了。”

    她当然不会害怕,只是觉得他们不该是这种关系,等会麻醉消退了在外面等待着她的人,该是她的父母或者好朋友,怎么都不能是周珏。

    这真的很魔幻,她都有点无所适从了,只能木讷着表情点点头。

    “怎么了?”他抚摸了下她的手。

    “没事。”覃惟又摇摇头,进去了。

    过程的确很快,一针麻药推下去她就睡着了,来医院看病不能化妆,覃惟出于职业习惯,还是让自己尽量体面一些。

    但被推出来的时候就不太体面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仍然想睡觉,撑开器下了后嘴巴里有点口水。

    护士拍拍她的手臂,见她睁开眼就走掉了,有人在她旁边,用纸巾把她嘴角溢出的口水擦掉,又摸了摸她的脸,凌乱的头发给她整理好。

    她虽然人还有点飘,却闻到他袖口的香味,他的手也很热。

    难道不嫌擦口水脏吗?

    覃惟有点儿欲哭无泪,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给她收拾残局的不是顾雯或者李东歌,而是她的前男友。

    她在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但凡不是上床,几乎每次都是全妆出现在他面前,漂亮,干净,利落。

    被分手这么久,这副狼狈样子。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高下立判。

    “我等下看完医生就自己回家,你走吧。”她侧着身体,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不想再面对他,“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关系,这点时间当送给你了。”他打开了她的包,又从里面抽出一张湿纸巾来,替她擦了脸,顺便擦了擦自己的手。

    覃惟绷着嘴不说话,心想每个人的口腔里都有很多口水,这很正常。

    我只是流了点口水在嘴边,你把我的脸都擦了是什么意思?护肤品不要钱吗?

    两张纸巾他没找到地方扔,一直攥在手里,过会儿见她来了点精神,把她扶起来,“能走路吗?”

    “可以。”覃惟弯腰重新穿上靴子,坚强地站了起来,她必须尽快恢复。

    他拿着她的包和外套,“报告已经出来了,走吧。”

    “哦。”

    这次检查的医院和之前不是同一家,叶晓航给她介绍了中医,开了中药的方子,思路是对的,但是效果缓慢,她喝了一段时间就不想坚持。

    要不是这次太严重,她也压根儿不会再来医院。

    医生给她开了别的药,医嘱倒是没有差太多,叫她少食多餐,不要暴饮暴食,保持心情愉快。

    周珏在她身侧,仔细听着,问了句:“宵夜要戒掉?”

    “正常人睡前也不建议多吃啊,没法消化,晚饭吃个七分饱就行了。”医生叮嘱道。

    “好,谢谢。”

    覃惟觉得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好像要证明,曾经她每次很晚都要吃东西是错误的,他的主张和拒绝是正确的。他是为了她好,而她是无理取闹且幼稚。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说:“你说的很多话我都记住了,我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这是回他上次的话。

    她只是个平凡的人,没办法像他,自律到可以控制欲望。

    周珏把外套递给她穿上,正在看药盒上的文字,没有接她所说的话,而是告诉她这些药的用量,问她:“重新开的药吃了未必马上就好,你得耐心一点,能做到吗?”

    覃惟点头,“能的。”

    “好。”

    他又看看她。

    病都看完了,他们应该找时间聊聊了。她从来都不喜欢不清不楚的关系,不喜欢猜测,也不喜欢患得患失。

    工作上,她已经受够了揣度人心。

    但是一路上都没找到机会。中午不堵,他开车很快把她送回了家,并没有逗留的意思,说:“回去休息吧,我待会让人给你送些吃的过来,给你打电话再下来拿。”

    覃惟觉得这实在超出某些尺度了,更不是同事之间该做的,拧了下眉。

    “怎么了?”他对她刚刚的乖巧很满意,但对她排斥表情很不解。

    覃惟也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呢?”

    “我?”他有些惊讶。

    “如果……你还有点时间的话,可以去我家里。”她停了停,觉得不妥,又说:“或者去外面也行。”

    “好。”没想到他这么快答应,说:“我找个地方把车停了。”

    “哦。”

    她能感觉道他也有那么点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对方的禁区,但心底又有点不平坦,气息快要冲出来了。

    小航交代她不要跟任何人同居,要小心,她很认同这点。

    但是她其实不介意他去她家里的,反正打了麻药,流口水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也没什么完美形象可言。

    电梯门打开,她先走出去,周珏跟在她身后。

    然后她输密码,进门,给他拆了双新的拖鞋。

    她的家不大,但是很干净整洁,窗户开着,屋内有点桂花香,很清新。

    覃惟是个在生活习惯上极度有秩序感的人,他们很像,她之前去他家里也从不乱放东西。

    只有沙发上被她早上临出门时随手丢的一条浴巾,她赶紧收起来,对他说:“你先坐一下,我换个衣服。”

    “好。”

    覃惟进了房间,又回头看他一眼。他似乎有点儿不自在,不知道这里对他来说是不是太小了,他一直站在沙发旁边,看着某处。

    她关上门,脱掉身上的裙子,换上居家的衣服。

    沙发后面有一整面的照片墙,是亚克力板材质的,有几十上百张照片。他一张张看过去。

    她的生活很认真,也挺丰富。

    她只告诉过他自己有一个好朋友,叫叶晓航。他查了才知道,还有一个谈了很多年的初恋,陪她长大。

    那阵子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怪不了谁,更怪不了他们遇见的时机不对,是不是把她的耐心用完了。

    就是单纯的烦,闷。

    但是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有三个好朋友,都是女孩子,是一个闭环的圈子。照片墙上没有一张男生的照片。他身体里紧闭的窗户开了条缝,风吹了进来。

    当然,初恋、交际圈子都不是他们之间重要的事。

    覃惟从卧室里走出来,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

    他看着她,她低头去接水,然后他走近了她,擡手想去碰一碰她,似乎不太合适宜。

    他缩回了手。

    她只是个喜欢谈恋爱,想要找人陪伴,又没有办法负太多责任的年轻女孩而已。

    这没有什么错,设防也是好事。

    如果他的理智战胜不了情感,还是想要,就不该对她有过分的要求,也不该讲太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