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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职场 > 巴国侯氏 > 第六章 建隔离点引发群体事件

    明察暗防

    小车来到县委大院,侯卫东将儿女情长塞到了心里面,挺着一副严肃面孔下车。

    县委书记蔡恒、县长高宁的小车也紧跟着进了大院。县里其他领导已经等在了院中,大家都是熟人,又有工作任务,稍寒暄,便一起到会场。

    侯卫东走进会场时,全场爆发了热烈的持久不息的掌声。

    听到如雷般的掌声,环视着黑压压的人群,侯卫东不想挥手,也不想如寻常百姓一样双手合十表示感谢,他面带微笑,颔首致意。

    这里面的人一大半都曾经是自己的上级,此时却为了自己的到来而鼓掌,不管这掌声中有多少虚伪的成分,仍然让他颇有成就感。这种成就感是极强的心理满足剂,能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无数人拼命向上,既为了现实中的利益,同时也为了这种成功的快感。

    侯卫东坐到主席台正中,他是年轻的老领导,工作经验丰富,借着打开笔记本等动作,将虚幻感觉抛在脑后,收起脸上笑容,神情严峻起来。

    首先同,由县长高宁通报岭西省“非典”情况。随后县委书记蔡恒谈要求。

    在蔡恒讲话时,侯卫东在笔记本上写了几条提纲。昨天夜里,晏春平写了一份讲话稿,中规中矩。他觉得讲话太“文”了,不适合今天的场合。

    蔡恒讲完,掌声响成一片。

    随着主持人“请侯市长作重要指示”话音刚落,又是一大片掌声从会场各个角落飞了起来。

    侯卫东一字一顿地道:“刚才高县长和蔡书记讲的我都赞成,在这里讲两点要求一个希望。

    “第一,防‘非典’的关键是加强对流动人口的控制与管理,切断疫情传播渠道,发动群众,群防群控……我们必须要对近期从疫区返回益杨的人员进行果断隔离,做到对返乡人员留观百分之百,发热咳嗽人员到发热门诊检查百分之百,并实行对返乡人员的漏登、漏检、漏报、交叉传染的零目标管理,以此构筑全方位的防范体系。

    “第二,严密构筑四道防线,确保一方平安。以火车、客车的消毒和旅客筛查为第一道防线,严把人口关;以及公交车、出租车等市内车辆消毒为第二道防线,严把流动关;以旅馆、酒店、外来人口居住地和公共场所为第三道防线,严把传播关;以医疗机构对‘非典’病人和疑似病人的防治为第四道防线,严把防治关。

    “第三,我希望党员领导干部起好带头作用,这次不期而至的疫情,是考验党员干部的试金石,我们必须站在抗击‘非典’的第一线。谁当了逃兵,谁就将被扔到历史的垃圾堆,将受到党纪国法的严肃处理。对于在抗非过程中涌现出来的先进,县委要制定完善的激励和保障机制。”

    侯卫东的声音很是激昂,道:“我在这里作一个保证,只要抗击‘非典’不结束,我就与益杨同生死,和大家打一场益杨保卫战。”

    会议室坐着县委、人大、政府、政协的县给领导,这些县级领导不少都花白了头发,此时聚精会神地听着侯卫东讲话。当侯卫东讲话结束,会场再次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跳票当副镇长,给县委书记和市委书记当秘书,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全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这些传奇经历被益杨很多干部津津乐道,侯卫东似乎也笼罩着一些神秘色彩。

    县委书记蔡恒等到掌声稍停,道:“侯市长讲得很具体,县委、县政府将严格按照市里的部署和侯市长的讲话精神去开展工作,打一场闪杨保卫战。”

    开完了益杨县委扩大会,各地、各部门领导没有像往常那样呼朋唤友,前往餐厅进行酒战,大部分都是行色匆匆地奔向了各自的岗位。

    侯卫东、蔡恒、高宁并肩站在小会议室的窗口,目送着楼下的小车一辆一辆地启动,然后消失在县委大院门口。

    侯卫东道:“好多年都没有这样斗志昂扬的场面了,我们的干部在关键时刻还是能战斗的。”

    “不少单位都有人主动请战,让人感动啊。”高宁一边附和,一边在心里发出感概。他在益杨当副县长时,侯卫东还只是刚出道的菜鸟,在他面前规规矩矩,如今一切掉转,他还得附和着这位年轻的领导。

    “我今天不离开,踏踏实实在益杨各部门走一走。”出任防非办主任以来,侯卫东还没有到区县调研,他想趁机了解各项政策的实际执行情况。

    蔡恒道:“侯市长,我记得侯市长在沙州大学还有住房,晚上安排在县小招待所还是沙州大学?”

    在内心深处,侯卫东愿意住在沙州大学,只是他晚上有安排,住在沙州大学不方便,道:“我就住小招待所,商量事情方便一些。既然来到益杨,我想把工作做深一些。晚上七点,公安、武警、教育、卫生、商业等几个重点部门一把手到县委,开个座谈会。我想听一听一线同志的心里话,有益于市委、市政府决策。”

    “下午,侯市长怎么安排?”

    “现在没有想好,第一任务是休息。起床以后,四点钟,在小会议室听一听县防非办的工作情况。”

    侯卫东来到县委小招待所,在蔡恒、高宁等县领导陪同下吃完午饭,住进小招待首长楼。

    在卫生间,放热水痛痛快快冲了个澡。休息半个小时,他将住在另一间房的晏春平叫了过来,道“下午四点才开碰头会,我们抽四点前的时间到益杨各地随意走一走,了解实际情况。这一站到沙州大学,你跟校防非办联系一下。”

    “需要益杨县陪同吗?”

    “暂时不必,我代管教育,沙州大学是重点之一,我想看一看真实情况。”侯卫东是确实想看沙州大学的防非工作,郭兰是校防非办的副组长,他希望学校的防非工作不出纰漏。

    十几分钟后,小车来到了沙州大学校门。一名校保卫处的保卫将车拦了下来,随既两位白大袿医务人员走到车边。

    晏春平坐在副驾驶室,把窗户摇了下来,道:“侯市长来沙州大学检查工作,刚才跟校办联系了。”他说完这话,就用眼光看着沙州大学的检查人员。

    保卫处胡处长早就等在门卫室,见到门卫与小车进行交涉,便走了出来。他见车内确实坐着侯卫东,在车窗边,道:“侯市长,学校下了死命令,凡是进校的车都必须登记并接受医务人员检查。请登记以后,我陪同侯市长进学校。

    侯卫东猜到保卫处如此对待自己是有意为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能逐车检查都很不错。下了车,他夸道:“胡处长做得很好,非常时期,不管是谁,都不能坏了规矩。”

    胡处长笑道:“还是侯市长理解人,要是换了其他领导,说不定已经生气了。

    侯卫东在沙州大学读书时,当过学生纠察队副队长,是保卫处胡处长的直接部下,两人是老熟人。此时侯卫东一飞冲天,成了沙州副市长,而胡处长仍然是保卫处的胡处长。只不过,往日英挺健壮的胡处长,已经有了老年人的暮气,肚子向上挺起,脸上的肉向下松驰。

    检查完毕,侯卫东来到了行政楼,沙州大学段衡山校长和组织部长郭兰已经在楼前迎接。

    郭兰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才防非办接到侯卫东来的电话,她就给保卫处胡处长打了电话,有意交代按严格程序检查侯卫东一行。胡处长不是太理解,还在电话里反问:“侯卫东是防非办主任,他进校,也要检查?”郭兰肯定的语气道:“正因为他是防非办主任,我们才更要严格。否则,我们就是失职。你放心,侯卫东是本校毕业的,他肯定能理解我们的做法。”

    胡处长迟疑地问:“若是侯市长生气,怎么办?段校长怪罪下来,我可承受不起。”郭兰不容置疑地道:“侯卫东如果因为受检查要生气,他就不是合格的防非办主任。”

    侯卫东快走两步,道:“段校长,我是你的学生,不敢当啊。”

    段校长主动与侯卫东握了手,笑道:“卫东不仅是沙州大学的学生,也是沙州市副市长,今天更是为公事而来,我当然执以公礼,如果你是以学生身份到我家里,那我就坐着等你进门。”

    闲聊了几句,段衡山校长道:“郭兰是防非办副主任,负责全校的防非工作,她不错,工作很出色,具体工作由她汇报。”

    侯卫东与郭兰对视一眼,道:“没有沙州市各级防非办的努力,我这个防非办副组长就是空架子。”

    郭兰从成津县回到了沙州大学以后,后果新适应了大学较为宽松的环境,干净利索地短发为成略为蓬松的小波浪。她想着侯卫东在学校门口接受检查的情景,微微一笑,道:“沙州大学按照市防非办和省教育厅的要求,对全校防非工作作了细致部署,在小会议室有材料和图片。”

    进了校办会议室,段衡山与侯卫东相对而坐,他把眼镜取了下来,放在桌上,道:“不仅市委、市政府重视抗击‘非典’,教育部同样高度重视陫工作,接连发相关文件,现在全校上上已经高度重视,充分行动起来。”

    侯卫东翻看着照片,频频点头,道:“刚才我进校,也作了登记,进行了检查,胡处长坚守岗位,值得表扬。学校是人群聚居区,‘非典’的传染性强,若是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要有强硬的具体措施,有必要时则须采取断然手段。”

    听到此,郭兰嫣然一笑。

    优衡山并不知道侯卫东进校时接受了检查,闻言有些意外,他看到郭兰的微笑,便明白是那么一回事,也是会心一笑。随后收敛了笑容,听郭兰的汇报。

    “自从‘非典’疫情发生以后,校党委、行政高度重视,多次开会,制订了细致的措施……

    “隔离是预防传染病最有效的途径,从昨天下午5时起,沙话说大学已经开始限制进入校园制度。家属和确实需要进入学校的人员要到居委会输家属出入证和临时出入证……

    “在校内,各学生宿舍楼门口,团委、学生会组织学生值班守控,防止非本楼人员进入。对食堂就餐、浴室洗澡等,也实行检查制度。其他一系列措施包括:全校学生餐厅为学生熬中药预防药汤,免费供应……”

    郭兰清亮的声音在小会议室回荡,让侯卫东恍然回到了成津的岁月。在成津工作期间,每次在常委会上听到郭兰发言,他都会觉得心情舒缓,增加了攻坚克难的勇气。这种感受很奇妙,似乎不可理喻,却又相当真实。

    听完报告,侯卫东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按照市委、市政府安排,由我、济道林书记和赵志武主任联系益杨,我又暂管文教卫工作。学校有什么事及时向市、县两级防非办通报情况,特别是紧急之事,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沙州大学工作扎实细致,让侯卫东心情放松了不少。告辞以后,继续随机检查。

    晏春平问:“侯市长,下一步旺夫脸什么地方走?”

    “到几个出城口,看一看是否按要求设立了检查站。高速路口不必去了。”益杨城里有六条公路通往沙州及各乡镇,侯卫东来到益杨时经过了高速路口,当时见到了检查组,医护人员、公安和交通人员正在联合开展检查。

    这一圈走下来,侯卫东的心又悬了起来,加上高速道口一共有六个道口,四个道口有检查组,还有两个道口空无一人。

    侯卫东没有在现场发火,在车上,道:“这个秦飞跃,搞什么名堂!”晏春平知道侯卫东和秦飞跃关系深厚,他试探着问:“我能不能和秦局长联系,提醒提醒。”

    侯卫东没有否定这个提议,道:“打,我要给警告。”

    益杨县交通局长秦飞跃是侯卫东多年的老友,当时在青林镇时,镇长秦飞跃对侯卫东表达了某种善意,两人关系还是挺不错。些时到了刺刀见血的关键时期,他眼见着秦飞跃要犯错,准备伸手拉他一把。

    此时,秦飞跃还有些酒意,电话铃声响起,他没有听到。这些年,县里大力发展交通,成效卓著。县交通局负债亦成了天文数字,今天是除了银行以外最大的债主过来要债。

    秦飞跃腰里没有银子,只能扮耿直,将债主请到沙州大酒店,大杯大杯喝酒。债主醉了,他亦差不了多少。

    晏春平连拔三次,都没有回音。他的性格酷似其父亲,也是眼眨眉毛动的角色,甚为机灵。他没有再请求侯卫东,而是直接给交通局办公室主任打去电话:“我是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人员,请秦局长接电话。”

    办公室的人知道秦飞跃喝醉了酒,关着门在办公室里休息,这时候去打扰他,肯定会被臭骂一顿。他感觉为难,便耍了一个滑头,道:“秦局长不在,我马上联系,再给你汇报。”

    晏春平用词便严厉起来,道:“请你务必找到秦局长,否则后果自负。”

    办公室主任被震住了,不敢懈怠,鼓着勇气去敲了门。秦飞跃睡得昏沉沉的,听到敲门声不停,骂了一句:“哪个敲门,太不懂事了!”打开门时,脸色不太好看。

    听说是市政府工作人员找,秦飞跃的脸色这才缓和,道:“市政府工作人员这么多,是谁?”办公室主任道:“没有报姓名。”

    秦飞跃脑袋像爆裂一般,道:“没有报姓名,老子不管。”办公室主任道:“听口气不太好。”

    秦飞跃端起桌边的浓茶,喝了一大口,道:“把电话回过去。”接通电话后,他斜躺在沙发上,道:“我是秦飞跃,是哪位领导?”

    晏春平道:“我是侯市长的秘书小晏,侯市长要跟你说话。”

    听到是侯卫东找,秦飞跃端坐了起来,向办公室主任做了一个手势。办公室主任赶紧退了出去,把门关紧。

    侯卫东没有给秦飞跃好脸色,道:“我问你,为什么有两个交通道口没有你的人,务必在半个小时之内给我派人去。其他部门你少管,至少你的人要派去。”

    秦飞跃酒醒一半,道:“我的人手确实不够,抽了不少人了。”

    侯卫东打断了他的话:“‘非典’就是战争,必须严肃纪律,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你别撞枪口上,这是要处理人的。”

    秦飞跃很少听到侯卫东如此严肃,酒被吓得全醒了,一迭声地道:“我知道了,马上安排。”放下电话,秦飞跃到里间用冷水冲了头,走出门,恶声恶气地道:“通知所有一、二级办公室到办公室开会,十分钟必须来。我喝醉了酒,你们这几爷子就开始耍滑头。”

    在交通局二级班子会上,秦飞跃喷着酒气,拍了桌子:“领导带头,全部带队到检查组去,谁怕死不去,先交辞职书,大家一个一个地表态,办公室的,做好会议记录,别东张西望。”

    交通局开了短会以后,交通执法队员便去另外两个道口,机关组织的检查组去六个道口巡查。

    三点四十分,侯卫东回到了县委小招待所。稍等几分钟,蔡恒、高宁也来到了小招。

    侯卫东讲了下午的检查情况,表扬了沙州大学,对道口缺人现象进行了批评,道:“防治‘非典’必须要万无一失,做好了九十九件事,只要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好,出现后果也是灾难性的。”

    被侯卫东说了几句,蔡恒强压着火气,抽了个空,走到小会议室外面,把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桂刚叫了过来,道:“你和纪委监察、督查室的同志一道,带着摄像机,到各个道口去检查,晚上七点开会前,先放录像。”

    桂刚道:“下午两点半,我召集几个部门开了会,要求他们必须马上派出检查组,应该没有问题。”

    蔡恒怒道:“这些狗日的,阳奉阴违,眼中还有没有县委!”

    晚上七点,县委会议室,公安、武警、交通、学校、卫生、商业、建委、开发区等重点部门一把手,所有镇乡的书记,准时到齐。

    蔡恒与侯卫东商议以后,决定先到沙州大学和重点部位去实地看一看,然后再来听各部门汇报。

    几分钟后,县委的丰田中巴客车开到了楼下。侯卫东、蔡恒等人鱼贯而下,坐在中巴车上的各部门负责人,不少人都在急急忙忙地打电话。

    侯卫东知道打电话的人是在了解情况或者在下达补救指示,他没有点破有冇家,现场检查并不是目人,只是一种工作手段,顺利地抗击“非典”才是最高目标。而现实生活中,有太多领导将手段与目标弄拧了,教训下级成了乐趣,促进工作反而放在其次的位置上。

    到了沙州大学的大门,郭兰亲自讲解了防“非典”措施,胡处长现场检查了一辆进校的小车。

    看完了沙州大学的措施,蔡恒对各部门同志道:“沙州大学是全县抗击‘非典’的重要部位,大家看到了,他们的工作做得很细致,值得表扬和学习。根据县委部署,全县要构筑四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就是把好入口关,下面我们到全县的六个道口去看一看。”

    秦飞跃此时的酒已经彻底醒了,他跟着大部队行动,心里很是踏实。经过下午紧急布置,六个道口都有交通局领导和执法人员。看着几位面容严肃的领导,他暗道:“侯卫东还是没有忘记旧情提前给我打了招呼,否则今天肯定要出洋相。”

    到了头两个道口,一切正常,工作组都在岗位上,到了第三个道口,里面有当地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医护人员和交通执法人员,但是公安人员不在岗。

    蔡恒看着公安局长李剑勇,道:“这是怎么回事?”

    蔡恒当政法委书记时,李剑勇是武警大队大队长,业务精,受到了蔡恒器重。李剑通却与原局长游宏关系不太好,被游宏定性为吃家饭拉野屎的家伙。事实证明,李剑勇跟对了人,随着蔡恒不断升职,他芝麻开花节节高,当上了公安局局长,取代了游宏的位置。

    此时看到部下脱岗,让他在领导面前丢了丑,李剑勇很觉尴尬,带着杀气报告道:“脱网是严重违纪,局里将严肃处理,一定不会姑息。”

    蔡恒并不愿意深究,口气却很严厉,道:“把处理结果报给县委。”

    后面的三大个道口,有一个道口没有医护人员。在最偏僻的道口,除了交通局派有人同以外,公安、医疗、当地镇政府都没有人到位。

    回到会议室时,一行人看着侯卫东和蔡恒铁青的脸色,都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剑勇在武警大队时,有侦办上青林案子过程中,与侯卫东多有矛盾。此时在台下看着副市长侯卫东,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那位分管综合治理工作的青林镇副镇长,暗道:“早知侯卫东能当副市长,当年就和他搞好关系,现在又多了一个靠山,临时抱佛脚同,晚了!”

    开会前,桂刚播放了下午的录像,下午的情况比现场检查还要糟糕。一是由纪委、组织部、县委办组成联合小组,对今天录像和现场检查中缺岗人员进行调查和谈话,然后根据调查和谈话结果作出处理;二是卫生、公安和李渡镇主要负责人向县委作书面检查,由县委通报批评。

    相比简报中有些省份的处理手段,这个手段是雷声大雨点小。侯卫东尊重县委决定,没有提出意见。

    会议结束,高宁带着卫生局李局长过来向侯卫东汇报工作。

    侯卫东在县开发区当一把手时,卫生局李局长还是科长,他一脸愁容地跟在县上身后。

    高宁道:“侯市长,卫生局李局长反映了一些情况,我觉得苗头不太对。”

    岭西医院有医生和护士临阵畏缩而被处理,侯卫东闻言很是敏感,道:“有什么情况?”

    高宁道:“李局长,你谈谈详细情况。”

    李局长以前与祝焱夫人蒋玉校报相熟,虽然没有与侯卫东直接接触过,却是久仰大名。只是当前他心急如焚,顾不得攀关系,道:“香港和广东都有护士死于‘非典’,岭西有了:‘非典’病人以后,有个别护士不愿意参加检查,更有甚者,宁愿不要工作,也不参加检查组,今天有一个护士辞职了。”

    侯卫东对晏春平道:“你把省防非办转发的几份违纪简报找出来。”晏春平跟着侯卫东出来时,带着满满一个文件夹,他翻看文件夹,很快找出了相应的几份文件。

    这是一份转自广东的文件:某市沙镇卫生院组织接诊一名发高烧病人,当班护士怕被传染擅自离开卫生院,直到下班时才返回。该病人后被确诊患流感。当班护士因撤离职守、临危退缩被开除公职。

    还有一份转发自福建的文件:某市两位机关干部在“非典”防治工作中擅自离岗位案,某镇卫生院护士、医生不服从“非典”防治工作安排案等四起典型案件。

    另外还有省防非办转发的四川、湖北等地的违纪案件。

    侯卫东身边的蔡恒看完这几份文件,转交给了高宁。高宁看完,又拿给了李局长。

    侯卫东明确表态:“市委有明确要求,凡是在防非工作中出现的违纪违规行为,一律严惩,具体来说,不服从安排的干部职工,经说服教育仍然不到岗,可以给予行政处公,严重者开除公职。”他加重了语气:“如果触及法律,则依法行事,绝不手软。”

    李局长暗道:“如果染了病,命都没有了,给一个处分谁又在意?”

    侯卫东心里也想到了这一层,道:“除了硬的一手,我们必须还得有软的一手。一是在社会上普及‘非典’的相关知识,消除人们的恐慌心理。二是要制定政策,比如参加防非工作的乡镇干部、医护人员,可以优先调进城,优先提干。蔡书记,这方面你是行家,要在明天拿出一个具体的奖励措施。三是在全社会营造一个参加防治‘非典’光荣的氛围。只有软硬结合,形成浓厚的社会氛围,才能达到效果。”

    布置完工作,已是晚上九点,侯卫东回到县委招待所同,刚刚静下来休息一会儿,接到小佳电话。

    小佳道:“我在网上看到,目前各地都有护士、医生和工作人员牺牲在工作岗位上,你别傻乎乎地冲到第一线。”

    侯卫东理解小佳的心情,道:“我是防非工作的主官,从来不到第一线,怎么能带动其他人?说一套做一套,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再说,我只是去检查,毕竟不是真正的一线,能有什么危险?”

    小佳生气地道:“我不想要英雄,只想要一个活着的健康老公,囝囝也不想要英雄,只想要一个老爸,我宁愿你不当副市长。”

    侯卫东笑道:“我就算到益杨,还是在办公室动嘴巴,又不在真正的第一线,能有什么危险?真正有危险的是医生、护士、公安、司机这些一线人员。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副市长都染了病,沙州情况就危急了,所以一宁不会出现这种事。”

    小佳听出了话里的敷衍,道:“你别避重就轻,我给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不管你当不当官,有没有钱,我只要活着的健康老公。”

    “我肯定能活着,天天活蹦乱跳。”

    “那你保证不到第一线去。”

    “我不能保证这一点,否则就是骗你。”

    侯卫东刚才还在和蔡恒、高宁一道动用各咱政策调致力各方力量投入到抗击“非典”的战斗之中,此时小佳再三提出不能上一线的要求。小佳的要求从家庭来说是合理的,这是私德。

    侯卫东的职务要求他不能回避,这是公德。人性的弱点与光辉是交织在一起的,只有在最紧急的情况之下才能同时显现真面目。

    抗击“非典”不是请客吃饭,稍为处置不慎,就有可能酿成大祸。侯卫东明知在第一线接触返乡人员有术高的风险,他还是硬着心肠要求卫生防疫、交通公安、县乡干部必须把守在各个关口,形成最靠前的防线。

    挂断电话,侯卫东静思良久,又难蔡恒打去电话,道:“战争年代,大家不怕死,一要是有一种社会氛围,大家心往一处,劲片一处使。如今抗击‘非典’也是一场战争,我们要在社会上营造一种众志成城抗击‘非典’的浓烈社会氛围,消除恐惧感,增加信心,这样才能激励一线的工作人员。”

    县委书记蔡恒与侯卫东想到了一块,他道:“我正在办公室召集防非办和宣传部的同志研究此事,明天把宣传方案报赤来同,请侯市长审一审。”

    侯卫东客气地道:“蔡书记辛苦了,晚上睡一个好觉,明天我们一早就碰头。”

    他作为沙州副市长,到益杨是来指挥、检查、督促防非工作,最多停留三天,还得回沙州。大政策是省市两级制定的,便是能否真正落实政策,还得发挥县委书记和县长这些基层干部的作用,如果不能获得这两人的支持,工作将会很被动。同样,县委、县政府必须接受上级的领导,没有上级的支持,他们的工作将困难重重,吃力不讨好。

    到目前为止,市、县两级互相配合,目标相同,利益一致,大家相处得很愉快。

    在县委办公室,正事谈完,蔡恒和桂刚暂时没有走,两人点燃香烟,开始闲聊。

    桂刚感概挺多:“我第一次见到侯卫东的时候,他还在青林镇当办事员,什么职务都没有,一个平头大白兵,跟着秦飞跃一起到马市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后来跳票当了副镇长而没有受到处理,从此平步青云。当年我们都没有想到他这么厉害,十年时间就成了沙州副市长,算是创了益杨干部的纪录。”

    蔡恒道:“我早看出他是个人才。他给祝焱当秘书以后,被祝焱派去联络公、检、法,办起事来干净利落,有张有弛。这一次到县里来指挥抗击‘非典’,我又实实在在感受到他的工作风格和水准,拿捏事情的分寸很好。侯卫东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副市长,确非浪得虚名。看这个发展势头,他还会有进步,进入省级班子也不稀奇。”

    蔡恒和桂刚关系很不错,两人有了此共识,自然更加不会怠慢临场指挥的副市长。

    早上,蔡恒来到县委招待所,陪着侯卫东共进了早餐。

    侯卫东开玩笑道:“蔡书记日理万机,以后千万别过来陪我吃早餐,不敢当啊。”

    蔡恒拿着县委招待所出名的小包子,一口消灭一个,道:“我反正也得吃饭,在早上与侯市长碰个面,白天的工作就好安排。我建议上午先跑现场,下午碰头研究。”

    其实这也是侯卫东需要的工作节奏,此时蔡恒主动说了出来,正合他的心意。

    吃过早饭,县委办主任桂刚送来了宣传方案。

    “县里的宣传方案的口号是众志成城抗击‘非典’,具体活动安排了八项:一是编印、制作、赠送一批防治‘非典’的图书和音像制品;二是创建一批防治‘非典’的示范企业;三是悬挂、张贴一批防治‘非典’的标语和宣传画;四是制作、发布一批防治‘非典’的科普宣传活动;六是推出一批防治‘非典’的先进典型;七是创作一批反映抗击‘非典’斗争的文艺作品;八是在防非工作结束后表彰一批在防治‘非典’工作中涌现的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

    看过宣传方案,侯卫东赞道:“安排很细致,我基本赞成。第七条,社个文艺作品,县文联有没有这个创作实力?”

    桂刚道:“我们有几个市作协会员,编点小故事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八条,表彰先进可以分批进行,不必等到结束后,可以先发一些单项奖,比如优秀护士等,你们想细一点。”

    桂刚拿起笔,记下侯卫东的话。

    侯卫东继续深化软硬两手,道:“还有两点建议,一是领导重视虽然是老生常谈,但是河否认,领导确实是牛鼻子,抓住了牛鼻子也就牵一发动全身,因此要在防非中实行领导责任制。各镇单位一把手负总责,事情办好了奖励,办砸了要拿话来说。二是要拿出处理一批干部的魄力,不听指挥的干部,临阵脱逃的工作人员,必须受到惩处。奖惩分明,才能最大程度激励广大的干部群众。”

    早餐聚会时间谈完,侯、蔡等人到乡镇检查防非工作。

    下午,县纪委书记刘凯拿过来对撤离岗位的两位卫生院医生的处理报告。

    看到刘凯走进来,侯卫东真的有些时空停滞的感觉。他在益杨工作时是1993年,如今已是2003年了,益杨各部门的头头脑脑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有的副职变成了正职,有的人从这人部门到了另一个部门,有部分人从实职这成了非领导职务。但是核心部门的要职基本还是由十年前的熟悉=面孔把持。

    刘凯十拉前就是纪委排位第一的副书记,在办理土产公司案子中的表现可圈可点。十年后,他先后调到地方任过党委书记,又调到民政局当局长,还到公安局当过政委,几经转岗,终于朝前走了一步,成了县委常委、纪委书记。斑白的双鬓,显示其仕途的艰辛,同时说明他的仕途到了顶,退居二线是他必然的命运。

    小佳见到了朱省长

    “刘书记,请坐。”侯卫东从椅子上欠了身,与刘凯握了手。

    晏春平跟随侯卫东日久,眼肖灵敏得紧,见侯卫东拾了屁股,便知道与此人关系尚可,选了益杨毛峰,将茶水放到刘凯桌前。

    看到“尊敬的卫东副市长”几个字,侯卫东目光稍稍停顿,然后快速朝下看。读完报告,他干脆地道:“我没有意见,救死扶伤是医务人员的天职,临阵脱逃者不配当医生。蔡书记和县纪委的决定我都表示支持,只要事实清楚,坚决执行。”

    刘凯得到了口头支持,他有些踌躇地道:“侯市长能否作一个指示?”

    开除临阵脱逃者有省纪委的文件依据,是县纪委的职责,并不需要副市长侯卫东批示,或者说,副市长在上面签字不符合要求。只是县委书记蔡恒担心以后开除公职的人数会很多,就想得到侯卫东文字上的依据。此事他不好出面,就让刘凯来试一试。如果侯卫东签字,则很圆满,如果侯卫东不签字,也没有什么损失。

    侯卫东看透了刘凯的想法,他稍作思考,在文件上签下“严格执行省纪委文件精神,确保防非工作顺利进行”的批示,还特意在“侯卫东”这个名字前面加上了“市防非办”的头衔。

    只要是为了公事,侯卫东素来不怕承担责任。只要权力而不想承担责任者是官僚,只是承担责任而没有权力者则是笨蛋。

    拿到批示,刘凯松了一口气,来到了蔡恒办公室。

    看到侯卫东的签字,蔡恒开始将刘凯的军:“刘书记,市里,县里都支持你,县纪委监察局不能下软蛋,应该处理的人一个不手软,这样才能真正地保护大多数的干部职工。

    刘凯退居二线是近期之事,他原本不想做得罪人的事情,可是实在扔不掉这个任务。他将几个副书记叫到了一起,开除公职是极为严重的处罚,尽管纪委都是在做得罪人的事情,面对此事仍然感到了无比压力,最终被开除者的矛头不会对准高层领导,而是将愤怒转向具体经办的人和机关。

    刘凯对一脸为难的副职们道:“侯市长有批示,蔡书记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们没有退路。我仔细想了想,纪委监察部门应该与组织人事部们联合,可以根据个案,灵活选择纪律处理和组织处理。把组织人事部们拉进来,免得我们一家被骂。”

    一位副职道:“刘书记的想法好,组工部门光是发官帽,如今事情来了,他们就站在田坎上,哪里有这种好事。”

    刘凯当即拍板:“马上写建议,将刚才的意见贯彻进去。我亲自给蔡书记送过去。”

    当组织部拿到了蔡恒的批示,只觉头大一圈。

    在益杨扎扎实实跑了两天,侯卫东感觉收获颇大。

    营造众志成城的社会氛围与开除公职等软、硬手段结合起来,益杨县防非工作得以有效地开展。追其根源,在这个活动中,益杨县委、县政府起到了组织者、动员者的作用。绝大部分干部职工在灾难来临之时的勇气,才是这个社会最宝贵的财富,他们在和平时期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在千钧一发之时,我们民族的高贵品质还是从很多人的内心深处涌现了出来。绵延数千年的文明,确实有其内在的生命力。

    回到沙州时,沙州街道准清了许多,行人脚步匆匆,出租车和公共汽车都是窗户大开。

    有少人戴起了口罩,更有年轻人嫌白色口罩不太好看,在口罩上面画出五彩缤纷的图案,或者画上搞怪图案。

    侯卫东将车窗滑下一半,一股若隐若现的消毒水味道飘了进来。关掉车窗,那股子味道还在空中飘。他有些怀疑自己的鼻子,问:“春平,闻到消毒水味道了吗?”

    晏春平正在春天发短信,没有听清楚侯卫东的问话,回过头道:“侯市长,不好意思,刚才没有听清楚。”

    “你闻到消毒水味道没有?”

    滑下车窗,晏春平使劲嗅了嗅:“没有闻到,满鼻子汽车尾气的味道。”

    侯卫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总觉得空气中飘着消毒水。”

    “好像有点。”晏春平附和了一句,虽然他仍然没有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送走了老板,晏春平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暂住的家。进门以后,屋里传来一阵强烈的消毒水味道,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闻到了。

    “天天,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春天将浴室打开一条缝,道:“你今天这么早。”晏春平捏着鼻子道:“怎么有消毒水?”春天脸上、头发上冒着热气,道:“我们守点的地方到处喷消毒水,衣服上、头发上都是这个味,弄得我们像是从停尸房出来的一样。我刚轮班回来,味好难闻。”

    晏春平看着春天圆润洁白的肩膀,欲望顿时一路狂升,道:“老婆,我来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衣服脱掉,随手仍在一边,朝浴室冲了过去。

    春天用手撑着浴室的门,道:“不准你进来。”她并不是真心要拒绝晏春平,只是小夫妻之间的亲昵争斗。晏春平奋勇向前,将浴室门推开,一把将春天抱住,道:“天天小心肝,这几天害得我提心吊胆,你们守点时,让男人冲在前面,千万别傻乎乎地往病人身上凑。”

    春天道:“我也害怕,可是交通局党组发了文件,谁敢不去,公职要被除脱。我这一路走来容易吗,硬着头皮也得去,而且还得干好。”

    她以前是成津县委招待所的服务员,从县招待所的工人变成县交通局的干部,再从成津交通局到了沙州交通局,完全是一个奇迹。她实现了从小的梦想,完成对于多数人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特殊的经历让其格外在意来之不易的工作岗位。

    晏春平激情勃发,双手在柔软且有肉的身体上游走,嘴里不闲着,道:“你说的开除人的那个文件是纪委要求的,别怪交通局。”

    春天被撩动起了春意,转身抱着晏春平,寻着嘴巴,道:“文件是纪委出的,肯定是侯市长的主意。”

    “我们别讨论文件,天天,这几天可想死我了。”

    “我没有发觉你想,电话都没有几个。”

    “天地良心,我这几天跟在侯市长身边,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你总不能让我在开会时打电话吧。”

    激情之后,盖着小毛巾躺在床上,晏春平脸现忧虑:“我跟着侯市长虽然经常跑基层一线,其实我们都是和各地领导打交道,督促和检查,应该没有危险。你不同,守在临时检疫点上,说不定真的会遇上危险事,想到这里就忐忑不安。”

    春天深知工作来得不容易,辊珍惜现在的工作岗位,她望着天花板,道:“市交通局管了客车站、火车站、码头,设了7个临时检疫点,20个发热病人观察室,100个公交车、出租车消毒点,人手特别紧张。局机关坐办公室的同事全部都到了一线,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请假。真的开了后门请假,以后同事们怎么看我。”

    “别人的看法得要,还是人的生命重要?”

    “沙州交通系统几百上千人都在一线,没有见到谁会没命,我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不会这样倒霉吧。”

    晏春平皱着眉毛道:“我下定决心了,去找你们局长,请他高抬贵手,把你临时抽调到不是第一线的单位。交通局总是需要内勤、财务这些不到一线的岗位。”他是侯卫东秘书,平时帮着交通局疏通了不少关系,他相信在关键时刻交通局会行个方便。

    春天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半晌,道:“我不愿意这样做。”

    晏春平无法说服春天,暗自着急,他撑起身子,眼睛不停乱转,突然眼前一亮:“纪委文件中还是有保留条款,孕妇和哺乳期妇女可以不到一线。”

    春天给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孕妇和哺乳妇女。”

    “你这人怎么这样实诚,我有种子,你有土壤,变成孕妇还不简单!”晏春平又具体地道:“我们别用套子,争取在一个月内怀上小孩子,搞速成孕妇工程。”

    春天翻身起来摸着晏春平的额头,道:“你回家时喝酒没有?”

    “跟着侯市长,脚板忙到了脚背上,哪有时间喝酒。放心,我真的没有打胡乱说。”

    春天认真地道:“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要怀孕,喝了酒就不行。”

    晏春平这才反应过来,道:“在农村,哪里讲究这么多,天天喝酒,娃儿还不是一样健康。”

    春天断然道:“喝了酒就不行。”

    晏春平道:“对天发誓,至少有十天没有喝酒。”

    春天安静地道:“那我们就怀娃儿。只是,若是怀上了娃儿,‘非典’就结束了,我们两人就办了一件傻事,是大傻瓜。”

    晏春平为自己的创意感到兴奋,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损失,反正也到了要发娃儿的年龄。”

    春天抿着嘴而笑,道:“侯市长以前说你们父子俩点子多,当初与你第一次单独见面时,你肯定是假装害羞,说话还红脸。还是侯市长厉害,早就揭穿了你的画皮。满肚子鬼主意,呵呵,我喜欢。”

    晏春平道:“侯市长这么年轻就当了市长,肚子里当然有货,水平比其他副市长高得多。我要努力,等到我肚子里的点子变成真材实料,也要当县长。”

    说着话,又将光滑圆润的春天抱在了怀里。春天想着伟大的人工作,主动配合着丈夫的行动。

    晏春平不停地用力,嘴巴没有闲着:“侯市长就是我的榜样,你要相信我,一定会成功。”

    “嗯。”

    “我跟着侯市长学了不少招数,记在小本本上,以后用得着。”

    “嗯。”

    “五年之内,我要提副处级。”

    春天哼哼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喝道:“晏春平,闭嘴,专心做事,别在这时候说侯市长。”

    侯卫东刚从卫生间出来,感觉耳朵发些发痒,对小佳道:“谁又在说我的小话?”

    小佳道:“你抓‘非典’,搞得鸡飞狗跳,不知多少干部在骂你,说点小话太正常。”

    侯卫东接过小佳递过来的干毛巾,擦着头发,道:“笑骂由人,我做应该做的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小佳说了一句流行语:“你是走自己的路,让有些人无路可走。”

    侯卫东想着被开除和即将被开除的人,道:“如此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沙州四百万人口,没有防治住‘非典’,出了事,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老话说的好,不用霹雳手段,不显菩萨心肠。”

    两人聊着天,换上休闲衣服,来到蒙厚石家中。

    原市政府秘书蒙厚石家住在新月楼里,退居二线以后与侯家走得颇近。今天他请侯家兄弟来吃饭,有要事商量。

    蒋笑换下警服,便服上围着一条卡通人物形象的围巾,颇有喜剧效果。在小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舅舅蒙厚石家里面,此时完全是以主人身份在招呼客人。小佳长期与官太太在一起交流,人情世故练得精熟,她走到厨房,与蒙夫人、蒋笑一起聊天,三个女人自然就是一台戏,厨房里不断传来笑声。

    在书房里,侯卫国与蒙厚石正在下围棋。两人水平相差太远,蒙厚石一边落子一边指点,很不过瘾。侯卫国盼着侯卫东早点过来,他就好从棋盘前脱身。等来等去,始终不见侯卫东的身影。

    当侯卫东走进书房时,侯卫国就如盼着下课高中生,急忙站起来,道:“卫东,你早点来啊,我被蒙叔杀得没有剩下几块地盘了。”

    侯卫东闲来看了几篇棋书,水平比大哥高。他还没有坐下,蒙厚石就开始收棋,道:“卫国是臭棋,不过瘾,重来,重来。”

    “我也不是蒙叔的对手。”

    “比卫国强得多。来,别客气。以前陈毅等老前辈都会下围棋,这是智力游戏,还能体会中国哲学,更能锻炼性格,是真正的国粹,可惜这一代人少下围棋了。”蒙厚石摇着头,一脸惋惜的神情。

    侯卫国对下围棋兴趣不大,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便进客厅看电视。双眼盯着电视机,看着清朝宫廷戏,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昨夜,一辆农用拖拉机在城郊强行闯过一处“非典”检测站,将一名设卡值勤的干部撞死。在“非典”发生如此恶性案件,市局高度重视,侯卫国作国刑警支队长自然打头阵。他带着精兵强将忙了一个晚上,在上午将交通肇事的嫌疑犯捉住。破案后,他原本想休息一会儿,结果一直有事,没有找到眯眼的机会。好在他已经习惯了熬夜,倒也撑得住。此时,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睡意瞬间就袭来,他胡着电视声沉入了梦乡。

    蒋笑最先发现丈夫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拿了一条薄毯盖在丈夫身上。

    在书房里,黑白子交错而下。

    蒙厚石头发花白,他用两指夹着白色棋子,大多数时候是轻轻落下,遇到关键棋时,总是情不自禁地“啪”地扣在棋盘上。每当听到这一声响,侯卫东便要凝视细看,迟迟找不到应招。下围棋入门易,学精难,侯卫东棋力不够,明知蒙厚石有厉害的招数,却参不透。

    在侯卫东屏气凝视思考时,蒙厚石慢悠悠地道:“老朱要过生日了。”

    侯卫东思绪迅速从棋盘中抽了出来,看着蒙厚石,等着下文。

    蒙厚石道:“老朱为人低调,不喜欢大操大办,每次过生日,都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喝一杯小酒。今天你和蒋笑跟我一起到岭西吃晚饭。岁数大了,酒量减了,得有年轻人过来帮着喝酒,要不然喝起来就没有兴致。”

    蒙厚石有意在沙州副市长和岭西省长之间搭一座桥。要论亲蔬,侯卫国是蒋笑的丈夫,是蒙厚石的侄女婿。可是他的职务太低,还用不着朱建国出手。只要侯卫东能健康成长,侯卫国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侯卫东脑中闪电般转了数个念头,他知道蒙厚石是好意,可是他有两个顾忌。

    首先,他得考虑杨森林的感受。杨森林与朱建国关系更加紧密,朱建国过生日,杨森林肯定要去。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朱建国家里,不知杨森林会是什么看法,嫉妒、占有等负面情绪是所有人共有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如今自己来到朱建国家中,等于变相闯入了杨森林的领地。这其间的感觉很微妙,侯卫工尖蒋笑结婚典礼上就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杨森林笑容中的警惕和隐约露在表面的疏远的抗拒。

    其次,他曾经是周昌全的秘书,不管是否承认,他算是周昌全这条线上的人,身上打着周昌全的重重痕迹。如今要绕过周昌全走进朱建国的圈子,周昌全会如何看待此事?朱建国会有什么看法?都相当微妙。

    蒙厚石人老成精,察觉到侯卫东神情中极为细微的游离,道:“这是小范围家庭聚会,除了森林和你,再没有官面上的人。不管当多大的官,终归是人,是人就有人情,对吧。老朱对你印象挺深。”他之所以诚恳地为侯卫东牵线搭桥,有着深层次的原因,只是时候不到,他还不便于向侯卫东透露。

    话说到这份儿上,侯卫东暗道:“看来朱省长知道我要去,我能不去吗,不去就肯定要得罪朱省长.”他又自我安慰道:“与朱省长有这种秘密接触,对多数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就算是有点隐患,也值得试一试。我如今前怕狼后怕虎,难道失去了傻傻的闯劲吗?”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迅速表明了态度,对蒙厚石道:“蒙叔,什么时候出发?”

    蒙厚石道:“如今身体不行了,吃了饭就犯困,总要睡一觉才舒服。我们三点钟出发,在老朱家里吃完晚饭,八点钟左右往回走。”

    谈完正事,蒙厚石“啪”地将一粒棋子扣在关键上处,在侯卫东苦思时,他端着歪嘴茶壶,走到书柜旁看书。辛苦建立的优势被一粒棋子完全打乱。侯卫东无力再战,中盘认输。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饭时,侯卫东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里传来晏春平急切的声音:“侯市长,城郊林安村疑似病例观察点被林安村民堵住,他们情绪激动,砸烂医院大门,推倒围墙,前来戏阻的当地干部被打伤多人。”

    侯卫东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的担心居然成了现实,道:“现场有多少村民?”

    “五六十人,情绪激动。西城分局民警赶到了现场,双方对峙。”

    侯卫东脸上笑容不由自主消失,道:“通知西城区何敏文、卫生局许局长、公安局粟局长,马上到西城区政府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放下电话,侯卫东道:“蒙叔,我到不了岭西了。”

    得知发生围攻隔离点的重大群体事件,蒙厚石道:“你的运气不太好,那三点钟就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小佳是园林局副局长,不大不小是副处级干部,她认为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突然间机会又要失去,便低声对侯卫东道:“卫东,以私人身份见省长,机会难得,你让黄区长和何书记处理这件事,你晚上回来听汇报。”

    侯卫东原本对单独见朱建国就心疑虑,只不过蒙厚石已出口,他不得不去,此事正好找了一个借口,因此,没有理会小佳的建议,道:“我们在林安建‘非典’疑似病人的隔离点,这是非常重要的防非设施,我是防非办主任,出了这种群体性事情,不在沙州主持防非工作,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小佳如今早不是当年才毕业的大学生,她常任在家中顶梁柱是什么意思,不管侯家还是张家,都因为有了侯卫东而改善生活。她仍然不太甘心失去见朱建国这个千载难缝的机会,主动请缨道:“蒙叔,卫东有事耽误,那我和蒋笑陪你到岭西。”

    这几年来,小佳与宽带厚石家、洪昂家、蒋湘渝家、粟明俊家都保持了密切关系。各家喜欢小佳固然有侯卫东的因素,小佳自身的社交能力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因此,侯卫东没有阻止小佳的请求。

    蒙厚石道:“好啊,有小佳和小笑两个闹山麻雀,老朱家肯定能热闹起来。”

    在“非典”期间,侯卫东最怕出现群体性事件,面对佳肴根本没有胃口,匆匆扒了两口饭,便赶去西城区。

    小佳和蒋笑在厨房洗碗,商理着买什么礼物。商理来商量去,才发现这个礼物着实不太好选。送钱的建议,被蒙厚石断然否定。送太贵的礼物,似乎与小辈的定位不符合,送太便宜的礼物,又与朱建国的身份不符。

    如何送礼上大学问,难住了两妯娌。

    在家里实在想不出合适的礼物,小佳和蒋笑干脆开着车在街道上慢慢搜寻,从东城到西城,再到南部新区。在街道上看到无数戴着口罩的行人,却没有寻到合适礼物,无论是钻戒、名表、服装、烟、酒等,都与她俩和朱建国的身份不符。

    蒋笑叹息:“同事之间送礼很简单,酒和烟就是永恒的主题,没有想到给大领导送礼物这么难!”

    眼见着即将前往岭西,还没有选到礼物,小佳忍不住给侯卫东打电话。侯卫东正在西城区小会议室开会,看到小佳的电话号码知道是与朱建国有关的事情,便对何敏文道:“何书记,你继续讲,我到隔壁去接一个电话。”

    趁着侯卫东到隔壁接电话的时候,西城区区委书记何敏文道:“材料局,下决心,抓人。”

    老粟点燃一支烟,道:“下决心的人不是我,是领导。他们一声令下,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在隔壁房间,侯卫东压低声音道:“什么事?我在开会,很急。”小佳道:“不好意思,我确实买不到礼物,你说买什么好。”

    侯卫里挂着林安村的群体事件,可是给朱建国送礼也不是小事,他将有可能送礼的物品在脑中过了一遍,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绝佳的礼物:“你到岭西找老邢,他有一盆绿松盆景,是一个天然的寿宇,绝对是经典礼物。社棵绿松采自上青林,以前种在粮站前,算得上最天然,最能表达我们心意的礼物。你又是沙州园林局副局长,这个礼物十分符合你的身份。我先给老邢打个电话,你再去和老邢具体联系。”

    小佳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等到侯卫东确认绿松还在岭西,她才放心。回家又征求蒙厚石的意见,蒙厚石道:“这个礼物好,老朱爱下围棋,爱养花,只是不为外人知道,带寿字的绿松算是非常对路子。”

    一行人来到岭西,老邢早在店里等候,他带着小佳来到绿松前,很是依依不舍,道:“这盆景我原本不想卖,卫东老弟开了口,我只能割爱。”

    这发松虬枝盘绕、绿意盎然,细看如隶书的寿字,松干有一段是枯枝,枯枝上面长着浓密的新叶,很古雅。

    老邢介绍道:“二十年前,我在上青林挖到这棵树桩,养了二年多,中间枯死一段,我还以为没救了,谁知第二年枯树发新芽,变成现在这样子,如今绿松算是我的镇园之宝,若不是卫东市长开口,给多少钱都不卖。”

    这株绿松跟了他多年,见证了一段历史,是他自己生活的真实写照,往外搬绿松时,着实舍不得。另一方面,这棵绿松放在岭西,本来就是把这棵寿字绿松当做商品,是为了赚钱。“舍不得”和“赚钱”都是他真实的感情。

    “张局长,卫东打了招呼,你们把绿松带走就行。”老邢再次给绿松的叶子喷水,再让店里伙计帮着把绿松搬上了车。

    将绿松装上车,两辆小车直山大道,岭西民间所谓的“省长大院”就坐落于中山大道,大道形成了几十年了,长度不到一公里,行道树是巨大的梧桐树。省长大院周围的房屋普通建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多是对称的建筑,房屋立面略晕斑驳,隐在浓密的树荫里,与不远处的现代建筑有着鲜明的对比。

    张小佳是第一次到省级主要领导的家里去,不免有些紧张。

    两辆小车停在了一个有着高砖围墙的铁门前,门前站着两位持枪武警战士,武警战士很年轻,面容透着严肃。一位三十来岁的眼镜气质西服男子站在门口,见到车辆过来,招了招手。

    来者是省政府综合一处处长陈志朋,省长朱建国的秘书。陈志朋跟着朱建国有两年多时间,他知道蒙厚石与省长极为特殊的关系,因此亲自来到大门口等待。

    蒙厚石与陈志朋握手,笑道:“志朋老弟,又给你添麻烦了。”

    “蒙叔,您老别跟我客气。”由于蒙厚石是朱建国的老友,因此,陈志朋从来没有把蒙厚石看成沙州政府领导。按官方的身份,他不会到门口来迎接。依着私人的关系,他绝对不能摆着上级领导的架子。他说话时,眼睛瞟了一眼蒋笑身边的张小佳。

    蒋笑道:“陈哥,这位是张小佳,我们是妯娌。”

    陈志朋在省政府被人戏称为电子脑袋,主要是指记忆力超群,他对蒙厚石一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听到妯娌两个字,马上反应过来来者是谁,。笑着打了招呼。他对张小佳态度多少有些客套,不如对蒋笑那么亲密。

    陈志朋带路,两辆车在大院内东转西转。小佳对省政府一把手所住环境感到很好奇、仔细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她看到了在一个角落还站着一个武警。若是没有武警的身影,大院的建筑、植被等诸多方面和沙州市市委招待所相差不大,可是武警在院中出现,顿时让大院变得神秘和庄重起来,轻轻摇动的树枝仿佛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车停在一座被高大香樟树围绕的青砖小院里,一色的青砖并无其他装饰,甚至还略有青苔,朴素中透露着威严。

    进门时,小佳感到嘴唇发干,心跳加速,她暗道:“我老公是副市长,周昌全副省长是老公领导,我是见过世面的人。今天就是见个省长,不用紧张。说不定有一天我的老公也要当省长。”经过了心理暗示,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心情变得平静起来。

    从屋外看,隐于大树的小院并不宽大。进了小门,小佳才发现紧靠围墙处只有两排大树,大树枝叶茂盛,视线无法穿透,在外面看就会到觉院内种有很多树。进院才发现只有围墙处有两排大树,院内是一大块绿油油的草坪,视线相当开阔。

    一对双胞胎兄弟在草坪上玩耍,在两兄弟背后,站着一位广大岭西人民都看得非常熟悉的人____岭西省省长朱建国。他在然只穿了一件街道大爷才会穿的圆领汗衫,双手背在身手,笑吟吟地看着双胞胎兄弟在草坪上=爬行、互相打闹。

    在西城区会议室外,侯卫东在给宁玥打电话。会议室内,许庆蓉和何敏文仍然在激烈讨论。

    林安的隔离点就是由卫生局提供的,如今遇到麻烦,卫生局长许庆蓉必须说话,她态度鲜明地道:“前一阶段卫生局在全市寻找了六个地点,经过省防非办派专家逐一进行对比,位于林安村的煤炭疗养院是最佳地点。如今林安闹事就换地方,那么隔离点永远不能建起来,我的意见是不能动摇了,无论如何也要把隔离点建起来。”

    西城区书记何敏文道“我问了杜镇的杜军,他说林安村近来婆婆及征地拆迁等工作,本身就积累了相当大的矛盾,如果把隔离点放在这里,说不琮会引起大的反弹。”作为地方官,守土有责,自然不希望将疑似病人观察点放到西城区,这是人之常情,况且他所说的矛盾也实实在在存在。

    公安局老粟知道何敏文有一肚子鬼点子,他不说破,等着侯卫东说话。

    许庆蓉接过话头,道:“只要是建设‘非典’观察点,无论放在哪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引起居民不满,若是居民稍有不满,我们就换地方,隔离永远都建不起来。”

    何敏文道:“这不是稍有不满,是发生了严重群体性事件,六十来个人啊。修建隔离点的时候,原本就应该小心翼翼,等到造成事实,村民们就反对不了。如今在修建时闹得众人皆知,我们地方政府很难办。”

    许庆蓉针锋相对地道:“隔离点的建设涉及这么多人,根本瞒不住了。就算现在瞒了,等正式启动,村民还得闹。”

    侯卫东打完电话,走回会议室。

    何敏文还存在侥幸之心,他缓了口气,道:“或许,沙州根本不会有‘非典’,我们上了手段,等‘非典’平息以后,会给西城区惹一屁股麻烦事。”

    侯卫东是从村、镇、县、市一级又一级升起来的,工作经验丰富,将基层干部的心思摸得很透,平心而论,何敏文所言还是有自己的道理,作为区委书记,他得为西城区的稳定负责。可是他的想法只是站在西城区的局部,没有从全局角度考虑问题。

    公安局老粟等人都盯着侯卫东,等着他最后作决定。

    “我仔细听了大家的发言,各有各的道理。”说到这里,侯卫东盟显停顿了一下,目光在老粟、许庆蓉和何敏文所言不是有自己的道理,作为区委书记,他得为西城区的稳定负责。可是他的想法只是站在西城区的局部、没有从全局角度考虑问题。第一,我来谈现实的情况,除了原来的广东、北京、上海等地,岭西也发生一起非典型肺炎,我们距离岭西也就一小时车程,这说明‘非典’已经到了家门口,随时有可能出现情况。如果我们不做好准备,到‘非典’真的发生之时才来临时时抱佛脚,这就是玩忽职守。

    “第二,我们来学习法律。”侯卫东将事先准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翻开,道:“根据法律条款,其一,传染病暴发,流行时,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应当立即组织力量,按照预防、控制预案进行防治、切断传染病的传播途径。我们建立隔离点的行为就为了切断传播途径,是合理的必要手段。其二,国务院有权在全国范围内或者跨省、自治区、直辖市范围内,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有权在本行政区域内紧急调集人员或者调用储备物资、临时征用房屋、交通工具以及相关设施、设备。我们在煤炭疗养院是合法行为。”

    “上面谈了严峻的现实情况以及政府行为的合法性,大家应该统一思想,做最坏的打算。下面我就谈三条意见,这三条意见宁市长同意了。”侯卫东对会场的记录人员道:“记录人员要做好记录,完整、准确。”

    “一是高度重视‘非典’防治工作,不能抱着侥幸之心,应该做的准备工作必须百分之一百地完成,隔离点必须建,不容罗置疑。二是建在什么地方,这个不能再争议。省防非办和市委、市政府已经同意在林安建点,是经过多方面权衡的。我们不能因为居民反地就轻易更改,若是居民闹事以后,我们就放弃这个观察点,那么就如许局长所言,永远都无法建成观察点。二是各部门工作要形成合力,依法解决。”

    侯卫东道:“第三条我要多说几点。责任在西城区,你们要派出工作组,走村入户,做思想工作,摸清情况。卫生局要加紧建设隔离观察点,不可有丝毫懈怠。公安局要有冲突继续升级的准备,上手段,增加警力,如果有人真要打砸抢则毫不犹豫地依法处理,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手软。”

    何敏文当时提出异议是出于地方官的本能,此时见市领导下定了决心,知道再也没有改变地方的可能性,他就将杂念收起来,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做工作。

    谈完三点,侯卫东又道:“今天所有决定将以会议纪要的形式下发,大家依照决定确定的内容,无条件执行。”

    以会议纪要形式下发,其实就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将各部门的责任确定下来,各部门执行纪要。另一方面,有了这个纪要,如果出了事情,作为指挥者,侯卫东将承担领导责任。

    各部门领导人都知道事情紧急,开完会以后,各自回到自己地盘,分别开会。

    侯卫东开完会,回到防非办,他和许庆蓉研究了近期工作,然后吃了简单的工作餐,回到了新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