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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职场 > 巴国侯氏 > 第五章 防治工作全面升级

    选择隔离点的智慧

    从西城区出城约十来分钟,来到一个叫做林安的小场镇。

    林安原来是乡政府所在地,1992年全市搞撤乡并镇,林安乡政府被撤掉,居民区却仍然存在。十来年时间后,老场镇仍然有三四千居民。只是林安乡政府被撤掉以后,新成立的镇政府不在林安,政府投入渐渐减少,基础设施颇为破败。

    在林安老场镇东侧有一座煤炭疗养院,煤炭疗养院距离老场镇有近两公里,是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煤炭疗养院侧面有一条机耕道,沿着机耕道一公里外同,是林安村的村办公室。

    侯卫东围绕着林安煤炭疗养院,但是没有表露出来。

    到南部新区又看了两个点后,侯卫东这才作出了决定:“林安这个点和公园旁边的点,相比较成熟,都是备选点,从现在开始整修。南部新区两个点都不成熟,暂不考虑。除了林和公园点,你们还要继续选,选点时把思路放开,不一定就得是医院,可以是不用的工厂,甚至学校都可以。”

    接连跑了四个点,许庆蓉腿软腰酸,她用手叉着腰,道:“明天我安排朱局长带队,多去考察几个点。”

    侯卫东看了表,道:“今天暂时不看隔离点,我们再辛苦一下,将几个医院监测点跑完。”

    许庆蓉暗地用手揉了揉腰,道:“好,一鼓作气,我们去监测点。”

    跑完几个医院监测点,已经到了晚上八点,一行人才各自回家。

    小车经过政府大院时,侯卫东无意中看了看政府大楼,政府大楼有十来间还开着灯。他对晏春平道:“谁说公务员一天到晚只看报喝茶,工作轻松,现在八点了,还有这么多人办公。”

    晏春平看着开灯的房间,道:“有两间是值班室,杨主任办公室开着灯,看来宁市长还在办公室。”

    在晏春平观察灯光时,财政局长季海洋从宁玥办公室走出来。

    宁玥作为全市人民的大管家,手里掌握着上百亿的财政资金,资金看上去很多,用钱的地方更多。她就如拿着一个四处是孔的筛子,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堵住某一些孔,让筛子里的水流向她希望去的孔洞。

    季海洋作为财政局长,成为堵孔的最佳工具,他也就成为被许多同事们嫉妒和讨厌的对象。下了楼,季海洋回头看了看市政府大楼的灯光,然后坐上小车。车内照例吃着若隐若现的《桑塔露琪亚》的音乐声,以前听此音乐是为了怀念,如今此音乐已经变成了一种让心灵平静的安慰。

    到了楼下,季海洋抬头寻找自家的窗户。回望市政府的灯光,他感到压力的疲惫。抬头看家里的灯光,他感到温暖。只有回到家,关了门,他才感到安宁和平静。

    窗户散发着明亮的光线,比平时亮了些。

    “有客人?”季海洋在家里看电视之时喜欢开地灯,光线不用太亮,凡是家里开大灯时,肯定是有客人。

    从本性来说,季海洋喜欢安静,特别是忙了一天,回家还得应酬,那就太让人痛苦了。他没有上楼,转身走到了小区花园。隐身在小区花园里,随意散步,让心灵平静,这才是幸福的人生。

    过了半个小时,窗户的灯光仍然没有暗下来,季海洋知道肯定来者是家里人。

    上楼,开门而入,果然是刘坤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刘坤这个小舅子是个麻烦制造者,只是与妻子感情甚笃,他才愿意屡屡相助。

    “怎么才回来?”

    刘莉听到开门声,来到了门前,顺手接过季海洋脱下的外套。

    坐在沙发上,端起刘莉递过来的茶水,季海洋喝了一大口,才对刘坤道:“最近没有见你过来。”

    刘坤穿了一件薄西服,头发梳得整齐,比以前更加潇洒。他将身体陷在沙发里,道:“我是无业游民,找碗饭吃不容易,哪里有工程就朝哪里去。”自从离开政府机关以后,他开始做工程。姐夫是沙州财政局局长,这块牌子很吃香,甚至比起某些副市长都好使。他不断接到工程,从来不担心拖欠问题。

    季海洋深知刘坤的性格缺陷,道:“工程质量一定要保证,不要砸了自己的牌子,千万别短视。你还要考虑做大做强,做出品牌,这就需要踏实。”他差点脱口而出向侯卫东学习,想着两人的矛盾,就将这句话压在了舌尖。

    刘坤道:“这是我自己的饭碗,弄砸了我要饿肚子,肯定会好好做的。姐夫,今天又开夜会?这么晚才回来。”

    “侯卫东为了防治‘非典’,开了一大串单子,这些都要花钱,宁市长虽然批了,钱从何处出,这让我伤脑筋。”

    听到“侯卫东”三个字,刘坤脸色阴沉了下来,道:“侯卫东没有分管卫生,他又来乱伸手,这个人最爱表现自己有多能干。”

    刘莉切了些水果过来,闻言道:“你别说别人,侯卫东的事和你无关,你瑞得管好自己,不要和社会上那些女人鬼混。”

    她说这句话是有所指,刘坤还在当黄子堤秘书时,与统战部谷枝开始筹办婚礼,黄子堤东窗事发,刘坤辞职,谷枝选择与刘坤分手。度过痛苦期的刘坤彻底放开了,在经商的同时,他结交了许多女人,过得潇洒自在。

    刘坤厁靠在沙发上,道:“我认真做生意,把自己管得很好。”他稍舟坐直,问:“姐夫,社会上到处传‘非典’,到底这处传染病有多厉害?若是你们虚惊一场,花了无数金钱,而‘非典’根本不来,就显得太好笑了,政府这些货,经常做这种蠢事。”

    刘莉提高声音道:“刘坤,脑袋进水了,又在这里胡言乱语。”

    姐夫是财政局长,是政府组阁部门领导,同样是政府一员,骂了政府也就是骂了自己的财神爷,刘坤笑道:“除了姐夫外,其他都是傻货。”

    刘坤自从离开市政府以后,成天散布“政府那些货”等言论,季海洋听得多了,见怪不怪,没有计较他的言行,道:“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非典’来者不善,对政府是一次极大的考验,在南方有的城市开始哄抢板蓝根,白醋。板蓝根涨了上百倍,简直莫名其妙。”

    刘坤听到这里,突然拍了脑袋,道:“姐夫,你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刘莉最了争弟弟的脾气,马上警惕起来。道:“你别胡思乱想,老老实实做生意,别趁着有疫情搞投机倒把。”

    刘坤嬉皮笑脸地道:“切,这是什么年代,还搞投机倒把。驼老大用中药材市场的门面抵了工程款,若是‘非典’真牛,中药材肯定火爆,我多进点货,虽然不是政府官员,心里仍然装着沙州人民,我要为沙州人民作贡献。”

    刘莉瞪着弟弟,对丈夫道:“海洋,若是刘坤发国难财,你就是罪魁祸首。”

    对于妻子可爱的强词夺理,季海洋很宽容,温和地道:“既然有门面,进点中药回来也有利于防治‘非典’。侯卫东是防非办主任,他的性格厉害,你别哄抬物价,否则要成为挨打的出头鸟。”

    提起侯卫东,刘坤肚子就要燃火,道:“侯卫东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当年跳票当了副镇长,现在还蹲在上青林吃屎。他这种行炫耀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人品太差。现在当官的人都是看着上面,踩着下面,我当年不懂事,一心抓工作,被侯卫东当成了垫脚石,他是踩着我们的身体前进。”

    刘莉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要承认现实。”

    “好好,我承认现实,老老实实做生意。”刘坤从小就和姐姐顶嘴,两姐弟素来互相看不惯,现在刘坤的生意仰仗姐夫季海洋,他开始意识让着姐姐。

    向姐夫叫了一阵子苦,刘坤离开了姐夫家。他直接到了公司,将公关部李梅叫到身边。

    李梅毕业于沙州职业学校,在沙州商场摸爬滚打了三四年同,于两个月前进入刘坤的公司。

    刘坤的公司规模不大,本来没有必要设立一个公关部。刘坤网李梅长得漂亮,或者说在活泼中透露着一点风骚,心中暗自一动,便设立了一个公关部,专门安置李梅。此时的刘坤地黄子堤身边见过大世面,与易中岭一起花天酒地,在男女关系上是行家里手,他不慌不忙等待着将李梅收入襄中。

    “刘总,有事吗?”尽管李梅早已休息,接到刘坤的电话,仍然决定到公司。她快步进屋,额头上密密一层细汗。

    四月上旬,沙州气温有近二十度,她脱去了笨重的冬衣,妖娆地身材顿时变显露出来,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

    刘坤从办公室的大背椅上起身,走到一旁布置好的茶具旁,道:“叫你过来,肯定有事。”

    李梅就要从小包里拿笔记本,刘坤道:“好事不在忙上同,先喝口茶,再谈正事。”

    刘坤在办公室喝茶这一套都源自于逃跑市长黄子堤,当年黄子堤在办公室设置了一套,用起来很有气派。刘坤将黄子堤那一套学得像模像样,泡好茶后,将一小杯铁观音递给李梅。

    李梅甜甜地笑了笑,接过铁观音,慢慢喝了一口。她原本以为刘坤是装腔作势,没有料到铁观音还真是好喝,一股香气直冲心肺。

    刘坤打着整齐的领带,头发一丝不苟,显得整洁又精神抖擞。李梅喝茶的时候,心道:“刘总到底是给市长当过秘书,与一般的生意人不一样,素质高得多。”

    喝了一会儿工夫茶,刘坤道:“公关部成立这么久,好像没有什么事。”

    李梅小心地试探性抛了一个媚眼,道:“刘总安排的事情完成得很好。”

    “是吗?我觉得公关部两袖清风有必要加强,你不仅要做我交办的事,还得自己想出事情来。当然,没有工作经验,很难有新颖的点子。我交给你一个任务,算是工作锻炼。”

    李梅挺了挺胸,道:“刘总有什么事就吩咐。”

    刘坤道:“我们公司在中药材市场有一个门面,如今空闲着。这个门面就交给公关部,你去订一批口罩、板蓝根、消毒用漂粉精、过氧乙酸、白醋,有多少货吃多少。”他在李梅来之前,询问过医生朋友,大体上知道消毒清水需要什么药品。

    李梅眨巴着眼睛,道:“他明白了,刘总太聪明了,趁着‘非典’到来,卖药发财。侯卫东官场笔记九手打首发尽在小说1234”

    “你明白得也快。”刘坤看了看表,道:“听说你的歌唱得好,我们去唱两首,让我欣赏你的歌喉。”

    李梅抛了一个媚眼,道:“我唱歌还行。”

    在略带着闷热的天气里,孤男寡女关在小屋里唱歌,其间的暧昧自不必说。李梅在上卫生间时,重新化了妆,让自己在灯光下看上至去更加艳丽。

    喝着工夫茶,把正事谈完,刘坤站起身,穿上挂在衣架上的西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梅对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有心理准备,嫣然一笑,微微抬手。客观来说,既然出来混,她就做好了如此准备,所幸老板刘坤风度翩翩,年轻且多金,比起满肚子肥肠的土老板要有型得多。遇到他已是最好的结果。

    刘坤胳膊上挽着李梅,进入沙州酒店KTV包房。刘坤对包房公主耳语几句,很快,一位侍者端着洋酒走了进来。

    “刘总,我不喝酒的。”李梅嘟着嘴,撒娇。

    刘坤近距离感受到李梅的气息,他动作敏捷地突然亲了亲李梅的脸颊,亲吻处一片温润。李梅伸手扬了扬,做出欲打的姿势,道:“不老实。”

    喝罢调好的鸡尾酒,音乐和灯光营造了一种暧昧气息,刘坤顺理成章地将李梅抱在怀里,两人慢慢地摇动着,用身体摩擦着对方。李梅最初略略缩着身体,潜意识中将最敏感的部位保护起来,随着刘坤拥抱越来越紧,她融化在帅气老板的抚摸之中。

    刘坤就如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眼前一女人是猎物,他对猎物的反应了如指掌,有着居高临下的心理优势。

    “老子享受人生,有钱,有美女,侯卫东算个什么东西!”刘坤明知侯卫东比自己更成功,他努力寻找着安慰。

    与刘坤相比,侯卫东心情则沉重得多。回家不久后,他接到卫生局长许庆蓉的电话,卫生局聘请的施工队正在人民公园社区医院施工,十来个周边居民来到施工现场,强行阻止施工作业。

    “我们今天才谈到备用隔离点,晚上周边居民就来阻工,我们要求的内紧外松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快的嘴巴?”侯卫东忍住没有发火,嘴里仍然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

    在电话另一头,许庆蓉颇为尴尬,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问了社区医院负责人,医院里有一位清洁工家住在居民点,是她把消息透露出去的。这件事情我有责任,向领导检讨。”

    她原本还有话没有说出去,社区医院修围墙,原本不会引人注目,今天副市长亲自来视察,这才引起了清洁工的好奇,向医院员工打听。清洁工长期在医院工作,大家熟悉,医院员工没有警惕,随口就讲了实话。清洁工回去以后,将这个消息讲了出去。灰楼居民们都从报纸上知道“非典”的厉害,闻听此事,顿时群情激昂,一起出来阻工。

    侯卫东并不想批评这位还算勤勉的卫生局长,道:“你开一辆车过来,我们一起去现场。”侯卫东官场笔记九手打首发尽在小说1234

    放下电话,穿着睡衣的小佳走了过来,她头发蓬松,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道:“你只是暂时代替姬市长,别总是批评人,到时惹到大家都抱怨。”

    侯卫东转身去拿外套,道:“若是平常,我肯定闭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闭不上嘴。”

    小佳刚洗完澡,眼里透着夫妻俩才有的信息,道:“你要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侯卫东弯腰穿鞋,看见了小佳光滑的小腿,抬起头同,带着歉意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到社区医院看阻工。下午我还在强调要内吧外松,晚上就露了风,现在的人都不懂得保密工作。”

    小佳道:“别说你们这些事,常委会都不能保密。每个领导后面都有亲信,每个亲信后面都站着亲朋好友,大家是利益相关体,谁还能保得住什么秘密!”

    侯卫东穿上外套,边走边说:“这种情况存在,可是没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别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市委、市政府。”

    匆匆下了楼,穿过宽阔的中庭,走到大门口,见到了一辆丰田车。许庆蓉站在车旁,见到侯卫东过来,赶紧迎了过去,道:“侯市长,我作检讨。”

    侯卫东道:“别说检讨的事,发生这样的事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这让我们能够充分认识到防治‘非典’的艰巨性。”

    上了车,有司机在场,侯卫东不愿意多说,他背靠着椅子,目光透过车窗,看着街景。经过这些年来的城市建设,沙州市区具备现代大城市的骨架和外貌,以前的密闭卷帘门大部分换成了通透的不锈钢郑帘门,门店透出的灯光、房屋外立面的广告和明亮的街灯,让沙州主要城区成了半个不夜城。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街道上散步,年轻情侣则亲密地挽着手,沉浸在二人世界。

    这是一个安祥的城市,生活在里面的市民辛苦工作一天,享受起夜晚的宁静。侯卫东暗道:“若是这里变成疫区,所有宁静将不复存在,而能否有效预防疫情,最重的担子实际上压在了我和许庆蓉的身上。这个担子太重了,可是我还得担起来。”

    许庆蓉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她见侯卫东一语不发,心里更觉忐忑。幸好从新月楼到公园距离不远,小车很快就来到公园门口。

    侯卫东有深夜到社区医院并不是现场解决问题,而是有意暗中观察居民的反应,他吩咐道:“别靠的太近同,就在公园这边停下来,我们走过去。”

    许庆蓉下车,从尾箱里拿了矿泉水,递给侯卫东,满脸愧疚:“侯市长,深夜还惊动你,是我工作不到位。”

    侯卫东道:“许局,我们是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跑不掉。以后我们之间别这么客气,有事直说,千万别藏着掖着。”

    在社区医院外面,两盏电灯临时牵在树下,在院外堆着些砖头、沙子和水泥,七八个工作坐在砖头上抽烟,他们默不作声,冷漠地看着面前激动的人群。

    “当官的都是猪脑袋,这个小医院啥子设备都没有,怎么能治‘非典’?‘非曲’是传染病,你人有治传染病的条件吗?”一位瘦瘦的六十来岁的小个子在工人前面走来走去,对着社区医院办公室方向指指点点。

    另一位老头呼应道:“我们为国家工作一辈子,弄到现在工作都没有,全是市政府几个龟儿子干的好事。你们还要把传染病放在我们身边,这是把我们朝死里逼!当官的就是故意这么干,就是想把我们害死,免得我们去找市里的麻烦。”侯卫东官场笔记九手打首发尽在小说1234

    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站在门口,道:“老林,你们搞啥子名堂,医院修个围墙,你们拦着做什么?”

    老林就是那位瘦小老头,他不停地走来走去,道:“吴医生,这不关你的事情,把传染病安排在这里,你们也是受害者,应该和我们站在一起,向政府抗议。”

    吴医生劝道:“都要到十二点了,老林,你的心脏不好,别在这里折腾了。”

    老林道:“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就在这里拼掉老骨头。我们二轻系统的老职工都是受害者,年轻时奉献了青春、奉献了子孙,老了连饭都吃不起!”

    另一个老头道:“吴医生,你敢不敢对左邻右舍的老邻居说,修围墙是为了建传染病医院?”他提高了声音,道:“你敢不敢说?”

    侯卫东站在阴影里,低声问许庆蓉,道:“那些居民都是二轻系统的?”

    许庆蓉道:“只有七八家是二轻系统的,大部分不是。但是过了树林,那里大部分是老二轻系统的家属院。那天侯市长教育了我,我安排人摸清了居民的组成。”

    侯卫东夸了一句:“你这个调查做得很及时,我没有想到,你想到了,很好。”

    二轻系统是一个老大难问题,是历来让人头痛的上防大户。侯卫东得知里面有很多二轻系统的人,顿时觉得事情复杂,头痛不已,道:“这个点有难度,趁着事态没有扩大时,让工人先撤,要考虑启动林安煤炭疗养院。”

    两人站在黑暗处观察了一会儿,这才离开社区医院。站在车边,许庆蓉道:“侯市长,太晚了,你先回。这一次我们吸取教训,一定落实秘密措施,将林安那边的隔离点建好。”

    “这个点悄悄撤,千万别造成声势,否则要形成示范效应。”侯卫东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便将绷紧的表情放松,道:“许局长,防非工作非一日之功,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你也早些休息。”

    将侯卫东送回新月楼,许庆蓉没有回家,她又再次来到了社区医院,在房顶平台上守到了凌晨两点。

    凌晨六点,又来了一批居民,将守在医院的居民换了回去。

    清晨,施工队伍静悄悄离开了现场。

    社区医院施工遇到阻力后,侯卫东将“隔离点选址”问题提交到了防非领导小组,与会领导听完许庆蓉的汇报,都一致否定了选点在人民公园旁边的社区医院。这些年来,二轻系统上访问题成为困扰市委、市政府的大问题,大家都头痛得很,不愿意捅这个马蜂窝。更关键是此点距离居民聚集区太近。

    与会领导比较了其他六个点,同意将距离适中、条件较好、远离人群的林安煤炭疗养院改建为隔离点。

    林安隔离点的建设颇为顺利,暂时没有遇到麻烦。

    此时,国际国内防非工作喜忧参半,岭西省政府对“非典”越来越重视。4月10日,世界卫生组织同时宣布广东已控制疫情。

    4月11日,岭西省召开非典型肺炎预防工作会议。在会上,明确了省级领导联系各地区制度,周昌全副省长曾经在沙州市委书记,由他负责联系沙州市。

    岭西省非典型肺炎预防工作会议结束以后,参加会议的宁玥和侯卫东来到省政府,向周昌全副省长汇报工作。

    在小会议室等待接见时,宁玥低头看会议材料。今天要到省政府开会,她在衣柜前选了许久同,最终还是穿了一套职业套装,又别了一枚胸针。在十年前,每当正式会议,她就是如此打扮,十年之后,选来选去,仍然是如此打扮。只是更注重服装的品质,以质取胜。侯卫东官场笔记九手打首发尽在小说1234

    侯卫东没有看材料,他的视线在宁玥身边停留一会儿,又越过宁玥,停留在门口处。

    宁玥抬起头,道:“卫东,从今天这个会议以后,防非方面的重要工作不仅要在防非领导小组中研究,还要由市委常委会来决定。”

    侯卫东反问道:“哪些算是重要的事?”

    宁玥道:“诸如防非的主要政策、原则以及影响全局的事,尽量提交到市委常委会。防非办定下的隔离点选址之类的事情,以后能上常委会尽量上。”

    朱民生性格中有两面性,一方面是自信强硬,另一方面则软弱犹豫,两面性导致在处理事情上忽左忽右,宁玥如此安排其实是对侯卫东的保护。

    侯卫东是一面响鼓,宁玥稍稍暗示,他便清楚其中的深意,道:“我知道了。如果事情重大且紧急,来不及上常委会研究,那也要争取向朱书记提前作汇报。”

    宁玥道:“我们齐心协力,共渡‘非典’难关。过了这个坎,天高地远,卫东老弟要想远一些。”

    “这个坎”,对宁玥来说,既指“非典”,也指肩头上的“代理市长”,对侯卫东来说,就是进常委之事,沙州市政府副市长中肯定有珍要进常委,谁进都有可能。

    侯卫东和宁玥在工作上配合得很好,虽然两人合作时间并不长,在有些人的话语中,“宁侯”往往是连在一起说的。

    等了几分钟,周昌全大步走进门,周昌全有一张劳动人民的黑色皮肤,尽管在市委机关和省级机关工作多年,仍然没有让脸上皮肤变得白净。进门以后,他道:“我这人最不喜欢穿西服,约束人。”他一边说,一边将黑色西服和依赖都脱了下来,随手递给楚休宏。

    宁玥迎上去握手以后,笑道:“周省长坐镇沙州,我心里有底了。”

    周昌全道:“我充分相信沙州同志掌控全局和应付复杂局面的能力,只要精心准备,沉着应对,绝对能够战胜‘非典’。”

    侯卫东是周省长前秘书,两人关系深厚到不必刻意寒暄,简单汇报两句以后,便闭上嘴巴。由宁玥向周唱全汇报工作。周昌全面无表情听宁玥汇报工作,汇报结束以后,他用目光扫了一眼侯卫东,这一眼锋利十足,穿透力极强。

    宁玥敏锐地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眼光,道:“卫东是防非办主任,具体事情是由他在具体抓,你补充两句。”

    侯卫东自然不会当真去补充,道:“宁市长报告的很全面了,我没有补充。”

    数年时间,侯卫东历练得越发沉稳,这让周昌全颇为欣慰。拿捏分寸,是领导干部很重要的能力,此能力就如下围棋,看似简单,水平高低之间却泾渭分明。

    周昌全将放在桌面上的香烟拿出一支,但是不抽,只在鼻尖嗅了嗅。侯卫东知道他马上要讲话,便端正了腰。

    果然,周昌全开了口,道:“我听人传说,抽烟的人不会得‘非典’。”

    宁玥露出惊奇的表情,道:“真的有这种说法?”

    周昌全将香烟放回到桌上,笑道:“民间的说法而已,不可信,最多算是心理安慰。”随且,他面色一整,收起了笑容:“沙州市委、市政府面对‘非典’有清醒的认识,行动迅速,值得肯定。我再讲三点,一是要充分认识到‘非典’的复杂性,‘非典’的可怕在于传播途径,稍稍控制不住就会呈现几何级数增长。沙州是人口输出大市,在疫区工作的沙州人很多,产生疫情的可能性极大,而且一出事,就有可能是大事,是大灾难,你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千万别破除侥幸之心。”

    成绩与努力不成正比,这是人生常态之一,工作和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通的。在防非工作中,就算充分认识,积极准备,如果运气不好也有可能出现问题。

    周昌全此时完全没有讲官话,他是在小范围内讲点真实的感想:“二是要全面动员,精心组织。市委、市政府要在全市进行充分动员,从思想上和组织上做好迎接疫情的准备。因为病人具有流动性,导致了疫情的偶然性,但是,如何发现疑似病人和确诊病人,发现以后如何处置,这就是地方政府的本职工作。准备工作做得好,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若粗心大意不作严密防范,则是对人民的犯罪。”

    周昌全眼睛稍有内陷,说话时喜欢眯着眼睛,说到最后两句时,他提高了声音,如刀锋一般锋利的眼光扫向了宁玥和侯卫东。

    “三是要有软硬两手。软的一手就是鼓励,按照有的省市做法,凡是面临着生与死选择的岗位,比如战斗在第一线的医务人员,可以从优先入学等方面进行表彰奖励,在抗击‘非典’中表现突出的干部可以表彰,表现优秀者可以提拔使用,具体的事项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另一方面,你们必须要有强硬的手段,对造谣惑众、诈骗、售假、非法经营类犯罪、玩忽职守类犯罪,要依据《刑法》《传染病防治法》,从重从快处置。刚才我提到的抽烟防‘非典’,就属于传言中的一种,这种传言很容易变成谣言,甚至引起社会动乱。在这一点上,你们要有清醒的认识,多宣传,让全社会对‘非典’有一个正确的科学的认识。”

    周昌全所谈都是指导性意见,但是针对性很强,里面蕴藏的信息是非常大,宁玥原本想着就是纯粹向老领导汇报个工作,以示尊敬,寻求支持。听完三点意见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老姜很辣,这位沙州老领导对‘非典’的认识非常到位,所作指示也很重要。

    谈话完毕,楚休宠陪同宁、侯两人吃了午饭。

    在高速路上,想着自己与周昌全的关系,侯卫东暗道:“周省长督战沙州,我更不能出丝毫差错,周省长和我都会被动,说不定会被人利用。”

    在沙州甚至岭西,大家都将侯卫东看成周昌全的嫡系,事实也是如此。侯卫东能走到这一步,大家都认为这是决定性因素。侯卫东本人对这种状况是有忧虑的,将前途命运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这很危险。可是不站在某人个人或者是某个团体的身后,将没有人为你说话,你连走上舞台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前途。

    一个小时的时间,从岭西回到了沙州。远远地看到沙州高速路收费站的牌子,侯卫东稍稍坐直,犹如巡视地盘的老虎,主人翁的自豪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

    回到市政府大院,宁玥道:“卫东,我刚才同朱书记通了电话,晚上七点钟要召开市委常委会,第一个议题就是通报当前防非工作。你要列席会议,汇报今天省里紧急会议精神和周省长的几点指示,报告防非办已经做的工作,提出下一步工作方案。”

    党委常委会是党委常委贯彻落实民主集中制的基本组织形式。会议主要议定涉及地方发展的重大决策和政策措施,党的建设和党风廉政建设,精神文明建设、思想政治工作、干部队伍稳定、基层建设、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等重大问题。

    会议由党委书记召集并主持(或委托副书记主持),党委常委出席。党委办公室主任和会议议题涉及并需要到会的部门主要负责同志列席会议(如主要负责同志因故不能列席,由主持工作的负责同志列席)。其他需要列席会议的人员由主持常委会的负责同志确定,党委办公室负责通知。议题涉及部门列席会议的同志,在其有关议题讨论完毕后,即可退席。

    从目前政治体制看,政府常务副职(如常务副市长)也是党委常委,因此要参加常委会议。其他副职原则上不参加。如遇特殊情况或者需要列席时方可参加。防治“非典”就是特殊工作,侯卫东是防非办主任,需要列席市委常委会。

    岭西第一例“非典”

    回到办公室以后,侯卫东交代晏春平,让他给防非办打电话,汇报材料出来,审查以后才能上会。这几天时间,他完全陷在防治“非典”的工作之中,左奔右跑,没有喘息之机,如今基本上将应该布置的工作大部分安排下去,他准备安静一会儿,自我充电。

    他将写作任务向晏春平交代清楚以后,吩咐道:“我要关门研究文件,没有特殊情况,别让人来找我。”

    泡了茶,侯卫东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间,让自己完全安静下来。每临大事有静气,这来自于青林镇赵永胜的警句已经成为自己的一种重要的行为模式。他在静思中,再次彻底搜索沙州防治“非典”整体工作还可能存在的漏洞。

    慢慢地喝茶,让自己的心彻底安静了下来。

    “关注重点一,出现疫情时,发布疫情问题。”

    “关注重点二,出现疫情时,如何调查接触者。”

    “关注重点三,工作人员在实寻工作中的情绪问题。”

    “关注重点四,出现疫情时,明确工作纪律的问题。”

    “关注重点五,传染病医院治疗问题。”

    “关注重点六,隔离点周边群众稳定问题。”

    “关注重点七,出现疫情大规模隔离问题。”

    列出七条关注重点,侯卫东又翻出预案,将自己想到的问题与预案进行一一对照,找出预案中忽略或是不可能写到的细节。

    一个小时左右,他完成了对七个关注重点的研究工作。

    自从担任防治“非典”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以后,他陷入了紧急而迫切的具体事务之中,红颜知已郭兰的身影被压在心底最深处。此时他完成手里工作,忙里偷闲,窈窕身影在不经意间又跃然脑中。

    那天一句“我爱你”,让侯卫东无数遍回味。他如恋爱中的女人一般,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心道:“女人青春易逝,时间拖得越长,越是对不起郭兰,是不是到了该松手的时候?既然不能执子之手,就应该放掉那只手。”

    每当“分手”念头涌出之时,埋在心肝里的那把马就开始滚动起来,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如被锯开,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侯卫东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郭兰躺在离开,桌上放着新送来的厚厚一叠文件,他随手翻了翻,惊讶地发现郭兰被任命为沙州大学防治“非典”领导小组副组长。转念一想,郭兰是沙州大家党委委员,组织部长,担任校防非办副组长是理所当然的事。

    仔细看了沙州大学的简报,侯卫东还是察觉到一些问题,他给许庆蓉打了电话:“沙州大学和几所中专院校,有好几万学生,消毒液、温度计防非药品、药具到底准备得如何?特别是沙州大学,有几万学生,绝对不能出事。你抽时间亲自去一趟,帮助他们理一理思路。”

    许庆蓉道:“沙州大学工作不错,组织部长郭兰是新增加的防非办副主任,其实是她主要负责。她原本要到上海去读书,上海那边来了暂时停课通知,结果她就留在学校抓防非工作。”郭兰在沙州市委组织部工作是地,参加过对许庆蓉的组织考察,她们两人关系挺好,一直有联系。

    许庆蓉无意中说出了郭兰的近期行踪,而这些事侯卫东基本不知。放下电话,他默默地体会着郭兰内心的挣扎,惘然若失,心里不禁有些苦涩。

    此时,他的身边人纷纷战斗在“非典”一线:蒋大力卖药品及器材,周昌全督战沙州,郭兰成为沙州大学防非办副主任。他感到“非典”如一枘巨大的锅铲,狠狠地搅动着大锅,大锅里的汤汤水水便混在了一起,一起努力地向天空散发着热量。

    他脑中浮现起巨型大锅的具体形象,在锅中,他和郭兰在混乱中用力拥抱着,其他事情都抛在了一边。

    这种感概很奇异,也很过瘾,不过很快就被迫打断,因为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济道林来到侯卫东办公室。

    对于济道林这处老资格市领导,晏春平根本没有挡驾的想法,直接敲开了侯卫东办公室的门。

    侯卫东见是济道林,连忙站起来,几步迎上去,道:“济书记,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招呼一声,怎么能劳你大驾。”

    1993年,侯卫东从沙州学院毕业时,济道林是沙州学院副院长。在毕业后不久,侯卫东重新回到学校,在小书店偶遇济道林,济道林送了一套《平凡的世界》给侯卫东。十年时间过去,侯卫东成长为沙州市副市长,济道林也离开了学校,成为沙州老资格的纪委书记。

    纪委工作的经历在济道林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长期习惯性苦思,额头上留着明显的“川”字纹。坐下以后,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道:“省纪委要求在‘非典’期间严肃纪律,纪委准备似一份相关文件,我想听听防非办主任的意见。”

    纪委似定文件,根本不需要由纪委书记亲自来向副市长征求意见,若是换一位纪委书记,侯卫东或许还要开一句玩笑,可是面对曾经的校长,他就得正正经经。

    济道林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在取文件时,侯卫东看到了济道林手腕上的表。在学校读书期间,济道林上课时就戴着这块表,蒋大力最有经济头脑,是唯一识货人,在寝室里多次谈起这块表,当时羡慕得很。如今这块名表显得很普通,整体上显得暗旧,倒与济道林的身份和气质相符。

    侯卫东接过文件,认真翻阅起来。

    文件标题是《沙州市纪委、监察局关于严明纪律确保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顺利进行的紧急通知》,内容分为“严格政治纪律,牢固树立全局观念,建立工作责任制,严格疫情公布制度,加大监督执纪力度,严厉打击利用防治‘非典’名义从事的各种违法行为”五大部分,这份文件基本上将周昌全副省长“硬”的一手体现了出来。在严格政治纪律中有这样的一段话:“党员在‘非典’时期更应该体现先锋模范作用,对不遵守防非工作纪律,擅自脱离工作岗位的党员,开除党籍。是行政和事业编制干部的,开除公职。”

    等到侯卫东目光从文件中离开,济道林问:“你是防非办主任,最了解情况,看一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和遗漏之处。”

    侯卫东在脑中将这份文件与自己拟出的七个关注点进行了对照,道:“‘非典’病人相比其他病人,特殊在于传染性,我们必须强调医院的责任,凡是遇到疑似‘非典’病人,不许推诿。这就相当于我们日常推广的首问责任制,又相当于出租车,不能拒收任何一个客人。我建议在文件中要特别强调此条。”

    济道林道:“这一条很重要,就叫首诊负责制。”

    侯卫东在向济道林介绍了人民公园旁边社区医院发生的围阻事件后,道:“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我一直在思考应该如何公布信息,‘非典’是恶性传染病,影响面宽,如果信息公布不及时,必然会有谣言产生。谣言多了,会引起社会动荡。”

    济道林额头上的川字紧紧锁住,纠结在一起,缓缓地道:“从八十年代算起,沙州就没有发生过大的疫情,不仅农村地区卫生体系薄弱,城市的卫生体系同样不堪一击。我担心公布疫情的方式不妥当,有可能引起社会不必要的恐慌。”

    内紧外松是这些年常采取的工作办法,事实证明此方法在处理绝大多数问题上都有效。只是“非典”疫情不同于以前遇到的任何事情,稍有不慎,通过飞快传播的烈性传染病患者就有可能呈现几何倍数的增长,任何社会都无法承受如此重创。

    侯卫东是防非办主任,看了大量资料,知道“非典”厉害,他仍然坚持了自己的观点:“从各地的新闻来看,上海、北京、广东等地都公布了疑似和确诊病例,《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先后正式谈到了‘非典’疫情,坚持及时公布信息,这是制止谣言的最好方式。如果沙州出现了确诊病死,就会涉及医院治疗、接触者和疑似病人的隔离观察,涉及面非常大,根本不可能封锁信息。我们坚持按时公布疫情,或许会引起短暂恐慌,但是长久来说是有利的。”

    济道林额上皱纹紧锁,道:“如果发布疫情信息后,引起社会恐慌,这将是一场灾难,认能承担这个责任?”

    侯卫东坚持自己的看法:“我坚持认为及时准确发布信息引起的恐慌,将远无穷氏于谣言引起的恐慌,捂着的盖子就是谣言的温床。”

    这份文件的主要内容是按照市委书记朱民生的要求所写,朱民生专门提出要严格疫情公布的方式和时间。听到侯卫东对疫情公布方式这和不迟疑地反对,济道林沉默半晌,道:“你的说法很有道理,到底如何公开疫情信息,在今晚常委会上要提出来研究,以常委会纪要为主。”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转身与侯卫东握手,道:“卫东肩负着重任,责任重大啊。”

    看着济道林的背影消失在走道上,侯卫东重回办公室,他拿了一张纸张出来,用钢笔在这张纸中间画了一条线,将这张纸分成了两个部份,一部分写下信息完全透明的好处与弊端,别一部分写下信息不完全透明的好处与弊端。

    最终,他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

    在四点四十分,晏春平将防非办写的报送市委常委会的材料送了过来。这篇文章中规中矩,也算不错。侯卫东略作修改便算过关。

    七点,市委常委会会场。

    防治“非典”工作是第一项议程。这一项议程有两方面的内容,首先是由卫生局许庆蓉报告沙州防治“非典”已经做了的各项工作,以及下一步需要解决的问题。随后由沙州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就《沙州市纪委、监察局关于严明纪律确保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顺利进行的紧急通知》向市委常委会作报告。

    对于防非办前期的工作,市委常委们给予了充分肯定,提出的几个建议全部通过。但是对纪委的《紧急通知》,常委们有不同的意见,争议最大的地方在信息披露方面。部分常委支持“完全披露信息”,另一部分赞成“不完全披露信息”,争议双方都是为了防止社会恐慌,分歧在于具体的手段。代市长宁玥是完全披露派,副书记杨森林是不完全披露派,纪委书记济道林原本赞同杨森林的意见,提前与侯卫东沟通以后,他的态度变得含糊起来。

    侯卫东是列席人员,在沙州,所谓列席者,可以在被询问时发言,但是没有表决权。他是防非领导小组副组长、防辈人主任,掌握了最多的一手资料和丰富信息,由于不是常委,在实质上的最高决策机构里,失去了应有的话语权。只能听着干瞪眼,将一肚子主意藏在肚里。

    常委们讨论以后,市委书记朱民生定下调子:“既然大家对信息披露有争议,省里又没有明确要求,我们不必太着急确定披露方式,当务之急是防非办继续做好工作。确保万无一失。我强调两点,第一,在《紧急通知》中暂时不提此事,信息披露改成信息报告的内容。对于下一步信息披露的程序和方式由侯副市长提方案,侯副市长要盯着省防非办,最简单和最正确的方式就是他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侯卫东听到朱民生给自己增加了责任,表面上一本正经点头,心里暗道:“我列席会议,没有发言权,就是一个哑巴,随便别人如何安排。”转念又安慰自己道:“党委和政府各自有职责,这是由体制所决定,我怎么会有很憋屈的感觉,这种情绪不正常,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朱民生顾盼自雄,他自然不会顾忌一位年轻副市长的想法,道:“第二,我在这里强调工作责任制,每位常委、副市长都有自己的工作范围,同时部分领导还联系了具体的地区,不管是自己工作职责范围内还是联系的具体地区,只要出了事,担负同样责任。举例来说,东城区若是有一起确诊病例,但是没有预防和控制好,东城区的东方胜和联系东城区的常委,都要承担相同责任。再比如,教育系统出了事,侯市长和当地地方领导都要承担相同的责任。”

    常委会决定的大事,由政府来执行,这是由体制所规定。侯卫东明白这个道理,也觉得无可厚非,可是离开会场后,总是感觉在不知名的地方有块小石头压着、堵着神经和血管,莫名其妙觉得不舒服。

    平心而论,沙州市委常委们多数还是挺尊重侯卫东的,在常委会前,济道林副书记还特意来向他征求意见。可是,他作为政府副职只能列席最高决策层的会议,在会上只有旁听权力和被动接受询问。而最纠结之处是研究防治“非典”问题上,他比任何有权发言的人都要了解“非典”是怎么一回事,有一肚皮的意见,却并不能进入最高的决策机构。

    侯卫东曾经做过成津县委书记,具有最终拍板权,此时成了副厅级,反而失去了拍板权,让他颇不习惯。但是要具有更高的拍板权,上一级副职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我今年33岁,一定要在35岁之前成为常委,在38岁之前成为正职,最差的表现应该在此届结束成为副书记,否则我的年龄优势将不复存在。”从会场出来,侯卫东对自己的人生再次进行五个规划。

    在岭西,领导升职采取的是党委和行政交错上升的路径。交错升职有三个前提:第一个前提是党委和行政在体制上是分开的;第二个前提是党政干部实质上是一元的;第三个前提是党委决策系统比政府执行系统在实际使用中要高半格。

    具体来说,从镇里来说,镇长干不错再任党委书记,镇党委书记要升官就可能当副县长,副县长干得不错就可以进常委,然后再升职当县长,县长干得不错有可能当县委书记。市、省一级的升官途径基本如此。如此流动,使得政府系统干部流动到党委系统,即使是同级别流动,也被认为是一种晋升。体制内如此安排升职是有道理的,干部先在政府系统历练,经受实践锻炼,而被实践证明能力更强、素质更高、经验更为丰富的干部得以进入党委系统,从而使得党委系统成为政治精英人才的高地,并保证了党委决策的相对全面和正确。

    自从当了成津县委书记以来,侯卫东的政治理想就开始渐渐觉醒,他清醒地认识到要实现胸中抱负,必须要在这个体制内有位置,否则说话等于放屁,更别谈实现理想。

    4月13日,首都收治的第一位非典型肺炎患者痊愈。4月16日,世界卫生组织确认,冠状病毒的一个变种是引起非典型肺炎的病原体。

    4月16日下午,岭西省终于迎来了第一例非典型肺炎的确诊病例。

    病人是在4月15日开始发烧,进入了岭西省第一人民医院,被列为疑似病例。随后得到了确诊。

    侯卫东接到省防非办的通知以后,一路疾行来到宁玥办公室,当面报告以后,他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准备前往岭西。

    到电梯门口,市委、政法委书记洪昂的电话打了过来。侯卫东急匆匆地道:“今天确实没有时间,岭西确诊了一例‘非典’,我要到岭西开会。”

    洪昂吓了一跳,道:“岭西成疫区了?”

    侯卫东道:“只有一例,倒还算不上,疫区得有发病率,传染率以及死亡率。”

    洪昂说了一句粗话:“我操,岭西终究没有幸免,防非的弦肯定要被拧紧。警察是万金油,肯定又要被派到急难险重的位置,后天开一个全市政法系统中层以上干部会,到时卫东过来讲一讲。”

    侯卫东道:“政法干警是防非的中坚力量,我尽量争取参会,向干警们普及一下‘非典’知识,一是要他们高度重视,二也要消除恐惧。”在他的防非全盘计划中,政法系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他是发自内心想给政法干警们讲‘非典’的基本知识。

    从沙州到岭西这一路上,侯卫东有一种即将临战的感觉,他不断接到沙州领导电话,不断重复:“确诊一例,其他情况还不清楚。”

    小车一路超速,四十分钟来到了省卫生厅。

    省防非办的会场上,参会人员皆是各地抗非战线上的主力,他们深知出现一例“非典”意味着什么,人人皆表情严肃。在一般的会场上,各地的同志都要互相打招呼,寒暄几句,此时大家都闭上嘴巴,眼睛盯着领导入场的小门。

    副省长吴永忠走进会场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简明扼要谈了确诊情况,道:“现在传达朱建国省长的三点指示,一是岭西市委、市政府要组织所有力量排查所有接触者,进行就地隔离。疑似病例及时送入省第一医院医治。二是全面启动岭西市非典型肺炎防治处理预案。三是切实做好医护人员自我保护,严防感染。”

    岭西省各级会议多,经常开会的人都修炼成了会精,他们总结了岭西会议规律:“人多的会,全面工作的会一般没有马上要办的大事,还要印发会议材料,记不记笔记无所谓。人数少的会、专项工作的会才是需要集中精力的会,必须要记笔记,否则无法准确全面传达会议精神。”

    侯卫东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滑动着,达到了在沙州学院上专业课时疯狂记笔记的水平,几乎将副省长吴永忠的原话记录了下来。左邻右舍的同志们也都认真记录,全场除了吴永忠的讲话声以外就是笔尖的沙沙声。

    突然,角落里响起了手机铃声,铃声是一阵发哆的年轻女子的声音,内容是:“我的主人,我是×××,请你接听电话。”×××是一位国内非常有名的女星名字,在小范围的场合里,如此手机铃声叫幽默,在严肃的公众场合如此铃声就叫低俗。

    吴永忠表情一直很沉稳,听到铃声,突然愤怒起来,怒道:“在座的都是防非战线的领导者、组织者,抗击‘非典’是个系统工程,千头万绪,每一个细节都决定着生死成败。连手机铃声都管不好的干部,我不相信能管好防非工作!”

    响起手机者是另一个地区的卫生局长,是一个脸色白净的中年女同志,半老徐娘,倒有几分姿色。被吴永忠副省长批评几句,脸红得如煮熟的大虾。在慌乱中,手忙脚乱就是关闭不了手机铃声。

    “我的主人,我是×××,请你接听电话。”妩媚的声音在严肃场合里回响着,一脸紧绷的参会人员终于有人笑出了声。

    吴永忠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咬着牙,将满肚子的火气压住。

    省政府办公室参加服务的一位处长反应快,他几步走到女同志身边,劈手夺过手机,朝场外走去。“我是×××”的嗲声一路响起,渐渐消失在门外。

    满场紧张的气氛,却被嗲声的手机铃声或多或少地消解了一部分。吴永忠传达完了朱建国的指示和自己的要求,便将具体事情交给了省卫生厅厅长。卫生厅厅长讲了半个小时左右,省纪委高祥林书记悄无声息出现在会场。

    高祥林号称白包公,在岭西打老虎,因此威名赫赫。他中途到场,原本就安静的会场变得压抑起来。

    高祥林是最后一个讲话,他平常说话极文雅,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知识丰富,就如儒雅且有历练的大学教授。今天在会场上,往日的笑容无影无踪,他再三强调工作纪律,结束时扔给在场所有人一把短小的匕首:“刚才讲了那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党员干部退缩,绝对除脱!”除脱是成津土语,含义丰富,用在这里就是开除的意思。

    散会以后,一片汽车发动声。几十辆小车以省政府大院为起点,沿着高速路和高等级公路,奔赴各地。很快,岭西全省各地市都在当天召开了大会,疫情信息和省领导严肃指示以最快速度传达到市、县、镇、村四个层级,社会主义集中力是输大事的高效率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沙州,夜晚八点,召开了防非办紧急会议。这一次紧急会议的规格很高,沙州四大斑子全部参加了此次会议。晚上十点钟,会议即将结束,朱民生冷脸冷面,食指朝天不停地晃动,声色俱厉地道:“省纪委高书记明确表态,‘非典’是试金石,谁是英雄谁是狗熊,谁是真正具有先进性,都将在试金石面前原形毕露。我希望在座诸位都不要当狗熊,希望明年在这个会场上能看到大家的身影。”

    市委书记说出如此重如此狠的话,让每一位领导干部都感受到无比沉重的压力。

    在会上,重新确定了责任区同,沙州三区四县,每个区至少有三名市级领导联系,益杨县由纪委书记济道林、副市长侯卫东和人大副主任赵志武负责。

    散会以后,益杨新任的县委书记蔡恒来到侯卫东身边,道:“侯市长,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县委扩大会议,布置全县防非工作,你是益杨老领导,能不能到场加强领导?”

    侯卫东除了联系益杨以外,还代管了文教卫这一块,益杨县是沙州市所连成四个县里中专和大学最多、最齐全的,特别是沙州大学的学生在扩招后达到两万人,是他划定的重点区域。

    “明天上午我准时能会,济书记和赵主任也联系益杨,你向两位领导报告没有?”

    蔡恒道:“济书记明天要召集全市纪委系统的会议,赵主任要到省里去。”

    出于对老领导和师长的尊敬,侯卫东主动给济道林打了电话:“济书记,明天益杨召开干部大会,布置防非工作,您能参会加强领导吗?”

    济道林道:“明天我要召开纪委工作会,就不到益杨去参会了。在防治‘非典’方面,侯市长是沙州最全面的专家,你去,比我去有用。”

    与济道林通话以后,侯卫东再给赵志武副主任打电话。

    蔡恒暗乘虚而入赞了一句:“侯市长这几年确实成熟了,处事周到,老练。”等到侯卫东打完这两个电话,他又上前主动握手,道:“侯市长,那明天见。”

    侯卫东松开手以后,开个个玩笑,道:“我们要进入防非状态,少握手,多开窗。”又道:“明天开完会,我准备在益杨停留一天到两天,实地调研防非工作。老是在办公室坐而论道,不了解实际情况,区县的同志会骂我们乱弹琴、瞎指挥。”

    蔡恒道:“侯市长从基层一步一步做起,啥事能瞒得过你。”

    这句话是真话,也有恭维之意。侯卫东笑着谦虚几句,再给宁玥打电话,说了下基层调研的事。宁玥爽快地道:“两时间调研,可以。时间太长就不行了,防非办这一摊子事,够得你忙。”

    刚与蔡恒分了手,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洪昂与公安局老粟一起走了过来。洪昂道:“卫东市长,明天上午政法系统开誓师大会,你能不能参会?”

    “政法系统的会不是后天才开?”

    “坐不住了,提前到明天开,早开早布置。”

    侯卫东为难地看了蔡恒一眼,然后道:“明天益杨要开全县动员大会,我答应了蔡书记。公安这边有洪书记坐镇指挥,比我说话管用。”

    侯卫东顺口将济道林的话套用在洪昂身上。

    洪昂回头对老粟道:“侯市长不能来,那就请许局长来参会,她是专家,给政法干警讲一讲,一是讲点基础‘非典’防护知识,保护干警;二是消除恐惧心理,免得大家害怕。这两点就是刚才侯市长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至于纪律处分是最后的手段,最好不用。”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新月楼,小区门口站着一对情侣,两人凑在一起喃喃低语,女子不时笑两声。无数窗口射出灯光,温馨且宁静。侯卫东稍稍停下脚步,心道:“若是没有‘非典’疫情,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美好。等到这场灾难过去,一定要请公休假,痛痛快快玩几天。”

    早上出门时,侯卫东意外地看到了县委书记蔡恒等到了新月楼门口。县委书记在家门口迎接,这个礼遇实在有些违背约定俗成的规则,他连忙走过去,道:“蔡书记,你太客气了。”

    蔡恒是实话实说:“我家在附近,昨天晚上在市里开了夜会,没有回去。”

    正说着,县长高宁的小车也到了门口,高宁见两位领导已经站在新月楼门口,道:“刚才堵了车,来晚了一步。”

    县长高宁地从沙州市下派的干部,家住在沙州。在这种关键时刻,县里两个主要领导都不在益杨县城坐镇指挥,这让侯卫东觉得有些不妥。他将隐约的不妥放在心里,道:“事不宜迟,我们三人也不耽误了,马上到益杨。当务之急是全面动员,通报省市会议精神,布置全县抗击‘非典’的工作。这个会后,益杨的所有交通道口设立检查站,检查、消毒、严防死守,堵住入口,全县才不会出乱子。”

    三辆小车上了高速,一路飞奔,超越了不少车辆。路上不少驾驶员看着闪着应急灯的车队,有人骂道:“这些当官的,跑到高速路上来耀武扬威,真是活腻了!”还有一位驾驶员使劲按了按大车喇叭,表示对车队的不满。

    在车上,侯卫东抽空给小佳打了电话:“我要到益杨县,你要给父亲讲清楚,‘非典’是恶性传染病,千万要小心,没事别到街道上去。还有,小囝囝就不要去上课了,在家里买些书和碟子。”

    小佳的心情也被侯卫东的话语搞得很紧张,道:“你别逞能到一线去。‘非典’死亡率很高,又没有特效药,染上了病可不得了。你要记住,副市长只是你临时的责任,丈夫和爸爸才是你永恒的职业。”

    侯侯卫东在此时根本无法后退,道:“这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退缩。你管好家里的事,我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你是我老公,怎么能不操心。”

    “我只是在办公室里指手画脚,又不上一线,你怕个啥。”

    这句话倒是实在,小佳心里的担心少了许多。

    挂断了电话,侯卫东又给母亲刘光芬打了个电话。

    刘光芬在电话里埋怨道:“你爸真是个犟驴,他还在火佛煤矿,不愿意回来。”

    侯卫东道:“火佛煤矿在山沟里,那里远离人群,说不定更安全,不回来就不回来。公安机关肯定在‘非典’第一线,你让哥嫂聪明点,既不能碰政策红线,也得保护自己,千万别犯傻。我没事,在办公室指手画脚。”

    “你别想着出风头,老老实实在办公室里,别去基层检查工作。”

    小儿子指挥全市抗“非典”,是在指挥部里活动,危险应该不大。二女儿在做生意,完全可以暂时关门。大儿子是刑警,长期是身不由已在社会上冲来杀去,感染“非典”可能性成倍增加。刘光芬心里急得起了火,道:“我宁愿卫国不要工作,同,也不愿意他去冒险,辞职以后,到火佛煤矿去,比现在有钱得多。”

    侯卫东道:“妈,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事情,他是刑警的头头,什么危险事没有经历过,让大哥在这个时候放弃职业,完全不现实。做事要机灵点,随机应变,问题不大。”

    刘光芬爱儿心切,随后又给大儿子侯卫国打电话,她知道让大儿子辞职是不可能的事,便提出病假的建议,感觉母亲的思维十分怪异,道:“真要做出这种事,我还是侯家人?我在沙州逮了这么多坏蛋,被他们知道我在危险面前当了软蛋,绝对会遭耻笑,一个没有威信的刑警,会面临着更多的危险。妈,你脑袋是不是糊涂了?”

    刘光芬有个当警察的丈夫,又有当警察的儿子,对这个行当了解很深,闻言只得作罢。

    进入益杨县城以后,侯卫东拿着手机翻看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要给郭兰打个电话。两人如今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如果侯卫东不打电话,郭兰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打电话。有时,他想道:“若是我不主动打电话,我们就算是分手了吗?”想分手,他就会感到锥心般痛苦,可是,女人的青春短暂,再拖下去,对郭兰不公平。

    拔通了郭兰电话,他道:“你们那边的情况紧张吗?”

    接电话时,郭兰正站在校园宿舍的窗边,她拿着电话,依着窗,道:“很紧张了,校园里学生有不少戴着口罩。”

    她的眼肖正好落在一块草坪前,一对青年男女坐在椅子上,女的正在细心地吞吐量着男的口罩。两个戴着情侣口罩肩并肩地互相依靠着。

    “我刚下益杨收费站,到益杨召开防非工作会,你参会吗?”

    “学校是由段校长亲自参会,我留在学校。”

    “注意安全,在冰箱多准备一些食物,尽量少上街的时间和次数。”

    郭兰感到了一阵阵温暖,轻声道:“你别太拼了,也要注意保护自己。”

    侯卫东在在车上打电话的,他没有用主语,尽量用中性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