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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职场 > 巴国侯氏 > 第九章 坐镇非典隔离区指挥

    被困隔离区

    视察沙州大学防非工作,沙州市、益杨县全社会的防非气氛已经完全营造了出来,各项工作进展得比预计的还要顺利。侯卫东以副市长身份来推动防非工作,总体来说比较成功。

    今天来到益杨,他对沙州大学的防非工作还是很满意。市委对于成津县部分领导的严肃处理,对沙州干部是一种深刻的教育和有力的震慑,从县委书记到普通干部,没有人再敢在防非工作上三心二意。

    侯卫东放响音乐,利用短暂的时间飞快地清理房间。第二首曲子尚未结束,门外楼梯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微,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迅速地走到门口,站在门前。

    郭兰在楼下就听到了音乐声,音乐声有穿透人心的力量,让她猛地停住脚步,凝神听了十来秒,这才继续上楼。

    “我在等你。”

    听到侯卫东直截了当的话语,郭兰在心中略有挣扎,最终,矜持还是让位于爱情。

    对于郭兰来说,她前后两次爱情都很纯粹,每一次都是全身心投入,没有世俗功利之心。第一次,她失败于强大的“出国热”,男友为了追求国外的天堂,用壮士断腕的决心离开心爱的女人。郭兰愁苦之后,将满头青丝全部斩断,算是告别了初恋。第二次,经过了漫长的近十年时间,两人真正互相敞开了心扉时,甜蜜中有时透着苦涩。

    最美的花总是开在悬崖和高山,最真的爱情往往不容于这个社会。进了门,侯卫东顺手将防盗门关闭。

    郭兰打开手袋,里面有几个香蕉和苹果。

    湖风吹来,带来了湖水的气息和西区音乐教学楼隐约的琴声。

    两个心灵和肉体都渴望着对方的人儿意外在防“非典”的过程中相遇了,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嘴唇都急切地寻找着对方。过了良久才分开。

    侯卫东心情大好:“现在是‘非典’时期,接吻不利于‘非典’,你不怕‘非典’吗?”

    郭兰凝神看着侯卫东的眼睛,道:“与你一起得‘非典’,我不怕。”

    侯卫东在欢欣的同时,在心灵深处突然有皯淡淡的忧伤,他抱紧了郭兰,将一具温润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淡淡的汗味和烟草味道从胸前传来,郭兰迷醉于这一股健康而且生机勃勃的男人味道,她将额头轻轻放在宽厚的肩膀上。

    随着音乐声,两人在一起轻轻摇动,时光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在沙州大学后门的舞厅里,一位神秘的白衣长发女子与一位迷茫的年轻人意外地相遇。

    下午,侯卫东、蔡恒陪着江副厅长查看了益杨县一中、二中的防非工作,还特意查看了一所农村中学和两所农村小学。检查工作结束后,从乡镇回到益杨县城,已是晚上八点。江副厅长对益杨县防非工作评价很高,心情高兴,兴致一来,便改变了原来计划,再次回到沙州大学。

    用过晚餐,已近九点。侯卫东、段衡山、蔡恒陪同江副厅长查看了夜色中的沙州大学,整个学校所有公共地段都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让美丽的夜色透着“非典”色彩。

    江副厅长兴致勃勃地道:“在校园闻到清毒水味道,让人心里踏实。侯市长,沙州防非物品充足,你们工作很到位。我省有好几个地区、市县保证不了防非药品,教育局长餐到省厅来请求支援,。现在药品如此紧张,省厅也没有办法,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当地政府思想重视程度不够。”

    侯卫东道:“关键是宁市长肯出钱,她不出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江副厅长和宁玥是省教育厅的同事,当年同为省教育厅的处级干部。来到沙州以后,江副厅长谈起宁玥总带着一股娘家人的亲热和自豪,还谈了不少当年趣事。最巧的是江副厅长也参圆圆了1993年省教育厅表彰大会,虽然他努力回忆也想不起侯卫东在台上发过言,但是他仍然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便与侯卫东多了许多话题。

    正聊在兴头上,省教育厅打来电话,明天上班时间召开办公会。江副厅长用遗憾的口气同宁玥通了电话,在众人的挥手之中,带着愉快的心情离开了益杨。

    送走江副厅长,侯卫东也准备离开。在准备离开时,他心里着实矛盾,从内心深处,他想留在沙州大学,可是他没有留在沙州大学的理由。

    内心正在挣扎时,蔡恒适时发出了正式邀请:“侯市长,明天召开全县农村防治‘非典’工作大会,您是益杨老领导、防非办领导,又联系我们益杨,既然就在益杨,一定不能走。明天给广大农村干部讲几句。”

    他的邀请很真诚,有副市长坐镇指挥,干部们工作会更加认真。

    侯卫东道:“防非工作紧张,作为副职,每天行踪都要向市政府报告,我给宁市长打个电话,她同意我留下来,人更留下,她不同意,我还得回沙州。”

    与宁玥通了电话以后,他有了留在益杨的理由。婉拒蔡恒喝夜茶的邀请,他带着企盼之情回到西区。

    西区存在一股强大磁场,吸引着侯卫东。车到西区教授楼,他对晏春平道:“明天益杨这边开会县农村地区防非工作大会,你今天晚上可以回沙州,也可以留在益杨,自己选择。”

    晏春平的造人计划此时有了成果,他找了一个合适的方式向领导报告道:“我想回沙州,春天有点反应了。”

    侯卫东道:“什么反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怀孕了吗?”

    “好像是有了。我们一直在避孕,这次不小心就怀上了,我爸知道以后,坚决不准我们打掉。”晏春平显羞涩地道,掩饰了心里的小得意。

    春天在交通执法大队,天天守在交通检查点上,晏春平着实怕她惹上“非典”,可是政策太严,他无法在这节骨眼上调动春天的工作,想来想去,就想利用“非典”政策中对怀孕妇女和哺乳期妇女的照顾,准备利用合理规则来保护自己。

    通过前一段时间的加紧做爱,造人工程初见成效,晏道理听见此消息,激动得自饮三大杯,大醉一场。

    侯卫东抬头望了望楼房亮着灯光的窗户,道:“打什么打,怀上了就是自己的骨肉,这是好事,你爸肯定会高兴。”

    当晏春平就要离开时,侯卫东叫住他,道:“你去买一个铝梯子,给我送过来。”

    郭家全是女人,每天晚上都要反锁防盗门,在深夜开锁时的声音特别响,两人在中午相聚时无意说到这个话题。侯卫东记住了此事,他仔细观察阳台,发现架上梯子完全可以隐蔽安全地翻越阳台,于是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晏春平高兴地道:“我一会儿就送回来。”一般的家庭都备有梯子,以方便换个灯泡以及拿衣柜顶部的棉被。他为了早回家,坐着小车离开沙州大学以后,将眼睛变成了变形金刚的雷达,嗒嗒地向外发出光波同,寻找着轻便坚固的铝梯子。

    听到楼下的汽车声,郭兰从客厅走到黑暗的阳台上,她朝下望去,借着汽车的灯光,惊讶地看到了侯卫东。

    郭兰没有想到侯卫东居然留了下来,见到他朝门楼走来,一颗心狂跳起来。等到侯卫东进入门楼,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回到客厅。

    郭师母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一条腿摔断了,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她见女儿快步走到门口,问道:“有人来吗?”

    听到母亲的问话,郭兰的行走路线拐了个弯,到饮水机边,拿着水杯,倒了杯水。小保姆拿着电视遥控器,打着哈欠,不断地换台。电视屏幕不断快速转换,弄得郭兰眼花缭乱。她知道母亲一直在看正在演的《孝庄秘史》,此时见小保姆拿着遥控板不放,又没有明显要看的节目,便道:“正在演《孝庄秘史》,妈,你不看?”

    郭师母为人最为心慈,她明白女儿想说什么,道:“明天要重播,我重播时再看。”

    郭兰看不惯小保姆的行为,还是忍住了,道:“明天记着多买点菜,冰箱不要空着。”

    小保姆继续换台,道:“冰箱菜不好吃,要吃新鲜营养,老太太才容易恢复。”

    郭兰道:“现在闹‘非典’,说不定哪一天就要隔离,平时多准备一些菜。”

    小保姆夸张地道:“不会吧,我没有那么倒霉。”

    郭兰不愿意因为小保姆而影响了心情,她拿着水杯走到阳台。

    隔壁阳已经有了光亮,音乐声清晰地传了过来,灯光和音乐如地下党接头的暗号,传达的信息如此明确。一阵温暖涌上郭兰心头,她是多么盼望着心爱的人能出现在阳台,她甚至想踩着凳子爬过阳台。不远处湖水散发着独特的味道,空中还有隐隐的钢琴声。十来年过去,社会和人都变化很大多,唯独过多处琴房的钢琴声音没有变,时间对于钢琴声似乎失了影响,依然如此熟悉而遥远。

    隔壁阳台,从客厅射出的灯光将阳台照亮。阳台上的陈设十年没有什么变化,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昨天才离开,今天只是下班回家。

    郭兰听到音乐声,忍不住走向阳台,外面恰有明亮的车灯射来,将阳台彻底照亮,她下意识退出回来。

    郭师母在屋里喊:“兰兰,给我倒杯水。”郭兰连忙给母亲端开水进去,小保姆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连续剧。

    侯卫东拿到轻巧的铝制长梯以后,将长梯端到了阳台,比画了一下,觉得计划能行。他的阳台和郭家阳台只隔着矮矮的一道单砖围墙,站在自家阳台就能为对方阳台上的花浇水。晏春平买来的铝梯子,刚好能骑着围墙,一边架在自家阳台,另一边可以架在郭家阳台。

    郭兰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着新闻,终于,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知道肯定是隔壁那个人打来的电话,故意不接,当铃声要结束时,她才猛地抓起手机。

    “我回来了,你到阳台上来。”

    听着侯卫东略显兴奋的声音,郭兰感觉有些诧异,等她来到阳台,看到侯卫东站在另外一边,手里还举着一架梯子。

    侯卫东指了指梯子,轻声道:“我把梯子架过来,来往方便。”他随即将梯子的另一只脚架了过来。

    郭兰完全没有料到中午一句戏言,侯卫东真会弄来一架梯子,吃惊之余又感觉挺好笑。她指了指屋里:“我妈刚刚躺下,小保姆还在客厅看电视,怎么真买来梯子?”

    “隔墙不高,我们从梯子上来往,没有任何危险,又很方便。”

    此时的侯卫东没有副厅级领导的派头,所作所为全然就是青春萌动的大学生才能做出来的事,这让郭兰感觉异常的美好。

    “你稍等,我一会儿才能过来。”

    “好,我等你。”

    侯卫东将架好的铝梯子从阳台上抽了过来,道:“等伯母休息以后,你出门,到我这边来。”

    放下电话,郭兰到卫生间洗了澡。洗澡出来以后,小保姆还没有睡觉。终于熬到了十一点钟,小保姆打着哈欠进屋睡觉。

    郭兰估计小保姆睡着了,就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侯卫东一直站在阳台上,隐藏于黑暗之中,见到郭兰过来,便将梯子以迅雷之势架了过来。

    郭兰从小在学校练习过舞蹈,身体灵巧,轻盈地踏过了阳台。

    郭兰被侯卫东握住了手,一股力量涌来,她身体一下就失去平衡,倒在了侯卫东怀里。

    侯卫东将郭兰抱进屋,屋里灯光未开,只有音响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

    “等会儿,你把梯子收过来。”

    侯卫东赶紧回到阳台,急急忙忙将梯子收回屋里。

    两人紧紧相拥,侯卫东在郭兰耳边道:“这一段时间老是想你。”郭兰靠在温暖的怀抱中,闭着眼,道:“我也想你。”

    今天中午见面之后,她暗自下定决心:“去上海读书,就要与侯卫东分手,我需要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在‘非典’时期,我就彻底跟随本心。”类似的决定她做过数次,可是爱情就如慢性病,只能压制,无法根治,又如草原上的青草,春风一来就要发芽。

    侯卫东同样存在困境,爱上两个优秀的女人,让他经常感动煎熬。在自责与欲望中挣扎,尽管痛苦,却无法作出放手的决定。他用脸颊贴着郭兰微湿的长发,心道:“至少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要管,再胡思乱想就喜闻乐见了如此良辰美景。”

    他从额头一直朝下吻,当接触到温润的嘴唇时,正好和郭兰黑亮眼睛对视。这一双眼睛亮如秋水,不含一丝杂质,专注地看着自己。

    侯卫东道:“我有错觉,仿佛今天这一幕曾经多次发生。”

    郭兰正暗自涌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听到侯卫东如此说法,顿时再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知音之感。

    拥抱过后,两人身体燃烧起来,都有些急切,到了此时,所有的顾忌和情理都让位于发自本心的渴望。

    淡淡月光下,一阵湖风从窗边吹来,郭兰裸露的皮肤上起了不少小粒。侯卫东俯下身去,亲吻和抚摸着每一寸皮肤,最后,两人同时沉浸在如火一般的热情之中。

    晚上十二点,一阵刺耳铃声响起来。侯卫东对铃声格外敏感,翻身起来。两个手机并排放在茶几上,其中一只不停抖动着,发出刺耳响声。

    夜半手机响,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侯卫东将手机交给郭兰,道:“你的手机?”

    “你好,我是郭兰,什么事?”对方讲了几句以后,郭兰突然翻身而起,披在身上的毛巾也滑了下来,她提高声音:“什么,有六位同学今天晚上同时发烧,有一位同学家在成津,近期回家看过父母。”

    侯卫东对涉及“非典”的事情十分敏感,听到“有六位同学今天晚上同时发烧”之语,但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他几乎是跳下床,站在地上听郭兰打电话。等郭兰电话打完,不由分说地道:“‘非典’无事,赶紧启动学校的防非预案,向市防非办值班电话报告,通知校领导开会。”他见郭兰脸色苍白,上前紧紧抱着她,道:“是祸躲不掉,抛弃一切幻想,做好最坏情况出现的打算。”

    郭兰紧紧抱着侯卫东,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马上去办公室,等几分钟,电话就会打到你这里。”

    离开房间时,两人失去了翻越阳台的闲情逸致。

    郭兰离开房间时,在屋里关闭许久的湖风疯狂的冲出防盗门,客厅一张白纸猛地升到空中。

    侯卫东抱着手臂在屋里走来走去,八分钟后,市防非办的值班电话打了过来:“西区六位同学发烧,有四位在一间寝室,另外两位分别处于两幢楼。在六人中有一位同学家在成津。”

    在听报告时,侯卫东脑中已经作出了隔离沙州大学西校区的决定。

    下定决心之后,他随即拔通了宁玥的电话,语气平静地报告了事情经过,道:“宁市长,我建议当机立断,部分隔离沙州大学,我所住的教授楼就在西区,恐怕要被隔离。”

    宁玥道:“你马上想办法出来。”

    侯卫东道:“我已经要求学校隔离西区,现在车辆和人员都不能进出,若是我离开,会引起非议。而且,我在西区停留有一天多时间,理应隔离,防非办主任若是例外,以后无法说服其他人。”

    宁玥心里也正有此意,只是这个建议必须由侯卫东主动提出来。此时听到侯卫东毫不犹豫提出自我隔离,鼻子不由得一酸,道:“你留在隔离区,对于稳定全校师生有极大好处。唯一遗憾的是防非办缺了主心骨。”

    侯卫东道:“防非办各项工作都走上正轨,许局长熟悉各个流程,一般问题完全能够应对。我做好了思想准备,将与西区师生共度难忘的两周。”

    宁玥放下电话,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侯卫东在大是大非上表现得足够有担当,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一个可靠的副市长。

    郭兰在度过最初的慌乱以后,亦平静下来,给校防非办几位经办人员打完电话以后,她大步走向隔避侯卫东的家。

    “你怎么办?赶紧出去,趁学生还没有起床。我给保卫处的同志打过招呼。”

    侯卫东与宁玥通了电话以后,已经有了决断,他没有马上说破,问道:“西区只有一条路通向大门,目前安排有几人在路口设卡?”

    “保卫处的人,校防非办和医务室的人都在前往临时卡点,我也要过去。”

    “现在有人没有?”

    “有人。”

    “我能例外吗?”

    郭兰听出了侯卫东的意思,惊讶地抬起头,反问:“你要留在隔离区?”

    “作为防非办主任,我是防非办规则的制订者,肯定要率先垂范,岂能危机到来就当逃兵。”自从与宁玥商议以后,侯卫东便觉得浑身轻松。

    与郭兰在一起身心皆愉悦时,总会有一根道德的暗线束缚着心灵。让他挣脱不得。此时被留在“非典”隔离区,属于不可抗力,这就让侯卫东如吸了烟土一般暂时麻痹了自己。

    郭兰白净的脸庞猛然升起了一阵红晕,道:“当真再留在这里两个星期,那还得在冰箱里添点东西,现在里面是空的。”她和侯卫东有相似的心路历程,相似的情感,得知两人有两个星期可以留在一起,顿时,她感支无数阳光刺破阴霾,黑暗的天空透着些隐隐的光亮。

    校长段衡山下楼,见侯卫东房间门开着,走过去,交谈几句,惊讶地道:“侯市长,你当真要留下来?”

    “‘非典’面前人人平等,西区隔离,在西区的人皆在经受两个星期的考验,我不能特殊。”

    段衡山感叹两声:“好,好。有侯市长在此风们肯定能渡过难关,到时在广播上可以多做宣传,稳定同学们的情绪。”

    很快,段衡山、侯卫东、郭兰等人都出现在沙州大学的会议室里。学校在西区的中层干部们见到侯卫东出现在会议室里,皆面露惊奇之色。侯卫东面带微笑,主动解释道:“原本准备参加益杨全县防非工作大会,我就没有离开沙大,现在西区隔离,我和大家一起共度隔离的两星期时间。”

    焦躁不安的中层干部们感受到侯卫东的平和从容,杂音逐渐低了。

    段衡山坐下以后,道:“同志们,古人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西区隔离区有四千学生,能否稳定下来,安全度过隔离期,全靠在座之干部。”

    在沙州大这开会之际,沙州全市亦动员起来。

    市疾控中心的转运车将六位发烧病人转运到了沙州。流调小组根据得到的基本情况,奔赴各地。

    所有知道内情的领导和工作人员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沙州防非办最终的决定,沙州的消息将决定天亮以后的行动方案。

    等待,让时间变得如此漫长。沙州大学的小会议室有一个座钟,座钟走动发出令人生厌的滴答声。段衡山拿着市里发放的预案和学校制订的预案,不停地翻动着。校防非办以及校办的笔杆子同样拿着两份预案,他们已经开始在电脑键盘上敲打《隔离方案》。

    侯卫东偶尔与段衡山交谈,多数时间大家都沉默着。

    昨晚,经过了一场深情且淋漓的性爱,坐在会议室角落的郭兰显得更加楚楚动人,望着侯卫东的眼光透着柔情蜜意。对于多数人来说,即将来到的隔离期将是漫长而难熬的晚光,对于郭兰来说,这两个星期将是甜蜜短暂的日子。甚至她暗自想道:“假若与侯卫东一起染上‘非典’,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益杨县委蔡恒书记得知副市长被困于隔离区,大惊之下,将车开到隔离学校校门一个人百米处,他让司机高尔夫车停下来,在车内给侯卫东打电话。

    “侯市长,我的车停在校门外,校门封闭,我没法进来。”蔡恒作为县的一把手,负有守土有责,并不想进入可能有疫情的校区,只是想到侯卫东是昨天自己亲自挽留下来的,如今出了事,他必须赶过来。

    侯卫东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蔡书记作为全县核心,责任重大,我已经陷在里面,你绝对不能再进来,我们随时保持电话联系。”

    蔡恒眼睛注视着沙州大学,道:“把侯市长陷在里面,我罪过太大了。”

    侯卫东道:“沙州大学西区有数千学生,我得留在隔离区,与广大师生共渡人关。宁市长已经同意我留在西区。”

    蔡恒作为老资格的县委书记,平时总是一副成竹在胸、泰山崩于前而不溃的表情,今天也动了感情,道:“县委扩大会议在七点钟召开,将动员一切力量,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放下电话,侯卫东对段衡山道:“蔡书记要进校区,被我拦回去了。若是学校有什么需要,地方上会尽一切力量支持。”

    段衡山将眼镜取下来擦了擦,道:“但愿是一场虚惊。”

    凌晨四点钟,传来消息,确诊了一例“非典”病例,另外五人为疑似病例。

    郭兰听到这个消息,目光与侯卫东短暂对视,两人目光中都有意味深长的味道。她暗道:“我要好好地度过这两个星期。等到了上海同,我也就没有了遗憾。”

    凌晨五点,沙州市召开了紧急会议,为了防止“非典”蔓延,同意对沙州大这独立的西区进行隔离。从作出决定之时起,除了生活保障车以外,所有车辆和人员都暂时停止进入隔离区。

    凌晨五点半,《沙州大学西区全封闭管理期间防治非典型肺炎工作方案》印制出来。拿着散发着墨香的小册子,段衡山紧绷的神经略有松动:“卫东市长,最艰难的时间是作出决定之前,现在隔离成定局,市里要求就地设立隔离区和隔离观察点,确保学生稳定,控制住疫情。”

    侯卫东道:“我们分工,段校长负责校内,我负责联系和协调校外,绝对保证隔离区的生活。根据市里要求,凡是与患病学生有可能接触过的同学,全部送到校招待所进行隔离,校招待所为临时隔离观察区,是我们的重中之重。”

    段衡山道:“我们已经动员了中层领导、骨干老师和部分学生干部组成了调查队,他们已经进入相关宿舍,摸清情况后,会将有过接触的同学送入隔离区。”

    郭兰听着两位领导谈话,她心里没有任何恐惧,反而充满了阳光。

    沙州大这的疫情很快报到岭西和沙州,省长朱建国高度关注此事,亲自和留在隔离区的侯卫东通了一次电话,作了“沉着冷静,确保安全”八字要求。

    副省长周昌全被派到了沙州,坐镇指挥。

    凌晨六点,沙州大学西区完全封闭,大量身着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卫生人员开始在西区全面消毒,浓重的消毒水味呛得人无法呼吸。

    天亮以后,西区四千多名老师和学生正在惶恐不安时,西区停止使用的老广播室首先播出了校长段衡山的讲话,随后又传出了低沉的男中音:“西区的各位老师和学生,我是沙州副市长侯卫东……段校长和我都在西区,将与四千五百多位同学,老师一起共同度过隔离时间……在西区将建立临时的党支部……我相信,胜利一定属于坚强的沙州人,段校长和我将与你们同在……”

    郭兰站在音乐系办公室阳台上,面对着湖光山色,听着空中飘来的广播声,异常平和安静.

    段衡山和侯卫东分别讲话以后,离开西区老旧的广播室,一起旺夫脸音乐系办公室走去,两人就如平常散步一般,谈笑风生地行走在隔离区.

    站在窗边,门口\路边惊恐的教职员工和学生们,见到了校长和副市长如此神态,也受到了感染.音乐系党总支书记主动跟在他们后面,朝办公室走去.

    几人在音乐厅开了小会,很快作出了以下决定.

    一是成立西区临时党支部,由侯卫东任临时党支部书记,负责隔离区的总体工作.

    二是组织学生党员和学生骨干成立应急领导小姐,段衡山出任级长,郭兰为副组长,音乐系总支书记出任办公室主任,下设饮食组、应急组、宣传组、卫生组,处理在隔离期间的一切具体事务,安排好学生的生活,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

    三是成立隔离观察区,在校招待所设立了隔离观察区。对与“非典”患者和疑似患者密切接触的同学进行为期两周的医学观察,并派专人对隔离观察人员进行管理,观察区内的人员(包括工作人员)不得离开观察区,观察区外的人员不得进入观察区。被隔离观察人员的活动范围局限在观察区内,一日三餐和生活用品由管理人员统一供给。

    四是全校师生员工每天早晚各测量一次体温,记录登记。

    党支部和应急领导小组还有更具体的分工,侯卫东作为临时党支部负责人主要联系沙州市委、市政府,协调相关单位,指挥益杨县委、县政府,对隔离区进行有力支援。

    校长段衡山作为应急小组负责人则搞好内部的工作,协调校党委和各级党组织在公寓外也全力采取各种措施稳定局面,协调配合,缓解同学们的恐慌和烦躁情绪。

    分工结束以后,郭兰来到了广播室里,将临时党支部和应急小组的职责向隔离区作了通报,读了段衡山亲自起草的倡议书。

    隔离区有四千多学生,还有五百教职工及家属,平时这些学生和教职工对学校当局都抱有深深的成见,对政府也颇有微词。此时到了最危急时刻,听到了广播里传来的临时党支部的倡议书,顿时觉得找到了主心骨。

    郭兰将倡议书读完,她随手选了一首张信哲的《过火》,悠扬的歌声响起以后,隔离区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否对你承诺了太多

    还是我原本给的就不够

    你妈终有千万种理由

    我一直都跟随你的感受

    让你疯让你去放纵

    以为你有天会感动

    关于流言我装作无动于衷……

    这是一首老歌,郭兰以前听过,可是从来没有听到心里去,今天却一下被歌词打动。

    她坐在广播室里,看着远处湖面,陷入歌词的意境之中。

    在隔离区外,县委书记蔡恒、县长高宁等人心急如焚:一是因为沙州大学出现了数人同时高烧的疑似病例,这给益杨县委、县政府增加了巨大的压力;二是副市长侯卫东阴差阳错地留在了沙州大学里,如果侯卫东在益杨出了事,他们两个地方官还真的说不过去。

    接到市委书记朱民生的电话,侯卫东报告道:“朱书记,现在隔离区里师生们情绪稳定,我会和师生一起度过14天的隔离期。”

    朱民生万万没有想到侯卫东会被困在隔离区,不过这件坏事也变成了好事,有侯卫东在隔离区里面坐镇指挥,隔离区应该能够稳定平安,他鼓励道:“卫东,你要二十四小时保持手机畅通,我已经给蔡恒下了死命令,要在人、财、物、医疗上给予最充分的保证。”

    县委书记蔡恒始终打不通侯卫东的电话,连续拔打数次,他才接通了侯卫东的电话,道:“侯市长,根据你的要求,盒饭已经全部准备好了,还有书刊报纸,马上就送进来,您还有什么指示?”

    侯卫东交代道:“蔡书记,我被困在大学里,正好与师生同甘共苦,你现在要集中精力抓好几道防线,‘非典’期间不准进和出。”

    刚刚结束了与蔡恒的通话,小佳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她语带哭腔:“老总,你就在屋里待着,隔离区的情况复杂,千万别逞能了,我宁愿你不当官,也要让你好好地活着。”

    听着小佳的哭腔,侯卫东反过来安慰道:“隔离区有好几千人,目前除了几个疑似病例,没有其他人发热。我估计那几个人就是流行感冒,恰好遇到了‘非典’,所以搞得大家紧张。”小佳道:“我已经下了高速路口,等一会儿就要到学校来,我求求你了同,别逞能了,一个人就在家里待着。”

    侯卫东急了,提高声音,道:“我给你说过了,你到益杨来起不了作用,反而让我担心,赶紧给我回去,别耍小孩子脾气,要理智一些。”他见小佳不听话,马上又道:“我有事了,等会儿给你打过去。”

    侯卫东打通了交通局秦飞跃的电话,道:“我老婆就要从高速下道了,你让检查站的人把她堵住,不要让她到益杨来。如果两口子都染上‘非典’,我的小囝囝就成了孤儿了,绝对不行。”

    秦飞跃理解侯卫东,当即给检查组下达了明确指示,道:“侯市长在隔离区,不想让他爱人也到这里来,你们要用强硬的态度把她挡回去。”

    接受任务的是交通局的执行大队长,他是老江湖了,笑道:“秦老板放心,拿起鸡毛当令箭,这帮小兔子崽子玩得最熟悉,何况这一次确实有令箭。”

    小佳刚到检查站,面前就来了一个警察和一个交通局执法队员。执法队员啪地敬礼,道:“接上级通知,任何车辆不能进益杨城,请同志先接受医务人员检查,然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小佳礼貌地道:“同志,我是园林管理局副局长张小佳,侯卫东的爱人,想进城去,能不能放行?”

    交通执法人员面无表情地道:“列宁没有证件都进不了门,我们更不敢违反规定,而且,我们正是执行侯市长的命令。”

    小佳又给侯卫东打电话,未果,她只得给县长高宁打了电话。高宁道:“张局长,实话难你说了,这事侯市长打了招呼,坚决不放你进城。你也要理解侯市长的一片苦心,回家吧,等‘非典’结束,我给你赔礼。”

    她再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侯卫东,我进不来,你给他们再说说。”

    侯卫东苦劝道:“小佳,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此时我已经在隔离区了,你千万别到这个危险的地方来,回家以后,给我爸妈说清楚,别让他们担心。”

    好不容易劝住了小佳,侯卫东这才松了一口气。

    校长段衡山坐在一边,听了侯卫东打的几个电话,道:“张小佳也是沙州学院毕业的吧?读大学谈恋爱,一般来说很难成功,像你们两人这种深厚感情确实少见。”

    侯卫东昨日才与郭兰有过亲密接触,此时听到段衡山如此表扬,感觉怪怪的,连忙岔开话题,道:“吃了饭,这些饭盒丢得到处都是,十四天隔离期满了,整个学校就要变成垃圾堆,说不定要引起其他疾病,我们组织一些党员干部和学生会的骨干,收一收垃圾。不知道学生们的状态如何?”

    段衡山道:“隔离区喷洒了不少过氧乙酸,到目前学生也没有发现有发热现象,多戴几层口罩,应该没有大碍。凡是勇敢站出来的学生,以后在分配上给予照顾,凡是勇敢站出的教师,就作为重要骨干来培养。”

    当骨干们被叫到西区操场时,听到侯卫东主动带领大家收拾垃圾,大部分骨干都表示愿意为大家服务,仍然有少数人表示了拒绝。

    段衡山看着离开的十来个教师和同学,轻声对郭兰道:“离开的同学就算了,但对留下的教师和离开的教师以后使用要有区别。”

    郭兰从小在学院大长,又在组织部门工作了一段时间,认识大部分教师,她拿出随身带来的笔记本,将离开机的教师记了下来。

    段衡山道:“晚上,你和卫东市长都到我家里来吃饭。”

    紧张而忙碌的一天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天,大量身着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卫生人员不断地在校园里全面消毒,弄得整个西区隔离如同浸泡在消毒药水之中。四千多被隔离的教职员工情绪稳定下来,也没有继续出现发烧症状。

    广播中传出来轻柔的钢琴曲,在晚风中掠过湖面,飞过校园,钻进宿舍楼,回荡在同学们耳中。很多年过去,提起2003年的隔离岁月,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过氧乙酸和飘在空中的音乐。

    树欲静而风不止

    侯卫东、段衡山和郭兰都住在教授楼里,隔离区的第一天工作结束以后,晚餐便在段衡山家里进行。

    段夫人的冰箱里贮量丰富,还有不少腊肉,她做了六盘菜,色香味都还不错。段衡山开了一瓶茅台,道:“我平时不喝酒,今天就与卫东市长和郭兰喝一小杯。”

    段夫人则给郭兰母亲端了菜去。

    “郭兰,你也别推,这一小杯酒也是消毒酒,你这个小姑娘今天很勇敢,办事效率高,组织部长没有白当,我很满意。”郭兰作为应急小组副组长,一直在做具体事,把繁杂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极为干练,段衡山看在眼里,大为欣赏。

    郭兰接过酒,试了试,道:“好久没有喝酒了。以前在成津工作,陪同领导时不得不喝,喝过之后,总会很久都不舒服。”

    段衡山道:“那时卫东还在当县委书记,没有保护好组织部长,你失职啊。”

    侯卫东此时心情颇为复杂,小佳驾车闯益杨的举动,让他既感动又惭愧,可是见到宁静、优雅、干练的郭兰,他又深陷其中,欲罢不能。听到段衡山的玩笑话,他举了举杯,道:“郭兰,赔罪一杯。”说完,仰头喝了一杯。

    吃过晚餐,侯卫东回屋等待。

    郭兰来到里屋,见母亲已睡下,坐在床边,道:“她,这么早就睡了。”

    郭师母道:“兰兰,你早点到上海就好了,就不会被隔离。”当西区被隔离以后,她心里很是焦虑,就如祥林嫂一样总是在口里念着这个话题。

    郭兰为母亲理了理被角,安慰道:“上海也在闹‘非典’,得不得病是一个人的命,等到西区的隔离解除了,你跟着我到上海去,租一间房子,我们还是住在一起。这个小保姆好逸恶劳,眼里看不到事情,‘非典’过后,重新找一个。”

    郭师母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离开沙州大这,也不会到上海去打扰你生活,你安心去学习,别担心我。小保姆懒是懒点,没有什么坏习惯,凑合着用。”她与郭教授一辈子相濡以沫,从来没有分开过,在这间房子里,留着郭教授太多的气息,她不愿意离开这里到另外的陌生环境。

    “那你先睡吧。”郭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寝室。

    到了客厅,从市场上请来的保姆正在看电视,见郭兰出来,便仰着脸气鼓鼓地迎了过去,道:“大姐同,我要讨个公道。”

    郭兰见了保姆的神情,心里暗自奇怪,道:“有什么事吗?”

    那保姆证据很是生硬,道:“这一次到你家来当保姆,真是倒了霉!现在学校被卦了,我们都有可能染病,我怕得很。”

    此时,郭兰只认为保姆是害怕,也没有往其他地方去想,安慰着保姆,道:“这种隔离就是保护措施,两个星期以后,大家都没有事了。”

    保姆说的却是另一回事,她的声音很大:“我被关在学校,随时可能得传染病,现在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胸口闷得慌,在你们家受了这么大的罪,你得加钱。”

    郭兰就如正在喝水突然被呛了一口水,而保姆一直仰着头,勇敢地看着郭兰。

    “你要加多少钱?”

    那保姆在城里混惯了,乡村里的纯朴早就丢在身外,见郭兰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知识分子脸皮薄,一般不会拒绝人,她便开了大口,道:“隔离一天,总得加两百块钱工资,我这是提着脑壳来工作,给点卖命钱。”

    在2003年,郭兰工资涨了数次,又调到了大学,也不过一千五百多元,算起来一天就是50元,保姆的要价已是很高了。

    郭兰在组织部门工作多年,识人阅人的本领学了不少,尽管因为隔离而加钱并不是坏事,可是这个女人如此露骨的要钱劲实在让人讨厌。她立即在心里作出了决定:“这个女人心不好,等到隔离解除,就将她解雇。”口里道:“一天加两百太多了,一天最多加五十,这是最高价了。你比我的工资还要高。”

    经过讨价还价,最后把价钱定在了隔离期间每天加一百元。

    谈妥了价钱,保姆心满意足地坐在客厅里看连续剧,原本温馨无比的家,此时有了保姆在家而变得与往日不同,郭兰再进了里屋,母亲已经睡着了。

    接到短信后,她在卫生间里悄悄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我过来,保姆在家里在,你把门虚掩一下。”侯卫东见过保姆,对她的印象不好,道:“你家的女保姆长着鹰钩鼻子,看上去很阴险,当初怎么找了这么个人?”郭兰道:“我妈摔坏了,当时特别需要人,就没有来得及慢慢选,现在保姆不好找。”

    打完电话,郭兰回到客厅坐了坐,然后特意拿起体温表,对小保姆道:“我有事要出去,注意照看我妈,你也早些休息。”

    小保姆刚刚得到加工资的承诺,眉开眼笑,道:“有我在家里,你一万个放心。”

    郭兰拿着体温计出了门,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出了门,并没有马上到侯卫东家里去,而是拿着手机站在猫眼看不到的地方。

    果然,防盗门被打开了,保姆伸出头四下张望。郭兰假意在看手机,抬头对保姆道:“你也要出去吗?”

    保姆忙道:“我不出去,不出去。”

    郭兰拿着温度计朝楼上走,在楼上站了一会儿,才慢慢下来。楼梯是用的声控灯,她蹑手蹑脚而行,相信即使猫眼里也不会看到。

    进了侯卫东的门,两人耳鬓厮磨一番,郭兰在耳边谈了保姆的事。

    侯卫东安慰道:“现在请个保姆很难,但是无论再难,你这个保姆都不能留,到时我给秦飞跃说一声,让他出面给你找一个保姆,他是地头蛇,找个人比你我都要方便。”

    将落地灯调到微光,两人在黑暗中听了一会儿音乐,说了一会儿话,缠绵到十一点,郭兰这才回家。进门以后,她听见客房传来保姆的轻微鼾声。

    睡在床上,郭兰没有睡意,想着家里的事,暗道:“女人不管再强,在家里在没有男人,就真的没有主心骨。”翻来覆去,却不能入眠。

    “我睡不着。”郭兰声给侯卫东打电话。这是一年来,她第一次主动给侯卫东打电话。

    “我把梯子架过来。”

    “嗯。”郭兰在衣柜里挑了一件运动短衣裤,穿上以后,轻手轻脚出门,站在客房听了听小保姆的动静,来到阳台。

    侯卫东站在夜色中,瞪着大眼看着对面,等到郭兰过来,迅速将梯子的一条支架放到了郭家阳台上。

    郭兰小心翼翼朝楼下看了一会儿,确认屋外无人,便踏上了铝制梯子。站在梯子上,湖风吹来,头发飘在黑暗的空中。她见侯卫东双手向上举起,就轻盈地朝空中一跃。

    侯卫东没有想到郭兰就这样跳了下来,在冲力作用之下,接连退了两步,他正想要说话,温润的嘴唇就印了过来。

    到晚上三点,郭兰踩着铝梯子,回到自家小床。入睡以后,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与侯卫东在一起吃早饭,说闲话,相亲相爱。醒来以后,她不愿意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暗自希望隔离的时间越长越好。

    任何美好的梦都容易破碎,郭兰赖在床上想延长美梦,可是屋外保姆在用吴海方言不停地打电话,无情地打碎了郭兰的梦境。她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还是穿了衣服出了客厅。

    保姆见郭兰出来,将电话挂断,打开冰箱看了看,道:“冰箱里只有这些材料,早饭吃啥子?”

    郭兰道:“你想吃什么?”

    保姆撇了撇嘴巴,说了一句岭西粗话:“妈*的,‘非典’真是烦人,想吃点包子都不能出去买,我下碗面。你想吃点啥?”岭西山多,女人勤劳,加之经常上坡下坎,使得岭西女子身体健康匀称,美女极多。可是,不少岭西女子有说粗话的陋习,粗话就储存在嘴巴里,张口就说出来,根本不过大脑。

    郭兰道:“早饭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来做。”她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我熬点瘦肉粥,你一起过来吃。”

    到了八点半,侯卫东过来吃早餐,桌上是香气扑鼻的瘦肉粥,另外就是馒头和榨菜,虽然简单,吃起来格外顺口。

    郭师母坐在轮椅上,喜滋滋地看着侯卫东在家里吃早饭。女儿与侯卫东坐在一起交谈得很融洽,这让郭师母看在眼里又忧在心头。她暗自叹息:“当年侯卫东买房子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女儿勇敢一点,现在我就当外婆了。”随后她又自责道:“我怎么能有这个想法,每桩婚姻都是注定,强扭不得。”

    保姆在郭兰面前很是尖酸,可是她从郭夫人口中得知了侯卫东是沙州副市长,眼神马上变了,又是拿筷子,又是端茶水,热情得紧。她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一位副市长帮忙的事,只是见到大官,发自内心想讨好对方。

    侯卫东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还是好脸相对。

    吃过饭,他对郭兰道:“我昨晚写了一篇短文,表扬了一些同学,算是对第一天工作的小结,你到广播站去读给大家听,然后放些轻音乐,营造点安宁祥和的气氛。”

    他和郭兰一起出门,郭兰去广播室,他则去临时党支部办公室。

    还未到九点,校长段衡山、音乐系总支书记早就来到了办公室。三人听着郭兰读完短文,音乐系总支书记道:“这是郭兰写的吗?很能鼓舞士气。”

    段衡山则笑道:“这篇文章肯定是出自侯市长手笔,不是说郭兰写得不好,而是这段文字的气质是男士的。”

    “是我写的,昨天晚上加了一个夜班。”侯卫东又笑道:“下午我们还播放一篇,这一篇应该是校长寄语了。”

    三个正说着,侯卫东的手机响了起来。

    省委办公厅赵东的声音传了过来:“卫东,我是赵东,钱书记在一份内参上有批示,我传真过来。”

    音乐系传真机是老机器,平时用得不多,传真纸动起来以后,犹如老牛拉破车,“嘎嘎”响起来。机器虽然老,质量还是不错,每个字都还看得清楚。

    “沙州大学遭遇‘非典’,党支部在最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立得起,挺得住,沉着冷静带领数千师生抗击‘非典’,好。”省委书记钱国亮的书记相当有功底,显然是练习过毛笔字,这篇批示很有艺术性。

    省委书主民并不斟酌字句,而是直接写心里的想法,反而让人感受到了力量。

    侯卫东望着段衡山,道:“段校长,穿林的动作好快。”

    段衡山笑道:“晚夜我和他聊了发生在隔离区的事情,没有料到这么快就上了内参。”说到这里,他微几天仰着头,颇有些自得。

    若是顺利地度过隔离区一事,有了省委书记的批示,则坏事变成好事;可要是隔离区的工作已经走上了正轨。随后,市委书记朱民生和市长宁玥分别打来了电话,询问了隔离区的具体情况。从话里话外,侯卫东判断出,朱民生和宁玥还不知道内参的事情。

    想到省委书记所作批示,侯卫东暗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隔离在省长和省委书记脑中都留下了印象,若无恙,此事就千值万值。”

    在沙州,刘坤得知侯卫东陷在隔离区,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齐报销。”

    前几天,中药材市场被工商突袭,刘坤的摊位被罚款30万,30万啊,让他的心痛得流血。以前身在官场,他常常觉得当官不过如此,当官不如有钱。这一次经历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观点,在如今的社会里,有钱固然是好事,但是有钱不是万能的。有钱得加上有势,才能顺风顺水,否则一个最基层的执法人员都可以蹬鼻子上脸。

    他在屋里转了一会儿,开始规划人生。

    首要的条件就要赚钱,没有钱则一事无成。

    其次,要有自己的努力。他大学毕业时是借着父亲的影响力,到了沙州政府,以后则靠着黄子堤的势力,如今做生意主要靠着姐夫季海洋。而父亲退休、黄子堤外逃,姐夫终究有失去权力的那一天,他必须得培育自己的势力。这一点,他要向潜逃的易中岭学习。易中岭是商人,手里握着大量官员的尾巴,于是他们就成了一条绳子上的好朋友。

    再次,钱和女人是最好的粘合济,手法可以完全照搬易中岭的手法。想起易中岭,刘坤不由自主想起几次销魂的经历,暗自咽了好些口水。

    确定了建立自己势力的计划以后,刘坤就想着要实施。他最后一个岗位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曾经是市政府秘书们的领导。这些秘书官职不高潜力不小,目前都处于人生的起步阶段,提前结交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杨柳和晏春平是侯卫东阵营的人,他将此两人从结交对象中剔除,最有结交价值的是马有财秘书海宁和叟程秘书文鹏。海宁心高气傲,总有怀才不遇的感觉。文鹏是从部门抽调过来,在办公室算是新人,没有太深的印象。

    制订了暂时的结交对象,刘坤又发现一个问题,以前在易中岭身上得出印象,只是觉得有钱就可以找来大把的女人,现在他作为有几个钱的商人,才发现要找来肯献身的女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非典’期间,女人如候鸟一样,不知飞到什么地方过冬去了。

    在屋里费了些思量,仍然没有线索,以前他总是认为易中岭不过有几个钱,现在换了位置,才明白易中岭道行之深厚。

    突然,他记起一件事情,在一次同潮之后,曾经在手机里记过一位最漂亮女子的名字。在名字后面,还开玩笑似的加上了一个“中岭”。

    “喂,杜淼淼中岭。

    “喂,杜淼淼,我是沙州的刘坤,还记得我吗?”

    为了躲“非典”,杜淼淼躲在岭西的出租房内。每天无所事事,虽然平静,也略显无聊。接到电话时,她正窝在床上看电视。

    “刘坤?”杜淼淼仔细回想着这个名字。

    “易中岭,易总,你还记得吗,我们在易中岭家里见过面。”

    杜淼淼这才想起来,这个刘坤是沙州市里的大官,笑道:“刘领导,你怎么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忘记人家了。”

    刘坤道:“我早就辞职了,自己做生意。这几天闹‘非典’,日子过得寡淡。怎么样,你在哪里,有没有时间到沙州来玩?”

    刘坤人年轻,长得帅,比起多数大肚子中年猥琐男人要顺眼得多。杜淼淼对其印象颇佳,半推半就地道:“现在沙州闹‘非典’,要我过来玩,你得过来接我。”

    “好啊,你具体在哪里,我开车过来。你还有没有其他姐妹同,多找几个过来。”

    两人在电话里谈了价钱以及大体上需要做什么、由于是“非典”期间,价钱比平常高,杜

    淼淼挺满意,便开始打电话四处联络。

    让公司驾驶员开车去接杜淼淼,刘坤便给海宁打电话。

    “海宁,我是刘坤,有空没有,喝两杯?”

    接到刘坤电话,这让海宁感觉很是惊讶。在黄子堤时代,刘坤眼睛朝天,衣服角带风,辞职以后就没有再和自己接触过。他迟疑道:“刘主任,沙州‘非典’,还敢在外面吃饭?”

    刘坤道:“现在早就不是刘主任了,如果愿意,以后叫声刘哥。平时大家都忙,还没有时间喝酒,今天是星期五,趁着闹‘非典’,喝几杯。”

    刘坤毕竟曾经是自己的领导,海宁不好意思再推,道:“我要先送马市长回家,然后再联系。”

    下午六点,刘坤亲自开车接到海宁。

    刘坤开着车,对副驾驶座上的海宁道:“汉湖老总是我的朋友,最近汉湖生意惨淡,基本上没有人。没有人,绝对不会染上‘非典’。”

    海宁一直在怀疑刘坤要找自己办事,心里警惕,道:“我们两人到汉湖?”

    刘坤道:“你别担心,我没有要办的事,纯粹是为了一口气。想当初,若不是受到黄市长牵连,我如今多半是正处级干部。奋斗十来年,到头来一场空,心里闷着气,早就想与一起工作过的同志们聊聊。还是海老弟耿直,有些人完全是白眼狼,扯脱鸡巴就不认人。”

    海宁心中始终有怀才不遇之感,听到刘坤话中的愤激,心中警惕便消解了一半。

    沿着高速路很快到了汉湖。

    汉湖的湖水清洌,湖岸绿树如荫,贵宾楼外,大树繁茂,比十年前更显清幽。一个着礼宾服的女服务员站在贵宾楼门口,向来人弯腰示意。不一会儿,汉湖老板走了过来。

    “刘老弟,你胆大,这七八天,唯独你敢来。”老板穿着背带裤,拿着烟袋,看上去有些派头。

    刘坤道:“有句俗话,叫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把这句话改一改,叫做最危险的时间最安全。”

    背带裤老板丢了一支烟给刘坤,瞥了海宁一眼,也扔了一支烟过去,道:“老规矩,贵宾楼归你们了,有什么需要打电话到总台。今天从巴山理工了些尖头鱼,煮点酸菜汤,一会儿就送过来,让你们开开胃。”

    在贵宾楼顶上,有三个长头发在看风景。

    刘坤减肥上扬了扬手,对背带裤道:“其他服务员都撤了吧,我们自带设备。”

    背带裤哈哈笑道:“刘老弟,玩好,耍好。”

    海宁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心里很逃避,也有隐隐企盼。跟着刘坤上了楼,在顶楼,有三个身材较好的女子豁然出现在眼前。

    刘坤用眼角膘了海宁一眼,见其喉咙上下收缩,表情稍显僵硬,就和自己初次被易中岭带到美女群中一模一样。他拍了拍手,道:“淼淼,叫宁哥。”

    他认识杜淼淼,但是不认识其他两个女子,见到其中一位女子不超过二十岁,如今80后女子充当了娱乐事业的主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此时,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段子:“有一对老情人,五十年没见面。见了面两人还忍不住干了一回,其感受与想象中差得太远了。结束后老汉感叹,一江春水已汉干,两座高山变平川,只剩两粒葡萄干,老汉难过她喜欢。老太婆听后不甘心,也叹道,毛草堆里到处翻,不见当年枪和弹,只见一根萝卜干,进进出出才一半。”

    海宁平时自恃才高八斗,眼见着同龄人一个又一个成为领导,而自己仍然是科级干部,胸中涌着不平之气。此时,在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面前,才气暂时用不上,他不知道如何与三个明显不是坐办公室的女子打交道,一时变得拘谨起来。幸好,服务人员进来开始布菜,搅乱了房间的空气,让海宁暂时摆脱了尴尬。

    喝酸菜尖头鱼汤时,开了一瓶酒,三个女子一人喝了一小杯,喝完汤以后,跑到楼顶上吹风。

    刘坤几口酒下去就有了醉意,道:“海老弟,你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正直。官的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光靠工作努力,很难提拔。黄市长就不说了,我跟着他,才知道他玩得最花。侯卫东算得上口碑很好了,其实一样在暗中找大钱。”

    海宁喝着酒,脸红红的,听刘坤讲大人物的隐私。

    “一句话,窃珠者为贼,窃国者为诸侯,我在中药材批发市场搞了一个门面,按照市场供求关系,适当涨了点价,结果被工商局查扣,还罚了三十万。你知不知道,沙州全市采购的药品药材以及医疗器材是多少,至少两三千万,这一个大盘子全部都给了蒋大力。蒋大力是谁?是侯卫东的同班同学。我按最低的点子来算,两千万,侯卫东提五个点,轻松就是一百万进帐。”

    刘坤讲到愤激处,唾沫横飞:“他这人是枭雄,得了钱,还因为控制住物价,保障了全市的物资供应,得到市委、市政府的高度赞扬。”

    海宁知道刘坤和侯卫东是同班同寝室同学,对其话就信了几分,道:“蒋大力,我听说过,岭西医药的老总。”

    刘坤道:“蒋大力,侯卫东和我都是同寝室同学,我和蒋大力关系还行,现在蒋大力靠着侯卫东,对我们这些落难人都是应付。”说到这里,他闪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神神秘秘地道:“你知道以前成津组织部长郭兰吗?”

    海宁道:“我见过,她以前在市委组织部工作,很漂亮。”

    刘坤编造了一个谎言,道:“你知道郭兰为什么不结婚?不知道吧,她是为了侯卫东。侯卫东和郭兰曾经两次在一起工作,一次是益杨县委组织部,当时郭兰是侯卫东的上级,第二次是在成津,侯卫东是县委书记,郭兰在当组织部长。他们两人的家都在益杨西区教授楼,是隔壁,现在你明白郭兰为什么不结婚了吧。”

    几杯白酒下肚,海宁有了几分酒意,他被刘坤披露的绝密消息震住了,他认为刘坤曾经是黄子堤的老资格秘书,所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他根本没有想到,刘坤在酒后说的事全是随口胡编的。

    海宁结结巴巴地道:“老情人了,瞒得很深,若不是我这种关系,肯定也不知道。”

    刘坤酒量不行,大半瓶酒都是海宁所喝。带着酒意,两人来到一号烂醉如泥的小歌室。

    小歌室的装修与沙州大酒店歌室装修风格和水准基本一样,音响还要略强一些。刘坤没有要服务人员,就由杜淼淼操作音响。

    刘坤进了歌厅,将佩佩拉在怀里,开始随着音乐跳舞。

    佩佩是八四年初的女孩子,刚刚满二十,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跟着淼淼姐出来混江湖。她皮肤好,上鼻子小眼睛,比起淼淼来显得幼稚许多。她被刘坤抱在怀里,想着淼淼姐的交代,有意用手挡着自己的胸,一副不胜凉风妖羞的模样。

    杜淼淼就要火爆得多,主动拉着海宁跳舞,没有移动几步,直接就和海宁搂抱在一起。她用脸贴着对方的脸,随着音乐节奏,有意识用胯部去碰触男人腰带以下的地方。三五下,她就感到对方已是剑拔弩张。

    海宁用眼肖寻着刘坤,只见刘坤与女子紧紧相拥,沉醉于音乐之中。两曲下来,他完全适应了环境,知道对方叫淼淼,五行缺水而特意在名字里加了很多水。

    第三曲时,淼淼拉着海宁的手,道:“刘哥,这里太热,到外面走走。”

    在昏暗的灯光下,海宁如着了魔一般,跟着六个水的女人走了出去。屋外空气清新、微冷,海宁浑身燥热,看着女人披散着长发,有一种十分不真实的玄幻感。

    女了上了三楼,将海宁拉进一个房间,转身就用双手吊在海宁身上,用潮湿的嘴唇抵近耳边道:“帅哥,唱歌没啥意思,我帮你做个按摩,喝酒以后做按摩很舒服的。”

    屋里有一张大床,还隔出来一个卫生间,里面摆了一个宽大的浴缸。淼淼三下五除二将衣服脱掉,露出圆润的乳房和细细的腰。

    事至此,海宁彻底放开了,脱掉衣服,与淼淼一起跳进了浴缸中。他用双手抓住淼淼发育良好的乳房,如揉面一样使力揉着。刘坤原本想让淼淼和另一个女孩一起收拾海宁,在跳舞时,又想到若真是这样,说不定会将海宁吓着,临时决定,只让淼淼一个人出手。自己则舍身喂狼,与两位女人共赴巫山。

    岂知当真要上床,佩佩却躲在一边不肯转身,另一位女子骑在刘坤身上,道:“佩佩才出来,哪里见过这些,我先陪你,等会再让佩佩给你放松。”

    刘坤在易中岭的别墅里,曾经见识过杜淼淼等人的疯劲,原以为俩俩等人应该差不多,不料居然遇到一位害羞的小姑娘,这反而勾起了极大的兴趣。

    狂放的女子脱着外套,道:“佩佩,你要参观吗?不参观就等会儿进来。”

    佩佩红着脸出去了,刘坤看了一眼佩佩的背影,翻身而起,将狂放女子压在身下。等到尽兴,佩佩再端着茶进来,衣衫换成绸衣,长袖飘飘,颇为典雅。

    刘坤今日之行为,完全是模仿易中岭,只不过当时他只享受了最疯狂的高潮,面没有经历从策划到操控的全过程。这一次,他精心实施了“后备干部”计划,脑中多次浮现起易中岭的身影。

    此时,刘坤的“老师”易中岭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地潜回了岭西。

    事发以后,易中岭到广东潜伏一段时间,正在通过以前的朋友寻找出境的机会。由于仓皇而逃,身上现金,倒是带着银行卡,查是随即发现,银行卡被冻结。易中岭将大部分钱交给以前的朋友以后,“非典”疫情突如其来,广州全市从上到下都投入到抗击“非典”之中,街道办,居委会穿梭于各个社区,对于通缉犯易中岭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在广州期间,他如惊弓之鸟,备受煎熬。

    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他委托的朋友所住小区被隔离。当上了益杨土产公司经理以后,他就过上了资本家的生活,文稿突然间成了提心吊胆的穷人,这让易中岭苦不堪言。当第三次被派出所检查时,他下定决心回岭西。

    他以前在沙州花天酒地时,专门研究过狡兔三窟的典故。他为自己精心准备了一个窟,包括身份证,住宅和现金,供山穷水尽时用。

    身份证是完全真实的,证件上的主人是易中岭一位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两人从小就长得相像,经常被误认为亲兄弟。表哥有是光棍汉,老实憨厚,胆小怯懦,五十多年从未踏出偏僻乡村半步,估计以后也不会离开。易中岭就一直将表哥的身份证件放在身边,在岭西买房子,办存折都用的这个身份证,从来没有引起怀疑。

    当日仓皇出逃,岭西全省搜捕颇严,他没有机会到岭西,如今“非典”袭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防非工作上,他觉得回岭西的时机成熟了。

    易中岭选择了乘坐火车,他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一件普通的夹克衫,还配了一副眼镜,有意留了些胡须,在外形和气质上与表哥更加接近,而与往日的成功人士易中岭有了明显差距。到达岭西以后,他态度坦然地测试了温度,填了表格,然后从容地离开了火车站。

    所以小区是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有门岗,却又不是正规的物业公司。有部分住户是一个厂里的同事,有部分是外来的住户。这种状况的小区最适宜易中岭潜伏。

    在所住小区的对面,他要了一碗炸酱面,吃到炸酱面熟悉的味道,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王大新。”喝完全了面汤,易中岭抹了抹油嘴巴,重新规划了自己的人生。

    吃完炸酱面,他在小区外面转了一圈,见旁边有一所中学,不远处还有一所小学,但决定开一家小书店,成为文化人,彻底与“易中岭”告别。

    房间里,水电气皆无,赐中岭打开窗户,让带着消毒液的空气涌进房间。他拉了一张独凳坐在窗边,喝着矿泉水,思绪不由自主回到了奋斗了二十来年的沙州。

    “如果当初就老老实实工作,我现在会是什么情况?”易中岭对着黑沉沉的天空反思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

    “凭我的能力,应该还是企业老板,或许要小一些,或许不经现在小。”

    “当初选错了,所以后来步步都错,直至今天。”

    “我能顶了表哥的身份,安心地在岭西当书店小老板吗?这种窝囊的人生有意义吗?”

    “只要表哥活在世上,我就不会安全,是不是需要处理掉?”此念头刚刚萌生,易中岭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道:“我既然要装扮表哥,思维方式也要改,表哥在村里老老实实生活,我就绝对没有危险,若是他莫各失踪,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在黑暗的屋里停留了一个多小时,易中岭检查了家里的生活设施,在保险箱里拿了点现金,来到楼下附近的超市。

    选了卫生纸、牙膏、牙刷、矿泉水等生活必需品,正在付钱时,易中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侯卫东。

    电视里正在对侯卫东进行电话采访,侯卫东在电话里介绍在学校隔离区的生活和工作情况。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每个字都如一把大锤,敲打在易中岭的心里,让他心生激愤之情。离开超市时,他努力将情绪平息下来,告诫自己:“我从此就不是易中岭了,而是王大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