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歪着头,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朝露晃了晃门,没推开,只好老老实实地照办。
走到近前反而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值得胆战心惊的?
朝露僵着脖子走过去,直接坐到了他的对面,为了缓解紧张,她还给自己倒了杯茶:“萧师兄,最近、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哈哈?”
“我很好,”萧霁有些意外,却笑得更开心了些,“你呢?”
朝露严肃地回答:“我也是。”
她说完了就低着头喝茶,喝了半天不见对方说话,于是清了清嗓子,正打算问一句洛清嘉最近如何。
不料萧霁的声音和她同时响了起来:“我刚出清平洲,便听说你下了鹤鸣山。”
朝露连忙闭上了嘴。
萧霁托着腮,玩味道:“同门情谊尚在,我想着,怎么也该见你一面的,于是就在重华郡等啊等,没想到你们居然走得这样慢……”
朝露咂摸着他话中的意思,忽然警觉了几分:“你出清平洲,是要做什么?”
重华郡离皇城这么近,他不会是来报仇的罢?
这么快?
“你只问最近,怎么不问我前些日子好不好?”萧霁伸手在自己的头发上绕圈,声音含笑,却听得她不寒而栗,“这么害怕,怎么……担心我要来皇城做什么?”
他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一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朝她的脸颊摸过来,半真半假地道:“师妹这样,可真是叫我伤心啊。”
朝露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想躲避他的碰触,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于是那只手在她脸颊边顿了一顿。
朝露偷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却见萧霁敛了面上的笑容,正在发呆。
片刻之后,他覆手过来,但那只冰凉的手只在脸侧停留了一瞬,下一秒便被破门而来的惊风震飞了。
朝露吓了一跳,转头便见江扶楚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衣袖飞扬,似乎在勉力压抑自己的怒气。
萧霁甩了甩手,哈哈大笑:“师兄也来了,真是热闹。”
江扶楚冷冷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师兄不是‘病’得起不了身吗?怎么,不装了?”萧霁忽略了他的问题,不慌不忙地坐在原处,上下打量着他,“御风嫌云上风凉,哈哈哈,这样拙劣的理由,也只能骗骗她了。”
什么意思?!
哦,他是说江扶楚这些日子的病是装的。
见没人吭声,萧霁便眯着眼睛,继续道:“何必呢,那一天,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此言一出,江扶楚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擡手就拔了剑。
萧霁脚尖点地,躲开他的攻击,鬼魅一般,顷刻之间便与他过了好几招,还故意讶异道:“都这么久了,你不会还没敢问过她罢?哎呀,师兄,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胆子这么小。”
两人打得更凶,朝露虽没听懂,但觉得打下去他们恐怕就要将驿馆拆了,不由崩溃大喊:“别打了!”
她瞅准机会,加入战局,一把抓住了江扶楚的手腕,江扶楚担忧伤到她,果然飞快地收了势,任她带着从窗中跃了出去。
萧霁见她先奔向了江扶楚那边,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跟着从窗中跳出去,还未开口嘲讽,朝露便缓了一口气,回头冲他大吼:“还不快走!”
萧霁一僵,奇道:“我为何要走?”
晚风将他卷曲的长发拂过面前,朝露这才想起来,他已经不是鹤鸣山上那个打不过江扶楚的师弟了。
她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死死盯着萧霁的江扶楚,大感头疼,只得胡乱应付道:“那你倒是说,你来干什么?””我来……“萧霁出神片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再开口时,他嗓音竟有些发颤,“是想问你一句,你当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方才见她冲过去保护江扶楚时,他几乎已经得知了这句话的答案。
年少惊鸿一瞥,怎么比得过这些年长久的陪伴?
可她似乎是为了拖住江扶楚的脚步,才扑过去的。
他终于问出了口,这边朝露却在苦苦回忆。
什么话?
算了,不管是什么话,必然不能承认骗过他。
于是朝露飞快回答:“真的,当然是真的!”
身后江扶楚的手抖了一抖。
萧霁擡手压在了一侧烛台跳动的火苗上,硬生生地将它熄灭了。
他勾着唇角,轻笑了一声,不知在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朝露一头雾水,萧霁却丝毫不恋战,扔下这句话,转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她还没来得及分析眼前局势,便听见身后长剑坠地,砸出铮铮声响,江扶楚像是支撑不住一般,腿一软便向地面倒去。朝露伸手抱住他,同他一起跌在了地面上。
“我没有、骗你,”江扶楚一字一句地强调,“我……真的病了。”
朝露慢吞吞地道:“哦。”
她心虚地在对方的后背上抚了好久,等着他开口问眼前的状况,不料过了一会儿,江扶楚却只是道:“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罢。”
这次朝露实在没忍住:“师兄……”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磨磨蹭蹭这么久,她也不太想知道这病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既然迟早都要与他说清楚,此时摊牌,也算个好时机。
江扶楚踉跄一步,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匆匆道:“没有。”
“可我有话对你说。”
朝露吞咽一口,感觉舌尖有点发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师兄……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