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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玄幻 > 白鹤涉水而来 > 第八十一滴水

    往生·芳心千重(终)

    再次穿越时,这里的时间已经到了十几年后。

    扶楚没有再回鹤鸣,只是一路追着这个世界中“自己”的气息,来到了西山。

    洞穴窅冥,地下暗河的水几近血色,他涉水而过,长袍下摆被血水染红。然后在那个洞穴的尽头,他看见了同蛇女激战的“自己”。

    “他”尚且年少,术法稚嫩,身负重伤,几乎是凭借着一股不怕死的精神同面前灵力远高于他的大蛇缠斗。

    “小心!”

    忽有一人喊了一声,扑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向大蛇的眼睛刺去。

    是她。

    蛇女怎会将这二人放在眼中,她一卷尾尖,重重地朝他们拍了过来。眼见二人便要命丧当场,扶楚脚尖点地,悄无声息地飞掠过去,以掌心为薄刃,切断了那条黑色的蛇尾。

    与此同时,二人合握的剑刺中了蛇女的眼睛!

    随着一声令西山震颤的痛呼,大蛇抽搐几分,更加愤怒。朝露消耗太大,骤失气力,从半空中倏然坠下,扶楚顾不得太多,飞身过去接住了她。

    他抱着她重新落地,对面伤痕累累的少年以剑支撑着自己,正要擡起头来,扶楚便施了个术法,隐去了自己的面容。

    他将朝露轻轻放下,突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答道:“江怀。”

    “江之岸兮水空茫……”扶楚低声重复,笑道,“你还没有忘记啊。”

    他一手托着刚刚从蛇女眼眶中掉出的“伤逝”,少年不懂他言语之意,也未多问,只惊愕道:“前辈……你的身体……”

    扶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有些透明了。

    这次居然这么快。

    思索片刻,他才想明白——他借助“南柯”逆天穿梭,本不应同这个世界、尤其是非神之人直接动手的,方才对蛇女出的一招令他的神力快速消散,缩减了他能够停留在这里的时间。

    事不宜迟,扶楚将众人置身的洞穴封严了些。

    蛇女在外发出愤怒的低吼。

    “前辈,您有办法对付外面的妖物吗?”

    少年抱着昏迷的朝露,去探她的鼻息,发觉她受伤之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我们……要快些离开,她伤得很重。”

    扶楚握着手中的神器,一时竟有些不忍心把它交给对面一无所知的孩子。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他手心黑气翻涌的“伤逝”。

    他的喉咙似乎受了些伤,嗓音沙哑,颈间还缠了一条少女的衣摆,渗了好些血出来。

    “这是……那枚从蛇女眼中掉出的法器吗?”少年顾不得关心他透明的身躯,只是小心翼翼地道,“前辈可知晓它的用法?我们是……鹤鸣山武陵君座下弟子,还望前辈出手相助!我定会报答前辈,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扶楚重复着他的话,目光落在朝露脸上,“倘若我告诉你——”

    他顿了顿,将“伤逝”举到他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想要救她,你要付出这世间最惨烈的代价,你会害怕吗?”

    少年面色惨白,却坚定道:“这些话蛇女对我说过了,煞气反噬、杀欲大发、少年早亡……不过如此,我本是天地一孤生,有何可惧?”

    “比那还要惨烈!”扶楚道,“倘若我说,是要你灰飞烟灭、不入轮回,永失所爱、孤寂万年,你还会做这个选择吗?”

    少年没有回答,他手中的“伤逝”却顺着对方的心意,离他而去,没入了少年的心口。

    “啊——!”

    少年不过凡人之躯,将自己献祭给这上古的杀器,几乎无法承受其间的痛楚。

    “伤逝”的煞气飞快侵入少年体内,将他的筋脉打碎重接,再打碎、再重接,扶楚看见他的面庞在翻飞黑雾之间痛得扭曲,但他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心口,几近昏死也没有放手。

    他伸出手来,欲助少年减缓痛楚,但不过片刻,他便因突兀出手被迫抽离了那个时空,回到了空空荡荡的九十九重天上。

    临去之前,他唯独记住了少年闪烁着寒光的眼睛。

    “既做出选择,万死不辞,我永不言悔。”

    扶楚跪坐在轮回镜边,擡头看向无限高远的天空,白帝和诸神的阴影在云翳之上笼罩着他。

    他勾起唇角,轻轻笑起来,语带嘲讽。

    “——永不、言悔。”

    ***

    “南柯”上附着的神力已经十分稀薄,再强行穿梭几次,恐怕就会随着他溢散的神力,重新化为一摊无用的碎片。

    扶楚下界去了一次。

    神女以建木新造的仙界焕然一新,仙人们结束了与清平洲诸魔的对战,正忙于重建人间。

    他本想提前找到钟山君和紫衣,避免数年后发生的四方之战。

    但身体已经无力支撑他在清平洲这样的煞气肆虐之地久留,况且他若因提前知晓未来之事而改变了走向,先前的布局可能就要全数作废了,他不敢赌。

    扶楚遍寻无果,只好在神界向多年后的璧山降下一条神谕,说魔族将现“吞日”之主,令众人早做打算。

    思索之后,他还降下了第二条神谕。

    神终会归去,剑破清平,重还人间安宁。

    既然无法在这个世界中杀掉紫衣,扶楚便决定在“南柯”的那头动手。

    想来那个时空中的朝露与江怀应已长成,“伤逝”转移了那条可怖的诅咒,等他将紫衣除去,引江怀断绝红线,一切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再次穿越时,他会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是桃花林的深夜时分,少女独身离开桃源峰顶,还没走几步,便被一把剑洞穿了心口。

    急速消失的灵光溢满了整个桃林,扶楚上前将少女全无生机的身体抱在怀中,感觉双手抖得厉害——这一剑竟非人间的寻常一剑,是有人煅造了神剑,特意用以诛神的!

    他双目血红,擡头果然在树干之后见到了熟悉的紫色衣摆。

    诅咒分明已经转移,是因为紫衣未死,她才会提前死于非命!

    盛怒之下,他重伤紫衣,然后跪在原地,画了一道自从学成后从未用过的符咒。

    ——忘生。

    这是白帝传授给他的符咒,由于甚少用到,人间收录禁术的书籍记载之时,也只写了它的代价,没有深挖它的效用。

    “我愿以人世三十年寿命,换她于此间躯壳不朽、神魂不散。”

    半空中电闪雷鸣。

    无人知晓,“忘生”咒最重要的效用不是让世间遗忘眼前之人,而是暂留神魂,以求重生。

    重生乃逆天改命之法,为了让一个人的重生合乎世界运行的轨迹,“忘生”会令世界暂且忘记她,给她一个新身份,让她周围之人察觉不出不对。时日推移,强大的天道规则会抹平一切不合常理之处,让时空回归正轨。

    扶楚在识海中为少女遗留的那抹神魂编织了一个幻梦。

    幻梦中她是一个无父无母、险些死于洪水的孤女,在书摊前捡到了一块“南柯”的碎片,从而获得了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

    “那我要做什么呢?”他听见少女懵懂地问。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想,只要……不要再爱上“我”就好了。

    但少女无心无情,根本不晓得“爱”或“不爱”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回答:“你要让一个人爱上你。”

    “是什么人呢?”

    他伸出手指,指向了少女身侧、他捏造了肉身去保护她的钟山君。

    “是他。”

    “让他爱上你,你才能活下去。”

    让江怀变心实在太难,而在你苦苦挣扎的过程中,总能移情别恋,断掉你我之间的红线罢。

    扶楚将钟山君那只灵猫留在了她的识海之中,一遍遍地向她重复这项“任务”。

    布置好后,他握着桃林中带着“永生”之力的常寂古剑,一路追着紫衣,来到了章明郡的虚蓝神庙中。

    他分明已经感受到了紫衣的气息。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越过面前的神像,只好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再消失殆尽,回到一片虚无的千百年前去。

    扶楚跪在破旧的蒲团上,泪流满面地擡头看向头顶的神像。

    工匠塑造的神像栩栩如生,纵然破败不堪、结了蛛网,那神女像依旧拈花微笑,垂着温柔的眼睛看他。

    他忽然感觉有温柔的风拂过面颊,像是有人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是你吗?”他哽咽着问,“……等我做完一切,就来找你。”

    虚空中只有无奈的叹息。

    “你好累,休息一会儿罢。”

    似乎是她的声音,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

    又一次穿越时,间隔更短。

    在“忘生”和“南柯”的效用下,少女以郡王之女的身份复生,又因与江怀牵涉颇深的一个凡人冯誉的遭遇,重见神器“天问”,解开了身上的符咒。

    在此期间,望山君不知为何,将“扶楚”也赐给了江怀为字。

    天道正将这段时空逐渐挪回正轨。

    冯誉与江怀渊源颇深,又意外死于被紫衣蛊惑的萧霁之手,扶楚以建木为舟,送他入了仙界。

    但或许是执念太深的缘故,纵然灵猫忠诚地、反复地传达了他的指令,朝露还是来到了江怀的身边。

    甚至因过深的执念,冲击了“南柯”与“忘生”在识海中为她造出的幻梦。

    如果他不加干涉,幻梦便要崩塌了。

    时空尚未完全归位,届时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

    无可奈何之下,他命灵猫更换了指令,用“自戕”的方式,让她沉睡了二百年,以滋养神魂。

    幻梦与现实将会在二百年后全然相融,等她醒来时,便不会再有“指令”了。

    宇宙太过磅礴伟大,他终于明白,纵然手握神器,他也无力让一切按照自己的心意发展。况且他的神力几乎燃烧殆尽,做不到的事情,只能交给未来的自己做了。

    既然无力改变世间万物的走向,那便改变自己罢。

    扶楚在轮回镜前捏碎了手中“南柯”的最后一块碎片。

    他用尽自己剩余的所有气力,尽力延长了下一次穿越的时间,为她多留一些时间滋养神魂。

    在这最后一次的穿越中,他已维持不住身形,穿梭的只有一缕意识。

    而他残破不堪的躯体已如当年一般,坠入了茫茫的轮回。

    他来到了“她”沉睡之后的一百年。

    ***

    有野兽在舔舐他的面颊。

    江扶楚睁开了眼睛。

    从他随朝露跳下璧山至今,已经过去一百年了。

    不知为何,他躺在这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被路过的野兽啃噬、被涨水的暗河吞没,但就是不老不死、不伤不痛。

    目光偶尔从空荡的璧山山顶移开,他自嘲地想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怪物。

    直至这一日,有声音突兀在他耳边响起。

    闭上眼睛,他在识海中见到了一个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对方裹着一件褪色的鎏金华服,似乎十分虚弱,见到他也不诧异,只微笑道:“好久不见。”

    “我们……从前见过吗?”

    “自然是见过的。”

    对方将一切尽数告知,江扶楚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半信半疑,再到他伸出手来,看见了曾经结过青草指环的那根手指上若隐若现的红线。

    “你要我……除掉紫衣,”他勉力压抑着言语的颤抖,对识海中的“神”道,“你要我……亲手斩断同她的红线?”

    “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对方轻声说,“可我没有选择,你也没有。”

    “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

    “我只不过是你轮回当中,最寻常、最寻常的一世,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残忍?”

    “若我不动手,闭上眼睛,总能憧憬未来的生生世世,我们之间连着这根红线,茫茫人世,总能再见。为什么……连这点可怜的希望都不能留给我?”

    “‘伤逝’为她转移了诅咒,可诅咒的根源在她身上,倘若不断绝这根红线,我们身赴永劫,她不可能如你我一般置身事外。”神回答,“当年在西山洞穴中,我问过你的,你还记得当初自己的回答吗?”

    ——倘若你将灰飞烟灭、不入轮回,永失所爱、孤寂万年,你还会做这个选择吗?

    ——万死不辞,永不言悔。

    “一百年后,她会回来的。”

    神将仅剩的全部力量都留给了他。

    江扶楚离开璧山崖底,来到了清平洲。

    神将除去洛清嘉的方法告诉了他,这还是当年钟山君以性命换来的秘密。

    在她身边潜伏良久之后,钟山君终于发现,紫衣汲取人间力量之时,主要有两种方式——生乱和摄魂。

    四方之战时天下大乱,她的力量便增强了不少,但人间并非日日有乱象,她无奈之下只好用第二种方式,选取修士摄魂。

    紫衣修炼的本源特殊,只能汲取人心中向恶的部分为自身所用,因而摄魂时她必须花费精力,将魂魄中善恶两面剥离。钟山君探知良久之后,终于发现,“伤逝”虽为杀器,但它到底为神女所造,能够在混沌之中化去怨念中的煞气,而不被对方发觉。

    江扶楚以体内的“伤逝”之力,在白鹤泊为洛清嘉造了一个漩涡。

    她摄魂之后,将魂魄扔入此地,“伤逝”自会为她分离出可供吸收的力量,丝毫不费她的气力。

    洛清嘉听罢,似笑非笑:“你为我效力,欲求何物?”

    “我知道她没有死,”江扶楚面无表情地道,“我要她。”

    洛清嘉拊掌大笑。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完全相信他,每次行恶时总要捏造一个他的傀儡带在身边。

    于是江扶楚的声名在仙门和人间越来越坏。

    只是他并不在乎,每日只在魔宫中闭门不出。后来,洛清嘉在人间行事愈发猖狂,他只得以一株兰为自己捏了一个女身,移魂其上,行走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

    为了让洛清嘉相信他对朝露的痴狂,他将她的画像贴满了大江南北,始终没有任何回音。直到有一天,系着红线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江扶楚知道,是她回来了。

    他发疯般地想要见她,又怕她不肯见他,最后只得用“君姑娘”的面容来到她的身边。

    他看见她说起“我负了他”时一闪而过的怅惘,听见她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欣慰掺杂着不堪的痛楚。

    他不知道是喜是悲,最后也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我愿你……永远这样坦诚,珍爱自己,胜过世间万物。”

    你不曾后悔,我也从未。

    但朝露离了客栈,居然直接来了魔宫。

    怀中的身体真实又虚妄,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亲吻落在颊边的时候,他想,就这一夜,仅此一夜,就当是梦也好。

    “天亮了。”

    这最初的、也是最后的一夜。

    他要断绝那根红线,必要逼她对他死心。多年相处,他最明白她的心,自然知道做什么才能令她彻底失望。

    声名如此不堪,爱恋如此不堪,既然注定分离,带着恨意,总比带着爱意好些。

    江扶楚将朝露引到了月阴山中的萧霁身边。

    当年来到清平洲后,他为保萧霁的安全,借口夺爱之仇,将他关入了月阴山。钟山君已死,萧霁虽口是心非,但他知道,萧霁绝不会再背叛她。

    一切都如他所想。

    纵然他算得明明白白,可是眼见她和另一个人乘船离去时,他还是心口微窒,险些露出端倪来。

    在此之后,江扶楚几乎麻木地做着从前计划好的一切。

    白日,他待在白鹤泊的漩涡之中,以身体为容器,表面上是为洛清嘉分离怨念,实则一丝一缕地化解了其中的煞气。他将自己的力量填补其中,一时未令洛清嘉觉察半分。

    只有偶尔移魂到“君姑娘”身上时,他才能忘却烦恼,放松片刻。

    仙魔之战一触即发,这日洛清嘉急于摄魂,屠了一个世家,将魂魄尽数抛入白鹤泊。江扶楚在漩涡之中净化煞气,唤醒了白鹤旧地中惊游的冤魂。

    他们不知道他的苦心,只认得他的面容,争先恐后地愤怒地扑上前来,要将他撕扯成碎片。

    此处……原本是公子的故国,是他与神女的结缘之地。

    如今只剩满目疮痍。

    他放任冤魂撕扯自己的身体,想从痛楚中寻到一些仍旧活着的感觉。

    不能再等了,他想。

    以指尖看不见的红线为牵引,他将朝露召唤到了白鹤泊。

    总归要走到这一步的。

    可朝露竟在他下定决心的这一夜,牵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她分明是无情的。

    但她说:“你感受到了吗?”

    我像你爱我一样痛苦地爱着你。

    你感受到了吗?

    不要再说了,他哆嗦着想。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将手按在她的后颈处,施了一个昏睡的法术。

    君姑娘从洞穴外冒雨进来,她如今只是无魂的躯壳,眼神空洞。

    “辛苦你了。”他轻轻地说。

    君姑娘点了点头,转身又回到了雨中。

    江扶楚抱紧了怀中的朝露。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这样抱她了。

    就如同魔宫里那个他希望永不天亮的夜晚一般,他曾经十分辛苦地等待着她的苏醒。

    即使知晓一旦睁开眼睛,她就会离他而去。

    “你以后会想起我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昏睡的面容,开口道,“就算是恨我,也多想一些罢。”

    “算了,”顿了一顿,他继续说,手指爱怜地划过她的脸颊,“不要再想起我了。”

    朝露当着他的面震碎了常寂古剑,陈旧的碎片终于割断了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红线。

    一切都结束了,他想。

    总算是……不负所托。

    江扶楚仰头看向璧山之上盛大的蓝色光芒,它们如同火焰一般冲天而起,将洛清嘉淹没其中,粉身碎骨。

    洛清嘉应该到了用尽全力使出最后一剑的时候,才能察觉他的欺瞒罢。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这世间最后一个知晓他心意的人就此逝去,萧霁举剑攻来时,他没有反抗,束手落入了他的掌中。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