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万籁俱静。
偌大的宫殿只留了一盏小灯,月光顺着镂空的门窗倾泻进去,为宽大的玉床描摹上一层圣洁光晕。
四面轻纱浮动,隐约笼罩着床上静躺的身影。
为了提防迟欢,承玉是和衣而睡的,他向来醉心于修习无情神道,即便沉睡也时刻吸纳着天地精华。
经此一劫,他的确修为受损,伤及根本,但与此同时,他似乎也感悟到了另一层东西,只消再给他一些时日,他定能堪破仙境……
只是还未等他思虑完,身上陡然一重,神识中正潜心修炼的他几乎立刻清醒过来,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却并未睁开眼。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女流氓出尔反尔,妄图趁他熟睡时占他便宜。
承玉呼吸略微沉重,身体亦愈发僵硬,罢了,她若只是……占些便宜,便随她去吧,全当被池塘里的鱼嘬了。
于是迟欢非常快乐地趴在他身上,左嗅嗅,右嗅嗅,真就跟个小狼犬一样。
月光泠泠,仙人冰肌玉骨。
迟欢悄悄弓起身子,偷偷摸摸拉扯着他一丝不茍的银针领口,只不过“无尘”制作精良,华美白衣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叫人寻不到可乘之机。
然而迟欢干劲十足,哼哧哼哧,好不容易扒拉开一小块缺口,马上迫不及待凑上去,挺翘的鼻尖抵进他凹陷的锁骨里,着迷似的深深吸了口气,不可自拔地沉浸于他周身清冽的冷香。
其实迟欢最初闻到这淡淡的幽香时,也颇有些疑惑,承玉君身上怎么会带着香气呢?难道他天生异体么?
后来迟欢就顾不上寻找缘由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迷恋上了他的味道,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香,无时无刻不引诱着她犯罪,如同陈年醇酒般,亦醉亦欲,只愿贪欢!
迟欢一个劲地往他胸前拱啊拱,如此犹嫌不够,还情不自禁伸出舌尖舔了舔,另一手流连于他削瘦的腰身,顺着弧线渐渐往下……
正当这个关键时刻,她的爪子却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狠狠拿捏住,静夜中顿时响起一阵骨骼摩擦的声响,力道之大,根本不留余地。
原本埋在他胸前的后脑勺一顿,迟欢猛地擡起头,很快撞上一张怒气分明的脸。
只见方才还在熟睡中的人,此刻已全然清醒,他微微收窄下颚,光影顺着优美的线条一点点往上,轻轻抚过他紧抿的薄唇,最终落进那双清冷如寒潭般的深眸里,直叫人不寒而栗。
当然了,已经被美色蒙蔽住双眼的迟欢是绝没有这种顾虑的,她现下只觉得他连生气都要比别人好看一万倍!
“玉玉,你醒啦?”
醒了好啊,一直装死才不好玩儿呢。
承玉目无表情看着她,一动未动,唯独手掌越收越紧,指节处隐有青筋横跳。
“玉玉,你弄疼我了……”
可怜迟欢纤纤玉指,被他勒成了鸡爪子,却并不打算使用术法,竟是楚楚可怜地讨饶起来。
承玉冷冷睨视着伏在他胸口上的女人,明明是那样一张艳丽如妖的脸,却偏偏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可纵然如此,那眼尾的媚意也并无任何收敛,反而丝丝缕缕放肆延伸,直勾得人心旌动摇。
“你说过,你一个女孩子没有那么厚颜无耻。”
承玉稍稍松了松手,沉冷得嗓音从喉咙里缓缓流泻而出,听在迟欢耳朵里,竟比她宫门前的玉罄还要悦耳几分。
她傻笑着扭扭身子,又忍不住低头往他身上嗅:
“玉玉,你太香了,厚颜无耻就厚颜无耻吧,为了你,本宫认了……”
“堂堂合欢宫宫主,还要不要脸面了?”
“脸面哪儿你重要~”
“迟欢!”
承玉忍无可忍动手地钳住她纤细脖颈,直接将人从自己胸膛上拎起来:
“你休要太过分。”
寒冽如冰的指尖乍一触碰上温暖灼烫的颈窝,冻得迟欢一个激灵,霎时清醒了不少。
她忿忿鼓起眼睛,如饿虎扑食般猛地俯冲下去,两手分别撑在他肩侧,鼻尖差点挨上他高挺的鼻梁:
“我过分又怎么啦,你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想亲亲你抱抱你我有错么,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
“咳咳咳……”
承玉迅速偏首,绯色唇瓣微张,十分压抑地咳嗽起来。
“玉郎!”
仙人眉心轻蹙,修长的眸线正对着月光,勾勒出一道清绝的弧度,却给人以如梦似幻般脆弱的美感。
迟欢瞬间就没了脾气,心疼得急急喊出他的名字,声音也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玉玉,你没事吧,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承玉索性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睑处落下浅浅一层阴霾。
迟欢目光渐渐变得迷离,不由伸手抚上他冰玉般的面容,当指腹触及那抹隐忍着的绯色时,她呼吸蓦地一滞,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再也顾不上其他,自己嘟着嘴就亲了上去……
承玉遽然睁眼,掌心抵住她半遮半裸的香肩:
“今晚到底能不能睡了?”
迟欢刚尝到一抹香甜便被人无情打断,像是隔靴搔痒般,一时间更加急迫了,满脸都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大字:
“玉玉,你让我亲一下嘛,我们亲一下就睡觉好不好,玉玉……”
她身子像蛇一样扭来扭去,不断在他怀中来回摩擦,缠得人怒气升腾。
伴随着那一声声哼哼唧唧,承玉呼吸愈发急促,突然间他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所有的痴缠尽数吞入腹中!
空气霎时间寂静下来,尽管只是短短一瞬,迟欢仍旧窥探到了冰莲绽放的美丽,勾得她心猿意马,几近目眩神迷。
“睡觉。”
承玉桎梏住她细滑腰身,唇瓣沾染着尚未褪去的晶莹,不带任何情感地命令道。
迟欢眨巴眨巴眼,羞羞答答躺在他臂弯里,像只餍足的猫儿,整个窝进他怀中,乖得不可思议:
“嗯,睡觉!”
“玉玉,爱你哦……”
“……”
次日一大早,合欢宫宫门前便聚集了一众魔头,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迟欢你出来!”
“说好合力攻打仙门,盟主为何突然退兵?”
“呸,她算哪门子盟主,背信弃义的母老虎,依老子看,就该给她点颜色瞧瞧!”
“石兄千万慎言啊,据说这迟欢宫平时主最讨厌别人提及她的老虎真身,若有人敢用‘母老虎’骂她,那可是要被剐掉一层皮的。”
“老子今天骂了能怎么着,”石宏大声叫嚷:“我说严书生,你明里暗里这么护着那妖女,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严昱连连摆手:“没有的事。”
石宏哼笑一声:“没有就好,合欢宫的妖女专吸男人精元,咱们都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能被她们迷惑了去。”
他说完便回头嘱咐手下们继续喊:
“妖女快些出来……”
“今日必须给个说法!”
……
宫外的讨伐越来越激烈,伴随着阵阵撞门声,眼看就快控制不住,急得吴犀亲自上合欢殿逮人。
“吴护法?”
楚子胥正尽职尽责守在殿外,嘱咐着婢子们采摘新鲜的晨露,忽而见吴犀匆匆赶来,不慌不忙迎上去道:
“吴护法大驾光临,不有何贵干?”
吴犀开门见山:“宫主人呢?”
楚子胥闻言掩面一笑:“主上昨儿个刚得了美人,这会儿只怕还在温存呢。”
吴犀音量陡高:“外面四大魔王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你也不进去通禀一声!”
楚子胥拱了拱手,一双狭眸笑看向她:“吴护法恕罪,您也知道主上的脾性,素来不喜人叨扰,如今又得了承玉君,属下怎敢贸然入内?”
吴犀知道楚子胥没安什么好心眼,事事依着迟欢,从不管合欢宫如何,偏偏迟欢看在楚霄的面子上愣是将他留在了身边,封了个殿前执事,管着合欢殿日常起居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官衔不大,实权却不小,戚栩那丫头便没少在他手里吃亏。
“你让开。”
吴犀当场冷下脸,旋即绕过他准备往内走去,却突然听得里头传来一阵腻腻歪歪的声响: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玉玉,我终于明白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了,我是君王,你就是我的祸国妖妃!”
“玉玉你昨晚累不累呀,睡得好不好?今天给你尝一尝我最喜欢的晨露,那东西可补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