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迟欢定下议和书的那一日开始,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仙门那边一连数次派人来访,说是合约已至,请合欢宫遵守承诺,交出他们的承玉仙尊。
然而合欢宫怎么可能理会这种天真的要求,她们宫主至今都没出过巫山呢,还想让把人还回去?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由于合欢宫屡次装聋作哑,玄门这回派出了仙尊坐下大弟子,宋襄。
宋襄一进门便见到一屋子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分别坐在高椅上,望着他掩嘴直笑:
“哟,这不是传说中的纯阳之子吗,怎么也有空拜访我合欢宫了?”
宋襄面色一滞,拿出一份议和书正气凛然道:“贵宫主与我派早有约定,如今三月已过,还望贵宫主依约归还师尊。”
戚栩冷嗤一声,当场就要将那合约击碎,幸而宋襄反应敏捷,一个旋身后退些许。
“这便是合欢宫的待客之道么?”宋襄剑眉紧皱。
也不知师尊现下如何,传闻师尊惨遭女魔头玷/污,倘若迟欢当真那般言而无信,那师尊他……
宋襄不敢再想下去,只觉浑身冷汗,既愤恨又羞/耻。
“你们算什么客人,吃了我合欢宫那么多灵石灵兽,现在还好意思上门要人?”
戚栩老早就对给仙门灵石不满了,她们合欢宫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识相的赶快滚,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栩,别这么粗鲁嘛,”殷环在娇俏一笑:“哥哥若不想走,留下来陪我们姐妹玩儿也是极好的,毕竟这年头,纯阳之体可不多见了呢。”
“小殷子这话说得不错,说起来本殿还没尝过纯阳之子的滋味儿……”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把宋襄调侃得俊脸通红,再不欲待下去,忿然转身,眨眼便没了踪影。
戚栩瞧着那消失的人影,不屑哼了声:“呵,跑得倒是挺快,比起承玉君差太远了。”
许如枫闻言挑眉:“你以为谁都能同承玉君那等人物相提并论?”
殷环在微微眯眼:“我发现你俩可真是那位承玉仙尊的坚实拥护者,话说,他真有那么好看?”
许如枫老神在在:“绝美不可方物。”
殷环在一脸不信:“比楚霄还美?”
戚栩竖起根手指头:“胜其万倍不止。”
殷环在目光默默转向一旁的伍十歆,只见她稍稍咳嗽两声,道:“小殷子,承玉君的风华委实用言语表达不出来,待你见过一次就知道了。”
她这么一说,殷环在愈发好奇,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金笼里
迟欢如同食人精魄的妖女,一脸餍足地躺在承玉臂弯里。
玉女功法效用极好,迟欢心满意足,忍不住用言语刺激身旁之人:
“玉玉,我们都努力这么久了,你说你会不会有崽崽……以后你给我生一窝崽崽好不好?”
就世间规律而言,男人生子实属异闻,但迟欢偏不信这个邪,她就不愿意生孩子,生崽那么痛,她才不干呢。
为着这个缘故,她已经同自个儿老娘绝交五十多年了,说是没有乖崽崽她们娘俩今生就老死不相往来!
没办法,迟欢只能勤修玉女功法,因为玉女功法的最高层,便有颠倒阴阳、令男人生子的奇效!
虽然这么多年都没实现过就是了。
但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承玉同其他人都不一样,连着以往难以突破的最高功法,也变得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与她不同的是,承玉仿佛置身暗无天日的地狱中。
这几月以来,她不分昼夜地折磨着他,直直碾碎他傲骨,摧毁他心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的意志竟会如此脆弱,在虚幻与现实中苦苦挣扎,任由她哄骗,直至如她所愿。
“唉……”
随着一声叹息,迟欢不再调笑,竟是翻身而起,慢条斯理整好自己衣衫。
承玉无声轻喘,面色早已由薄红转为深不可测的沉冷。
“咻”地一声,束缚他手腕的绳索尽数消失,只见方才还与他温存的女人素手一挥,将“无尘”丢还给他:
“穿上吧,承玉君。”
承玉遽然擡眉,额心动了动,烛光点点,却照不进他深黑瞳眸。
迟欢已然穿戴完毕,瞧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勾唇媚笑: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本宫可是信守承诺之人,三月期限已至,本宫决定放承玉君回仙门。”
“承玉君大可宽心,咱们先去温泉沐浴,之后本宫亲自送你回家。”
……
就迟欢个人而言,自然是舍不得放走承玉的,但她这人向来喜新厌旧,一连几个月同承玉混在一起,再喜欢也腻了。
果然,她对男人的兴趣不会超过三个月,就算是心尖尖上的白月光也不例外。
再者她是真有点心疼承玉了,虽然平日调/教他时毫不留情,但每当看到他那如死灰般的眼神时,她都有种莫名的罪恶感,真是中了蛊了。
也罢,左右他了却了自己多年来的执念,不如便信守一次承诺,放他自由吧。
于是,某人愣是不顾合欢宫全体姐妹的反对,信心满满将人送到玄门外,颇为感慨道:
“承玉君啊,你师父本宫已经还回去了,本宫此番也算完璧归赵,你放心,今日一别,你我日后必无再见之时。”
彼时山风冽冽,悄然拂过他长眉冷目,勾起青丝白带凌风而舞,恍惚如同谪仙临世,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迟欢眯眼望着前方,心里“疙瘩”一下……
承玉仙是真的仙,美也是真的美。
实不相瞒,就在此时此刻,她已经有点后悔了。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迟欢只能硬着头皮摆手:
“罢了罢了,谁叫本宫这么善良呢,交易结束了,你走吧……”
承玉面上闪过一瞬的怨杀之气,他始终未发一言,擡眸深深睨了她一眼,忽然飞身而起,刹那间广袖如云,姿容愈发飘渺。
迟欢追着他背影看了一路,心情越来越失落,连带悔意复又加深一分,半晌方才讪讪收回脖子。
算了,全当积德罢……
合欢殿
迟欢怏怏窝在长榻里,头疼地听着下边吵吵嚷嚷。
“宫主,您太糊涂了,您怎么能把承玉君放回去呢?”
“就是啊,宫主,即便您当真腻了他,留在宫里养眼也是极好的,咱们又不差这个钱!”戚栩痛心疾首。
旁边倚着圆柱的殷环在颇为嫌弃地瞅了她们一眼,大大咧咧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依我看,宫主与其放虎归山,还不如一刀把他了结了,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许如枫当即皱眉反驳:“承玉君渡劫失败,本就没了修为,于我们而言根本不是威胁,有必要斩草除根么?小殷子,你着实有点狠毒了。”
殷环在哼哼一声,懒得理会她,直接望向上头道:
“宫主,属下还是建议斩草除根,毕竟曾是仙盟首座,即便渡劫失败,也不代表他日后不能东山再起,咱们这次已然与他结下血海深仇,如果……”
“得了吧,我就没见过渡劫失败还能东山再起的人。”
“宫主,莫要听她的……”
底下叽叽喳喳个没玩儿,迟欢头更疼了。
今日正好是放走承玉君的第三十天,实不相瞒,她是一天比一天后悔,已经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以至于她一度觉得自己当时肯定被下了蛊,才会做出那种一看就没过脑子的狗屎决定!
她也是到现在才回过味儿来,承玉成功以一己之力拉高她的下限,其余人等统统变得索然无味……
苍天呐,让她再上哪儿去找一个能与之媲美的男人?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因为天天吃肉而犯腻,即使腻了,她也要将他养在身边,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能靠回忆摸索肉味儿,越回忆越香,孩子都快馋哭了!
迟欢思及此,“噌”地一下站起身,也不管惊愕的众人,径直施法,很快来到了梦城的宅院中。
丽姑本来正忙着选男/宠,突然见宫主从天而降,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拜见:
“宫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迟欢甩袖往里走:“最近有没有新来的?”
“有有有……”丽姑消息灵通,早已知晓宫主放走承玉君之事,特地甄选了好几波美少年,随时供宫主赏玩。
丽姑恭恭敬敬将迟欢请上主位,随后开始唤人进来。
她最懂宫主的心思,筛选出的少年也全是顶顶好的。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迟欢看了一个又一个,眉头却越皱越深,终是忍不住开口:
“丽姑,你眼光越来越不行了,这都什么歪瓜裂枣?”
“你瞅瞅那一身身丧袍,是想要东施效颦吗?”
“……”
丽姑默然片刻,有点委屈:“宫主,属下可都是按照您的喜好来的。”
迟欢痛苦脸,行吧,是她的问题。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下好了,连个替代品都找不着了。
迟欢深深叹了口气,随意指了个男子:
“就他吧,随我回宫。”
玄门上下最近都在议论纷纷,也不晓得是谁透出的消息,尊上竟神不知鬼不觉回来了!
须知此前他们数次派弟子去合欢宫交涉,均被合欢宫羞辱了一通,摆明了不打算遵守合约。
这也导致宗门内部产生分歧,一派人主张兴兵迎回尊上,更多的人则是缄口不言,相当于默认了合欢宫的行为,毕竟这种时候与合欢宫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没想到尊上竟自己回来了!
现如今峰顶的仙尊府已经成了禁封之地,任谁都进不去,若非尊上首徒宋襄早先察觉此地有异,他们还大多不知道尊上回来了呢。
不过即便尊上逃脱出来了只怕也来不及了,许多人扼腕叹息,甚至有些许幸灾乐祸。
千百年难遇的天才又如何呢,最终还不是修为尽毁,沦落到被女魔头糟蹋的地步?
倘若尊上元阳已失,日后再修不了无情道,那便真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不同于外界嘈杂,此刻仙尊府上极为寂静,方圆五里之内,任何人靠近不得。
府中那盘腿坐于玉石上的男子浑身似笼罩着一层血雾,额间半神印若隐若现,正拼命做着最后的挣扎。
承玉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被魔障打回来了,但他体内的的确确存在另一股力量。
即便再厌恶,他也不得不承认,在与她荒缠无度那段日子里,他几近干涸的修为突然间乘云直上,如同久旱逢甘霖,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修复滋养。
事实上,早在数日前他便有机会挣脱绳索,孤注一掷,未必不可奋力一搏,可他竟像中了邪一样放纵懈怠,近乎自欺欺人般阻断所有退路。
然而,他分明又恨极了那堪称侮辱的侵/犯,更恨她在得到他后以守诺之名对他弃若敝履,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叫她为自己的仙途一同陪葬!
“唔……”
忽而一道急火攻心,承玉眉心紧蹙,面色更加苍白,他陡然发现自己体内竟潜藏着两道几不可察的异力,那是……
承玉蓦地睁眼,竟然是……生命!
迟欢她竟敢!
他几乎无法遏制地想起那极尽荒唐的日日夜夜,甚至分不清快乐与痛苦,埋藏在屈辱下的欲望。
孽种,他绝不会留下此等孽种!
刹那间巨大的灵力爆裂而出,汹涌磅礴,直冲云霄,波及群山遍野,就连山脚下的人都为之一震。
但人们看得分明,那灵力既非仙,亦非魔,倒向是两种力量的结合,转瞬飞逝而去。
“师兄,快,召集长老们上仙尊府,那是神魔之力!”
“神魔出世,必有大祸啊……”
整个玄门很快乱成一团,与此同时,合欢宫这边正载歌载舞。
迟欢为了缓解自己日渐郁闷的心情,在合欢殿里摆起了宴席,一边嫌弃新得的男宠,一边同吴犀诉苦:
“阿犀,你当时为啥不拦着我点儿?”
吴犀一脸无语:“当时谁没拦着你,我们拦得住吗?现在好了吧,看你以后还浪不浪。”
“呜呜呜你还嘲笑我……”
“好吧,那么请问迟欢宫主对自己有何感想?”
迟欢一手搂着新欢,一手抱着酒壶:“别问了,问就是后悔。”
吴犀叹了口气:“行了,你稍微忍忍吧,忍完这段时间就没事儿了。”
她还不了解她吗,反正已经到过手了,等后劲一过,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也不影响她寻觅新宠。
“轰隆隆……”
忽而几道惊雷炸向,合欢宫上方风云突变,外头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吴犀应声而起,觉得有些古怪:“宫主,我去外面看看。”
迟欢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去吧。”
她现在干什么都没心情,宫里的事交给阿犀和阿烨处理就好了。
然而下一刻,只见整个合欢殿都开始颤抖,下头舞女乐师歪来倒去,惊慌不知所措。
迟欢都没反应过来,便见一道耀眼的亮光闪过,她的宫殿居然生生裂成了两半!
“大爷的,谁敢拆本宫的房子!”迟欢顾不上一脸的狼狈,开始破口大骂。
她话音方落,凌厉的剑气呼啸而来,白衣冽冽,日光映射下恍若天人。
“玉玉?!”
迟欢先是一喜,继而一惊,当看到转瞬便被削去首级的新欢时,人都傻了,笑容彻底僵硬在脸上。
完了,这架势肯定是来寻仇的,他怎么突然间这么厉害了?
迟欢小心地避开他剑锋,嘴角保持僵笑:
“尊,尊上,咱有话好好儿说……”
本以为他们之间即将一战,却见他指骨紧握剑柄,薄唇一张一合,冷冷吐出四字:
“我怀孕了。”
“??”
“恭,恭喜?”
“你的。”
“!!”
“不可能!我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他面不改色地凝视着她,锋利剑尖抵着她咽喉,一字一顿:
“本尊说,本尊怀了你的孩子,听不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