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其他人早跑没影儿了,偶尔落下几个破破烂烂的木头,却丝毫不影响这边杀气腾腾的氛围。
迟欢咽了口唾沫,都不敢移动身子,只万分小心地捏住已经抵进自己喉咙口的银剑,赔着笑脸连声道:
“懂懂懂,我听懂了……”
“玉玉啊,你看咱们都有孩子了,不如坐下来慢慢谈,舞刀弄枪的对崽崽不好……”
然而利剑下一刻便直指她眉心,紧接着传来那人冰凉如玉的嗓音:
“你以为,本尊会留下这两个孽种?”
两个?迟欢眨了眨桃花眼,还没从喜当娘的事实中缓过神来,便被这消息惊住了,玉女神功这么厉害的么,一次抱俩?
那以前怎么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过比起这点惊疑,迟欢觉得她还是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
即便没动手她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压,甚至比当年初见时的气场更具压迫性,这显然不是之前修为跌落谷底的状态。
也不晓得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莫非他无情道破后反而彻悟了?
思及此处,迟欢不由试探着道:“呃……尊上,如果你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好了,我不会勉强你的!”
她对小孩儿倒没啥执念,若不是她家母上大人想要个孙子,她才懒得操心呢,一个人多潇洒快活,小屁孩儿又闹又麻烦,想想都头疼。
却不料她刚说完,那剑尖又近了一分,抵着她额心散发阵阵寒光。
“用玉女神功把孩子过渡进你的身体。”良久,他如是说道。
迟欢瞬时瞪大眼,一个猴窜跳出老远:“你想都别想!”
“孩子也是能随便过渡的么?尊上你太过分了!”
承玉横眉冷视,褐色薄唇微微一动:“别让本尊说第二遍。”
此话刚落,肚子里的小崽子似乎感受到了来自爹娘的嫌弃,竟颤抖似的抽动了下,惹得承玉修眉轻蹙,连着长剑的寒气也消散几分。
迟欢眼尖心亮得很,捕捉到他这细微的反应,却是径直溜了过去,趁他松懈时一下抱住他精窄腰身,像个粘皮虫似的贴在他身上,插科打诨道:
“玉玉,我真没办法过渡孩子,你看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咱们就凑合着过吧,我会好好对待你和宝宝的!”
承玉好不容易抵抗住那几近眩晕的感触,伸手便掐住她脖颈,额侧青筋隐跳:
“你该死。”
“咳咳咳……”
迟欢被勒得连咳几声,但敏锐直觉告诉她,承玉一定会为了孩子妥协,不可能杀她的,否则,他何必同她废话这么久,只怕早便动手了。
果然,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喉间力道陡松,迟欢“哇”地一声,分外敏捷地挣脱他的手,然后像八爪鱼一样扒拉在他身上鬼哭狼嚎:
“呜呜呜玉玉,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就是个浑蛋,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看在宝宝的面子上,你就饶了我吧~”
承玉面容并无任何变化,修长指节一点点用力,捏住那张楚楚可怜讨饶的脸:
“呵,你觉得,你还会有以后?”
迟欢对上他仿若寒潭的双眸,忙不叠做出一副乖巧状:
“会的会的,玉玉,我们都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夫妻哪儿有隔夜仇,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给你和宝宝最好的,整个合欢宫都是你们的!”
承玉表情极为冷淡,不带任何情感地做出宣判:“今日你和这孽种,都得死。”
迟欢顿时整张脸都鼓起来:“玉玉,虎毒还不食子呢,还有啊,你不要总喊宝宝孽种,它们会生气的!”
似乎为了响应她说的话一般,承玉抿唇低闷一声,显然是小家伙们又折腾了。
迟欢看着他眉心轻蹙的模样,感叹美人容颜的同时,连忙将手掌贴在他丝毫不显的窄腰处,像模像样哄道:
“乖崽崽放心,你爹刚才开玩笑呢,他不会伤害你们哒……”
哄完后又擡头看向承玉,眼眸亮晶晶的:“玉玉,你看宝宝这么乖,你怎么舍得不要它们?”
承玉长眉深凝,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垂眸敛目,挥袖冷冷将她推开,在迟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收剑转身,白裾逶迤若流云翻舞,遽然隐没于光影之中:
“着人布告天下,三日后,合欢宫大婚。”
这几天仙尊和女魔头即将成亲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仙魔两道头一次如此一致地惊掉下巴,到处打听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并且纷纷积极准备贺礼,打算去参加合欢宫即将举办的盛大婚宴。
众人啧啧称奇的同时,更是衍生出了无数狗血说法。
什么正邪不两立,仙尊魔尊相爱相杀啦;什么仙尊渡劫失败后,决定靠脸吃饭啦;什么妖女怀了崽,仙尊不得不负责啦等等等等。
然而无论外界如何揣测,迟欢这会儿开心得做梦都要笑醒。
她一直后悔放跑的美人竟肯主动回头找她,而且还要布告天下,与她拜堂成婚!
记得上回强娶他时他还想方设法想着逃跑呢,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任他再如何高冷不愿,为了宝宝,他也不得不妥协下来,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哪儿会那么狠心?
唉,唯一不爽的便是以承玉现在的实力,她完全压不住啊,以后只怕就不能随心所欲调/戏他了……
迟欢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宫主,吉时快到了,您快换好衣服出来吧!”
吴犀等人守在外头,大声朝着里边喊道。
这三天她们姐妹可谓全员出动,忙前忙外,把整个合欢宫都拾掇了一遍,除却被承玉君劈成两半的合欢殿,其他地方要多客气有多客气,要多喜庆有多喜庆。
话说她们那天本来都以为里面必将发生一场恶战,毕竟承玉仙尊在她们宫主手下受了那么久的羞辱,如今灵力这般强盛,自然是要报仇血恨的。
她们姐妹正合力突破结界想冲进去支援呢,谁知刚准备动手,结界便自动消失了,里头只剩宫主一个人,还说承玉君怀了她的孩子,命她三天后成婚??
虽然这件事情听起来非常离谱,甚至有点神经兮兮,但并不妨碍她们为宫主准备婚礼的热情,不仅广发请帖,并且拨出一大笔灵石,誓要将婚宴办得热热闹闹,不辱合欢宫威名。
“来了来了。”迟欢由着婢子伺候她换上喜服,开门咧咧道:
“还不知道承玉回不回来,你们这么积极干嘛。”
吴犀为她理了理发髻:“是我们着急吗,外头客人都快挤破宫门了,都等着看你们成婚呢。”
“是等着看本宫笑话吧。”迟欢哼哼一声,这回承玉若是不来,她丢人可就丢大了。
“哎呀,说那么多做什么,吉时快到了,宫主,咱们走吧!”殷环在挽着她便往外走去。
就这样,迟欢很快被簇拥上高台,周围舞乐不停,底下宾宴不止。
迟欢粗略扫了眼,哟呵,这人倒来得齐全,仙魔两道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上赶着凑热闹,看来大家的八卦心很强烈嘛,今日承玉君若是不来,她只怕是没法收场的。
不过说实话,对于承玉到底会不会来拜堂成亲,迟欢自己心里都没数。
虽然吧,现今他肚子里正怀着她的崽,但毕竟之前她那些行为实在太过……恶劣,又是羞辱又是调/教的,总之强取豪夺的人渣事儿她都干了一遍。
这一朝翻身,承玉不报复她就不错了,居然还肯为她生崽,委曲求全地同她成婚,不得不说,迟欢还是很感动的。
她已经决定了,即使承玉这次故意耍她,她也不会生气,只要他不找她报仇就行……
“这吉时都到了,新郎官怎么还不来?”
底下有人等不及了:“对啊,尊上为何还没有出现,不会是你合欢宫自作多情,妄图染指尊上吧?”
“就是,这妖女素来没脸没皮,尊上怎会与她同流合污,说不定此次婚宴只是个阴谋……”
“怎么说话呢,”殷环在一伙人忍不了,带着人据理力争:“就凭你们配道我合欢宫的长短?”
“哼,合欢宫本就荒/淫无道,怎么就讲不得了?”
“你再说一遍?当心本殿抽你!”
“你来啊……”
……
下头顿时闹成一团,迟欢却丝毫没有要插手去管的意思,反倒吩咐人搬了把躺椅、拿了些果盘过来,悠哉悠哉吐着瓜子儿皮,面上毫无尴尬之色。
“宫主,你看这……真的不需要管一下吗?”
吴犀看着她那吊儿郎当的样儿,颇为无奈地开口建议。
迟欢躺在椅子里摇来摇去:“甭管了,随他们去吧,别掀我屋顶就行。”
……得,老大都这么说了,吴犀还能有啥意见,于是下头吵作一团,差点就动手打起来,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反观迟欢,边喝着小酒,边磕着瓜子儿,凤冠也被卸下来随手丢在一边,半点新娘的样子都没有。
正当人们愈吵愈烈时,突然间夜空光芒大盛,一卷白绫直直从远处铺陈而至,逶迤一路,伴随着点点星芒。
所有人都被这景象吸引了去,纷纷擡头望向那由白色绫罗构筑而成的道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翘首以盼。
不一会儿,只见夜色尽头缓缓显现一个人影,仿佛月光幻化而成的一般,不紧不慢踩着白绫走来,一步千里,步步生莲。
圣光环绕,恍若天人。
这是何等仙气飘飘的画面?迟欢一口酒吐出来,顾不上擦嘴,连忙捡起角落里的凤冠戴好,作势就要飞上去与仙人于绫桥相会:
“玉玉……哎呦……”
然而,还不等碰上那绫罗,便被一股力道猛地弹将回来,顿时摔了个四仰八翻:
“我的老腰啊……”
迟欢掐着自己腰滚了两圈,委屈地嗷叫几声后又迅速爬起来,乐颠颠奔向已轻然落地的某人:
“玉玉,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承玉扫过她凌乱的发丝,漠然移开眼,开口淡道:“开始吧。”
方才那一幕出场当真惊艳,迟欢可高兴了,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恨不得立刻马上跟美人洞房!
“开始开始,这就开始……”
她说着给尚处在呆愣状态的吴犀等人使了个眼色,唢呐敲鼓齐齐上阵,场面一时间又热闹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高台上新娘新郎一红一白,怎么看怎么别扭,底下宴客无不议论纷纷,可偏偏尊上顶着张面无表情的天颜,却是顺着妖女走完了这整套流程,现下正甩袖往内宫而去。
那一脸痴状的合欢宫主则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跟在尊上后头,完全不管他们这些宾客的去留。
“师兄,看来师尊他真的……,唉,咱们还是回吧。”人群中一少年压低声音道。
而被他称做“师兄”的宋襄自始至终皱着一双剑眉,望着昔日师尊离去的方向,停顿了好半晌,方才转身:
“回吧。”
由于合欢殿被承玉劈成两半的缘故,迟欢将洞房定在了巫山上。
当然,之前的金笼子早已撤去,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搭建了一个小小庭院,里里外外都贴满了“囍”字,遍布红绸,充斥着凡间的烟火味儿。
“玉玉,你看既然我们都入洞房了,是不是该办正事儿啦?”
迟欢双眸晶亮,两只爪子不安分地往他身上蹭。
她现在心痒得很,主要是今日他出场的方式真的狠狠戳到她了,以至于她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然而她将将碰着那广袖一角,便见美人冷眼一扫,转身撩袍施然坐在了床席上。
腰身直挺,正襟危坐:
“跪下。”
“啊?”
迟欢有点没反应过来,一脸懵圈地指着自己反问道:
“我?”
承玉挑了挑眉:“不然呢?”
尽管迟欢此刻很想抗议,可当感受到那强大的威压后,只得鼓着脸不情不愿跪了下来,嘴里嘀嘀咕咕:
“我怎么了嘛……”
“把酒寻欢,风花雪月,这三日你倒是潇洒得很。”承玉不咸不淡开口。
迟欢眨巴眨巴眼,前两天她的确去芳华院找了点儿乐子,但问题是……他怎么知道的?
“就是喝酒聊聊天而已,绝对没有风花雪月!”迟欢赶忙解释。
根据她的经验,无论对方从何得知,这种时刻一定要义正严辞表明自己的立场。
“呵。”
承玉冷笑一声,并未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擡指熄了红烛,拉上帘帐,阖眼不再理会她。
迟欢跪了一小会儿,忍不住抻着脖子往里瞅,满脸期待道:
“玉玉,我已经跪小半个时辰了,可以上床了吗?”
她还想要一个美美的洞房花烛夜呢!
纱帐内半晌没传来回音,迟欢搓搓爪子,双手双脚并用,正准备悄悄爬过去,只听他薄唇中吐出极为清冽的二字:
“跪好。”
某人身形一愣,爪子又委委屈屈缩回来,忍不住小声哔哔:
“哪儿有新婚之夜新娘跪外边的,玉玉,你太过分了。”
“我也要上/床,”
“我要摸崽崽……”
她边吐槽边往床的方向移,蛰伏了好一阵后,终于“嗷”地一声跳上去,灵活地滚落在他身旁,不管不顾钻进他怀里,掌心轻轻贴在他紧束的腰身上。
“谁让你上来的。”
承玉眉心轻皱,浅浅睁开双眸,似是有些不悦。
迟欢笑嘻嘻在他颈间蹭了蹭:“玉玉你别装了,你若是真不想让我上/床,早便设下结界了,怎会允许我这么放肆?”
“呜呜玉玉,我这些天可想你了呢!”
“呵,是么。”
“当然啦,你都不知道放走你后我有多痛悔,外面那些庸脂俗粉没一个有你美……”
她尚未念叨完,便骤然被一股力道直直弹出帐外,不由自主跪得笔直,姿势那叫一个标正。
“玉玉,你这是做什么?”
迟欢惊讶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但一直保持这种跪姿好累的。
“玉玉,你干嘛突然翻脸,我那不是在夸你嘛……”
然而这回无论她怎么控诉,帘里都没了动静,最后实在无法,只好开始自我安慰:
“行吧,看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本宫让你一让又如何,哼,跪天跪地跪媳妇儿,反正我不亏……”
第二天一早,吴犀赶到山顶小木屋的时候,迟欢正趴在地上睡得酣香。
双手双脚像爪子一样并拢在一起,半边脸直接怼在了地板上,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嘴里砸吧砸吧个不停,又是嘟又是撅的,看得吴犀直攒眉:
“宫主,你快醒醒!”吴犀蹲下身晃了晃她脑袋。
迟欢并着手脚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嗷”了下:“做梦呢,别闹……”
吴犀见状咬了咬牙,捏住她鼻子大声喊道:“宫主,你再不起床,合欢宫都要让人给抢走了!”
这声一落,方才还在做梦的某人遽然睁眼,杀气腾腾地从地上坐起来:
“谁?谁敢抢本宫房子?”
吴犀见她终于清醒,连忙把山下面发生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原来今天一大早,承玉便去了合欢殿,并在那破破烂烂的殿堂里召见了两大护法四大殿主,除了秦烨宫门紧闭,完全不给面子外,其余人都兴致勃勃跑去凑热闹。
毕竟美男谁不爱看?
本来以为正君找她们不过是互相认识一下,谁知到了地方才知道,人家根本没有搭理她们的意思,喊她们来只是为了让她们交出各殿羽令以及账本。
需知羽令是合欢宫权利的象征,各殿殿主便是凭它调动内部资源,账本则更是合欢宫最高机密,就连迟欢也只不过一月查一次,从不过多干涉。
可现在承玉君却让她们把这两样东西都交出来,明摆着是要夺权啊!
几人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虽然她们爱看美男,但不代表她们见色忘义,于是果断拒绝了这种无理的要求。
然而万万没想到,对方连劝都不劝一下,直接“唰唰”放出几条白绫,跟捆八爪鱼似的捆住她们手脚,丢去柱子旁的角落里。
然后便再不管她们,无论如何嚎叫,他都只若无其事地低头看书,静谧得仿佛水墨画般。
幸好吴犀稳重,一见苗头不对,在承玉动手前迅速脱身逃了出来,直奔山上喜房而去……
“所以宫主,你快去看看吧,再不管会出大事儿的!”
迟欢听完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确实太不像话了,走,跟我去瞧瞧……”
事不宜迟,吴犀连忙提裙跟上,但走到一半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瞅了眼,继而略有些好奇地问道:
“宫主,你昨晚……就睡地上?”
迟欢顿时膝盖一紧,鼓着眼睛反驳:
“谁说的!”
“那你……”吴犀指了指她方才躺着的地方,意思不言而喻。
迟欢不耐烦仄了声:“我半夜自己滚下来的不行吗,哎呀赶紧走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
两人火急火燎赶到合欢殿,一进门便目睹戚栩等人被五花大绑扔在一旁,见着她跟见着救星似的大喊:
“宫主你总算来了!”
“老大快救救我们吧……”
“宫主……”
眼看小妹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如此羞辱,迟欢眉头一横,忿斥一句“岂有此理!”后,便素手一挥,打算把她们从白绫束缚中解救出来。
然而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白绫丝毫未动,六个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有点尴尬。最后还是殷环在及时回过神来,扭着被白绫捆得紧紧的身子,嚅嚅质疑道:
“老大,你行不行啊……”
“我当然行啦!”
迟欢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大喊一声,之后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狠狠瞪了殷环在一眼:
“好好待着吧你。”
说完也不管她们了,转身大步往承玉坐着的方向跑去,顺便不忘隔上一层结界。
“承玉君!”
迟欢几步蹦跶到他身边,义正言辞质问道:“你凭什么捆我的手下?”
“不肯听话的人,自然要给些教训。”
承玉修长指骨抵住她凑过来的额头,放下书本侧首觑视:
“你也一样。”
迟欢顿时脾气上来,双颊鼓鼓,亮出兵器就冲他砍去。
于是结界里好一顿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最终以某人四脚朝天摔在地上而告终:
“呜呜玉玉我错了……”
迟欢几乎秒认错,小心翼翼推开抵在她面前的寒剑,一骨碌爬起身,找准机会抱住他:
“玉玉,当着手下的面,你就不能给我个面子嘛?”
承玉径直将人拎开,面色未变丝毫,只垂眸睨视:“所以,羽令和账本,你到底给不给。”
迟欢委屈脸,小声哼唧道:“你怎么突然对合欢宫这么感兴趣了,你是不是想夺我家当……”
“夺你家当?”承玉眉尖一挑,无不讽刺道:“这不是为本尊打下来的江山么。”
迟欢一噎,依稀记得自己貌似是说过这种豪言壮语,但她那不是为了讨美人欢心么,哪里想得到有今天:
“玉玉,合欢宫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只是代为掌管而已……”
眼瞧对方眼底寒意渐深,迟欢声音也越来越小,突然她眼珠子滴溜一转,仰起脸道:
“不如这样吧,羽令还是留给她们,玉玉你可以随时查阅各殿账本,如何?”
承玉淡漠移开眼,收回所有白绫后直接撤了迟欢设下的结界,负手扬长而去:
“就这么办吧。”
一连数天过去,承玉以极快的速度阅览完合欢宫的账目,对这个庞大组织的运行架构已了然于胸。
底下这些个殿主,除去秦烨一直没露过面外,其他各殿几乎尽在承玉掌控中。
就在所有人以为承玉接下来肯定会夺取权力,从而报复迟欢时,他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恰恰相反,迟欢仍然是一宫之主,合欢宫大小决策仍旧需要她盖印首肯,只不过实际上的掌事权从各殿殿主集中到了承玉手里。
现在的合欢宫,一提起承玉仙尊,无不心生敬畏,就连戚栩她们也是战战兢兢。
本来吧,若是宫主带领她们与承玉君决一死战,她们倒也不怕,好姐妹同生共死嘛,可问题是,宫主同意承玉君审查那些账目了啊!
她们虽不曾做过什么背叛宗门伤天害理的大事儿,但中饱私囊肯定是有的,一个也逃不掉,尤其是戚栩,她的崇商殿掌管着合欢宫名下所有生意往来,每日经手大量钱财,这日积月累下来,吃掉的数额把迟欢都吓了一跳。
“好啊,你们一个个吃本宫的,住本宫的,用本宫的,还敢贪本宫的钱,你们是不是想造反啊!”
大殿中,戚栩、伍十歆、许如枫、殷环在等四人一溜排开,耷头丧脑接受审训。
“尤其是你,戚栩!”迟欢着重点名:
“贪点小钱也就算了,居然贪出一座城池来,你想干什么呀,想养一城的小白脸就地封王是吧,我合欢宫缺你男宠了吗?每年那么多欲/奴,哪次不是我挑完后由你们挑,还给我整出这么多事儿,我……”
迟欢正义愤填膺训斥着,只听“啪”地一声,后头突然传来案板相击的声音。
某人立刻闭了嘴,笑嘻嘻转过身,殷勤地蹦至端坐着阅览竹简的承玉身旁,亲亲热热抱住他手臂:
“玉玉,幸好你火眼金睛,这几个家伙没一个老实的,以后你就负责监督她们,看她们还敢不敢乱贪。”
听完迟欢的话,底下四人心里可谓一片哀嚎,这承玉君是来克她们的吗?那么多年的账目,他不足一月便查了个清清楚楚,神识强大到如此地步,以后若天天查账,她们还有活路吗……
“姐妹们,这可怎么办才好?”戚栩记得开始私下传音。
殷环在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办,以后自求多福呗。”
“……”
“主上……”
不等这边处理完,一个穿着金色短袄的小男孩儿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声音里甚至带了些哭腔:
“主上,你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迟欢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儿,男孩儿便哭着跑到她跟前,扯着她袖子泪眼汪汪哀求:
“主上,你不要赶我们走好不好,我和哥哥们都会很听话的……”
迟欢一脸懵:“小弥,我没有要赶你们走呀。”
男孩儿蓦地止住哭声:“那为什么吴姐姐发完灵石后,让我们下山自寻出路?”
“哈??”
正在这时,吴犀紧赶慢赶走进来,自觉躬身解释:“宫主,属下是奉了正君之命去解散芳华院的,不过芳华院中……”
“不是你等等,你奉了谁的命?”
吴犀默了默,字正腔圆重复:“正君之命。”
“正……”迟欢刚跟着念出一个字,陡然反应过来,扭头瞪向目前为止一句话都没说过的男人:
“是你?”
“玉玉,你这是什么意思?”迟欢气鼓鼓。
承玉眉心微凝,修指淡淡合上竹简。
迟欢眨了眨眼,只觉他每个动作都十分优雅,坐姿极为端正,自成一派气场,与旁边七扭八歪的她根本不在一个画风上。
“你觉得,本尊会留着你那些后宫?”
承玉稍稍擡眉,嗓音若流水清浅,斜睨向理直气壮质问他的某人。
迟欢略微哽了一下,强行狡辩:“谁说是后宫了,我又不常去,就是个逗乐的地方而已……”
一旁抽抽噎噎的小弥似乎看出了些门道,小脸一转,巴巴望向承玉:
“玉哥哥,是你要赶我们走吗?”
承玉长睫微垂,手写了一份文书交给小弥:“去找个正经门派求学罢,你年岁尚幼,不应蹉跎于此。”
“合欢宫怎么就不是正经门派了……”迟欢小声哔哔。
小弥双手接过文书,呐呐道:“可是哥哥们还说要向玉哥哥学习,一起伺候主上呢。”
承玉听闻此话,眼尾余光忽而射向迟欢,似笑非笑:
“看来宫主艳福不浅。”
迟欢膝盖蓦地一抽,连忙咧嘴嘿笑:
“哪儿有,我解散还不行嘛……”
是夜
迟欢躲在被窝里眼巴巴等着承玉沐浴更衣,待他撩帘后迫不及待抱住他,蹭在他怀中又亲又嗅,嘴里含糊不清叫着:
“嗷~玉玉,你好香呀……”
承玉直接将人拎开,一脸的高贵冷艳:“谁让你上床的。”
迟欢一听,十分委屈地耷拉下脑袋:
“玉玉,我都睡一个月冷地板了,再这么下去,我真要成笨笨虎了,你不能这么虐待虎子!”
承玉微微扬眉:“你睡地板与你笨不笨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啦,地板那么冷那么硬,趴在上面睡久了可不就变笨了么。”迟欢振振有词。
修长指尖一点点捏住她双颊:“可你原本也没多聪明。”
迟欢顾不上被□□的脸蛋,只紧紧抱住他腰身,死活不肯撒手:
“我不管,反正我今晚要和你睡,以后都要和你睡!”
“而且宝宝也需要娘亲陪伴呀~”
承玉掐着她腰的手骤然用力,眸色若寒潭深冽:
“你还有脸提孩子,今日遣散芳华院,你心中只怕万分不舍吧。”
迟欢坚决摇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表明立场:“绝对没有不舍,玉玉,我说过什么都听你的!”
“既然如此,左殿秦烨……”
“阿烨不是后宫!”不待他说完,迟欢急忙跳出来解释:“玉玉,阿烨他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们之间关系很纯洁的!”
“是吗,”承玉哂然一笑:“迟欢,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本尊绝不容许我的孩子身世不清不白。”
“那绝对不会,”迟欢捧着他的手,信誓旦旦保证:
“玉玉,你放心,我定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承玉淡淡地抽回手,弹指熄灯:“睡觉。”
迟欢撇撇嘴,愣是从他寡淡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丝嫌弃,感觉自己有点像强抢仙女的土匪,仙女不慎怀崽后,为了孩子不得不跟土匪凑合着过……
联想到这一层,迟欢越发不得劲,就算承玉是仙女,她也不应该是土匪呀,哪个土匪有她这么善良这么好看?
迟欢叽里咕噜自我攻略了一通,转头便抱住承玉道:
“玉玉,你是不是特别爱我,所以愿意为我生崽崽?”
见承玉半天不回应她,迟欢索性自己叭叭起来:
“玉玉,我以后肯定会对你们爷三儿好的!”
“唉,乖崽崽你快点出生吧~”
“……”
迟欢边念叨边盯着他那端方无比的睡姿,双眸越来越亮,心里又有点痒痒了,脑袋蹭过去讨好道:
“嘿嘿,玉玉,我们已经好久没亲热了,不如今天晚上……”
“滚。”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