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将至,井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专心致志地做着一个人偶娃娃,自从彩英死了以后,尤佳子的脸上少了很多笑容,井田想让她看到这个玩偶,能过个开心的女孩节。突然,井田被手中锋利的工具刀轻轻割了一下,他停下来,紧紧握住刀把。从76号里挖出几乎毫无破绽的飞天是井田职业生涯的辉煌,可惜她死了。找到那个叫龙头的武师再次证明了他出色的推理能力,可惜人又死了。井田确信他可以一个接一个地挖出这些共产党特工,可是,他却无法控制他们。他们那么毫无畏惧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些不怕死的中国人是可怕的种子,如果他们深植土壤,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形成燎原之火,那么,帝国的统治终有一日会一溃干里。井田被自己的想法激怒了,他手起刀落,那个已经成型的人偶娃娃被一切两半。推门而人的周左见此情景,停住脚步,惶恐地唤了声“大佐”。井田放下刀,立即恢复成平时那波澜不惊的表情,抬手示意周左坐下。
井田要周左去做的事听起来非常简单,就是让他先把龙头的尸体悬挂示众三天,再找两个面生的便衣假装龙头的同乡去帮他收尸安葬,然后在坟前大哭,在龙头的邻居熟人面前大哭。井田慢悠悠地把那个坏了的人偶收拾好丢进垃圾篓里,对周左说:“让他们去和那些武师混熟喝酒,和那些多嘴的老人去聊天,一个人活着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找到龙头的活动痕迹,一句话,一个人,或者一个地方。”
“是!”周左起身毕恭毕敬地立正行礼,他从心底害怕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日本人,但除了害怕,还有一种感觉从顾曼丽惨死的那天就在他心里慢慢滋生,那就是恨。周左曾经想过,趁井田独自一人时从背后偷袭把他捅死,但他清楚地知道,就凭自己根本无法杀死心机深沉的井田。
周左离去后,井田打开抽屉,又拿出一个做了一半的人偶娃娃,继续埋头用工具刀细致地雕刻着娃娃脸部的线条,他甚至还哼起了以前妻子美惠子经常哼的一首海边小调。他就像一个张网以待的渔夫,他相信,很快就会有收获。
陈浅吹着口哨走过国际饭店的大堂,在他臂弯里的白俄舞女媚笑着轻轻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陈浅俯身跟她调笑之际,余光瞥到梅机关的一个密探装模作样地在询问服务员是否有空房。自从仓库事件之后,井田的眼线就频繁地出现在陈浅周围,而他们每天传回去的监视日志也让浅井光夫沉溺女色在梅机关成为共识。
十四楼的一个包间里,白俄舞女扭动着身躯正要宽衣解带,陈浅把一叠钱和一个梅机关的证件放在了她的面前,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了句:“关于这个房间里的事,什么也不要跟人说起,不然,你知道会去哪里。”白俄舞女顿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连连点头。陈浅随即一笑,直奔阳台而去。只觉一阵风过,落地窗帘微微摇晃,等白俄舞女仗着胆子走到阳台,那个英俊的男子已经踪影全无。
几分钟后,陈浅从阳台上悄无声息地跨入房间时,吴若男先是一跃而起持枪对准他的太阳穴,接着转惊为喜,此刻她很想拥抱陈浅,但最终只是拍拍陈浅的手臂,转过脸去,擦掉了眼角的零星泪光。一贯镇定的陈浅此时却不知所措,他只能轻轻拍着吴若男的肩膀,柔声说:“没事就好,我亲眼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吴若男平静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处座来电,对我们炸毁日军秘密仓库给予褒奖,同时批准了你的请求,但是白头翁表示不会撤离,刺杀井田由你们俩共同完成。其他你自己看吧。”陈浅默默听着,白头翁的情报和他明里暗里的观察互相印证,井田最近频繁和土肥原、犬养健密电联络,又秘密约见特别陆战队的几名精英飞行员。由于井田使用的是他个人专用密码,除了土肥原和犬养健,根本无人能破译,老汤虽然尝试了各种方法仍不得其解。尽管密电暂时无法破译,但通过传信时间与频率,白头翁和陈浅都明白,井田正在策划如何运送萤矿石回国。这也说明,他们和井田的决战之日已经迫在眉睫。在那之前,必须找出井田的密码本。
“回电处座,我将尽力寻找井田密码本的线索,不,是一定会找到。我和白头翁将在井田离开上海的那天接头,暗号由她确定。井田会使用飞机运送,到时候见机行事,我会跟随井田参与运送计划,白头翁会同时打探内部消息。一得知起飞位置,国共双方同时行动。我负责阻止飞机起飞,白头翁负责刺杀。请毛森他们准备好足量的炸药,如果我和白头翁在最后关头被井田识破失去行动能力,让他们务必毫不犹豫,炸毁飞机!”
“科长,你······”吴若男一脸痛苦之色,她无法质疑但又难以接受。
陈浅把声调放缓和了些:“我相信白头翁会同意我的行动计划。别担心,这只是万一,我、你、老钱一定会一起回娘家的。”临别时,吴若男咬了咬嘴唇,望向陈浅:“科长,如果你不能回重庆,我也不会回去了。我要和你一起战斗到最后!”
“不,你必须回去,拿着我送给你的那把枪,替我继续打鬼子,直到他们滚出中国!你别忘了,你是军统少尉,党国军人,你不是个普通的小丫头!”陈浅故作轻松地一笑,吴若男却差点掉下泪来。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一旦刺杀失败,我会和钱胖子一起带我们的人撤退,再图后计。”吴若男恢复了冷静。她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是傻话,却也是她向心爱的人说的唯一的情话。
陈浅和周左等人例行巡逻后一起在古渝轩吃火锅,众人喝得昏天黑地,陈浅让便衣们把又哭又笑的周左送回家,自己借口去找玫瑰,独自开车在仙乐斯舞厅打了个转,直奔四马路。吉祥书场里几个伙计已经在做打样的准备,春草坐在桌前,一个人练习着魔术,只见一副纸牌在她手中千变万化,不时变成新鲜玩意。陈浅站在她身后轻轻鼓掌,春草却似脑后长着眼睛,头也不回地问:“不是说去外省了吗?怎么转眼就回?被人把货抢了?”
陈浅一屁股坐在她对面,自顾自吃着盘子里已经凉了的桂花糕,说道:“你怎么就不巴望我点好呢?我是那么容易被抢的人吗?明儿一早走,来看看你们。”
陈浅进门时已经悄悄和伙计打听了,说跛子叔的老婆病了,他回了乡下。陈浅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他此时恼记的人只有春草。
春草瞧了他一眼就起身:“我去叫瑛姐姐过来。”
陈浅忙拉住她:“不用了,她累了一天,让她好好休息,我来,只是想和你说句话。”
春草坐下,一歪脑袋:“说什么?”
“外面兵荒马乱的,你少出门,出门一定要和别人结伴而行。”春草点头。
“如果再有那些地痞欺负你们,你千万别和他们硬来,等我回来。”春草笑了,又点点头。
陈浅说着就起身往外走,走得那么急,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春草嘴里的桂花糕还没有咽下。春草突然觉得眼眶微微湿润,她后悔没有跟陈浅说一声:“小胡子,我愿意跟你走。”后悔没有把这场江湖艺人春草和跑货商陈光夫的戏演到头,哪怕只是让他开心一下。
两天后,陈浅哼着《长崎的雨》,脚步轻快地跑上梅机关的楼梯,与北川迎面撞上。
“北川君,晚上一起去仙乐斯还是军官俱乐部?”“都不去,浅井君,跟我去四马路!”
“四马路?怎么,有行动?”“抓人,抓共产党!”
北川年轻的眸子里闪着要杀人的兴奋,陈浅却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左今早会吩咐养狗人这两天不用再给那群纽波利顿犬喂食。井田从楼上看着陈浅和北川的身影消失在梅机关门口,他也开始慢吞吞地换上一件西装,拿起电话告诉秋子,今晚降温,给尤佳子及时加衣。“我给她做的人偶娃娃已经快做好了,女孩节时一定会让她开心。”井田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温柔亲切。秋子挂掉电话,看看在伏案练习毛笔字的尤佳子,她想,也许女孩节一过,她和尤佳子都可以回家了。
在去往四马路的车上,兴奋的北川喋喋不休地告诉陈浅,周左手下的两个便衣如何从一个武师口中探听到了龙头生前每周都要去一次四马路,于是他手下的密探立刻如蝗虫般布满了四马路的每一个角落,一个站街的妓女认出了照片上的龙头,说他拒绝了她的几次拉客,走进了吉祥书场,而吉祥书场的伙计则证明龙头来找过他的表叔。陈浅虽然确定他们不会抓到跛子叔,但是,他更担心另一个人。
一群凶神恶煞般的便衣闯进书场时,春草正笑脸盈盈地表演着魔术,她抬眼望去,手中的礼帽落地,几只鸽子扑棱棱地四处飞去。周左举起枪指住老板,大声喝道:“那个跑堂的跛子叔呢?把他交出来!他是共产党!”陈浅跟在北川身后缓步而入,正看见被便衣们推搡着下台的春草,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刻,陈浅看到了惊愕、蔑视、愤怒、悲伤。陈浅别过脸去,对便衣们一挥手:“搜!周队长,这里的人都不许走,一个个检查证件搜身!”北川带着人冲上了楼,在一片翻砸东西的嘈杂声中,陈浅点燃了一根烟,一边慢慢吸着,一边扫视着那些正被便衣检查的客人。一个伙计认出了这个经常来光顾的陈先生,小声嘟囔着:“你不是那个陈先生吗?”他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个便衣结实的耳光。陈浅的语气此时是冰冷的:“让你说话了吗?废话别说,谁来说,跛子叔去哪儿了?”
胆小的老板吓得扑通一跪,带着哭腔喊着:“他前几天说他老婆病了回了乡下,我们真不知道他是共产党啊!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共产党脸上会刻着字吗?你这里藏着个共党这么久你都不知道,你就该死!”
陈浅骂着,随手抄起一个茶杯砸向老板,碎片四盖,老板的额头瞬间多了一道血痕。众人噎若寒蝉,都低下头再也不敢望向陈浅。
挽着竹篮的唐瑛跨进门槛,唤了声:“春草,我买到了驼色毛线,
可以再织·····”她的眼光猛地触到一身军服拿枪在手的陈浅,
顿时浑身战栗,差点瘫软在地,被春草抢步上前一把扶住。陈浅默默地望了她们一眼,暧昧地一笑:“唐小姐,几天不见,你好像又漂亮了,怎么,不认识我了?”
唐瑛还未开口,再也忍耐不住的春草把唐瑛拉在自己身后,狠狠瞪了陈浅一眼。
“我们从来都不认识你,我们以前认识一个长得有点像你的小胡子,不过他已经死了。”春草恨恨道。
陈浅冷笑两声:“大家也算熟人了,我就再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特高课,浅井光夫!我早就觉得那个跛子叔有些古怪,正要下手,他就溜了。你们这些无知的女人,不要被共产党蒙蔽了!”这时,北川从楼梯上疾步跑下,一脸的懊丧:“浅井君,楼上都搜遍了,没有,只有那个跛子留下的几件破衣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看来他是听到风声跑了。”
已经检查完证件的周左也走过来低声报告:“没什么可疑的人,有几个是青帮的,还有几个是常年混在这儿的大烟鬼和包打听。”
北川骂了句混蛋,随即提出把老板及所有伙计带回76号拷打。
陈浅摇了摇头:“不好,这样这条线索就断了。这样,店别关,让老板继续营业,我们留几个兄弟在这儿假扮成伙计监视,万一那个跛子回来,就立刻抓人。其他人,一一核实他们的身份,找到居住地和证明人,没什么问题的就放,有问题的带回76号。”陈浅的这番安排滴水不漏,立刻得到了周左的赞同,北川也只得悻悻地同意。三人正要各自行事,一阵汽车喇叭声在门口响起。井田被一群日本宪兵簇拥着,闲步而入。
“大佐!”陈浅、北川、周左忙立正敬礼。
井田一摆手,北川忙上前汇报了一下抓捕的情况,自称属下无能。井田环视了一下书场里那些陈旧但雕有花纹的立柱,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们来这里之前,有没有了解一下这所房子的历史?”
陈浅、北川、周左面面相觑,井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图纸铺在桌上,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一指:“我刚才特意去了原来的房主家里,让他找出了这张图纸,这个书场和它背后的那幢房子原来是一个大宅子,在它们之间,有一个密道相通,就在这!”
密道!众人都惊呆了,陈浅也在露出惊讶表情的同时,注意到春草和唐瑛脸色骤然一变。
北川带着日本宪兵们冲上楼去寻找密道时,井田端坐在一把红漆椅子上,目光划过每个站在墙边的中国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互相依偎着的春草和唐瑛身上。
陈浅从吓得走路不稳的老板手中接过了一只茶碗,躬身递到井田面前:“大佐,这是这里最好的龙井,您尝尝。”
井田颇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很熟练地揭开茶碗,吹了几口茶叶,喝了一口。
就在井田喝下第二口茶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几个日本兵连滚带爬地跑下来,嘴里喊着:“有炸弹,密道里有炸弹!”脸上挂着彩的北川冲到井田面前,还未开口,井田猛地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马上申请调特别陆战队过来,封锁附近的几条街道。
搜,凡有嫌疑的人都抓起来!”几分钟后,
吉祥书场和来福戏班的老老少少几十口人垂首在井田面前站成一排,
日本宪兵的刺刀闪着的寒光,吓得三四岁的孩子紧紧依偎着妈妈不敢哭泣。井田缓缓地在人群前踱了几个来回,停下脚步时,
眼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春草和唐瑛的身上。北川、周左和陈浅这时都已经结束了搜索,各自来汇报,除了密道中搜出残存的炸药和一台被炸毁的电台之外,其他一无所获。井田面无表情地望向陈浅:“浅井君,你怎么看?突破口在哪里?”
陈浅一脸的懊恼:“大佐,我必须向您请罪,之前我奉命在四马路调查时,来过吉祥书场和来福戏班,也怀疑过这里有共党的踪迹,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识破那个跛子。这次密道里的炸弹,八成是他事先安置的,他知道我们搜到密道,就会触发炸弹。他既然早几天就逃走了,所有有价值的痕迹应该也都抹掉了。我想,我们现在可以扩大搜索范围,比如派人去跛子的老家崇明岛搜一下,就算他逃走了,也许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井田静静听完,蹲下身仔细翻看了一下那台炸得面目全非的电台,一笑:“这是一台最新的美式电台,在军统不稀奇,在共党那里可是很珍贵的资源,如果跛子已经决定要逃走,他为什么不带走电台?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龙头死了,他只是去避一下风头,他也没有料到我们能这么快地找到他们的联络点。二是电台他不会用,带走也没有用,所以留下来,这也就意味着这里,这些人里,有会使用的人—共党的一个发报员,密道中的炸弹只是以防万一!”
周左和北川都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陈浅也不得不承认,井田的分析丝丝入扣,他能想到的,井田也都想到了,他想把井田的视线引出吉祥书场和来福戏班的努力没有成功。
井田起身,用手绢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吩咐道:
“这里一定还留着什么,枪或者证件。搜,再搜一次,墙壁、
炉灶、床底、柜子,全部撬开,掘地三尺,不信搜不出什么。”
日本宪兵们在对整个屋子进行破坏性搜查时,井田悠然自得地绕着人群打转,观察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最后,他停在一个戴着虎头帽抱着妈妈的腿一声不吭的小男孩身边,含着一丝危险的笑容,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巧克力递到男孩面前。那从未见过的精美包装吸引了男孩,他立刻伸手来接,尽管母亲想要制止,却被井田身后北川的一个凶狠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井田细心地剥开包装纸,看着男孩大口地舔着巧克力,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平和:“小弟弟,你告诉我,如果我送一盒子这种好吃的糖给你,你会把它藏在哪里,才不会被别的孩子发现呢?”“大树上的蜂窝里,我看到过跛子叔在那里藏东西。”男孩的回答只有短短两句话,却让井田狂喜异常,也让陈浅心如铅石。那棵生长在后院子墙边的老槐树上有几处不明显的攀爬痕迹,自然躲不过陈浅的眼,也瞒不过井田。井田用手指沾了一下那被踩过的青苔,抬头望了一眼树顶上那个巨大的黑色蜂巢,手不自觉地紧握了一下,他感到,那个没有逃走的共产党发报员,已经在他的手中了。
两个身形敏捷的日本宪兵很快从蜂巢中找到了一个花布包袱,包袱被打开后,几件男式衣服,两把勃朗宁手枪,几个手雷,几本空白的特别通行证映入眼帘。井田立刻命令宪兵们一一检查所有成人的鞋底和衣袖,看看谁沾上了青苔。几个沾了青苔的男人被拉出了人群,他们苦苦哀求着,辩解着自己只是因为走近大树边抽烟或者做其他事沾了青苔,一时间,人群骚动,乱作一团。井田一个冷酷的眼神递给北川,北川会意,拔枪不由分说地射杀了哀求挣扎得最厉害的两个男人。顿时,院子里一片可怕的静默,几个忍不住想要哭泣的女性都死命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井田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就像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我知道,他们只是替死鬼,那个真正的共党谋报员还在你们之中。她应该是个女人,从这棵树上的脚印来看,她的脚很小,身体轻盈,攀爬能力很强。而花布包狱的打结法也是女人常用的。这几件男人的衣服上沾看几根长发,还有针脚改过的痕迹。想想吧,这个女共党眼看着你们枉死也不肯出来,你们还要维护她吗?都说出来吧,谁曾经下过那条密道?谁曾经爬过那棵大树?说出来,你们就能活命。”
人群一片死寂,陈浅的目光捕捉到了春草那无法遏制的愤怒,她正要举起手臂,却被另一个人使劲按住了。唐瑛的声音还是带着唱戏般的悠长和颤音:“是我!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她静静拨开人群走出,从来都是低头微笑的她此时一双眸子坦然无畏地注视着井田。井田上下打量了一番,身材高矮都符合那几件衣服的尺寸,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翻过来看了看,她的手指果然呈现出长期发报才会形成的弓形。
“就是她,带回梅机关!”
“那剩下来的这些人呢?”北川一边给唐瑛戴上手钱一边追问道。
井田稍一犹豫:“暂时软禁在这里,不许随意离开,等候我的审问结果。你随我来,浅井君善后。”
“是。”陈浅目送井田和北川押着唐英离去,他转身命令周左,把所有人都赶进屋子里,只留几个76号便衣在外面看守即可。春草借着人群移动之际,敏捷地闪身进人灶房,她刚要伸手去摸藏在灶底的那把掌心雷,却被陈浅从身后一把按住。
“你!”春草扭头怒目而视。陈浅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个时候,你不能轻举妄动白白牺牲。唐瑛是为了保护你才挺身而出的,你要安全地逃出去,才能想办法营救她。”
春草愣住:“你究竟是什么人?”曾经,她以为他是扮成跑货商的地下党。刚才,她以为他真实的身份是日本人。现在,她却看不明白了。
陈浅默默地点了点头:“你们的朋友和战友。好了,你快回到那边屋里去,我会安排少量的便衣,等天黑了,让人来送酒灌醉他们,会有人协助你带着大家一起逃出去,能逃多少逃多少。”陈浅从灶间里推搡着春草走出之时,迎头碰上周左进来取水。他故意大声呵斥春草,拉住周左叮嘱了他几句要看守好人犯,才转身坐上车先行离开了。周左望着远去的陈浅,心中泛起几分狐疑,他刚才似乎听见灶间里有人在低语,而恰好浅井少佐和魔术女郎走了出来,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蹊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