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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城,督军冯伯祥与左右手一同踏进丽都饭店宴会大厅,见到里面人头攒动,热闹之极,心情顿好。

    “厚朴,真没想到大家对筹建容城大学如此热情,音书真是个聪明孩子。”

    容城军政府要筹建容城大学,各方瞻目,冯瞿主管此事,但冯伯祥时常过问进度。

    柳音书自与冯瞿订婚之后,便时常进出督军府。

    她小时候也常去督军府玩耍,但如今身份已有不同,乃是督军府未来的女主人,自然各方奉承,就连督军府那帮姨太太们也对她笑脸相迎。

    不过柳音书并不与姨太太们多做寒喧,而是时常去陪伴理佛的大夫人,未来的婆婆。

    有时候冯大帅也会在书房见她,前几日她在书房听说冯瞿前往沪上请教授,便提了这么个主意,为正在筹办的容城大学办一场捐款晚宴。

    她话说的漂亮:“冯伯伯,筹建大学不是冯伯伯与阿瞿哥哥自家的事儿,事关容城无数家庭,咱们容城有了好的大学,容城学子都不必再去别的地方读书,大家不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么?”

    冯伯祥砸重金办大学是多年夙愿,他自己读书不多,却知道读书的好处,手底下都是高学历的幕僚,自然盼着容城在他治下更加繁荣。

    不过军政府再富的流油,也禁不起养兵的损耗。

    冯瞿前往沪上与德国人谈军火生意就是一笔天大的支出,自然能俭省就要俭省着些。

    听到柳音书的提议,他眼中顿时一亮:“音书有办法?”

    柳音书作为军政府未来的少夫人,亲自牵头举办了筹建容城大学捐款晚宴。

    今日她盛装打扮,与来宾寒喧,身边虽无冯瞿相伴,却底气十足。

    见到冯伯祥与亲爹到达现场,忙别过来宾亲自迎了上来:“冯伯伯,感谢您出席宴会。”

    冯伯祥:“音书啊,是我要感谢你举办这场宴会,为伯伯分担肩头重担。你父亲培养的好闺女,倒孝顺了我。”

    柳厚朴与冯伯祥同行,闻言笑道:“还不是应该的。”

    容城传了许久冯尹联姻,哪知道最后报纸上登出来的却是冯柳联姻,这件事情的内幕就够许多宴会上的贵妇人们闲磕牙了。

    如今见到柳音书与冯伯祥之间亲昵的神态犹如亲父女,有心人的眼神更是没离开过今日宴会的主家。

    宴会正式开始之前,尹真珠挽着其父尹仲秋的胳膊走进了宴会大厅。

    她今日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洋装,戴着一套颗颗圆润的珍珠首饰,人如其如,美如珍珠。

    尹真珠见到冯伯祥甜甜笑道:“许久不见,冯伯伯这一向可好?”

    冯伯祥朗声笑起来:“是真珠啊?要是你父亲与我少吵几回,你冯伯伯大约就更好了。”

    他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真心,但军政府的不少官员都知道早些年冯尹亲如一家人的局面已经被打破,尹特派员与冯大帅时常有争执,但出入公开场合,大家依旧是客客气气的。

    尹仲秋似乎不以为意,笑道:“大帅公务繁忙,思虑过重,肝火有些旺啊,要不喝点莲子水祛祛火?”

    柳厚朴来打圆场,众人笑过也就罢了。

    宴会正式开始之后,柳音书在台上讲话,尹仲秋就在柳厚朴旁边,他目光注视着台上的柳音书赞道:“厚朴兄,令千金倒能干,将来可是少帅的贤内助啊。”

    尹真珠就站在他身边,闻言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如果不是尹仲秋阻挠,此刻以军政府未来少夫人站在台上讲话的可不就是她了吗?

    柳厚朴笑笑:“特派员谬赞了,她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胡闹呢。”

    尹仲秋今日大约是想让尹真珠彻底死心,对柳音书极尽夸赞之意:“哪里哪里,为容城大学的筹建而出力,令千金可不是小孩子家家胡闹,而是聪慧识大体!”

    这些话钻进尹真珠的耳朵里,句句刺心。

    冯瞿订亲之后,尹仲秋也火速为她订了亲,正是之前相中的北平那位公子,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了。

    尹真珠在家哭闹绝食,都阻挡不了尹仲秋的意志,她以死相挟,可惜尹仲秋比她更狠,曾放言说:“你死了就让你妹妹嫁过去。”

    尹仲秋是铁了心要与北平的关系更为密切,丝毫不及顾尹真珠的心意。

    后来还是尹明诚打电话过来劝导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才让她打消了哭闹寻死的念头。

    尹真珠心想:结了婚又如何?连皇妃都能离婚,何况是她?

    她才渐渐进食,调养身子,以图后续。

    今日来之前,父女俩在家里大吵了一架,还是因为尹真珠的婚期,她想要后延,而尹仲秋却想今年底就把她嫁出去,又闹了一场不愉快。

    不过到底父女俩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关起门来闹的鸡飞狗跳,真到了外面还是父慈女孝。

    尹真珠的目光注视着台上讲话的柳音书,眼里的嫉恨之意越来越浓。

    捐完款之后,晚宴正式开始。

    柳音书举着一杯红酒亲自过来与尹真珠说话:“真珠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听说姐姐婚期将近,妹妹在此恭喜姐姐了!”

    尹真珠与她的杯口轻轻一碰:“多谢。怎么没听说你跟阿瞿的婚期?”

    柳音书假意苦笑:“姐姐也不是不知道,阿瞿哥哥忙的脚不沾地,动不动就连轴转,他手头的全是大事儿,哪一件拉出来也比结婚重要。反正我年纪还小,也不着急结婚,晚两年也不错,还能多玩两年呢。”

    两个人此刻在角落里,尹真珠目光扫过左右,见无人过来,终于崩不住,恶意说:“不会是阿瞿不愿意娶你吧?所以才未定下婚期?”

    柳音书惊讶道:“姐姐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你这是多久没见过阿瞿哥哥了,情报有误呢。”她咯咯笑:“姐姐你不会关傻了吧?听说你为了想嫁给阿瞿哥哥,在家里哭闹绝食,都没能让尹特派员改变主意。”

    尹真珠面色几乎铁青:“你……胡说八道!”脑中急转,已经在考虑是谁泄露了家里的事情。

    但尹家不说佣人庞杂,便是各房姨太太以及庶弟妹们都瞒不住,随便拉一个出来也许就有问题。

    柳音书根本不在意她的态度,径自说了下去:“唉,本来呢我还想着,真珠姐姐苦恋阿瞿哥哥多年,我们的婚事是冯伯伯亲自跟我父亲提的,我是做不了什么主的,只能听从父母之意了。这少夫人的位子是不能让出去了,如果姐姐实在爱惨了阿瞿哥哥,其实等我进门之后,接姐姐来侍候阿瞿哥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左右少帅府的后院应该还宽敞。后来啊……听说真珠姐姐订婚了,我还替姐姐惋惜了好久呢!”

    她竟敢让她做妾?

    尹真珠的怒火直冲上来,脑子都快炸了,她要极力的扶着旁边的墙稳住身体,才不至于失态当场。

    “柳音书,原来你……一早就处心积虑?”

    柳音书一脸无辜:“姐姐说什么话啊?我小时候的确一直爱慕阿瞿哥哥,可是……那时候他身边不是有你吗?后来我出国读书,总还以为等我回来,你跟阿瞿哥哥早就结婚了。我大不了……大不了厚着脸皮去求阿瞿哥哥,只要能陪伴在他身边就好。没想到……姐姐跟阿瞿哥哥的婚事没成,倒让我捡了个现成。”

    她笑的好不开怀:“我心里还有点不安呢。”

    不安个鬼!

    尹真珠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手背青筋隆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在她这张得意轻狂的脸上狠狠留下一个巴掌印。

    她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

    柳音书掏掏耳朵:“姐姐在说自己?明明阿瞿哥哥都不愿意娶你,你却还闹死闹活要嫁给他,不是贱人是什么?”

    有人向这边走过来,她说:“非常感谢真珠姐姐今天能来,姐姐慢用,我先过去了!”她理理裙子,施施然而去。

    尹真珠注视着她离开的身影,目光越来越疯狂,喃喃自语:“你要是死了就好了!你要是死了……我就能跟阿瞿在一起了!”

    尹仲秋过来,见到她神情有所不同,不由惊心:“真珠——”

    尹真珠回过神,眼神清明起来,但心里有个疯狂的念头再也压不下去了——假如柳音书死了,她是不是就能嫁给冯瞿了?

    “父亲,既然已经捐了款,我们还是回去吧?”她今日前来,也是冲着冯瞿。

    她与冯瞿已经许久未见,自从被伊仲秋关在家里订婚之后,这都闹了好几个月,昨天接到宴会的帖子,她便想着大约能在宴会上见到冯瞿,没想到进来之后一打听,才知他前去沪上公干,顿时失望之极。

    伊仲秋也不想再留下去,便辞别冯大帅,带着尹真珠回转,坐在自家汽车里,他还劝导女儿:“真珠啊,容城地盘不大,就算加一个玉城也无济于事。玉城的经济状况你是不知道,早被曹氏父子给盘剥干净了。你的目光别放在容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而应该放的长远一点,只有北平政府才是正统,早晚是要统一的,各地的军政府被削了兵权,能落得了好?”

    尹真珠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回答的漫不经心:“我知道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