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心情好办事效率也高,花了半天功夫开单子,其中大部分东西交给刘副官去采购,剩下的私人物品亲自去买,等将小套房里布置出来个样子,天色都已经黑了。
刘副官催了好几次:“少帅叮嘱过让属下好好照顾少夫人,少帅才走第一天,少夫人不但没吃饭,还忙碌了一整天,要是让少帅知道,属下要吃不了兜着走。”
顾茗收了这么贵重一份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况这份礼物又送的贴心贴肺,她心里隐约升起一种“也许跟冯瞿也可以相敬如宾含混过完此生”的念头,前提是他不能成为第二位冯大帅,往府里左一个右一个的娶姨太太。
她取笑道:“刘副官放心,我不会告状的。”
刘副官向来八面玲珑,也被她的不开窍给惊住了,不得不为少帅出一回头:“少夫人,少帅心里眼里全是您,那是担心您熬坏了身体。”
顾茗只能投降:“刘副官别再唠叨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刘副官大喜:“明日属下再陪少夫人过来,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顾茗坐在车里抚着咕咕叫的肚子夸道:“亏得少帅把你留了下来帮我,不然我可能还乱着呢,刘副官,多谢你了。”
刘副官:“都是属下份内之事,少夫人不必客气。”
他虽如此说,可内心还是觉得未来的少夫人性情平和好相处,宽厚悯下,又才名在外,比许多富贵人家的娇小姐好侍候多了,不禁暗暗佩服少帅挑人的眼光,容貌尚在其次,心性才最为重要。
汽车停在督军府门口,刘副官连忙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顾茗才下车,管事的便迎了上来,殷勤备至:“少夫人怎的才回来?夫人等了许久。”
玉城督军府原来都是冯瞿手底下亲卫营在打理,这位管事还是冯夫人接手之后从容城召来的人,也算是容城大帅府的老仆了,前几日都未曾改口,今日忽然改口,倒唬了顾茗一跳。
“伍叔,还是叫我顾小姐吧。”
冯瞿身边的亲卫们早在容城就改口了,顾茗抗议过几次都不能改变冯瞿的决定,但来到玉城之后当着冯夫人的面,督军府下仆都称呼她“顾小姐”,没想到出去大半日功夫回来就改了口。
伍安笑道:“少帅临走时下令,往后都要称少夫人,想来不久之后府里就要办喜事了。”
顾茗进去之后,见到冯夫人很不自在,没想到她老人家率先吩咐丫头:“看到少夫人回来还不赶紧把晚饭送上来,是想饿死她吗?”
顾茗:“……”今天是什么日子?
出门一趟回来,连称呼都变了!
冯夫人大约猜出她心中所想,不由自主就笑起来:“阿瞿下令家里下人改口的,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她又拉着顾茗的手推心置腹:“我生的儿子自己知道,之前是有些胡闹,在外面也有过风流债,可几年前早都清理干净了,一心一计要跟你结婚,我们做长辈的就盼着你们过的美满!”
顾茗在心里替冯夫人总结发言,最后一句必然是逼婚又逼生的:等你们结了婚生个一儿半女,我的心愿也算完成了。
全天下的母亲似乎对于抱孙都有着莫名的执著,果然冯夫人的话与顾茗所说相差无几,当事人之一冯瞿又不在身边,顾茗难以招架,只好露出腼腆的笑容表示:饿死了。
她如愿吃到了丰盛的晚饭,陪客有一老一少两位。
凡事戳破了窗户纸就好办了,冯夫人还怕顾茗心里别扭,再三向她保证冯伯祥的态度:“阿瞿要娶的人他拦不住,这次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过两日会有电报打过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夫人不必担心。”顾茗挟一筷子糟烂的肉到章甜碗里:“甜甜多吃点长个子。”结束了一顿饭。
冯瞿走后,章甜又恢复了乖巧温顺,而顾茗更是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尽快把杂志社办起来。
她与刘副官商议招人的章程:“既然是《妇友》杂志,旨在唤醒沉睡的女性,解放女性根深蒂固的朽烂思想,索性所有职员都招女性?”
刘副官:“少夫人这个主意好!”
顾茗怀疑刘副官是应声虫托生的,但凡她的提议总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半个回都不肯驳。
门口不但贴了招工启事,就连报纸上也登了招工要求,面试却得顾茗亲自上,当第一批应聘者到达杂志社的时候,容城的内斗也趋于白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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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大帅府里,冯伯祥苦口婆心劝说穿着军装的儿子:“阿晟,你大哥无论才干胆识都很出色,你就在他手底下做个左臂右膀不好吗?”
冯晟早就不耐烦了:“从小到大,父亲一直都觉得冯瞿才干卓绝,无论他做些什么都能得到夸奖,哪怕什么也不做,因为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就能得到父亲全部的目光。而我——”他悲愤大叫:“无论做了多少努力,都不能得到父亲的肯定,为什么”
冯伯祥也觉得自己是疼爱儿子的,但人有亲疏远近,更何况接班人只能有一个,要是立十个八个非得乱套不可。
“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才干优于你大哥?”
冯晟狞笑:“难道不是吗?他为着个女人就要跟父亲翻脸,任性而为,哪里配接手父亲的家业?”
冯伯祥坐了回去,外面静悄悄的,却有一种压抑的气氛,就好像这黑暗之中埋伏着数不尽的危险,哪怕他的书房也不过是汪洋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
冯晟挥舞着手里的枪在他的书房里指点江山:“冯瞿对父亲手底下的老人都不尊重,难道内心里还能尊重父亲不成?为着个女人白白送出去几十万发子弹,父亲还不明白?”
冯伯祥对上他一双充血的眼球,仿佛在那里面看到失控的贪婪、已经渐渐左右了他的大脑,态度便柔和了起来:“这件事情你如何知道的?”
冯晟仿佛抓住了冯伯祥的把柄,更加的狂妄放肆:“父亲想尽了办法替冯瞿隐瞒,可惜他不领情啊,谈不拢带着女人就跑回玉城去了,这样的人也配接手父亲的家业?”
冯伯祥并不恼,甚至比以往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阿晟,你觉得自己能治理好容城?”
冯晟大言不惭:“只要父亲肯睁开眼睛看看我,就知道我一定不比冯瞿差!”
柳厚朴无数次说过,以他的能力足以掌控容城。
“况且我还有柳伯伯帮忙,还有愿意支持我的军政府官员,只要父亲愿意给我机会,我肯定不会比冯瞿差!”
“我若是……不给你机会呢?”
“那就别怪儿子了不顾念父子之情了!”
冯伯祥没想到他能愚蠢至此:“你真觉得柳厚朴愿意帮你?”终于忍不住告诉他真相:“他不过是想看我们父子相残而已!”
冯晟:“胡说!”
同一时间,督军府大门口的警卫直冲进冯伯祥的书房:“大帅,柳师长带兵堵在了大门口,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警卫眼神闪烁,偷瞧了冯晟一眼,终于说:“柳师长说是受冯团座所托来保护大帅的安危。”
冯晟入军中先从营长做起,还是柳厚朴手底下的军营,升的很快,如今已经是团长。
冯伯祥去摇电话,提起来凑近耳边听却发现什么也听不到,怀疑电话线被剪断了,顿时暴怒:“你跟柳厚朴想要合起伙来要老子的命?”
劝说无效,他已经没了耐性。
冯晟道:“父亲你公平一点,玉城就算是冯瞿的,容城给我也不过份吧?”
冯伯祥冷笑:“我若是不同意,你要联合外人来弑父吗?”
冯晟还未回话,听得外面一把熟悉的嗓子笑道:“大帅说的什么话?冯团长也不是这种不孝的孩子,他只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冯晟见撑腰的来了,顿时精神大振:“柳伯伯说的没错,我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但父亲若是执意不给,那儿子就只能对不住了!”
柳厚朴身着军装,一改往日的温和走了进来,打量了一番室内父子相峙的情形,居然显露出一种掩饰许久的凌厉:“岁月不饶人,当年跟着大帅打仗的时候,从来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跟大帅兵戎相见。为着冯团长将来的名声着想,大帅是不是应该主动卸任啊?”
冯伯祥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会从自家儿子眼中看到对别人的孺慕之思,而那个人还处心积虑替他们父子之间制造矛盾。
“真是要感谢柳师长的贴心,只是不知道我要是卸任,有没有替我安排好了住处?”
柳厚朴犹如军政府未来的主人一般:“这点小事早就办好了,大帅不必担心。不过现在是不是应该召集军政府的高官们前来督军府开会,好让大家知道大帅的打算?”
冯伯祥居然没有打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这有何难?多费几步路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