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淮以为自己能躲个清净,哪知到了收费处,他还没说话,工作人员先跟他告状。
严景淮对住院要花多少钱这事没概念,一口气在姑姑卡里充了五十万,今天一算,花了不到十分之一。
早前姑父来了一趟,一问剩这么多钱,非让工作人员给他取出来。
医院有规定,住院费得原路返回。严景淮用闻清音那张卡划出去的钱,当然得退回卡里。
姑父不愿意,磨叽了小半个钟头,还是被后头缴费的家属骂走的。
工作人员记得这个孝顺的帅小伙,不免嘱咐两句,叫他当心:“他上次想把体检的钱挂你账上。”
姑父是中学语文老师,学校每年都组织体检,没必要多这一回。
严景淮想不通他闹哪出,只能归结为这人占便宜没够。
等办完手续,他一转身,许青妩就在他后头。
不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听见了多少。
“你太久没回去,你姑姑让我来看看。”
许小姑娘心情很不好,她小声说:“哥,我爸最近很奇怪。”
严景淮叹气,看来是听见了。
他很想告诉妹妹,照你爸的脾性,这都是常规操作,我习惯了,你也别在意。
但他想让妹妹有个拿得出手的爸爸,于是他说:“瞎想什么呢,有空多背几个单词,马上高三了还一天天瞎混呢。”
许青妩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愁眉苦脸,“严景淮,你太没意思了。”
严景淮突然想起闻清音对自己的评价。
难道我真是个老实人?
姑姑出院后,严景淮更闲着没事了,恨不得整天混在闻老爷子那。
他不让老爷子抽烟,也不给他喝酒,把闻老爷子烦得不行。
这天太阳很好,老爷子在窗边晒太阳,严景淮坐在一旁陪他。
两人看远天,看白云,看马路上的车流,看医院旁的小摊贩,看住院部的人工河。看得老爷子伤感的不行。
他年轻时在海里讨生活,到老了却困在小水沟里。
他心气不顺,免不了冲旁人撒火,严景淮正撞枪口上了:
“挺大个人了,天天在我这耗时间,你没工作吗。”
严景淮也不生气。他伸个懒腰,懒洋洋的说:
“我这不上着班呢吗。”
“我现在的工作是豪门贵妇,这不正适应的吗。”
闻老爷子给他气乐了,好半天没想起来怎么回他。
闻老爷子说:“你原来是干什么的来着,唱歌的是吧,你不想再唱了?”
这时的阳光太过耀眼,严景淮有片刻分神。
过了一会儿,他用他惯常用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不想。”
闻老爷子收回视线,嘲笑般说:“骗人的小孩长不高。”
“真的。”严景淮说:“我现在过的多舒服,比以前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好多了。”
他十分认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闻老爷子,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得了吧你。”老爷子摆明了不信,“我见过的人不比你吃过的饭多,还想蒙我。你那小眼神,我一下就看出来了。”
“你小子眼里有火。你不甘心。”
严景淮本能看向窗户,想看自己的倒影,但他又很突兀的停住了。
他不敢看。
他好不容易把心中那团火按下去,哪怕只是轻风吹过,他也担心它们死灰复燃。
闻老爷子没想让他难堪,很快换了话题。他说:“咱们去海边玩吧。”
严景淮还在自己的情绪中,没听清。他问:“您说什么?”
闻老爷子说:“海边。大海,阳光,穿比基尼的大姑娘。”
严景淮没想到他是这样的闻老爷子,满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老爷子又开始道德绑架:“咋,我今年都九十二了,搁古代都算人瑞,看个大姑娘怎么了。”
他艰难地仰起头,看天上的云,叹息道:“大姑娘多好啊,又活泼又健康,多好看。”
严景淮小声说:“对,我也爱看。”
老爷子佯装震怒,颤颤巍巍伸出手打他。严景淮笑着握他的手,“但我已经是闻间间的人,要守男德。”
“老话说的好啊,男德男德,外瑞古德。”
闻老爷子嫌弃的要命,“你撒开我,臭男人的手有什么可握的。”
严景淮笑着凑近,“咱们说正经的,您给我讲讲您的发家史呗。以前咱们不熟我都没好意思问,您让我学习学习,我也想发财。”
严景淮了解自己,压根没赚大钱的气魄。他就是想给闻老爷子找点事做,省得他再惦记沙滩上的比基尼姑娘。
闻老爷子也是真闲,竟真给他讲了:
“知道为什么有钱人都迷信吗。”
严景淮摇头。他认识的有钱人只有他们老闻家的,没想到这里还有玄学力量。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只好归结是玄学的力量。”
“我是做耳机发家的。一开始我想买一个耳机,但那会儿好耳机太贵,我没钱,只能自己造。后来,后来,怎么着来着?”
几十年光阴太远,闻老爷子已经看不清当初的自己了。
严景淮也不催他,只安静的坐在一旁。
几分钟,闻老爷子回神:“人老了,就爱想以前的事。”
他对严景淮说:“叫人过来,我要休息了。”
严景淮觉得老爷子有心事,本打算跟闻清音报备,那晚闻清音却迟迟不肯出现。眼看要错过最后一班地铁了,严景淮正纠结回家还是留下等人,手机突然响了。
是闻清音给他的号码。
这号码其实是个工作号,实际使用人是她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助理。
严景淮才按下接听键,便听见舒季媛焦急的声音:“闻清音呢,到病房没有。”
严景淮跟着严肃起来,“没有。”
“去停车场!”舒季媛声嘶力竭,“快去停车场!”
闻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下班后,像往常一样,舒季媛问:“今晚你去哪,要我送你吗?”
“医院。”闻清音说:“我自己开车去,你回家吧。”
舒季媛此时正做善后工作,闻言一顿,试探的问:“你最近在节食吗?我听酒店那边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叫晚餐了。”
世闻酒店离公司很近,那里有闻清音的包房,她常在那过夜。
“节什么食,我的脸要有点肉才好看。”闻清音说:“我在医院吃过啦。”
舒季媛立即警觉起来。
闻清音有多不挑食,连水煮鸡胸肉她都觉得好吃。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医院的‘健康餐’却难吃到让她骂脏话。
舒季媛做过严景淮的背景调查,知道这人厨艺不错。
她还知道,这妖妃每天都待在医院,就等着主上临幸。
舒季媛看看时间,怪不得最近几天不到后半夜就能下班。
想到严景淮那张海王脸,她很担心主上被这妖妃骗了去。
她想跟陛下谈谈,但陛下已经带着车钥匙溜了。
小舒丞相认为这样不行,经过深思熟虑,她拨通陛下电话,想八卦她的感情生活。
小闻主上接电话那会已经到医院地下停车场了,才下车,就听身后有人喊:
“闻清音!”
听见有人叫自己,闻清音回头,看见一个穿医院清洁工制服的中年男人。
这人面相不好,有很大个的鹰钩鼻,脸颊兜不住二两肉,一双眼睛里全是通红的血丝,看着又奸又诈,不像好人。
“有事?”
闻清音警惕起来,她后退一步,试图回到车里。
中年男人看清她的意图,更靠近一步。
有钱人出入的地方四季如春,即使是停车场。外面还是零下几度的天气,这里却十分温暖。
闻清音没穿大衣,只穿了羊绒针织衫和阔腿裤。针织衫又细又软,轻轻贴在她的身体上。
那人像受了什么刺激,脸上有种病态的兴奋,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闻清音,嘴里不干净起来。
闻清音想起他是谁了。
和严景淮第一见面那天,这人伪装成清洁工跟自己要钱,还浪费严景淮一个手机。
知道不是谋财害命的,她便不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
她转身要走那人紧紧追在她身后。
这时夜已经深了,停车场空空旷旷的,只有他们两个。头顶灯光明亮,照得此处白昼一般,男人的影子张牙舞爪的铺满整个空间,好像他才是这方天地的主宰。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闻清音身后,苍蝇似的,把闻清音的胸屁股大腿轮番评论一番。
闻清音掏出手机,想通知保安把这疯子赶走。
那人却急了,怪叫一声冲了过来。
闻清音这才看清,他带了一兜鸡蛋。
她反应很快,立即往旁边闪,但他们距离太近,那兜鸡蛋还是砸在她身上。
严景淮就在这时赶到。
闻清音身上全是蛋液,从头发上扯着黏的往地下淌,在地上滴出一洼黏糊糊的水坑。
对面那男人笑得嚣张又下作,很猥琐地冲闻清音伸出手,“哎哟小闻董,你看你这不小心的。别担心,哥哥帮你擦干净。”
严景淮怒火中烧,攥紧拳头冲过去。
有道小鸡黄的影子比他更快。
在严景淮惊异的目光里,闻清音以一个快到诡异的速度把男人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