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拖累了严景淮的智商,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甚至开始检讨自己,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却要女孩子主动求和,太不应该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他压根没知道注意,身边那女人目光黏.腻腻的,好像粘在他身上。
车子顺着山路往前,越走越没人烟,最后干脆开进森林里。
严景淮只路过这里,还以为是座荒山。没想到里面竟有这样一条美丽的路,很像去桃乐丝的梦境。
他们最终停在一栋别墅前。
别墅是巴洛克风格,有三层高,外观华丽,前头是个修剪精致的花园,中间还有个小喷泉。
周围明明全是空地,这三样东西却堆在这方狭窄的空间里,看起来有些逼仄。
年轻女人施舍般说:“这里是闻家老宅。”
严景淮在闻老爷子遗嘱里听说过这里,如今见面,竟生出几分失望。
他觉得这里太小了,装不下公主陛下无忧无虑的童年。
他跟着女人穿过长长的回廊,莫名有些不和谐的感觉。
和外观的华美不同,别墅是中式风格的。
各种年代的仿古家具放在一起,精致确实精致,好看也是好看,太刻意了。
不像个家,倒像个展览馆。
不像闻清音的风格。
终于,带路的女人停下脚步,这种不和谐终于有了解释。
回廊尽头的会客厅里,等待他的人并不是闻清音。
是王矣之。
王矣之正在煮茶。
她依旧那副文青穿着,鸦黑的头发在脑袋后挽成髻。见严景淮进来,她没有起身,只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你这孩子,既然是自家人,怎么还和我见外。上次见面,你也不说清楚,让我把你当外人,你心里该难受了吧。”
她给严景淮沏了杯:“以后遇到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找我。”
那年轻女人在一旁帮腔,“还不快谢谢董事长!”
王矣之轻斥一声,继续说:“这个家里,咱们两个是外人,应该互相帮助。”
她看着严景淮,问:“你说对吧。”
她说起话来柔声细气的,脾气很软和的样子。但严景淮就是很不舒服。
特别是她的眼神,好像条蛇,冰冷的鳞片蹭着他的皮肤,绕着他身体缓慢爬行。
他后退一步,“抱歉,我状态不好,今天拍不成了。”
他要走,王矣之也不急,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把杯子放下。
玉质的杯子和木头桌面撞出一声轻响,严景淮心跟着抖了一下,猛地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我猜,你很缺钱吧。如果不缺钱,你也不会接这种工作,对不对。”
王矣之慢条斯理道:“老爷子是给闻清音留了不少东西,但那些钱是死的,不能动。我们闻大小姐又是最有骨气的,老爷子摆了她一道,最近几年,她是不肯动他的钱的。”
“至于她自己,养了个实验室,拿钱当柴火烧。所以你不要怪她,她不是不想给你钱,她是真的没有。”
严景淮不想听了,转身要走,却被年轻女人拦下。她大约是王矣之的助理,满脸倨傲:“我们董事长和你说话呢,真没规矩。”
严景淮也冷下脸:“我说过了,这份工作我做不了。”
王矣之依旧是那种悠哉态度:“我建议你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间间被家里人宠坏了,虽然年纪不小,但还是小孩子脾气。最近她又遇到这么大打击,我很担心她的情况。”
“但这孩子对我有些误会,不肯跟我说话。所以,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做我们之间的桥梁。”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万一她出什么事,我也能搭把手。”
严景淮皱眉,这是要他监视闻清音。
王矣之看出他的抗拒,笑着指着斜上方:“那里有监控。如果你不答应,她会看见我们这次会面。”
“我已经告诉你了,她对我有些误会。如果她知道你和我私下见面,心里会想什么呢。”
她优雅起身,把玩着旁边一株雪白的花:
“对了,你知道吗,小闻董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就算不考虑自己,也想想你姑姑。夜市街那种地方,什么人都有,说不定哪天她就不小心受伤。”
“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个妹妹,今年高二,对吧。”
这是**裸的威胁。
王矣之要他在家人和背叛闻清音间选择。
严景淮冷声说:“你说的不对。”
“夜市街不是‘那种地方’。夜市街就是夜市街,是只要你肯努力,就饿不死的地方。”
“闻清音也不是被宠坏的小孩,她是小闻董,她肩上扛着责任,她是很了不起的人。”
“至于你,和我是一家人,你也配。”
“我和闻清音有结婚证,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你呢。”
“在闻裕明的朋友面前,你怎么介绍自己的。”
说罢,他转身离开。
他其实有更恶毒的话,但在别人的地盘不好太嚣张,他也只能忍住。
车是不指望了,严景淮正盘算着怎么走完十几公里路,不知从哪里蹿出四个壮汉,挡住他的去路。
“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吧。”王矣之声音依旧温柔,“这种好风景,你这种穷人一辈子能看几回呢。”
“在这里安心住着吧,想明白了再走。”
她冲年轻女人使个眼色,年轻女人立即上前,把严景淮的手机搜走。
期间严景淮想抵抗,被保镖朝肚子上狠揍了一拳。
年轻女人指挥保镖:“赶紧把大明星送进客房,让他好好学学规矩,省得丢我们闻家的脸。”
我靠,竟然玩监禁!
严景淮捂着肚子,后悔刚才没骂那些刻薄话。
明天是闻老爷子头七,王德福提前一天上山。
要是有能帮上忙,他就搭把手。要是用不着他,他就去安慰他姐。
说起来真是作孽,他姐跟着闻裕明这么多年,依旧没名没分的。老闻家搞家庭聚会,她连露面都没资格。
王德福在小别墅门口直叹气,不明白他姐这是图啥。
大门缓缓开了,年轻女人满脸不情愿的出来接他。
年轻女人是王德福亲戚家的孩子,王矣之上个助理被闻清音送进精神病院后,她就接替了这个职位。
她爸是王德福服装店的股东,按照辈分,她该叫王德福一声‘表舅’。但她跟王矣之混了几天‘上流圈子’,便打心里瞧不起这位充满市井气的舅。
王德福还能看不出她的那点心思。
这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去国外旅了个游,回来得了不能好好说话的毛病。一开口就是普通话里混着洋词,听得人头大。王德福也不爱跟她聊天。
他找个借口,两人原地解散。助理踩着高跟鞋回去找王矣之,王德福溜墙根看新开的小花。
为贯彻自己清心寡欲的文青形象,王矣之花也选淡色的种。
一眼看去,雪白一片压在碧绿的叶子上,十分清纯。
但王德福是个生意人,讲究个红红火火,看了只觉得晦气。他才想离开,却在窗户后看见张熟悉的脸。
王矣之正在书房处理文件,王德福闯了进来。
他质问道:“间间的对象为什么在你这!”
没有外人,王矣之懒得装。
她满脸不屑,“给脸不要脸的小白脸子,竟敢驳我面子,我让他长点记性。——你认识他?”
王德福也不好说是自己给他俩保媒拉纤的,只好糊弄过去。
王矣之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想深纠。很快又骂起严景淮:“出来卖的货色,竟敢看不起我。”
“闻清音是有本事,闻八达才死她就让董事会踢出来了。闻八达活着时候拿她当宝贝,结果呢,老不死的头七没过,就把她赶去个破烂地方。”
“老头说得倒好听,什么孙女才是闻家唯一的血脉,是闻家的希望。结果呢,公司还不是给儿子了。”
“他就是骗闻清音给他当牛做马!”
说到这,王矣之又伤心起来。她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可怜我的孩子。”
前几年她使了些手段,怀上闻裕明的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还是个男孩,闻八达硬是逼她堕掉了。
“他可是闻家的血脉。他可是闻家唯一的孙子!”
王矣之癫狂的笑起来,“报应,都是报应!”
王德福很想告诉他姐,她活成这样才是报应。
闻老爷子差点活成人瑞,又是梦里走的,算什么报应。
闻裕明如愿执掌‘闻氏’集团,算什么报应。
最无辜的是闻清音,她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他们这些不负责任的大人强加给她的。她没有报应,她只是倒霉,做了闻裕明的孩子。
唯一有报应的是王矣之。
她改了自己的名字,学豪门阔太一样生活,把自己困在仇恨里。
那个为了保住父亲的服装厂,咬牙跟人拼酒,为家人撑起一片天,自己却在被窝里偷偷哭泣姑娘,不知去哪里了。
很多时候,王德福都很想念她。
他看看满身奢侈品,锦衣玉食的姐姐,自嘲一笑。
也许,只有他才会怀念那个她。
是啊,有什么可留恋呢。
成天忍饥挨饿,担心被债主找上门的日子,有什么值得怀念。
王德福觉得命运这玩意真是奇怪,他们老爹被小三搞得家破人亡,他姐又做了别人的小三。
才从王矣之办公室出来,王德福便给闻清音打了电话。
他的道德早被生活磨平了,剩下一道松松垮垮的底线,是闻清音。
他得替他姐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