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如果说周与森是一团火焰,那么许苑就是春雨,火焰会有过于灼热的时候,但春雨始终缠缠绵绵,润物无声。
林粟可以直接拒绝周与森,却无从拒绝许苑。
“走吧。”许苑弯腰拉上林粟的手。
林粟看着她笑吟吟的脸,连拒绝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许苑把林粟拉起,带着她往操场中心的球场走去。
场上,周与森正在颠球,颠没两个,球落地了,谢景聿反应快,用脚迎球,直接把足球踢起来,再用膝盖顶了一下,传给周与森。
周与森看到许苑和林粟过来了,就把球往场内一踢,让一起踢球的男生带回教室。
“走吧,吃饭去。”许苑挽上林粟的胳膊走在前面。
周与森擦了下汗,凑到谢景聿身边,压低声说:“怎么许苑邀林粟一起吃饭,她就愿意啊?我当初就不行。”
谢景聿看着前面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女生,再瞥一眼周与森,无情地说:“因为许苑比你聪明。”
“啧,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周与森不服气地把下巴一挑,擡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自恋道:“我虽然成绩不如你们,但是脑子机灵着呢,奥数我比不过你,脑筋急转弯绝对碾压你。”
“星星、月亮、太阳,哪一个不会说话?”他说来就来,直接问了个问题。
谢景聿面无表情,“都不会。”
“错,是星星,因为‘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周与森唱完,把自己逗得嘎嘎乐,一转头看到谢景聿板着个脸,就杵了他一下,还问:“你怎么不笑?”
谢景聿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到了食堂,周与森和许苑两个面食爱好者去点面,林粟和谢景聿就站一起打饭。他们来得迟,窗口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排上了。
林粟和往常一样,只要了两个素菜,谢景聿在后面看见了,不由皱了下眉。
打好饭菜,林粟去拿筷子,随后找了张空桌把餐盘放下。
没多久,谢景聿在她对面坐下,林粟看他一眼,低下头沉默着。
为了不讨嫌,对谢景聿,她是非必要不开口的。
谢景聿擡眼,只看到了林粟头顶的发旋,他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始终不擡头,不由眉间微紧。
“杂志看完了吗?”谢景聿开口问。
“啊?”林粟回神,反应过来谢景聿是在和自己说话,这才擡起脑袋看向对面,客客气气地回道:“看完了,我已经拿去图书馆还了,你不用担心会超期。”
谢景聿皱眉。
他发现了,每回他和林粟搭话,她都会往坏了去想,好像他找她就只是为了问责、找茬。
“一个月不到,你看的还挺快。”谢景聿问她:“都看懂了?”
林粟坦诚地摇头,如实说:“生词太多了,句子也长。”
“那两本杂志是科普向的,专业词汇比较多,不太适合英语基础差的人阅读,你想要提高阅读水平,最好先看一些入门杂志。”谢景聿说。
林粟之前都不看杂志,也不了解英语杂志的难易等级,在学习问题上,她向来虚心,且英语一直是她学业上的“顽疾”,她迫切地想要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所以没怎么迟疑,开口就问:“哪些杂志是入门的?”
谢景聿正要回答,周与森端着面囔囔着走过来了。
“烫烫烫,烫死我了。”周与森把一碗冒着热气的面端上桌,松手后立刻捏住自己的耳朵。
许苑跟在他身后走过来,数落了一句:“让你用盘子端你偏不,这下好了,知道烫手了吧。”
周与森嘿嘿一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烫啊,下次一定注意。”
周与森和许苑双双落座,有他们在,林粟和谢景聿之间的话题就没办法继续下去,否则就露馅儿了。
林粟心里急切地想知道都有哪些英语入门杂志,但这会儿也只好把求知心按捺下去,安静地吃饭。
周与森还是最活泼的那个,他安静不了两分钟,就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昨天晚上和家属院里的小屁孩们打水战的事。
“我就用一把水枪,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周与森得意道。
许苑笑话他,“你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玩在一块,也不嫌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你们不知道,那些小萝卜丁还挺可爱的,没什么心眼,和他们一起玩特解压。”周与森说着遗憾地摇了下头,叹口气说:“我小时候就想我爸妈给我生个弟弟,这样我扮奥特曼,就有人当小怪兽,可惜,他们都是公职人员,我只能又当奥特曼又当小怪兽,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周与森说完,碰了下谢景聿,向他寻求共鸣,“你小时候应该也有过这个想法吧?希望有个弟弟能陪玩。”
不知怎的,谢景聿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了几分,整个人的气压瞬间变低了。
“没有。”他冷冰冰地说。
“没有就没有呗,生什么气啊。”周与森被谢景聿冷到了,他搓了搓胳膊,不满地嘟囔道。
许苑和谢景聿打小认识,但鲜少听他说过家里的事,她知道他不爱聊家长里短的,便岔开话说:“有兄弟姐妹不一定好啊,我小时候我哥就经常欺负我,到现在我和他都不对付。”
周与森回说:“至少有个伴儿啊。”
他说完问林粟:“林粟你呢?你是独生女吗?”
林粟执筷子的手微顿,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我有个弟弟。”
“你有弟弟啊?”周与森来了兴致,“几岁了?”
“十岁。”
“才十岁?还在上小学吧。”
“嗯。”
“那你们差得是有点多。”周与森毫无心机地说:“你爸妈可能觉得两个孩子年龄太相近容易打架,所以才没急着给你生弟弟妹妹。”
“不是。”林粟垂眼,极其平静地说:“我和我弟没有血缘关系。”
这句话有些绕,她便又直白地解释说:“我是被收养的。”
这个事实像是一个闷雷,轰得余下三人都有些吃惊。
“你说你是、是……”周与森都结巴了。
林粟从容道:“我四岁的时候,我的亲生爸爸去世了,我妈妈就把我送给了现在的父母。”
餐桌上一时静默。
谢景聿看着林粟,难得情绪外露。
照理说,他应该比周与森和许苑还要了解林粟的家庭情况,但他从来不知道她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他的目光在林粟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她从始至终都很平和,似乎被收养这件事只是一件无足挂心的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对不起啊,林粟,我不知道……”周与森表情愧疚,看上去像是想掐死多嘴的自己。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林粟的情绪完全没有起伏,也没有顾影自怜。
许苑还算镇定,她察觉到气氛稍稍压抑,便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氛围,“你们都别这样,弄得小粟不自在。”
“周与森,别愣着了,你的面都要坨了。”许苑故意说。
周与森回过神来,“噢噢”了两声,埋头吃面,再不敢随便开口。
虽然许苑试图转换气氛,但桌上仍然被一种难言的尴尬笼罩着。
林粟垂下眼,在想是不是她就不该说自己被收养的事,以致于扫了兴。
周与森熄了火,许苑就担任起了活跃气氛的工作,她绞尽脑汁想话题,最后看向谢景聿,眼睛一亮,问:“你明天就要考试了吧?”
“嗯。”谢景聿应道。
“那你晚上还上晚自习吗?”
“不上。”谢景聿擡起头说:“迟点去竞赛班。”
“明天都要考试了,晚上居然还要上课,老师是能给你们押题还是怎么的?”周与森嘟嘟囔囔的,“还不如早点放你们回去睡觉。”
“这次联赛就是选拔省队队员了吧?”许苑问。
谢景聿点头。
周与森问:“是不是只有省队成员才能参加年底的冬令营?”
“嗯。”
“那你可得好好加油,争取……不对,一定要进省队,到了决赛再拿个金牌,保送就稳了。”周与森跟打了鸡血似的。
“金牌也不一定能保送。”相比起周与森的亢奋,谢景聿很冷淡,甚至有点兴致缺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明天要去参加竞赛的人。
“你个年级第一都不行,那谁能行?”周与森拍了下谢景聿的肩,故意做出一副长者的风范,老成道:“一中的荣誉就全靠你了,加油少年。”
谢景聿乜他一眼,把他的手抖落。
许苑看着他们的互动发笑,又对谢景聿说:“你既然参加了,也花了时间准备,我相信以你的实力,一定可以取得好成绩的,加油。”
谢景聿听完周与森和许苑给自己加油鼓劲的话,目光一转,看向林粟。
林粟正吃着饭,听着他们的对话,忽察觉到对面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由擡眸看过去。
谢景聿就盯着她,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她表态?
林粟迟疑了一秒,从善如流地说了句吉祥话:“……预祝你在这次的联赛中取得好成绩。”
谢景聿听罢,没给出什么言语上的回应,却像是得到了想要的反馈一般,收回了视线,接着不徐不缓地吃饭。
许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点破。
吃完饭,他们一起走出食堂。
校园里人来人往的,林粟觉得自己和谢景聿他们走在一起实在太打眼了,而且她和谢景聿还有周与森一个班,要是一起去教室,绝对会招人议论。
想到这,她往前走了两步,回过身说:“我有事,要回宿舍一趟。”
“什么事啊?”周与森嘴快。
许苑拿胳膊肘杵了他一下,转头对林粟笑着说:“小粟你回去吧,我们明天见。”
林粟轻点了下头,很快就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周与森不解地嘀咕了句:“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你别什么都问,给小粟一点空间。”许苑提点周与森,“把她逼急了,她反而会离得越来越远。”
周与森似懂非懂,挠了下头,又小心地说:“我真的没想到,林粟是被收养的。”
许苑叹一口气,也有些感慨,“她的身世是有些坎坷,不过她既然愿意说出来,应该是已经不太在意这件事了吧?”
许苑说着,看向谢景聿。
谢景聿没接话,他看着林粟匆匆离去的背影,想到她是被收养的这件事,隐隐有种失责的感觉。
他让谢成康资助林粟,却从来没去深入了解过她的处境,更不知道,她是别人家的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