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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林粟喝了一包感冒灵下去,晚上早早地上床休息,但是一晚上没睡踏实。

    梦里,她回到了茶岭,一个人蜷缩在阴冷的房间里。

    十岁那年,她患过一场重感冒,孙玉芬只给她买了最便宜的感冒药,之后就再没管过她,任她自生自灭。她晚上发烧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想妈妈。

    李爱苹说她生病的时候,她妈妈整天照顾她。林粟就想,如果这时候她的妈妈也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但林晓穗一直没有回来。后来,她就学会了生病自己扛,再不奢求别人的关心照顾。

    周天,宿管不吹起床哨,宿舍楼里静悄悄的,大多学生都在睡懒觉。

    林粟按时醒来,觉得浑身酸痛。她掀开被子起身,大概是昨晚捂出了汗,睡衣黏在身上,很不干爽。她去浴室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时,周宛已经醒了。

    “林粟,你还好吧?”周宛关切道。

    “嗯?”

    “昨天晚上……”周宛迟疑了下,说:“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喊妈妈。”

    林粟神色微凝,很快垂下眼,淡然回道:“感冒了。”

    “你也中招了啊,会不会很难受?”周宛问。

    林粟摇头,说:“昨天晚上喝了药,好多了。”

    “那就好,今天要是严重了,就去医务室看看。”

    “嗯。”林粟颔首。

    周宛换了衣服,问:“你今天是要去图书馆自习,还是去班上?”

    高三教室即使周末也是开着的,方便学生自习。

    “我上午有事,要出校一趟。”林粟扎起头发说。

    周宛顺势问:“你要去哪儿?”

    “还东西。”林粟说着拎起桌上的三个保温壶。

    周宛看见了,心下了然,略带担心地问:“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用,你去自习吧。”林粟说。

    周宛知道家事,外人不方便插手,便点了点头。

    林粟收拾了东西,从抽屉里拿出林晓穗给的钱,离开了宿舍。

    从学校出来,她直接去了学生街,街上人少,很多饭馆小吃店都没开张,只有几家早餐店在营业,但“穗穗有食”的大门是开着的,看门口摆着的牌子,这家店早上还卖粥。

    三餐都做,说明店家是个勤快的人。

    林粟在门口站了会儿,走进店内。

    “欢迎光——”赵勇为肩上搭着毛巾,转过身要迎客,话音却戛然而止。

    林粟猜他大概也知道了自己是林晓穗的女儿。

    “是林粟啊。”赵勇为愣了下,很快就招呼林粟坐下,“吃早饭了没,没吃坐下来喝一碗粥。”

    林粟摇头,她把几个保温壶放在桌上,说:“我是来还东西的。”

    “啊,保温壶你不用特意送过来,说一声,让你……我们去学校拿就行。”

    “不用了。”林粟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我在学校什么都不缺,你们不用再给我送东西了。”

    赵勇为沉默,过了会儿,看着林粟问:“你有时间吗?叔叔想和你聊聊。”

    “就一会儿功夫,不耽误你回学校学习。”

    赵勇为放低了身段,说得诚恳。

    林粟抿了下唇,轻轻点了下头。

    赵勇为一笑,让林粟坐下,他去厨房端了一碗粥出来:“山药排骨粥,早上刚熬的,你尝尝。”

    “谢谢。”林粟保持着礼貌。

    赵勇为在林粟对面坐下,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晓穗把你的事都和我说了。”

    林粟垂眼,一手机械地搅着碗里的粥,没有说话。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她有个女儿,叫粟粟。”属赐

    “我问她怎么没把女儿带身边,她说她离开山里的时候一无所有,什么也不会,你年纪小,跟着她在外面会吃苦头。”

    “她说她没能力养活你,就托了一个本家的大哥收养了你。”

    “这么多年,她心里其实一直记挂着你,但是当时和收养你的人家说好了,不能去看你,怕你养不熟,只认亲妈,不认养父母。”

    “她一个从山里出去的妇女,不识字,没什么文化,在外面只能打零工,有一顿没一顿的过日子,就这样,她一开始还会省出一点钱,给你的养父母寄过去,希望他们能对你好一点。”

    林粟听到这儿,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孙玉芬和林永田从来没提过林晓穗寄钱的事,一直以来,他们都告诉她,她的亲妈早改嫁了,不要她了。

    如果赵勇为说的是真的,那林永田和孙玉芬就是故意瞒着她的,他们不把她这个养女当家人,却又怕她对生母念念不忘。

    赵勇为接着说:“后来她去了北方打工,辗转几回,和你的养父母失去了联系,之后就彻底没了你的消息。”

    “我们搬来临云市不久,晓穗就说,想找个时间去茶岭,偷偷地看看你,只要你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我们去看你,你就出现在了我们眼前,这可能是你们母女俩的缘分。”

    赵勇为叹一口气,语气很沧桑:“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理解原谅晓穗,她把你生下来,没尽到母亲的职责,你怪她怨她都是该的。”

    “这段时间,晓穗知道你在养父母家过得不好,非常的自责,后悔当初没有把你带走,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我们商量了下,觉得不能再让你跟着你养父母生活了,所以想把你接过来,你看你……愿不愿意?”赵勇为看着林粟,眼神诚挚,并不是在说客套话。

    林粟怔忪,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你们想……收养我?”

    “不算收养,你本来就是晓穗的女儿。”

    林粟遇事向来冷静,但这会儿震惊之下,就失去了快速判断的能力。

    这时候林晓穗提着一篮子菜从店外走进来,看上去是才从菜市场回来。她进门看到林粟坐店里,非常吃惊,立刻喊她:“粟粟。”

    林粟脑子空空,本来想好和林晓穗说的话,也记不起来了。

    这样的情况,再待下去也没意义。

    “我要回学校了。”

    林粟倏地起身,说完这句话,快速离开了饭馆。林晓穗在身后喊她,她不停,加快了脚步。

    赵勇为安慰林晓穗:“我把话都和孩子说了,你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想想。”

    林晓穗看着林粟匆忙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上午从“穗穗有食”回来后,林粟就去了班级自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一整天,她都难以集中精神复习,老是做题做着做着就分心想别的事去了。

    上午赵勇为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徘徊不去。

    心里静不下来,学习效率低,林粟傍晚去了操场,热身过后,准备跑两圈缓解下凝滞的思绪。

    感冒对身体还是有影响的,平常她一口气能跑个四五圈,今天才跑一圈,就觉得呼吸不过来。

    她觉得肺憋得难受,及时停了下来,捂着嘴巴猛烈地咳嗽。

    往常林粟跑步的时候,谢景聿都在球场打球,今天也是。他运着球,抽空往操场看了眼,就见林粟弯着腰,看着不太对劲。

    他当机立断,把球扔给队友,跑向操场。

    “林粟。”谢景聿跑过去。

    林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咳嗽的欲望,擡头看向谢景聿。

    谢景聿到了她跟前,立刻问:“身体不舒服?”

    “感冒了。”

    谢景聿听她鼻音浓厚,皱了下眉问:“拿药了吗?”

    “我室友给了我一盒感冒灵,我晚上回去再泡一包。”林粟话才说完,又咳了两声。

    谢景聿看她症状不轻,果断道:“去医务室看看。”

    林粟摇摇头:“不用,小感冒而已。”

    “小感冒拖着也会变严重,要是变成肺炎,就不是吃药这么简单了。”谢景聿神色肃然,他看了眼时间,直接说:“离晚自习还早,走吧。”

    林粟见他完全不留商量的余地,暗叹一声,跟着他去了医务室。

    校医是上回林粟晕倒,帮她挂瓶的那个,她认出了林粟,还认出了谢景聿。之后她看他们的眼神就变得很耐人寻味,有种看破不说破的感觉。

    校医给林粟量了体温,没发烧,说是季节性感冒,开了点药。

    从医务室出来,谢景聿又让林粟跟他去食堂。

    吃饭的时候,谢景聿盯着校医开的药的说明书在看,林粟看他盯着说明书像看什么艰深的文章一样认真,不觉好笑。

    饭后,谢景聿和食堂阿姨要了一杯温水,示意林粟把药吃了。

    “医务室开的药你记得按时吃,过两天症状要是没有减轻,就去医院检查看看。”

    林粟:“嗯。”

    谢景聿盯着她,眼神犀利,说:“不要因为吃药会犯困,就只在睡前吃。”

    林粟捧着杯子,躲开眼,心虚地含糊道:“不会的。”

    谢景聿轻哼一声。

    林粟听话地把药吃了,苦得蹙起了眉头。

    谢景聿虚握着拳把手伸过去,随后掌心向上,摊开手,一颗话梅糖躺在他的手心里。

    林粟惊奇:“你怎么有糖?”

    “和食堂阿姨要的。”

    吃完药给一颗糖,这是哄小孩子的把戏,但是林粟还是孩子的时候,很少被人这么哄过,所以还是开心的。

    没想到谢景聿还会哄人。

    她接过话梅糖,突然间,一些久远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谢景聿见林粟神情落寞,紧了紧眉头,问:“怎么了?”

    林粟看着手里的话梅糖,说:“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这么哄我。”

    谢景聿知道她说的是林晓穗。

    “我今天上午去‘穗穗有食’了,那个叔叔说,他们想把我接过去。”

    谢景聿并不讶异,之前看林晓穗对林粟的态度,就知道她还是很关心林粟的。

    “你的想法呢?”

    “我不知道。”林粟擡眼,眼神里罕见地有显著的迷茫。

    “你跟你妈妈生活,就可以离开养父母了。”

    “我知道,但是……”林粟顿了下,问谢景聿:“安托万会为了摆脱一个家庭,进入另一个家庭吗?”

    “也许会。”谢景聿说:“如果另一个家足够温暖。”

    温暖?

    林粟想到了和林晓穗相逢的那晚,她和现在的丈夫在店里聊着他们的女儿,那场景的确很温暖,但这个温暖却不是对她的。

    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就算她是林晓穗生的,也是个外来者。

    她在两个家庭生活过,两个家庭都让她有阴影,她现在已经不对所谓的“家”抱有幻想了。她很难想象自己再次进入一个新家庭是什么样的境况,会不会是新的磨难,又或者真能有温暖的家庭生活。

    她不确定。

    在面对一切难题时,林粟都是果敢的,但这一回,她胆怯了。

    有时候,已知的苦难和未知的希望,说不上哪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