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今天天气晴朗,太阳已经悬在半空上了。
林粟估摸了下时间，现在应该才十点。她侧了下身，咳了下说：“走吧。”
“去哪？”谢景聿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没了平时的机敏，难得呆呆的。
林粟笑一下，说：“你不是来找我去图书馆的吗？”
“对。”谢景聿两步走到林粟身边，和她并肩走着。
人行道上铺满了行道树的落叶,人走在上面，沙沙有声。
谢景聿和林粟都没有说话，气氛些许微妙。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又都没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坦白,以至于一时不知道要和对方说什么。
“你……”林粟抿了下唇,主动开口说：“你刚才和你爸那样说话，他看上去挺生气的,等你回家，他会不会对你怎么样？”
林粟还有些担心上午的事。
“我不是第一次和他这么吵，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谢景聿知道自己今天当着林粟的面让谢成康下不来台，他肯定肝火大怒,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但他尽量把事情说得轻松一些，不给林粟太大的心理负担。
“你其实不用为了我和他闹翻,毕竟他还是你爸爸,你们在一起生活。”
谢景聿很快接道：“我和他早晚都要闹翻,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他想让我对他言听计从，按照他的规划去生活,与其说我是他的儿子，不如说我是他人生的装饰品,他想拿我装点他自己，成为别人眼中事业家庭双丰收的成功人士。”
“他就是这么俗气的人。”谢景聿不屑道。
林粟看他神色寂然，心下不忍，马上说：“但是他注定不会成功，你不会是他人生的装饰品，你很昂贵，他佩戴不起。”
谢景聿的神情立刻多云转晴，他内心深处有块柔软的地方被林粟触碰到了，她是第一个这么直接地肯定他价值的人。
新年的第一天，阳光明媚，万物可爱。
谢景聿和林粟直接打了车，到了市图书馆。
可能是元旦的缘故，很多人都过节去了，图书馆馆内人很少。市图书馆三楼靠窗的桌子是一侧贴窗，另一侧坐人的，谢景聿和林粟上了楼后，找了个位置并排坐下。
谢景聿什么也没带，林粟从书包里拿出卷子，让他用图书馆的自助打印机复印一份。
卷子复印好，林粟挑了一张物理卷来做。
谢景聿看到了，也抽出物理卷。
图书馆外的广场在做活动，热热闹闹的，馆内却一片静悄悄，只有翻书声和笔写在纸上的沙沙声。
谢景聿很快做完一面卷子，要翻面的时候却停住了。他想起之前一个朋友说过，和他一个考场压力很大，他总是整个考场答卷最快的那个人，他把试卷翻面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感到焦虑。
以前不以为然的话，今天听进去了。
谢景聿余光看了眼林粟，松开了要翻卷子的手，接着盯着已经做完了的题目看。
林粟做完一面卷子，翻面的时候发现谢景聿和自己的动作同步了。她疑惑，以为他没专心在做题，暗地里观察了下，发现不是，他做题的速度很快，都不怎么需要用到稿纸。
她思索片刻，说：“你不用特意等我。”
谢景聿顿笔，回头。
“我会追上你的。”林粟说。
谢景聿觉得林粟这句话有双层含义，他一笑，释然道：“好。”
一张物理卷做完，差不多到中午时间了。
谢景聿等林粟放下笔，才说：“找个地方吃饭？”
林粟点点头。
图书馆附近有个地下商城，但节假日这个点，商城里但凡能吃饭的地方都排满了人。方便起见，林粟就说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好了，谢景聿没有意见。
他们在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喝的，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晒着太阳，吃着东西。
冬日的太阳暖而不烈，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你昨天在你妈妈那儿住的？”谢景聿问。
“嗯。”
“还习惯吗？”
林粟点点头：“还行，没想象的别扭。”
“那就好。”谢景聿喝了口汽水，问：“元旦三天假，除了复习，没别的计划吗？”
林粟摇头。
“晚上临江广场有元旦活动。”谢景聿轻咳一声，看着林粟，直接问：“去吗？”
“我妈让我晚上去店里吃饭。”
谢景聿以为林粟这是拒绝的意思，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下一秒就听见她干脆道：“不过和她说一声就行了。”
谢景聿的心一落一起的，情绪完全被林粟牵动，但甘之如饴。
吃完饭，他们回图书馆，林粟拿了谢景聿的物理卷对答案，碰到答案不一的题目，她会自己先思考一遍，想明白了就订正，想不明白就问谢景聿。
谢景聿中午不做卷子，他去借阅室找了本植物学的专著来看，才翻了几页，余光见边上的林粟撑不住，趴在了桌上。
“十五分钟。”林粟把脑袋枕在胳膊上，侧着头看着谢景聿说。
之前他们中午在学校图书馆自习，林粟每天都会休息一会儿，她担心自己睡沉了，在图书馆又不好定闹钟，就让谢景聿掐着点喊她。
“嗯。”谢景聿看了眼自己的腕表，点了下头。
午后太阳渐移，阳光透过窗玻璃斜照进来，靠窗的位置都被笼罩了。
谢景聿拿起手上的书，帮林粟挡住阳光，让她睡得踏实一点。他看着林粟的睡颜，想到上午她说的话，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可能会犹豫、拒绝，但她直接给予了回应，那一刻他的心情无法用喜悦来形容。
认识到现在，林粟好像总给他带来惊喜，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惊喜。
下午，谢景聿和林粟就在图书馆里做卷子，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复习效率更高，一下午的时间，林粟带来的几张卷子差不多做完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许苑给林粟打了电话，说晚上临江广场有活动，她和周与森要去，问她来不来。
林粟看向谢景聿。
谢景聿千算万算，没算到中途会杀出两个程咬金。
他轻点了下头，林粟就回答说：“去。”
许苑笑着说：“那我再给景聿打个电话，你去的话，他一定也会去。”
林粟的耳朵发热，清了清嗓说：“你不用给他打电话了，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许苑愣了下，很快“噢～”了一声，揶揄道：“看来我这通电话多余了。”
“确实。”谢景聿在一旁说。
许苑笑得不行：“打扰你们了，不过晚上我们还是在广场上碰一面吧，不然周与森不会罢休的。”
“好。”林粟应道。
挂断电话后，林粟收拾起了东西。舒瓷
“现在就走？”谢景聿问。
林粟点头，她把卷子折起来，说：“你的卷子先放我这儿，我帮你带到学校去？”
“嗯。”
谢景聿合上手上的书，想借走，很快又想到自己没带市图书馆的借书证。
林粟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说：“我带了借书证，你用我的借。”
他们一起下楼，借完书，林粟示意谢景聿把书先放她书包里。
谢景聿站在林粟身后，把书放进她包里，拉上拉链后，直接提溜起她的书包。
林粟身上一松，不由回头。
“书很重，我来背。”
林粟余光看到前台的工作人员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在打量他们，脸上微微一热，也不和谢景聿拉扯，索性顺了他的意，把书包给他。
谢景聿单肩背着林粟的书包，他一个一米八的男生，背一个嫩黄色的女生包，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自己并不觉得。
从图书馆出来，晚风一吹，略带寒意。
谢景聿看向林粟，询问道：“冷吗？”
林粟摇了摇头：“还好。”
“我们直接打车过去。”
“好。”
临云市有条贯穿城市的江流，临江广场就在江水边上，这个广场因为滨江，可以看江景，所以白天晚上都有很多人。
今天元旦，广场搭了舞台，办起了新年的第一场音乐节。音乐节还没开始，前来欢度佳节的人就已经把广场的每个角落都占领了。
谢景聿叫了车，和林粟直奔临江广场，他们到时，天色已经暗了，广场舞台上灯光四射。
下车后，林粟给许苑打了个电话，她们通着电话找彼此，谢景聿个儿高，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显眼包。
“他们在那儿。”谢景聿示意林粟往右前方看过去。
林粟和许苑说了一声，挂断电话后跟着谢景聿往周与森和许苑站着的地方走过去。
“小聿聿，快来看看，我买的这个气球酷吧？仅有一个，你想要都没有。”周与森买了个蜘蛛侠的气球，缠在手上，玩得不亦乐乎，还嘚嘚瑟瑟地炫耀。
谢景聿一脸无语地看着周与森，心里同情起了许苑。
周与森这小子到现在都没开窍，快十八的人了，脑子里装着的还是只有蜘蛛侠。
“林粟，你和景聿怎么一起来啊？”周与森后知后觉问。
林粟眼神飘忽，含糊道：“我们今天在市图书馆复习。”
“你们两个不是吧，成绩都这么好了，还背着我们偷偷卷。”周与森大声说。
许苑叹一口气，已经对周与森钢筋一样的神经系统不抱任何希望了。
“周宛回家了，程昱和他爸妈一起出去玩了，今天就我们四个。”音乐节还没开始，许苑提议：“我们先随便逛逛吧。”
今天广场人多，来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也多。广场边上的小道上，排着一排的流动餐车，吃的喝的都有卖。
他们四个买了点东西，边吃边逛。
冬季夜里气温低，谢景聿怕林粟冷，买了杯热奶茶给她，让她捂手。
音乐节开始，歌手登场，人潮一瞬间往舞台前涌去。周与森和许苑也去了，谢景聿和林粟不爱凑这个热闹，就站在江边，远远地听着歌。
林粟把一杯奶茶从热捂到温，她怕再过一会儿，奶茶就冷了。本着珍惜食物的原则，她直接把吸管插进杯子里，喝起了奶茶。
江边风大，她的碎发被吹着，时不时会跑进嘴巴里。
谢景聿看到了，站到了上风口处，为林粟挡着风。
“谢谢。”林粟眸光闪动，映着舞台的灯光，像是此刻粼粼的江面。
谢景聿注视着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很多既往的画面。
她第一次和他说“谢谢”时，他还觉得她是虚情假意，后来才发现，是他被偏见蒙住了双眼。
他们相识于一场意外，那时候他从山里的陷阱里被救出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林粟再有交集，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它将他们缠绕在了一起。
现在，他已经落入了名为“林粟”的陷阱，并且心甘情愿。
“林粟。”
“嗯？”
“一起去北京，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谢景聿看着林粟，目光灼灼。
不知道是不是奶茶让身体暖了起来，林粟觉得脸上开始发烫，她双手捏着奶茶杯子，低声说：“我要是不知道，就不会答应你。”
心意在这一刹那间相通。
谢景聿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笑意触及眼底。
“突然想快点毕业。”他说了句。
林粟听出了谢景聿话里的意思，没忍住别开了眼，低下头的同时，轻轻扬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