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二号,林粟和谢景聿还是一起去了市图书馆，白天他们在馆内学习，晚上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三号那天,因为晚上要上自习，他们从图书馆出来后，就一起去了学校，再一起去了食堂。吃饭的时候,有同年级的同学频频地朝他们打量，随后窃窃私语。
谢景聿不以为意，林粟也不放心上。
吃完饭，他们一起去班级,刚从前门走进去,教室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很多同学在打量谢景聿和林粟，前排有个女生直接问：“林粟,景聿的爸爸真的是你的资助人，是他资助你上学的啊？”
谢景聿和林粟的表情同时一变。
谢景聿沉声问：“谁告诉你的？”
“雅恩说的啊。”
谢景聿看向徐雅恩。
徐雅恩见谢景聿冷了脸，畏缩起来：“是、是你爸爸和我说的。”
谢成康入股茶厂之后，和徐家福往来就比较密切,谢成康会碰上徐雅恩倒不意外，但谢景聿并不觉得他和她提起资助林粟的事是无心的。
元旦之后,谢成康一直没有回家,谢景聿没和他碰上面,清净了两天,但他心里清楚，采访的事谢成康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但没想到他会算计到林粟头上。
班上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过来，林粟知道,该来的躲不掉。她攥了下拳，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承认道：“对，谢景聿的爸爸是我的资助人。”
班上很多人的表情顿时变了样儿，看林粟和谢景聿的眼神也怪异了起来。
谢景聿神色一凛，开口果断接道：“资助林粟的事，是我主动和我爸提出来的。”
“为什么啊？”徐雅恩问。
“林粟救过我，我感谢她，就让我爸资助她，有问题吗？”谢景聿把资助林粟的原因完全归结到她的救命之情上，他把她高高地捧起来，让其他人不敢轻视她。
果然，徐雅恩没话说了。
周与森这时候站起来，不满地说：“你们无不无聊啊，景聿爸爸是不是林粟的资助人，这事重要吗？还要和你们交代？”
程昱帮腔：“就是，卷子都做完了吗？还有时间八卦。”
林粟看着他俩，心里感动。
谢景聿的神色也松弛了下来，转头看向林粟。
林粟朝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谢景聿松口气，说：“卷子记得帮我交了。”
“好。”林粟自如道。
他们分开，往各自的座位走过去，都很平静。
周与森等谢景聿坐下，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谢景聿被他看得发毛，无奈道：“你想问什么？”
“林粟真的救过你的命啊？”
“嗯。”
“怎么救的？”
“在南山镇的茶岭上，我不小心掉进陷阱里了，她找人把我救了上来。”谢景聿言简意赅道。
“我滴乖乖。”周与森的表情比之前听谢景聿说苹果和草莓都是蔷薇科的植物还要震惊，他喃喃道：“没想到你俩还有这层关系呢。”
谢景聿没有心思多解释，就让周与森在一旁震惊去了。他往林粟的位置看过去，她已经埋头在看书了。
林粟不会被这种事打击到，但他心里还是不郁。
谢成康为人精明，他知道要教训一个人，攻击他的弱点是最有效的。他明知道他不让林粟接受采访，是不想她受资助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就想了个办法，让她被资助的事在学校里曝光。
谢景聿知道谢成康是在警告自己，别和他斗。
晚自习课间，谢景聿本来想找林粟聊聊的，但现在班级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等着聊他们的八卦，他怕林粟不自在，就忍住了。
放学，谢景聿坐在位置上没动，还把周与森支去了许苑那儿，他等班上大部分人都走了后，才起身走到林粟桌旁，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
“聊聊？”
林粟没有犹豫，站起了身。
他们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安静地看着对面教学楼的灯火。
“你还好吗？”林粟回头问。
谢景聿低头：“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我挺好的。”林粟神色泰然，完全看不出一丝勉强的痕迹。她把手搭在栏杆上，心平气和地说：“你爸资助我是事实，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来一中读书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
林粟有心理准备，但谢景聿没有。
一直以来，他都不希望谢成康资助林粟的事被学校里的人知道。
以前，他是不想给自己徒增麻烦；现在，他是不想让林粟受人非议。
林粟像是看出了他的所想，缓声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我不会被影响的。高一的时候要不是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认识，兴许我早就说了。”
谢景聿忽然有种被自己丢出去的回旋镖扎到的感觉，他看着林粟，轻咳一声说：“我以前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林粟微微侧过身，故意板着脸说：“怎么能不放心上？我可都记着，高一一开学，你就让我离你远点。”
谢景聿心里一个咯噔，直觉大事不妙。
“不过我能理解你，毕竟我的行为算是‘威胁勒索’，你不喜欢我，是正常的。”
林粟说的，都是谢景聿曾经说过的话，他这会儿真是悔不当初，百口莫辩。
“林粟。”谢景聿轻声喊她，像是求饶一样。
林粟忍不住笑了：“虽然你现在不介意，但是我当初趁人之危是事实，我知道这件事我做得不光彩，但如果再回到那个时候，我还是会那么做。”
“当时的你对我来说，就是救命稻草，我必须抓住，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该承担的后果，我不会逃避。”
林粟不为自己脱罪，也不辩解，坦然地接受所有。
谢景聿看她这样平静，心口一松，知道今晚的意外真的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她一如既往的强大。
但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他希望在他面前，她可以任性、自私、随心所欲。
谢景聿垂下眼，接上林粟的话：“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你需要我这根稻草，不要有顾虑，直接抓住我。”
这句话不似承诺，却比任何承诺都动人。
林粟的心旌被风撩拨起来，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抓住谢景聿的衣角。
谢景聿的一颗心随着她的动作狠狠一荡，真觉得自己化作了一根稻草，被她攥在了手心里。
今晚一切的不愉快都在这一瞬间消散无踪。
晚上，谢景聿回到家，进门看到客厅里亮着灯，就知道谢成康回来了。这一回，他没等谢成康喊住自己，主动在客厅里站定了。
谢景聿看着谢成康，谢成康看着手中的报纸，两个人表面上不说话，暗地里却在较劲。
“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不要为难林粟。”半晌，谢景聿冷着脸，开了口。
谢成康似乎就等着这一刻，他合上报纸，擡起头，眼神阴郁地看着谢景聿，愠怒道：“看来你是一点儿都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让你在学校里离林粟远点儿，你倒好，还当起护花使者了。”谢成康冷哼一声，震怒道：“我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好好读书的，不是让你做些与学习无关的事，和一些带不来任何好处的人交往。”
“你奉行的准则，你自己做到了吗？”谢景聿反问。
“什么意思？”
谢景聿冷笑：“临岩市，那里的人你对来说能带来任何好处吗？”
谢成康脸色微变，但还没被谢景聿两三句话就弄得乱了阵脚。他黑沉着脸，语气不善：“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了些风言风语，那都是没有依据的谣言，我去临岩市出差，都是为了工作。”
“是吗？”
谢景聿反应平淡，谢成康不知道他是真知道，还是在试探，犹疑之间，反而处在了下风。他今天本来想好好教育下这个儿子，现在却被反将了一军。
僵持之间，谢景聿的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来，扫了眼后对谢成康说：“我妈。”
谢成康的表情凝住，他今天和乔意说好了，要她管管自己的儿子，现在却又后悔让她插手了。
“你和你妈好好聊聊，不该说的话别乱说，让她多想。”谢成康警告道。
谢景聿心下冷笑，不再呆在客厅，直接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接通了乔意的电话。
“嗨，宝贝，想我了没？”乔意上来就问。
谢景聿没心情和她绕弯子，他知道乔意的意图。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俩的招数都没变过，一个用强硬的手段，一个用怀柔政策，目的都是为了让他乖乖听话。
“你是想和我聊林粟的事？”
谢景聿直截了当，乔意被抢白，也就不铺垫了，笑盈盈地说：“你爸爸和我说，你和之前救你的那个女孩谈恋爱了？”
谢景聿没有否认，反问她：“你不是说你很开明？”
“以前是以前，但现在高三了，你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且那个叫林粟的女孩不适合你。”
“为什么？”谢景聿很冷静，“你之前不是还让我帮她吗？”
“帮忙是帮忙，但是是有底线的，我听你爸爸说，那个女孩很有心机，我怕她和你走得近，是带有目的的。”
乔意说得算是委婉了，谢成康在描述林粟时说的是——那个野丫头和你很像，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乔意可以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去利用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但她不允许别人蓄意接近他。
谢景聿没有和乔意争执，他沉默片刻，平静地开口说：“林粟是很聪明，但是她的聪明是为了保全自己，不是为了伤害别人。”
“你不用担心她和我走得近，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谢景聿在这当口突然想起高一时他误会林粟拿了自己的信，他们在小树林里吵了一架，那时候她很绝情地说，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她想要的东西了。
他忽的一笑，缓缓说：“我和她之间，是我主动的。”
乔意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感慨道：“我的宝贝儿子真的长大了，都会追女孩儿了，听你这么说，我都想见见林粟了。”
“你会喜欢她的。”
少年的喜欢果然纯粹得毫无道理，乔意笑了，说：“妈妈先声明，我和你爸那个老古董不一样，你再有几个月就成年了，这个年纪，有喜欢的女孩子很正常。”
“但是，你要分清楚情况。”
“你爸爸对你期望很高，他会生气，也是怕你分心，你要向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明年高考，你绝对不能失误，一定要考好，可以吗？”
“嗯。”谢景聿应得很爽快，这回他并不是为了满足谢成康和乔意的期许，而是为了自己，为了林粟。
他们说好要一起去北京，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失误。
谢景聿三言两语把乔意摆平了，挂断电话后，他的情绪很平稳，并没有往回和谢成康乔意对峙后的倦怠颓靡，反而异常轻松。
他想到了晚上林粟拉着自己衣角的样子，忍不住牵起嘴角，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
Ｙ:在干嘛？
春种一粒粟：做你给我找的题目。
Ｙ:做出来了吗？
春种一粒粟：没有，今天这道题有点难。
Ｙ:我现在给你讲解？
春种一粒粟：明天中午去图书馆给我讲吧。
Ｙ:好。
今年才过了三天，他们已经一起泡了三天的图书馆了，即将要去第四次，图书馆已经成了除了教室外，他们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场所。
但谢景聿并不觉得枯燥、单调，而是乐在其中。
林粟为了未来在努力奋斗，他当然不会拖她后腿。
乔意刚才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个人感情而耽误学习，在他们身上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