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谢景聿和林粟白天会出去各处走走，傍晚会骑车在澜沧江边上兜兜风，晚上就一起待在酒店的房间里。
在西双版纳的这几天,他们完全抛却了所有烦心事，尽情地玩乐、享受，但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有期限的，很快,归程就到了。
在景洪市的第四天早上，谢景聿和林粟退了房，直接从机场搭乘飞机去了昆明，飞机落地后,他们取了行李,从到达层去了出发层，按照群里许苑发的位置信息,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四个。
“景聿、小粟。”许苑挥手喊道。
林粟走过去，看着他们四个肉眼可见的疲惫，讶然问：“爬雪山这么累吗？”
周宛回答她说：“是挺累的，我们跟着导游走了徒步线,那边海拔高，许苑还高反了。”
林粟一惊,立刻看向许苑,关切道：“你还好吗？”
“没什么大问题,吸了氧就好了。”许苑笑笑说：“虽然这几天比较累,但是我们看到了很多美景。”
周宛：“是啊，我们还看到了日照金山,特别壮观，一会儿我给你看照片。”
林粟点点头。
另一边,程昱一手搭在谢景聿肩上，乜着他假意不满道：“我们在那边苦哈哈地徒步、爬山，你和林粟在西双版纳过得很开心吧？”
谢景聿扬了下唇，回答很明显了。
“你小子。”程昱捶了下谢景聿的胸膛，又对周与森说：“你看看他春风得意的。”
周与森也只是擡起手拍了下谢景聿的肩，算是打招呼。
谢景聿察觉周与森状态不对，见面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更奇怪的是他时不时瞄一眼许苑，一脸的纠结。
不知道这两人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现在互相不说话，一对上眼就挪开视线，不好意思对视一样。
许苑订了当天上午返回临云市的机票，人到齐后，他们一起去办了登机手续，托运了行李，过安检进了候机厅后不久，就一起登机了。
上了飞机，谢景聿把行李袋放进行李舱的功夫，一回头，发现许苑拉着周宛坐在了林粟边上，直接把并排的三个位置坐了。
他微微皱眉，看向许苑。
许苑有些心虚，指了指另一侧的位置，对谢景聿说：“你已经霸占了小粟这么多天了，就稍微和她分开几个小时，把她让给我们吧。”
另一侧，程昱也在疯狂招呼：“景聿，别黏着你女朋友了，咱哥仨儿坐一起聊聊天，我给你看看我这几天拍的照片，巨酷。”
谢景聿看向坐在里边的林粟，林粟大概也看出了许苑今天是不想和周与森坐一起，就擡起头说：“你坐那边吧，我和许苑还有周宛说说话。”
别人的话不管用，林粟一说，谢景聿就乖乖听话了。
许苑见状，发自肺腑地感慨道：“景聿‘冷面小王子’的形象在我这儿已经碎了，他现在就是‘唯林粟主义者’。”
周宛也赞同，她想到刚上高中时，孙圆圆还猜谢景聿是恋爱脑来着，现在看来，所言不虚。
谢景聿不情不愿地在另一侧坐下，余光见边上的周与森安安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四十五度角望着窗外，像个忧郁的少年，更觉头疼了。
周与森傻呵呵了十几年，突然就换了个人设，谢景聿不用猜都知道分开的这几天，他一定是被某种颠覆他认知的事实撞击了。结合他和许苑今天的反常行为，不难猜出这个事实是什么。
午后一点，飞机落地临云市机场。
他们一行六人，取了行李后，在到达层大厅说话。
程昱有感而发：“现在真有种高中生活一去不复返的感觉，以后再一起出去旅行，就不叫毕业旅行了。”
周宛也伤感了：“是啊，这样的旅行一生只会有一次。”
许苑拉着林粟的手，带些遗憾道：“可惜这次旅行我们没能一起玩到最后。”
之前高考结束、谢师宴散后，林粟都没现在这么不舍。
告别日复一日的考试，道别并肩作战的老师还不算是真正的落幕，而与相知相伴的友人分别，各自奔赴不同的明天，才是高中生涯最后的休止符。
此后他们不能再在一所学校里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一起玩闹，一起为同一个目标拼搏奋斗了。
这次没能从头到尾一起旅行，林粟也很遗憾，觉得就这么和许苑他们分开了，有点可惜。在这当口，她想起了高一的时候，周与森和许苑还有谢景聿说一起去南山镇找自己的事，忽然就有了主意。
“你们想去茶岭吗？我长大的地方。”林粟说：“山里的茶树这个时候已经很茂盛了，还有很多野果可以吃。”
林粟主动邀请朋友去茶岭，谢景聿感到意外，但很快便笑了。
对她来说，那里已经不再是禁忌之地。
许苑最先点了头，说：“可以啊，之前上地理课，老师提过茶岭，我一直想去看看来着。”
她说完，习惯性地看向周与森，和他对上眼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立刻别开了头。
周与森偷偷瞄了许苑一眼，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道：“我也去。”
“南山镇离县城很近，我可以去。”周宛说。
程昱：“你们都去了，那我肯定也去啊。”
林粟看了眼谢景聿，也不要他表态了，直接说道：“那我们到时候约个时间，一起去？”
许苑：“OK。”
做好约定，他们就打算分开回家了。
周宛说自己坐机场大巴去汽车站，再搭车回县城，程昱搭地铁，许苑要打车。
谢景聿看了眼想说话又不敢说的周与森，把他往许苑身边推了下，说：“许苑家远，你先送她回去。”
许苑：“不用了，我自己走。”
林粟立刻说：“你一个人打车不安全。”
周与森这时候看向许苑，不知所措地摸了下脑袋，主动开口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许苑轻轻咬了下唇，她习惯了顾全大局，知道自己这时候拒绝周与森，场面会变得很尴尬，就默认答应了。
出了机场，他们几个人分开，谢景聿打了车，先送林粟回去。
在车上，林粟说：“许苑和周与森有点奇怪。”
“许苑和那傻小子表白了。”谢景聿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林粟也觉得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谢景聿说的这样。
上午在飞机上，周宛展示“日照金山”的照片时，许苑的表情总透着一丝苦涩。林粟猜她大概是在看到“日照金山”的那一刻，鼓起勇气主动向周与森迈出了那一步，但看现在的情况，这一步迈出去的结果似乎并不是很好。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处理好。”林粟并不想许苑和周与森的关系变得尴尬、疏远。
“别担心，他们不会绝交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林粟轻轻地叹了口气，感情这种事旁人插不了手，只能当事人自己解决，她即使有心，也帮不上忙。
谢景聿拉过林粟的手，摩挲了下问：“明天就出成绩了，紧张吗？”
“有点儿。”林粟回过头，问：“你高考真的没被你弟……谢景衡影响吗？”
“没有。”谢景聿回得很干脆。
除了谢景衡，林粟还有别的担心：“你要报植物学专业，你爸会同意吗？”
“他同不同意都不重要，我不需要他的认可。”谢景聿看着林粟，说：“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之后会搬出来自己住，等大学开学离开了临云市，谢成康更管不到我。”
林粟惊讶道：“你租了房子？”
“嗯，旅行前托熟人帮忙找的。”
“在哪儿？”
“你猜。”
林粟看谢景聿微微牵起的嘴角，试探道：“在我家附近？”
“嗯，隔壁小区。”谢景聿坦白道。
林粟消化了下，很快笑了，说他：“现在才告诉我，你真能瞒。”
谢景聿手上一动，和林粟十指相扣，笑道：“主要是之前房子没定下来，也想给你个惊喜。”
林粟的确惊喜：“你之后可以来我家吃饭。”
“你妈妈……”
“她早就看出来了。”
谢景聿勾勾唇：“那我也算是见过家长的人了。”
林粟抿着笑，手指一蜷，回扣住了他的手。
到了林粟家的小区门口，谢景聿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搬下来，要分开的时候舍不得了。
林粟扯了扯自己的行李箱，见谢景聿不松手，失笑道：“又不是今天分开了，之后就不见面了。”
谢景聿低头看着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不能住一起了。”谢景聿低声说。
林粟脸上微热，谢景聿现在哪里还有在植物园第一晚犹豫不定的样子。
“你不是在隔壁租了房子吗？”
林粟点到为止，谢景聿心领神会，他松开抓住行李箱的手，两步走上前，抱了抱她：“明天查完成绩，记得告诉我好消息。”
林粟擡手环住他的腰：“你也是。”
他们相拥着，信任着对方，笃定明天一定会收到彼此的好消息。
毕业旅行结束，就要回归现实了，对高三毕业生来说，当前最大的现实就是高考成绩。
出成绩那天，林晓穗一大早又去拜拜了，林粟虽然有把握，但心里难免紧张，不仅担心自己的成绩，还记挂着谢景聿的。
下午两点，林粟在林晓穗和赵勇为的注视下，登上了考试院官网，输入账号、密码还有考生号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点了查询的按钮。
页面缓冲了好久，就在林粟一颗心快到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分数出来了。舒词
660，这个分数很吉利。
林晓穗和赵勇为看到这个分数都激动了，林粟也如释重负。
高中三年，林粟的成绩曲线是上升的，这次高考难度大，她本以为自己的分数可能会下降一些，但没有。这三年，不管多苦多累她都咬着牙没有放弃，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高考中考出了自身最好的成绩。
林粟平复了下情绪，很快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但一直无人接听。她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心里头惴惴不安，唯恐谢景聿出了什么差错。
电话联系不上，她打开了Q.Q，谢景聿的头像是灰色的，他不在线。
六人群里程昱说自己考得还行，又问了一圈成绩，许苑、周与森还有周宛先后在群里发了成绩截图，他们在群里聊了几句，都对自己的成绩还挺满意，至少没发挥失常。
林粟便也学着他们，对着电脑的成绩查询页面拍了张照，发到了群里。
yūyúyǔ昱：我去，林粟你分这么高啊。
宛在水中央：排名也挺高的。
yūyúyǔ昱：景聿呢，快来个王炸！
Spider-Man：别喊了，他这会儿估计被招生组围困住了。
yūyúyǔ昱：！！！
yūyúyǔ昱：是我想的那样吗？！
Spider-Man：我中午给老孙打电话，他说他正要带着清北的招生组去他家。
许个心愿：我刚才听我妈说了，景聿是省状元。
yūyúyǔ昱：牛啊牛！
林粟看着群里滚动的消息，悬着的一颗心渐渐落了地，她知道谢景聿现在一定分身乏术。既然招生组的人上门了，那他不仅要选学校，还要选专业，他今天估计就会和他爸摊牌，这又是一场硬仗。
想到这儿，她多少有点担心。
高考成绩能查询后没多久，分数线就出来了。一下午，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成绩、志愿的事。
林晓穗和赵勇为店也不开了，下午就跑去乡下文昌庙还愿。林粟待在家里，翻着学校发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时不时去看一下手机。她给谢景聿发了短信，但他一直没回。
随着时间渐移，林粟的心里越发焦灼，眼看都傍晚了，她再坐不住，给许苑发了条消息，问到了谢景聿家的具体位置后，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她才跑出小区，转头就在朦胧的暝色中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谢景聿看到林粟，微微一怔，随后轻声一笑，快步走过去说：“每次我来找你的时候，你都在半道上。”
“你知道的，我不是会等在原地的人。”林粟没有停下脚步，径自朝他走去。
谢景聿糟糕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他张开双手，迎面就把林粟抱进了怀里，再埋首在她颈侧。
“抱歉，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你。”
“没关系，你的好消息我已经收到了，恭喜你。”
林粟能感觉到谢景聿的疲惫，今天一天，他一定经历了难挨的事情，以至于金榜题名都没有任何的喜悦。她什么也没问，擡起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给他安慰和力量。
谢景聿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家庭破裂的纷争，谢成康的暴怒和乔意的歇斯底里让他疲于应对，他直接挑破了这个家的脓疮，撕破了表面的平和。
虽然一直活在废墟之中，他早已看清了这个家的现实，但它分崩瓦解的这天，他还是会感到难以排遣的痛苦。
林粟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苦痛和压抑，亲手把自己曾经最看重的东西毁掉，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谢景聿，你还有我。”林粟侧过头，在谢景聿耳边轻声安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谢景聿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困在沙漠中彳亍独行的人，而林粟是一片绿洲，看到她、抱着她，他就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
“林粟。”
“嗯？”
“再恭喜我一下吧。”谢景聿松手，拉开了点距离，低头看着林粟，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我女朋友也考得很好，我们要一起去北京了。”
林粟心头一动，立刻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热烈道：“恭喜你啊。”
谢景聿看着林粟的笑靥，郁结在胸口的浊气顿时消散，此时此刻，他已抵达了心中的绿洲。
他捧起她的脸，低头虔诚地亲了亲，愉悦道：“恭喜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