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高考成绩出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一中在放榜之后组织了个志愿填报指导的讲座,让高三毕业生自愿去听讲,匡扶正义,为“杂草”正名队的所有人都去听了。
开讲座的是高三年级的段长,他见谢景聿这个状元来了,就当众表扬了他,还笑嘻嘻地问他没有填报志愿的烦恼,怎么还来听讲座,是不是想学校里的老师了。
谢景聿想也不想,直接回答说自己是陪女朋友来的,他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他身边的林粟。饶是林粟再稳重,在老师和同学们齐刷刷投来的目光中,还是稍稍感到难为情了。
谢景聿和林粟现在已经是学校里的红人了。
省状元出在临云市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很多媒体都想采访谢景聿,但去他家都没堵到人,倒是采访到了状元他爸。谢成康对着媒体假模假样地扮演慈父的角色,揽功说自己在孩子的教育上下了很多功夫,并且说专业的事尊重谢孩子的选择。
想采访谢景聿本人的媒体都铩羽而归,最后只有一家媒体得逞了,那就是——临云一中校报。校报的主编是下一届的学妹,她很聪明,知道直接找谢景聿没用,就以林粟为突破口,千方百计地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再对着学姐好一番撒娇。
林粟心软,不好意思拂了学妹的请求,就去劝说谢景聿答应访谈,当然,她也给了他一点“酬劳”。那个学妹主编亲自采访传说中的学神学长,访谈问题里除了有关学习的,就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他和林粟的故事。
谢景聿对学习问题都没什么兴趣,往往都是一言概之,但提到林粟,他的话就多了。在访谈中,学妹为学长学姐的携手进步,共同奔赴一个城市的爱情动容,她最后把能刊登出来的内容整理刊印在了校报上,不能刊登的爱情故事写成了一篇小作文发在了校园网上。
一时间,谢景聿和林粟这对学霸情侣成了校园里的美谈。
讲座结束已经是傍晚了,他们六个从阶梯教室里出来,站在门外聊了下志愿的事。
程昱说:“我踩线,现在就主打一个服从调剂,哪所学校收我我就去哪所。”
周宛很快接上:“我一志愿是临云大学的会计专业。”
许苑“啊”了声,问:“你不报文学专业吗?”
“会计专业比较好就业。”周宛变得坦然了,她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在选专业上的功利性,并且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是我不会放弃写作的。”
许苑和林粟都笑了。
“许苑你呢?”周宛问。
“我啊,人大法学。”许苑回答得很果断,想来是一直以来都有目标的。
程昱撞了下不在状态的周与森:“你最近怎么回事,突然走起了深沉路线,见景聿有女朋友,想模仿他招女孩子喜欢啊?”
“我还需要模仿他吗?”周与森说完,想到什么,瞄了许苑一眼,见她低着头,心口微堵。他看程昱等着自己的回答,便说:“公安大学吧。”
“唷,那你最近可得好好锻炼,报完志愿还得体检、体测,可别分数达标了,体格不达标。”程昱说。
周与森一听,可算来劲儿了:“去你的,我一直都有跟着我爸做训练,警校体测都是小意思,分分钟通过。”
“那就成,等你好消息。”程昱的目光扫向谢景聿和林粟,摆了下手,“得,你俩都不用说了,学霸情侣的事迹已经传遍了,连我妈都和我打听你们,托你俩的福,我看接下来几届,学校里的‘早恋率’得翻一番。”
周与森这时候问谢景聿:“你真要当‘园丁’去啊?”
“嗯。”谢景聿应道。
“我还当你以前开玩笑的呢。”周与森拍拍他的肩,“不过你喜欢就好,以后我家院子里的树就交给你照顾了。”
谢景聿乜他一眼,无情地把他的手给抖落了。
“这么说,你们四个都去北京啊。”程昱看向谢景聿和林粟,再看向周与森和许苑,打趣道:“嘿,正好两对。”
“你瞎开什么玩笑呢。”周与森给了程昱一拳,他本意是觉得这样的玩笑会让许苑不舒服,但没想到他话说完,许苑的表情更黯淡了。
许苑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我妈在校门口等我呢,我先走了。”
“我也要走了,不然赶不上回县城的最后一班车了。”周宛说道。
程昱见状,便一拍手说:“那就就地解散,各回各家,等过两天出发去茶岭的时候再见。”
周与森看许苑要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干着急。他回头看到谢景聿和林粟手拉着手,立刻丧着一张脸,泄气地说:“林粟,能不能把你男朋友借我一会儿?”
林粟猜周与森是想和人聊聊许苑的事,有些话他们男生之间说说会更好,她便回头看向谢景聿:“你们去吧。”
谢景聿瞥了眼周与森,见他闷闷不乐的,也于心不忍,就擡手摸摸林粟的脑袋,说:“你和阿姨还有叔叔说一声,晚上我就不去吃饭了。”
“嗯。”
林粟走后,谢景聿和周与森去了学校操场,他们管学弟借了个篮球,在场上先热了热身。
“你现在是自己搬到外面住了?”周与森运着球,一边问谢景聿。
“嗯。”
“在林粟家附近?”
“对。”
周与森啧啧道:“你现在成上门女婿了啊,还去她家吃饭?”
谢景聿瞄准机会,把周与森手上的球抄了,转身投篮。球进后,他看向周与森,挑眉问:“你有意见?”
“我没意见。”周与森把球捡起来,运了两下说:“看到你和林粟感情这么好,作为朋友,我为你们高兴都来不及。”
“你们现在这状态,真挺好的。”
谢景聿难得听周与森用这种艳羡的语气说话,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你和许苑怎么回事?”
周与森一听许苑的名字就露出了苦相,叹一口气:“说来话长。”
“我走了。”谢景聿作势要走。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一点儿耐心都没有。”周与森赶忙喊住谢景聿。
谢景聿看周与森抱着球颓唐地走到场边坐下,便也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周与森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之前在云南看日照金山的时候,许苑突然和我说,说……”
“她喜欢你。”谢景聿直接接道。
“你怎么知道?掐指算的?”周与森惊诧回头。
谢景聿无语,没和他磨叽,干脆地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一开始以为她开玩笑的,但是她说她是认真的。”周与森眉心打结,“她说她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喜欢我,怎么会呢?那时候她不是跟你比较好吗?要喜欢也应该喜欢你啊?”
谢景聿听不下去了,擡手轻拍了下周与森的后脑勺,问他:“你把这话和许苑说了?”
周与森跟鹌鹑似的,心虚地埋头。
谢景聿看他这样,就知道差不离了,这也难怪许苑不想搭理他,纯纯是活该。
“那天从云南回来,我送她回家,在车上的时候她说她之前是因为高反,脑子缺氧了才胡言乱语的,让我别放心上。”周与森的眉头紧紧皱起,拔高声调说:“但是我怎么能不放心上呢?”
谢景聿听周与森这么说,就知道他没傻到家,还能拯救一下。
“所以,你是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周与森觉得自己的思绪跟毛线球一样缠成一团,理都理不清。他烦得把篮球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朋友,从来没想过她会喜欢我。”
谢景聿忖了下,问:“你对许苑是什么感觉?”
周与森略微思索了下,回道:“只要有她在,我从来都不怕开的玩笑没人接,也不怕自己的提议没人赞同,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看到她就会很安心。”
“我之前一直觉得有她这样的朋友非常幸运,所以不想失去她。”周与森说得很真挚。
谢景聿问:“你想和她一直做朋友?”
“不行吗?”
“可以。”谢景聿看着周与森,冷静地说:“但是没有什么关系是一成不变的,就算是友情也会有亲疏。以前在学校,我们可以天天待在一起,但是等上了大学,进入社会,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要求许苑还像以前一样跟在你身边。”
周与森微微愣怔,相似的话许苑之前也说过,那时候他听完心里就堵得慌,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发堵。
谢景聿见周与森发懵,不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接着说:“你如果只想和许苑做朋友,就要接受她之后会喜欢别的男生,对别的男生好的事实。”
周与森想到这个可能,眉头就皱起来了。
谢景聿见状,心里有底了:“你要是可以接受,就去和许苑说清楚,她是个很通达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拒绝就不和你做朋友的,这样她也能尽早整理好自己的感情,继续往前走。”
谢景聿刻意道:“正好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她。”
周与森一听,急了,他把篮球一扔,伸手勾住谢景聿的脖子,恶狠狠地问:“你什么意思?”
谢景聿乜他,语气凉凉地说:“许苑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她在感情里不会是需要付出更多的那个人。”
周与森听完,脸色微微一凝,松开了手。
谢景聿起身,捡起篮球,对着周与森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找许苑说清楚,别拖着她。”
周与森垂着脑袋,陷入了沉思之中。
……
谢景聿和周与森聊完,把篮球还给了学弟,他离开球场,正准备离校,好巧不巧碰上了孙志东。孙志东非要拉着他去家里吃一顿饭,说是叙叙师生情谊,谢景聿拗不过,只好跟着去了他家。
孙志东话多,一顿饭从高一聊到高三,等谢景聿吃完饭离开,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他本来想联系林粟的,转念又想现在让她出来也见不了多久的面,不如明天再约她。
他径自回了租屋,打开门,见房间里的灯亮着,走过去一看,发现林粟就躺在自己床上,枕着一本书睡着了。
看着她,谢景聿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才转身进了浴室。
洗好澡出来,林粟还没醒。谢景聿小心翼翼地上了床,躺在她身边,侧着身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一时间好像回到了他们在西双版纳的时候。
林粟一觉睡得舒服,醒来时发现四周漆黑,她愣了愣神,立刻惊醒。
谢景聿察觉林粟醒了,伸手把床头灯拧亮,再侧过身,擡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问:“怎么会在这儿睡着了?”
林粟看到谢景聿,安心了。她翻个身,看着他说:“我妈让我来给你送汤,我以为你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就等了等。”
“你和周与森去哪儿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林粟问。
“我和他就去操场打了会儿球,走的时候碰到了老孙,他拉我去他家吃饭,所以回来晚了。”谢景聿别了别林粟的碎发,说:“你等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这样我也能早点从老孙那里脱身。”
林粟笑了:“我以为你和周与森聊得太尽兴了,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我和他能有什么好聊的。”
林粟问:“周与森怎么样?”
“挺好的,总算是开窍了。”
“他是喜欢许苑的吧?”林粟问。
“嗯。”谢景聿说:“喜欢而不自知。”
林粟蹙了下眉,发自内心地说:“你们男生的想法有时候真难懂。”
谢景聿挑眉:“你说周与森就算了,怎么稍上我了?我可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你。”
林粟耳热,忍不住往前凑近了些,说:“但是我以前就琢磨不透你,一开始你对我好,我还觉得莫名其妙,以为你是想换种方式报复我。”
谢景聿无奈:“看来我高一的时候的确对你很恶劣。”
“那倒没有,顶多是态度冷淡了些。”林粟很客观,她回想了下,说:“唯一比较恶劣的一次,是你误会我拿了你的信。”
“但是第二天你就和我道歉了,那时候我就想,你这个人还挺能屈能伸的,就算再不喜欢我,做错了还是会道歉。”
虽然林粟是在夸赞,但谢景聿想到那时候的自己,就恨不得时光能倒流。他能想象得到她当时得有多委屈。
“这么看,我比周与森还糟糕。”谢景聿无比懊悔。
林粟看着谢景聿,他的面容褪去了男孩的模样,更像个男人了。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魔药,明明他们才认识了三年,但她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些年少时的矛盾和磕碰都记不清细节了,而留下的痕迹也早已被爱意弥合。
她撑起身体,主动凑过去亲了亲谢景聿,笑着说:“那时候你和我道歉,我忘了回复你,我原谅你了。”
谢景聿看着林粟,眼神深之又深。他没办法轻易地原谅自己曾经给她带去的伤害,只能以此为戒,告诉自己以后要加倍对她好。
“我不会让你成为付出更多的那个人的。”谢景聿擡起手,轻轻摸着林粟的脸说。
“嗯?”
谢景聿没有做出更多的解释,而是翻过身,深深地吻向林粟,就像落下一个郑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