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民的手都哆嗦了,眼看着被他揪住的被褥一角就要从他的手里掉出去了,他赶紧抓紧,深吸了一口气,又将被褥拉高了一点。
那被叠在下面的人皮露出了更多。
裴泠泠看到了人皮的脸,眼睛和嘴都是空洞洞的窟窿,很是可怖,她强忍着恶心观察着那些人皮,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了一个非常惊悚的发现。
眼前这张铺在表面、近在咫尺的人皮竟然给了裴泠泠一种非常眼熟的感觉,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她又仔细地看了几眼,终于想起来了,这张人皮的长相,正是那些之前被人看到被塌方的三号坑埋在土里的其中一个。
刘建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骇然得差点叫出了声,最后又硬生生忍住了。
铺在床板上的人皮层层叠叠,一张叠一张,被压得薄薄的,紧紧地贴在一起,像是被什么很重的物体压过一般。
刘建民僵硬了片刻,这才忍着恶心揪起叠在表面的那层人皮掀了起来。
裴泠泠虽然没有触觉,但这一下还是把她恶心到了,那人皮上面布满了油脂,刘建民这一掀,捏了一指头的结块油脂,很是恶心。
表面那张人皮被掀了起来,下面的人皮也露了出来,那一张人皮的脸同样也非常熟悉,也是那三人中的一个。
刘建民连着将第二张也掀了起来,表层上的三张果然正是那三个人。
那次三号坑塌方,不少人都看到他们三个被埋进了土地,谁知道挖出来之后却变成了三尊人首蛇身的青铜像,而那三个本来应该被埋在土里的人却正在帐篷里睡觉。
当时很多人都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现在看到这些人皮,裴泠泠更加肯定那绝对不是幻觉。
那么现在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变成了,如果这里的人皮是那三个人的,那么他们后来看到的那三个人又是谁?
他们的人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那个奇怪的屋主人杀的吗?
刘建民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现在紧张得不行,那个怪异的男人正在屋子外面,他甚至有些怀疑,男人是故意走出去,好让他看到屋子里面这些可怕的场景的。
冷汗大滴大滴地滴落下来,刘建民没有就此把手放开,他咬牙拽住了第三张人皮,将第三张人皮也掀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刘建民整个人如遭雷劈,甚至因为惊恐,都忘记了呼吸。
裴泠泠虽然心中已经有些预料了,但是看到那第四张人皮的时候,她还是愕然了。
那张人皮的样貌她同样非常熟悉,几乎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那是林千山的皮!
林千山的皮在这里,是被硬生生剥下来的?也就是说真正的林千山已经死了?那么营地里的那个林千山又是谁?裴泠泠开始回忆当初看到的刘婆婆写下的笔记。
笔记里面确实有提到,林千山变得越来越奇怪,但是上面并没有说林千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奇怪的,也就是说,现在的时间点上,林千山已经开始异变了?
裴泠泠之前一直都以为,那些所谓的异变是内部的,类似于从本质上发生了某种变化,被某些东西污染了,但是现在看来,异变似乎就是彻底的转变,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或者应该说——变成了另一个物种。
原本的林千山应该是已经死了。
裴泠泠在脑子里下意识将这些内容联系在一起,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的林亚晨。她跟着林亚晨走进实验室之后,也是在实验室的衣柜里看见了挂着的一张张的人皮。
这些人皮——
裴泠泠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测,她看着被刘建民捏在手里的那几张沾满了油脂,看起来有些滑腻的人皮,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词语——蛇蜕。
刘建民的手哆哆嗦嗦的,他想继续将人皮掀起来,看看下面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外面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大惊,一把将手里揪住的人皮放下,又胡乱把被褥扯好,最后盖上铁盒子的盖子,将铁盒推进了床底下,这才一脸惊恐地向外张望着。
“啪嗒、啪嗒——”
脚步声近了,更近了,带着某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拖沓,刘建民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了。
刘建民心中的惊恐已经到达了极点,他不知道这些人皮的主人是不是还活着,更不知道那些营地里的人到底还能不能算是人,但是这些人皮出现在这里,必定和那个奇怪的屋主人有关系。
刘建民甚至觉得自己全身的皮一阵阵地发紧,头皮也开始发麻,他几乎已经想象出自己被捆绑住强行剥皮的场景了。
他本身的专业就和古代文化有关系,对于很多丧葬习俗都有所了解,在他曾经所学习的知识里面就有关于“剥皮”的酷刑。
把人埋在土里,在头顶割一道十字形的口子,再将水银灌进去,人的身体就会和皮自然分离,这过程被叫做“活剥”,可以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人在被剥皮的过程里,意识还是清醒的,非常痛苦。琇書網
刘建民觉得,自己这一次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最让他觉得不甘心的是,他根本没有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没明白要杀死他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想要盗取文物的文物贩?可是文物贩大多是为财,他们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更何况,如果只是普通的文物贩,他们又有什么能力可以让已经被剥了皮的人,还想正常人已经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面?
就在这时候,刘建民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一只手抓住了,接着他就被狠狠地向床底下拖去,他几乎下意识就想挣扎,嘴却被人捂住了。
那双手的力气极大,像铁钳一般地将他钳制住。
这突变反倒让裴泠泠松了一口气,此情此景实在是太熟悉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刘建民惊恐地转头看向将他拖入床底的人,正好对上了沈瞳冷漠的目光。
果然是沈瞳。
裴泠泠想起爷爷走进这间屋子之前在屋门口看见的脚印,那脚印明显是鞋踩出来的,但是那个古怪的、像原始人一般的屋主人却并没有穿鞋,也就是说那些脚印不可能是他踩出来的。
现在看到沈瞳竟然也在这间屋子里,裴泠泠估计那些脚印很可能就是沈瞳留下来的。
刘建民看到沈瞳之后,也稍微冷静了一点,但他眼中还是有掩盖不去的惊疑之色。他刚刚在床上看见了好几张本来还活着的人的人皮,如今乍一看到沈瞳,一时心里也有些疑惑,不知道沈瞳的人皮是不是也被人剥下来垫在床板上。
铺叠在床板上人皮他才看到第四张,下面还有好几张没来得及看。
沈瞳见刘建民想说话,面无表情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裴泠泠透过爷爷的目光和沈瞳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沈瞳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她又说不太清楚。
“吱呀”一声,木质门被推开了,声音拖得老长,带着某种酸涩的扭曲感。
刘建民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啪嗒、啪嗒——”
是脚步声,有人走进来了。
接着就是某种咕哝声,像是从喉管里挤出来的一般,嘶哑难听,让人全身发麻。
躲在床底下,视线被遮挡,刘建民听到这声音之后明显变得更加紧张了,他的拳头都不自觉握紧了。
刘建民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戒备地看向沈瞳,眼神中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沈瞳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的表情相当冷漠,不过这种冷漠正好显得他此时比较镇定,稍微缓和了一些刘建民的紧张心情。
裴泠泠注意到,沈瞳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破了,掌心有一道血口子,正往外冒着血。
沈瞳在指腹上沾了些血迹,然后在刘建民有些惊恐的目光下,用血在地上画了起来。
很快,布满污垢油渍的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裴泠泠很熟悉的图案。
那是一个五角星,中间一只眼睛的简笔画。
刘建民显然没见过这个东西,他眼中的疑惑更加浓重,还带着一些不安。
很快,那个血色的图案就彻底画好了,沈瞳收起手指,他的指腹上还沾着血残留的血迹。
“啪嗒、啪嗒——”
外面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拖沓,最后竟然停下了,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
发生什么了——
刘建民深吸了好几口气,沈瞳这才终于开口:“可以出去了。”
“啊?”刘建民还是没太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听到沈瞳这么说,他下意识向四周看了一眼,这一看,他顿时大惊失色,连带着裴泠泠也非常的震惊。
周围的场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产生了变化。
破旧的小屋消失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空地上立了很多青铜器,而刘建民和沈瞳也并不是躲在一张床地下,而是躲在一口高脚巨鼎之下。
刘建民有些惊恐地从巨鼎下面钻出来,差点儿磕到头,他愕然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那口鼎很大,半人高,鼎身可以一人环抱,而在鼎的边沿则耷拉着一张张的人皮,上面沾着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飘飘摇摇,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
刘建民之前看过的那卷竹简则安静地躺在巨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