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买别墅了,现房,又是精装修。”赵延嘉左手米糕,右手马耳,面前一碗田七炖小鸡公,眼眸黑亮,深情款款地表演,“我们什么时候搬进去,终于不用住酒店了,咱有家了,哥。”
江向怀没理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小米粥和水煮蛋,原本想吃个马耳,却又嫌弃太过油腻,最终没碰。
赵延嘉见他不吃,吃完了自己手上那个,伸手就去拿他盘里的马耳,结果手滑弄掉了。
他赶紧捡起来,趁没人注意,又放回了江向怀的盘子里。
江向怀眼睛虽没看他,声音却危险:“赵延嘉,自己吃掉。”
因为蔡阿嬷不舍得浪费粮食,等下误以为这是个没人动过的马耳,不小心被她吃了就不好了。
赵延嘉不想吃,叶白安慰他:“没事的,你刚刚掉地上不到三秒,趁灰尘不注意你已经捡起来了,放心吃吧。”
赵延嘉还在犹豫。
下一秒,叶白就趁他不注意,把掉地的那个马耳塞到他嘴里了。
叶白说:“没事的,你现在趁你嘴巴不注意,放心吞下去。”
周织澄给赵延嘉推了一袋子豆浆过去,落井下石:“再喝点豆浆洗一洗灰尘。”这是菜市场门口卖的,用塑料袋装的新鲜豆浆,很好喝,以前她念书,阿嬷没空磨豆浆,就会去买回来让她喝。
江向怀也想喝袋豆浆,但他不会插吸管,这种薄袋子很容易插破,他不动声色地拿走了周织澄手里已经开过的那袋,淡定地咬住吸管。
周织澄看都不看他,又开了一袋。
赵延嘉:“你这个假洁癖,恶不恶心啊,我赵延嘉这辈子就是渴死,孤单死,从南日海跳下去,也绝不喝别的女人喝过的东西!”
周阿公又跟村里的一个老头买下了一车刚砍的柴,他招呼江向怀过去。
江向怀已经很熟练了,他戴着手套帮着把柴火堆在墙角。
周阿公得意地告诉他:“堆着等下次结婚办流水席烧火用。”他轻咳一声,“当然了,你现在还在考核期。”
江向怀很上道:“我明白的,阿公。”
两人洗完手。
江向怀昨晚跟销售说了他要买那套房子,销售天没亮就在酒店门口等着他了,带他去售楼部,两人签了房屋买卖合同,爽快地交完了钱。
他把合同放在了周阿公的面前,还有那个店面合同,以表他的诚心。
周阿公戴上了老花镜,大白天打开了电灯,认真地研究了起来,其实他也看不懂其中的门道,但是他看到了购房人是江向怀,皱眉:“你这是那个……婚前财产是吧?婚前买房。”
他不怎么懂法律,但是他家老太婆看的那些剧,编剧说男主爱女主,都是要买房写女主名字的,他心凉了一半。
江向怀连忙解释:“阿公,这只是合同,还没办房本,房本肯定写澄澄的名字。”
赵延嘉作为亲弟弟,这时候可不能拖哥哥后退,他搬了张凳子,坐到周阿公旁边,一边给周阿公打扇子,一边解释,比对客户还热情:“阿公,有些男人婚前买房只写女方名字才是不安好心,一种呢,他全款买下,名字只写女方,女方家里是不是感觉特别高兴啊?”
周国华点头:“当然了,这不等于女方白得一套房吗?”
“这你就不懂了。”赵延嘉说,“我前几天接到一个咨询就是这样的,白高兴了呀,一离婚男方就提供当初购房的资金证明,证明这房子就是他婚前单独出资买的,法院肯定把房子判给他的,没有赠与合同,买房只写女方名字也没用的,还占了女方的首套房资格,在有些城市,首套房资格可重要了。网络上还流传着一个大佬外面养女人,也是这样一顿操作,几年后,他通过法律手段把房子要回来了,那女人什么也没得到,倒贴几年青春,大佬爽了几年,房子还增值了。”
周国华大骂:“真不是个男人!”
赵延嘉继续说:“还有一种,他只付了首付,后面婚后分期付款,写了女方名字,也只是嘴巴上好听,说的好像他给老婆买房了对吧,其实不就是小夫妻共同还贷,要是离婚了,除了婚内还贷份额均分,他多出的首付,其实就等于他投资房子了,女方根本占不到便宜,还给男的赚了名声。”
“要是离婚的时候,贷款没还完,男的拍拍屁股要房子份额折现,女方要想尽办法去还剩下的贷款、再还男方钱,如果男方再动点手脚,女方征信就得出问题了,所以,写名字根本没多大意义,法律保护出资方,这都是那些精明的男人拿来骗女孩子的感动的。”
谁也不敢信,面前这苦口婆心的居委会大爷模样的人,就是当初那个傲慢的延嘉大少爷。
周阿公这下听明白了,原来房本写名都没用,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贪江向怀财产的,他们两个老人手上的钱是够给周织澄在县城买一套新房的。
他道:“也是,他自己辛苦赚的钱,写他自己的名字吧。”
江向怀:“阿公,到时候我会带澄澄去公证处,公证房产赠与合同的。”
周阿公笑了下,他脱下老花镜:“澄澄不可能去的,你也别折腾了,我们也不会贪你的钱。”他又补了句,“不过,虽然澄澄身上钱不多,但你也不能算计她的。”
江向怀嘴唇弯起来,补充道:“我还买了个店面。”
“在哪?”周阿公做了一辈子生意,对店铺最感兴趣,“你买了要开律所啊?”
他看了下地址:“在一楼啊,一楼不好开律师楼,那里人流多,吵闹得很。”
“没有,提前退休,不当律师了。”江向怀笑着,唇角的弧度浅浅。
但几人都没当真,尤其是陆合,他根本不相信。
这里就算再好,再安逸,再治愈温暖,也只是个小地方,没有给有才能的人任何飞翔的机会,在这里只会浪费才华,浑浑噩噩,而且,钱也赚得少得可怜。
他始终相信,江律师只是在这边拍摄节目、短暂停留,他是喜欢周律师,但他不可能为了周律师留在县城,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回北城吧,那里有更好的工作机会,更多的赚钱可能,以及更优渥的生活条件。
多少人为了下一代更好的教育、生活资源,拼了命地都要留在北城,拥有一个北城户口,多少年轻律师奋斗的目标就是成为大所的合伙人,而江律师会舍得放弃他已经拥有的这些资源么?不会的,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他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回去北城,回到明迪,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赵延嘉还在思考着要开什么店,提议:“开个游戏厅吧,我第一个光顾。”
他也不信他哥会留在南日县,就算他哥想,他大姨、姨丈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他哥是家中的独子和骄傲,窝在小县城里工作,还不当律师了,他姨丈肯定觉得丢人,擡不起头,他大姨肯定会再发疯一次的。
周阿公摇摇头:“开游戏厅害小孩!”
赵延嘉:“开饭店?”
周阿公:“外地人想在这开饭店?难。”他看着江向怀,嫌弃道,“你除了会当律师,你什么也不会啊,做饭也就那两下,搬东西也不够有力气,招待人也不灵活……想创业啊,难。”
赵延嘉也叹气:“哥,你还是当你的律师吧。”
江向怀无言以对。
等到周阿公去店里了,江向怀才又开口:“赵延嘉,我没开玩笑。”
赵延嘉一开始笑嘻嘻的,听明白了他这句话后,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看着他哥,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已经能想象过段时间,家里的腥风血雨了。
江向怀笑意温和,语气平静:“你先帮我告诉小姨和姨丈。”
赵延嘉害怕地捂住耳朵,快速走开:“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不要告诉我。”
他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他还记得好几年前,大姨和他哥吵架,他坐旁边打手游,逆风翻盘激动时刻,没忍住喊了一声,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他大姨,她忽然冲过来,“啪啪”就给了无辜的他两个大嘴巴子。
委屈得他当场眼泪像瀑布一样哗啦啦流下,他长那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呢。
他妈还劝他想开点:“你大姨力道均匀,一边脸一个巴掌,你的脸还是左右对称的,没事,坚强,儿子!”
饭后,周织澄和江向怀去另一个帮扶对象孙福地的家里,她让三个实习生回律所接待咨询,还有就是思考一下该如何帮林维升拿回他父母的死亡赔偿金,下午再跟着何砚铭去开庭。
孙福地人在医院,他们俩就往医院去。
周织澄难得开了四个轮子的,江向怀坐在副驾驶,中间等红灯的间隙,周织澄用余光从内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看他这大少爷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开网约车的。
江向怀也看向镜子,目光交叠,他朝她笑,她没什么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他从中控台上拿了一盒巧克力,她喜欢吃白巧克力,一般都甜到发腻,但他还是吃了一颗,果然,甜到齁嗓子。
周织澄说:“不许浪费。”
他只好强迫自己吞下,面孔严肃得仿佛在吃毒药。
一路上,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一直在找话聊天:“你什么时候买的这车?”
“阿嬷买的,年初买的。”周织澄回。
他说:“嗯,车子还不错。”
她本来想问,哪里不错了,但开口却淡声道:“是还不错,她买来给我当嫁妆的,当然要买质量好的,那时候相亲要结婚了。”
江向怀知道她说的是何今屿,他沉默了一会,知道她是故意来噎他。
而且还有点巧,来的这县城医院,不正是何今屿的工作单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