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期节目不出意外又大火了一把,《她说》这个新节目在西京电视台算是初初站稳了脚跟。付台长把何年和靳夕叫到办公室嘉奖了一番。“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
靳夕背着付台长偷偷翻了个白眼,向何年挤眉弄眼:“也不知道谁当初逼你撤了我。”
何年食指放在唇间,比了个嘘。
“第三期节目如果收视点还可以提高百分之二十,我就建议台里把你们的节目放到八点档来。那些老家伙也不会天天吵吵要解散深调组了。”
“我们会好好做。”何年舒一口气,好像放下了一个心事。
“第三期节目是关键,你们一定要好好选题!找那种会大爆大热的,最好踩中所有人**的。林姝这个案子虽然教育意义深远,但不够爆炸。”付台长呷了一口茶,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靳夕坐不住了。“我们如果为了收视率这样做,不就丧失了做这个节目的初衷吗?我们要找的是值得报道的新闻,而不是蹭热度必须报道的东西。”
何年拉了拉她衣袖,让她别意气用事。
付台长点点靳夕:“小姑娘,要想生活,先得生存。”
靳夕从台长办公室攒了一肚子气跑出来。“你刚干嘛拉住我?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为了热度做的新闻吗?”
“但台长有句话说得对,我们先得保住深调组,才能谈理想谈抱负。”
“你这是苟且偷生!”靳夕不忿,骂了何年一句。
何年拉住她,面色严肃:“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我要辞职了。”
靳夕脚步一滞。“你说什么?”
“先别跟大家说。”何年把她拉到一边。“等到第三期节目做完,我就会离开。暂时没有告诉其他组员,让他们安心做完这一期。深调组保住了,我就可以安心的走了。”
“为什么?”
“私人理由。”
“……那你为什么要先告诉我?”
“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当初扶你坐上主播台,就是想让你在我走后接管深调组。”
“我?我是深调组资历最浅的人,大家怎么可能会服我?”
“这是你自己要考虑的问题了。”何年说完就走回深调组办公室。
“喂!你不能这么自说自话就把这堆烂摊子丢给我。”靳夕追上去。
幺鸡从后面蹿出来,攀上靳夕的肩膀。“小夕,你两争什么呢?”
“没……没什么。”靳夕整理了一下头发,放慢脚步跟着幺鸡走进办公室。
幺鸡一个健步跨上自己的椅子,转了个圈。“大家给我一分钟,放下手头的事。这周末一起到我朋友家吃饭,我亲自下厨好不好!”
“朋友还是男朋友啊?”老曹揶揄她。
“真的是朋友啦。他看我家里地方小,借地方给我的。你们都认识,就是高风晚。”说到他的名字,幺鸡连声音都小了一些。
“我不去。老大肯定也不会去。”波仔第一个呛声。
“谁说我不去的,当然要去。波仔你也一起来。深调组每个人都要来!”何年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靳夕说的。
“好耶!老大英明。”幺鸡跳下来搂住靳夕的脖子。“小夕一定会来的吧?”
高风晚虽然没有明着说,幺鸡也能“体贴”的察觉到整个深调组高风晚只关心靳夕会不会去。
本来想和何年唱反调的靳夕,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大家去我就去。”
周日下午五点多,在幺鸡打电话催了三次以后。靳夕提着一瓶红酒姗姗来迟。
按响门铃,是高风晚来开的门。
“一点小礼物。”
“谢谢。”高风晚接过红酒,却依然倚在门口,似乎故意挡着不让她进去。“只有你迟到了哦。待会要自罚三杯,就用你自己带来的酒。”
“这是A.O.C等级的酒,牛饮岂不浪费了。”靳夕轻推开高风晚,径直走进去。
高风晚的公寓装修用的多是灰纹大理石,家具脱不开黑白灰三色。清清淡淡的,和他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此时,幺鸡在厨房里做饭,波仔和老曹正坐在地上,靠着茶几在电视上打波仔自己带来的任天堂游戏机。靳夕环顾一圈没看到何年。
“阳台上抽烟。”高风晚看出她的意图,指着厨房那边的小阳台。
“我才没找他呢。”靳夕有点赌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刷手机。高风晚挨着她坐下。
在玩游戏的波仔分心瞟了这边一眼,游戏机里的小人一不小心就被老曹K.O了。他愤愤丢下手柄。“我去拿瓶饮料,你要喝什么?”
“一块儿去吧。打了这么久,屁股都坐麻了。”老曹爬起身,跟波仔一起走去厨房。
高风晚见他们都走远了,低头看见靳夕正在刷微博。“看什么呢?”
“追踪一下节目开的‘我在听她说’话题里有什么新帖子。顺便为第三期节目找选题。”
“你真的相信网上这些人说的话?”
“什么意思?”靳夕停下刷手机,抬头看他。“你是说这些女孩会拿自己的清白来撒谎吗?”
“我只是觉得很多网民觉得在网上说话不用负责任,所以生编乱造,不足为信。比如说,你现在看得这个女孩控诉她领导占她便宜的帖子,你怎么确定躲在这个皮下的不是个男人,如果是有人看不惯这个领导,想借此抹黑他呢?性骚扰的指控非常主观,用来害人屡试不爽。”
“你这只是个假设。”
“但你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
何年不知何时回到客厅,听到两人的谈话,顺着高风晚的话插了句嘴。“你这是个伪命题。我们如果认为某人有罪,只能去搜集他有罪的证据。不能去反向证明他没有罪。可能性有无数个,端看哪个是真的而已。证实不证伪。”
“何老师说的没错。是我阴谋论了。”面对何年,高风晚很快就认输。这倒让靳夕感到很意外,以高风晚的性子居然没有争个你死我活就举白旗了。
“我只是前几天听幺鸡说起她同乡的事,有感而发罢了。”
“什么事?”靳夕被吊起了口味。
“开饭啦!”幺鸡端着两碟菜从厨房里出来,吆喝大家都到餐厅去。
“不如让幺鸡直接和你们说?”高风晚率先走去餐厅。
众人围了长方餐桌坐下,高风晚和幺鸡分别坐在桌两端的主位,倒像这房子的男女主人。
“感谢老大赏脸来玩,你已经好久没有和我们一起聚过餐了!这顿饭主要是庆祝我们的新节目《她说》旗开得胜,其次也算是迎新。欢迎小夕加入深调组这个大家庭。从今以后,我们深调组就是五个人的大家庭,一个人都不能少!”
“一个都不能少!”老曹和波仔都举杯响应。
靳夕意味深长地看着何年,何年什么都没说只是举起了酒杯。靳夕便也跟着站起身,酒杯和大家碰在一起。
“风晚,一起嘛!你也算深调组的编外人员。何况这还是你的主场。”老曹揶揄他,幺鸡耳根子都红了。高风晚倒是落落大方起身向他们一一敬酒。
喝完酒,幺鸡正想动筷子夹菜,高风晚挡住了她的筷子。
“等会。我去拿几双公筷。”高风晚给每道菜前都放了一双公筷。“不好意思,各位。我有点坏习惯,聚餐的时候一定要用公筷。麻烦大家了。”
“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个习惯?”幺鸡奇怪的嘟囔了一句。
高风晚笑吟吟看着何年,靳夕也注意到他的目光,那种不安又在心中升起。
酒过三巡,靳夕还惦记着高风晚刚说的事,便直接问幺鸡:“高风晚刚说你有个同乡出了什么事?还和‘我在听她说’有关?”
幺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靳夕问的是哪件事。“其实和‘我在听她说’没关系。是上次风晚提了一嘴说咱们弄得这个话题存在漏洞,会成为很多人泄私愤的工具。我注意到这个论坛里确实也存在一些人造谣诬告他人的情况,就联想起我们村十年前发生过的一件事。”
十年前,幺鸡的老家四川某个闭塞的乡村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一个还在上高一的女孩举报自己的父亲侵犯了她,母亲不仅知情不报,还利用她卖/**。女孩一怒之下去乡镇府举报了全村参与侵害她,包括自己亲生父母在内一共十三人,最后九人获刑。
这在他们宁静的小村庄是前所未有的大新闻,时至今日仍然是小卖部里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个案子我听说过。都过了这么久,当年的人都快服刑完了,还有什么问题吗?”何年
“问题就在于最早服刑完出狱的人一直在到处喊冤上诉。而且村里的人统一口径都不相信他们夫妇会做这种事,都说是女孩送去省城读书学坏了,被人教唆来陷害她父母的。”
“不能吧?拿这种事陷害自己亲生父母?”老曹想到自己那牙牙学语可爱的孩子,怎么也不相信亲子关系可以恶劣到如此。
“谁知道呢。因为这个孩子一直不太听话,但她父母又特别疼爱她。还花了那么多钱送她去省城读书。我们村太穷了,好多男孩子都读不上书,还能送去省城读书,她也是独一份了。所以她告她父母这么对她,村里人都不相信的。最近她妈出狱在我们村里到处哭,说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幺鸡夹了一块鱼肉在高风晚碗里。“这事是个罗生门,谁也说不清。我也只是和风晚闲聊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靳夕咬着筷子在思考这件事的选题价值。
饭后,何年在阳台抽烟,靳夕凑过去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行。”
“你还没听我说呢。”
“你想说用小女孩这件事来做第三期选题。”
“是啊!这是个很好的选题。如果因为我们的好心,而让有心之人利用报私仇。我们有责任去纠正此事。而且女孩的案子扑朔迷离,如果真是个弥天大案,既值得我们做,又符合台长要求。鱼与熊掌都可兼得,有何不可?”
“你不要总想着查大案子。事情已经翻篇,女孩重新开始了新生活。你如果执意要翻出来,会犯众怒的。而且这个案子和咱们第一期节目主题重复,再做一遍也没有多大意义。”
“那真相呢?你就不想知道真相了?你没听到幺鸡说,有那么多疑点。如果那些人是含冤的,谁替他们说话。”靳夕认定何年是想要辞职走人,所以只肯打安全牌。
“你听我一句劝……”
“道不同不相为谋。”靳夕甩开他的手,拿起自己的包冲到门口。“幺鸡谢谢款待!我先走了。”
两人不欢而散,门被摔得震天响,高风晚全都看在眼里。
“老大,小夕怎么了?”幺鸡甩着手上洗碗未干的手走出来,一头雾水。
何年摇头。“别管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冲动。”
靳夕站在楼下给司机打电话,让人来接。一辆黑色奔驰突然停到了她面前,后座的人摇下窗户。
“靳小姐。”
“你是谁?”
对方从车窗递出名片,靳夕接过看到上面烫金的几个大字——“江东省电视台”。居然是西京电视台的直属省台。
车后座的老人笑得慈祥:“不知道靳小姐有没有兴趣来省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