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屯县是西京市下属最大的一个县城,因为毗邻缅甸而占有天然的贸易优势。但也正是因为毗邻缅甸,毒品贸易成了当地一大特色。
在这里,毒品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东西。而是渗透在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个人家中都有那么一个吸毒或者从事毒品相关行业的人,有时候甚至一家人都是瘾君子。
靳夕按着何年的线人给的地址找到浦屯县上一个临街的小平房,房门的铁锁上落了一层灰。窗台里立着一张纸条:“人不在家,有事请打186XXXXXXXX。王秀娟。”
这里确实是王秀娟的老家,但电话拨过去是不在服务区,暂时无法接通。
隔壁平房走出来一个光膀子的大汉,蹲在街边刷牙。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面生漂亮的女孩。“你找阿秀?”
“您认识王秀娟?”靳夕跑过去递上一张洛洛的照片。“她孩子病了,我来找她去看看孩子。”
邻居只瞥了一眼,就漠不关心地继续回头刷牙。“别找了。人估计早死在缅甸了。”
“缅甸?她为什么去缅甸?”
“人穷还吸毒,不去缅甸做事,哪里搞得到钱?”
靳夕心里咯噔一声,看来王秀娟吸毒是真的。她蹲到大汉旁边,给他递了一根烟,手掌微弯护着打火机的火苗给他点火。“大哥,您仔细看看,这娃儿只有五斤重,生下来就患了怪病。现在能不能活就指着秀娟姐一个人,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您能不能指点一下,去哪有可能找到她?”
大汉看这高高在上小姑娘倒挺通人事,这才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一遍。“别说,长得还真像阿秀。唉。你也别怪我冷血,我们这多得是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饭的人,早就做好了随时永别的心理准备。阿秀这么久没回,我心里也有预感,八成是遇事了。你要是不死心就在这等吧。”
靳夕是下得硬功夫的人,买了瓶水和面包就坐在王秀娟平房门口等。
等到日落下山也没有人出现,邻居大伯出门淘米,看到小姑娘还蹲在原地。他长叹了一口气。“姑娘,你别在这傻等了,把电话号码留给我。阿秀如果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诶!谢谢大伯!”靳夕嘴甜,赶紧跑过去拿出自己的名片。“如果有任何她的消息,麻烦大伯第一时间通知我。”
“你是记者?”大伯看了一眼名片,再看她的眼神就透出一股戒备。
“啊。是的,但我没有恶意。大伯,孩子被丢在医院,性命垂危。我只想找到她的母亲去看她一眼。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谢谢您!拜托了!一定要通知我!”靳夕千叮万嘱才离开。
大伯拿着名片和淘好的米走回屋子,大娘在屋内埋怨。“让你出去淘个米,菜都做好了,你米还没回。又在外面和人扯闲淡呢!”
他把名片放桌上。“有个记者来找阿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娘表情严肃起来,赶紧放下手里的锅铲跑过去看名片。“我去给阿秀打个电话,让她暂时别回来。说不定是条子收到什么风声来抓她了。”
“没用的,我早上就打过。无法接通,估计是在干活儿。”大伯有点懊恼。“也怪我,今天嘴多跟那小姑娘多说了几句。谁知道她是记者啊?我看她拿着阿秀孩子的照片,还以为是医院的人。”
“不管怎么样,再打打吧。”大娘手握着名片,忧心忡忡。他们两口子也算看着阿秀长大,这孩子能吃苦耐劳,脾性又好,可惜命不好,爹妈死的早,找男人眼光也不行。嫁个老公吸毒还打老婆,没想到好不容易熬到老公被抓起,她又走上这条老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忍心看到阿秀被抓,想要给她通风报信。
靳夕回到招待所,先洗了个澡。就连洗澡的时候,手机都放在浴室里,生怕漏接了电话。
等洗完澡才觉得肚子饿,想起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好像提过有供应盒饭。她想打个电话去问问盒饭现在还有没有?
拿起电话才发现电话坏了,不得已又换好衣服下楼去前台。
她下楼的时候,正巧碰到有客人在登记入住。她就候在一边,等前台忙完。
那个客人看上去有三十多岁,满脸风霜。明明五月已经是暖洋洋的天气,她还穿着一件长风衣,拉得紧紧地,看样子身体很是孱弱。
前台问她:“预定的手机号码报一下。”
“我……朋友帮我预定的,我也不知道他用的哪个手机号。”女人露出为难的样子。“他不是预留了信息姓王,我身份证也给你看了。”
“你还是打电话问下吧,预定的时候客人只说过入住人是王小姐,也没说全名。他已经付了全款,没有手机号码我们电脑就不能登记。”
“好吧。你等一下。”女人在包里摸索手机,手一滑一部小灵通掉到地上。她弯腰去捡,突然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胸口手肘撑住前台才没摔倒。
离她最近的靳夕下意识冲上去扶住她。“大姐,没事吧?”
女人咬住发白的唇,努力摇了摇头。
“我扶你去旁边坐一下。”靳夕捡起她落在地上的手机,将女人扶到招待所大厅唯一的一张沙发上。前台也赶紧端来一杯温水给她。
女人哆哆嗦嗦从包里翻出一瓶药,就着温水一口吞了下去。靳夕眼尖,瞥见她服用药是易瑞沙,一种肺癌的靶向药。
年纪不大就得了癌症,而且出现癌痛已经是晚期的症状。靳夕对她不由生了一分怜惜。
女人吃过药缓和了一下,靳夕见她面色转红,这才放下心来。“大姐,我就住在2楼,204。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都可以找我。”
女人憨憨对她点头。“谢谢。”
靳夕肚子咕咕叫起来,她这才想起自己下楼是为了买盒饭。她不好意思地朝女人笑笑,回到前台去问盒饭的事。
“盒饭还有,35块。好的,收您50,这是您的找零。您等等,我去给您拿。”
靳夕在前台等盒饭,隐隐听到女人坐在沙发上压低声音在打电话。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刘姨。我暂时不会回来,你放心。”
女人先是接了个电话,没说两句就挂断,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你预定房间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嗯。都带回来了,没事。那咱们今晚碰头吧。”
“盒饭来了。”前台叫她,靳夕这才回过神,拿起盒饭上楼去。
靳夕走后,女人重新回到前台,“我问清楚了,预定手机号是139XXXXXXXX。”
“嗯。没错,谢谢。这是您的房卡,这是身份证,拿好。”
女人接过身份证,没有注意到二楼楼梯转角处靳夕探出头看到了她的身份证。姓名:王秀娟。
王秀娟拿了206房间,就在靳夕对面。她的房门刚刚关上,靳夕的房门就打开了。她拿着热水杯径直走过去敲门。
“谁?”房内的声音很紧张。
“王姐,是我,204房的。我的热水壶坏了,想借你的壶烧壶水。”
门打开了一小半,王秀娟的身体堵在门口,显然没打算请她进去。她把热水壶递给靳夕。
“不用这么麻烦,就在王姐你房间烧好,我倒一杯就行。省得你待会要用又得来讨。”
“你拿走吧。我用不着。”王秀娟顺势想把门关上。
靳夕抵住门。“王姐,别急着赶客嘛。夜这么长,我们两个单身女人出门在外,一起聊聊天不好吗?我看你身体不怎么好,一个人也不安全。”
王秀娟已经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靳夕。”
电光火石之间,王秀娟想起邻居刘姨在电话中说的话:“有个叫靳夕的记者来家里找你,你可千万别回来。”
王秀娟想把靳夕推出门外,靳夕已经半个身子挤了进来。“你别急着赶人,我是为了洛洛而来的。我只有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王秀娟听到洛洛的名字,身体一滞。让靳夕得以趁机挤进房间,关上门。背靠着房门将王秀娟堵在了房间里。
“洛洛现在很痛苦,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她?”
“我回去又有什么用呢?她不需要一个我这样的妈妈。”王秀娟颓坐在床边,双手捂住脸。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她?又为什么要怀着她去吸毒,让她生下来就受罪。”
“我没有!我也不想的!”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怀着洛洛的时候没有吸过毒,我是一个妈妈,我连吃东西都很小心,怎么会去吸毒!”
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王秀娟突然腹部剧烈疼痛,抱着肚子在**打滚。
“你怎么了?又犯病了?你的药呢?”靳夕找出她包里的药,却被她一手打落在地上不肯吃。
“不是……这个药。”
“我刚刚还看到你吃这个药,怎么就不是了呢?那……你忍一下,我叫救护车。”
靳夕捡起王秀娟的小灵通想要拨打120,被王秀娟死死拉住。她明明已经痛得满头大汗,手劲却奇大。“不能打!”
“为什么?”靳夕有些气急败坏。
王秀娟抱着枕头,狠狠压向自己肚子。“我不能去医院。你快走……不要管我,等下会有人来。”
靳夕突然灵光一现,反应过来什么。“肺癌会引起胸痛骨痛或者肩臂痛,你却一直按着肚子。你肚子里有什么?”
王秀娟咬着枕头,不回答,也是痛到无法回答。
“你在用身体运毒!”靳夕说的不是问句,结合之前邻居说的,她可以肯定王秀娟是在帮人运毒,才会死都不肯去医院。
“王秀娟是在二楼吗?哪间房?”招待所隔音效果不好,靳夕听到楼梯间有人在说话。
王秀娟刚刚打电话在招待所约见的人,一定是来拿“货物”的毒贩子!
她盯着大门,冷汗从额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