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风晚和靳夕在医院天台聊到了深夜。平心而论,靳夕必须得承认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不仅仅是外表。
他有趣幽默,又能敏锐地抓住别人的情绪,把握好说话的分寸感。靳夕从前觉得他油腻,千人一面,自有一个固定的套路。但如果抛下他曾是个男公关的成见,她能感觉到高风晚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额头上的疤怎么样了?头发遮住我一直没看到。”靳夕指了指他的额角,那是为了救她而受的伤,而那时候她一心只奔向何年,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高风晚半蹲下来,掀起了额前细碎的刘海。“呐。看得清吗?”
天台上光线昏暗,只有远处电视塔的光线不时扫射过来。靳夕只能凑近去看,两人的脸不知不觉中相隔只有一公分,灯塔光线扫过来的一瞬间,高风晚抬眼可以看到她薄而红润的双唇,像樱桃般诱人。
他喉头滚动,缓缓抬头靠近她的唇。
“完蛋了,毁容了毁容了。真可惜你生的这张脸。”关键时候,靳夕拍了拍他的额头,向后退开一步。对刚刚的暧昧氛围浑然未觉。
高风晚很快收拾了未尽的情欲,自然地接过她的话头。“肤浅。靳夕你真是肤浅。光顾着人家的美貌。”
靳夕捧腹大笑,骂他臭不要脸。两人在这样的欢笑中走出医院大楼。
靳红星给她安排的司机和保镖仍然尽职地在原地守候,靳夕看到他们才想起还有人在等着她。
她有些烦闷地同高风晚抱怨:“还是怀念以前一个人满世界乱窜,想去哪打个的就行。现在到哪都有人跟着,想到我不回家,人家也不能下班。我都不好意思在外面逗留太晚。”
“现在外面乱,靳伯伯也是担心你安全。”
“我知道。我不是怪他。怪自己吧。谁让我是个女的呢?”靳夕用打趣又无奈的语气说道:“如果我多长个把儿,我就可以像你一样大半夜在街上走,也不用我爹操心了。”
高风晚没想到她那么直接,揶揄她:“你个女孩子,说这话真是没羞没臊的。”
“你看你看,我要是多长个那玩意儿,我就可以随便开黄腔,大家也只会哈哈一笑。”
“真是说不过你。”
两人走到车前正准备上车,一辆棕色的小轿车从旁边马路开过,突然小轿车一个急刹发出刺耳的声音和轮胎摩擦的糊味。两人同时看向声源那边,保镖警惕地将他们护在中间。
副驾驶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连滚带爬地爬下来,看到马路对面的靳夕一行人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呼救:“救命!”
驾驶室的司机马上跟着下车,头一直摇摇晃晃像喝多了一样,跌跌撞撞地想去追那个女人,靳夕见状马上跟身边的保镖说:“你们快过去帮她!保证她平安。”
在保镖的帮助下,女人摆脱了司机的纠缠。司机也被控制住,但嘴里仍在大骂:“你们谁啊?我打老婆你们管得着吗?”
“我不是!我不是他老婆。”女人缩在高风晚身后,害怕地不敢看他。
靳夕从自己车里拿出一条毛毯过去披在衣不蔽体的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不要怕。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臭娘们儿,脑子有问题还敢乱跑。你们放开我!我打老婆你们管得着吗?小心我连你们一块打。”
靳夕嫌他叫得烦,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
司机一时太震惊,“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靳夕甩甩太过用力而打疼的手腕,故意学司机的语气对着保镖一顿教训:“看什么看?你们谁啊?我打人渣你们管得着吗?”
高风晚有点想偷笑,保镖们都识趣地撇开头:“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再啰嗦一句,一个字一耳光。”靳夕压低声音朝着司机咬牙切齿地说。
转头对着受害的女人又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好了,你现在可以慢慢说了。他不敢再吠了。”
“我刚下夜班,用手机叫了个车回家。车一开上路,他就对我动手动脚,我让他停车他也不听。我去抢方向盘,他就一拳把我打倒在位置上。还好我随身带了防狼电棒,趁他不备,刚刚电了他一下才迫使他停下来。”
女人生怕他们不信,拿出手机给他们看。高风晚看到那个蓝色的APP图标,就知道是最近连出了几起女性乘客被性骚扰事故的“优车”打车软件。“这个平台不是下线整改了吗?
“前两天刚刚重新上线,打折力度还特别大。”靳夕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之前还想过做专题,但被付台长驳回了,说选题重复率太高。
“我就是看他送了几张券还没用,贪小便宜才……”女人已经泣不成声。
司机见事情败露,早没了刚刚的硬气。哭着求他们放他一马:“我是一时糊涂,见她穿那么清凉,以为她是做那一行的。成天在外面跑车,我太累了才会想找小姐发泄一下。我平时不会这样的,你们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都靠着我养活。如果我被抓,他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顶风作案。出息啊。”靳夕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这次放了你,以后让更多乘客受害?”
“我保证再也不会了!”男人跪在地上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见靳夕无动于衷,又膝行到受害乘客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她:“你要赔多少钱?我赔给你。你别抓我去派出所,我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你。”
女人经历完刚刚的极度害怕,态度已经有些动摇,也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试图说服靳夕:“要不……算了吧?他也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要不是碰巧我们今晚在这,你估计就得被糊涂到地底去了。报警!没商量。你不报我来报。”
女人对靳夕的话感到后怕,她说得没错,自己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放虎归山,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虎口逃生。“我自己来!”
靳夕和高风晚陪着她去派出所报案,亲眼看着司机被拘留。又把受害者送回家,交换完联系方式才准备回家,此时天已经微亮了。
陪了她一夜的高风晚不禁感慨她的好精力:“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老王为什么能活到一百岁?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按你这架势,怕是难活到一百岁。”
“我的寿命如果能换着社会一丁点进步,也不枉我人世走一遭。”
事情过去大概一周后,靳夕接到受害女事主的电话说“优车”公司打电话来想和她和解。司机已经被拘留十日,罚款五百。“优车”公司愿意正式道歉,赔偿一千元整,以打车优惠券方式赔付。
女事主在电话里问靳夕该不该接受这个条件?
“优惠券?就是那个每次五元,不能叠加使用的优车券?他当我们是叫花子呢?人都差点死了,拿一堆优惠券来赔偿?”
“公司说这个司机各方面资料都符合规定,他们没有疏忽错漏,所以本来就没有责任。会愿意道歉赔偿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量。”
“放他的屁。”靳夕气到骂粗口,整个办公室都听到看向她。“你不要答应,千万不要答应。这个事我来处理。”
靳夕坐在电脑前写稿子,打字打得键盘噼里啪啦响。她要通过自媒体把这件事扩散出去。
这种无良企业永远不会真正关心客户的安全,就算死了一个两个也是他们亿万飘红盈利中微不足道的尘埃。但小小的尘埃也有反抗的力量!靳夕决心要让“优车”知道企业危机四个字怎么写。
不过她貌似有点高估了她微博上二十万粉丝的力量,大家对这种新闻好像已经见怪不怪。寥寥无几的转发量证实着付台长说过的话题重复率问题。不管这个问题再严重,同类事件短时间内报道多次,大家也都麻木了。
没过几天女事主又打电话来了,靳夕以为是要和她继续谈“优车”赔偿的问题。“你别着急,这件事我已经在想办法扩散影响力,逼“优车”做出切实有效的改革和对你的赔偿……”
“他死了。”
“谁?”靳夕不明所以。
“那个司机,他昨晚刚从看守所放出来。今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