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欢才不吃他这一套,当即怼了回去:“我是来送谢师兄的,谁说来送你的?”显见得很没有尊老爱幼的品德,噎的凌子越说不出话来,却从窗口塞进去一个匣子,很是找打:“老头,送你一匣子疏肝丸,省得你天天发脾气爆肝。”
凌子越气的恨不得抄起匣子揍她,不过到底算是小没良心的第一次配的药,也不知道她在配药天赋上如何,便从小几上拣了个果子狠狠砸了过去以示愤怒,没想到却被她抄手接着,笑嘻嘻啃了一口:“多谢!”
“……”
凌子越一肚子火气没地儿发,擡头发现封月瞪着大眼睛傻傻看戏,顿时迁怒于她:“烹个茶都不会,除了吃你还会干嘛?”
封月从小被帝后捧在手心,连句重话都没听过,被凌子越劈头盖脸骂了一句,又羞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句话冲口而出:“你以为谁愿意为你这个老头烹茶?”
“滚下去!”
凌子越脾气本来就不大好,对最小的徒弟都没什么耐心,何况是被燕帝与燕后硬塞过来的封月,就更没有什么怜惜小姑娘即将去国怀乡的一腔愁绪。
小宫女采琴来时便受了张皇后的嘱咐,知道凌国师脾气不好,但为着月公主的性命着想,也不能还没离开大燕便被凌子越赶下马车,连忙紧拉着欲赌气下车的封月向凌国师不住磕头:“国师息怒,月儿不是故意的,国师息怒!”
宫里出来的人,哪怕年纪小,磕头赔罪却是做熟了的。离宫之时,张皇后怕女儿出了宫还摆公主的派头,也知此去生死难料,唯有用水磨功夫侍候在凌子越身侧,凡事要勤勉,跑在采琴之前,以公主之尊做奴婢之事,打动了凌子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故而连公主的称呼也去了,只让采琴以月儿相称,便是连封月也不让自称公主。
杜欢隔窗瞧着她跟一只小磕头虫似的,一边磕着头,还一边不忘死拽着封月不让走,顿时乐了,啃着果子调侃:“老头,这一路上奔波劳苦,路上多两个倒洗脚水的小奴,日子倒还不赖。”
凌子越冷哼一声,也不再提让封月滚下马车之事,皱着眉头斥责一句:“还不烹茶?”
封月屈辱的被采琴拉起来,在她的小声指导之下,重新开始烹茶。
冷阅凑过来道别,凌子越对二徒弟倒还有几分耐心,交待了几句别后之事,车队便启程南下。
两国来使皆离开洛阳,时近年关,又定了端王年后前往封地舒州,而众所周知舒州如今还是个连温饱都不能解决的州府,张大将军自觉解决了心腹大患,加之端王手里抢走的神药效果确实不错,近来在朝堂上对端王态度和缓不少,连带着他手底下的官没都不再没事儿找端王的茬,连燕帝都察觉到了近来朝堂之上一团和气,心情大好。
端王趁势提出不少要求,向朝廷借粮种上好农具匠人,府兵铠甲马匹武器等诸事,燕帝对长子心怀愧疚,张大将军又巴不得他赶快滚蛋,也不曾人中阻挠,连舒州王府的筹建款项都拨了厚厚一大笔,诸事批复的意外顺利,各部也不曾推搪塞责,无论是银子农具粮种等都尽快准备好,有的送往端王府,有的请端王过目之后封存,直等他开年出京就藩。
大燕朝廷办事还从未有如此高效率,封晋不免要向杜欢感慨一二,换得对方一通嘲笑:“张大将军大概怕殿下反悔,巴不得殿下赶紧滚蛋,这才督促各部尽快行事,免得夜长梦多。”她还怀疑:“不会前脚殿下离京,后脚张大将军便要放烟花庆祝吧”
封晋:“……”一腔愁绪喂了狗,这丫头惯会煞风景。
他原本内心复杂,结果被杜欢打岔之后只余一个念头——将来他若是早死,必是被这丫头给气死的!
元宵节刚过,端王府的车队便准备出发。
今上出言挽留:“天寒地冻,皇儿不如等开春天气转明再出发?”
端王如今心系舒州百姓,很是为民着想:“儿臣此时出发,正赶上舒州百姓春种,再迟些耽搁不起,秋天还得等朝廷赈粮过冬,岂不辜负父皇期望?”
父子之间客客气气道别。
封晋从宫里出来,被张大将军堵在了宫门口,他在马车上候了半个时辰,撩起车帘招呼:“端王殿下,不如外祖父送你回府?”
“那就却之不恭了!”
封晋早料到有此一遭,张大将军尝到了五石散的甜头,在他离京之前早晚要找过来,面上却只作不知,东拉西扯谈些京中风物,感叹舒州苦寒,此去不能在皇帝膝前尽孝之语,结结实实在张大将军面前发了一通少年愁绪。
张大将军被迫借了耳朵任端王殿下抒发离情,两人此后暂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看待眼前的少年便宽容许多,一路将他送回了端王府,又腆着老脸进去喝了杯茶,才提起上次抢来的神药:“殿下也知我年纪大了,这些年精力不济,上次从殿下这里拿走的药吃着甚好,可府里的大夫配不出来,往后殿下去了舒州就更是难以相见,不如殿下把那神药的主人介绍给外祖父?你要什么谢礼都好,外祖父必替你弄了来。”只要不是那把椅子就好。
端王殿下却固执得很:“不行不行!那神药的主人说了,那药可不能多服,不然于身体不利,外祖父年纪大了便该好好安养天年,上次也是我的疏忽才教外祖父拿了药去。”死活不肯吐口。
张大将军今日就为着那神药的下落,况且燕王马上便要离京,他近来食髓知味,找到了年轻时候的雄风,就更不会轻易罢手,再三开口,端王殿下“被逼无奈”这才吐口,暗示自己枕边人甚爱宝石。
张大将军知情识趣,当晚回去便让人送来了好几匣子上好的宝石,临离开洛阳之时,经由端王牵线搭桥,朱笙歌与张大将军搭上了线。
端王拖家带口离开了洛阳,先头的车队已经出城,后面的队伍还在王府门口候着,整个端王府除了留着日常照料庭院的仆从,连家底子都被他搬空了,历年赏赐更是全都搬走,大有一去不再回头的架势。
杜欢与端王坐在先头的马车里,两旁是符炎带着侍卫,还有冷着脸想要钻进马车取暖,结果与杜欢吵嘴之后赌气骑马的冷阅。
“真不请你二师兄上马车?”端王抱着暖炉拥着狐裘,暖暖和和倚着车壁坐着,问鬼头鬼脑悄悄掀起车窗帘子一角偷窥外面的杜欢。
杜欢气呼呼放下帘子:“不用!他那张嘴巴利害死了,让他与我坐同一辆马车只有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要么我被他气死,要么他被我气死,两人只能活一个。”她嘀嘀咕咕:“凌老头明明知道我跟他不对付,还偏要把他留下来,难道不是故意的?”若是留下的是莫鸿,大家一路相安无事到达舒州,多好
封晋此行虽是自请就藩,但与放逐无异。说穿了在京中难以立足,此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原本心绪黯然,生生被他们师兄妹给搅了,光听他们俩斗嘴就够忙的了,哪还有功夫多想别的。
“你就准备让他在外面冻着?”
“符大哥他们都冻得,他难道就比别人娇贵了?”杜欢裹紧了端王替她准备的同色的狐裘,抱着与端王一色的暖炉,坐着马车一点都不冷:“再说他说话那么刻薄,冻一冻说不定就能笨嘴拙舌一点,也不必那么气人了。”
封晋:“你高兴就好。”
杜欢畅想舒州之事,大有摩拳擦掌大干一番的架势:“等到了舒州,殿下彻底自由了,到时候先囤田练兵,发展民生。”她还特意找宫敬仪查过,本朝藩王府兵建制不受人数限定,大约是连年战乱,若藩王无自保之力,只能任人宰割,故而朝廷并没有如后世那般硬性规定藩王府兵人数,而舒州又距大魏边境只隔着一个翼州,勉强可算是边疆之地,就更要练兵了。
有了张大将军那几匣子宝石,系统也可以再活跃一阵子。
封晋似乎被她提起了兴致:“然后呢?”
“然后……”杜欢也有几分犹豫:“然后我还想探探朱笙歌的路子。感觉他对殿下怀有恶意,不然也不至于想让殿下服食五石散。”他们完美嫁祸给了张大将军:“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既然冲着殿下来的,我们也没道理一味回避,如果能跟着他趟出条赚钱的路子,还能知道他的恶意来自何处,最好不过。”
封晋居中牵线的时候,也没发现朱笙歌有拒绝之意,相反他似乎还挺高兴,便怀疑他的恶意并非只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大燕,对他自然更为关注,还留了人在京里关注朱笙歌的动向,而杜欢的建议恰与自己不谋而合,终于有心境开玩笑。
“莫非阿欢想做朱笙歌第二,富可敌国?”
杜欢理直气壮:“钱能通鬼神,若是能用钱开道,谁愿意拿命去搏?”她对资本的力量向来不敢轻视,也拿定了主意让端王殿下未来有机会见识到资本的力量:“将来你总有机会见识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