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
开发商代表暗暗地松一口气,把手边的黑色钢笔递给了陈今,并趁机认真地打量了下陈今此时脸上的表情。
刚刚在他说明赔偿标准和给到他们的赔偿金额时,其他人显然都很惊喜,激动得眼睛都冒光了。唯独挨着坐的那三人,一对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夫妻,和陈村长特意介绍过的本次征地赔偿的大头——陈今,这三人淡然得很,像是没把这笔钱放在心上。
在前期准备谈判时,除了陈今,他们是见过其他人的,还从村长哪里了解到了不少关于这几户人的信息。陈今的个人信息看着简单,他们本来也信心满满,直到刚刚谈判前见到了陈今叉腰骂人那气势
也是,一个孤女,去年村子拆迁拿到了那么多赔偿,竟然能好好的守住钱财,她又能是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
只见陈今手指翻飞地转着钢笔,他看了一会儿,觉得那钢笔没被她转晕,他都要被转晕了。
小小的仓库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陈今此时耳朵里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电闪雷鸣盯着合同总金额处铅笔写的530万,眼睛眨了眨,继续盯,是530万,不确定,再看看,还是530万!
她刚在听对面的人念着各种赔偿名目边听边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
土地补偿费、青苗补偿费、附着物补偿费、安置补助费果树种下去的年限不同,得到的赔偿就不同。她家那片地,上面的桃树大部分是两年前种的了,剩下的都是些前段时间才栽种下去的。
直到最后,人家都直接帮忙算好了,给算出了她家那块地,将近十三亩的林地,各种补偿下来总共有530万的补偿!
虽然大舅提前提过开发商来征地,给到的赔偿款会比政府征收给得多,但她不没想到是这么多啊!
天老爷诶!刚刚她都听愣了,激动得想做点什么,但旁边的大舅、大舅妈表现得太淡然,陈今都不好意思表现太激动,所以刚刚人家问还有什么需求的时候,她就举手要了一支笔。
她的右手再不动作几下,待会签字的时候抖得厉害签不了字那可不行。
又安静了大概十分钟,陈今再次把合同从头至尾、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没有问题啊!现在就想签上大名、按上红红的手印!
左看看,右瞧瞧,大家怎么都不说话?
还是他们又有别的想法?不是说好见好就收,赶紧签字拿钱吗?
又等了几分钟,陈今渐渐地也跟着沉下气了。别人不急我不急,说不定有惊喜。
哦,惊喜没有。
大舅清了清嗓音,道:“我没有异议,把金额写上去,签字吧。”
三舅也附和说同意这个补偿方案。
开发商代表又松一口气,这俩人的地加起来差不多和陈今的一样多,又解决了两个大头。下一秒,听到陈今也点着头说同意后,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进度过了大半。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老支书和陈五叔,陈今见老支书有些迟疑,陈五叔本来要开口的,看到老支书不吭声,他又赶紧把嘴巴闭上了。
老支书想问其他家得了多少赔偿,但这算是隐私,人家特意把他们几个离得远远的。每个人拿到的合同是不一样的,上面赔偿的金额不一样。虽然刚刚人家已经说了赔偿标准,估算一下也能估算出个大概来,但他还是想知道其他家拿到了多少钱。
尤其是陈今。
老支书神色复杂,陈今那块地是最大的,而且她和她两个舅都是两年前就种的果树了,年限多赔偿到的肯定也更多些。
想问,人家还不一定会说。
陈今耐心等着,最后老支书擡头看看他们三家已经同意签字的,又垂眸思索了许久,道:“那我们家也签吧。”
陈五叔立刻就跟上,说同意。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签字。”开发商代表生怕他们反悔似的,把合同上面的具体金额拿黑色签字笔给写上,然后转回去给他们,一个个地盯着他们填上信息,然后签字按手印。
陈今满脑子都是“暴富了暴富了”,一个激动,差点点就把想写“富婆”两个字下去。
见人家这么迫不及待,老支书还犹豫了下,但一看旁边,陈今和她两个舅已经在刷刷刷地签字了。抛开别的念头,他也跟着拿起了笔。
从小仓库走出来时,陈今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有个小人叉腰仰天长笑:暴富使人快乐!
刘老头急吼吼地挤了过来,问:“赔了多少?”
“就那点。没多少。”陈今避开别人探究的眼神,她是不会把她拿到的赔偿金额说出去的,别人猜到了,她也准备打死都不承认。
“那点是多少?应该不少吧?”刘大伯也挤了过来。
他是真的要酸死了,今早过来跟着去看了征地圈的范围,之前传出桥东村西边这块地要征收的消息时就知道陈今给种上了果树,但他不知道的是陈今手里的这块地那么大一片!大部分果树还是两年前就种下的!
听说房地产来征收给的赔偿要高得多,条件还能谈,陈今肯定拿到了不少钱吧!
陈今这时候低调了,含糊着道:“说了没多少就是没多少,你不信你问问其他人去。就逮着我问,怎么的,我好欺负啊?”
“走了走了,村里还要开会呢。”
大舅他们也走出来了,看了刘家人一眼,转头毫不顾忌地叮嘱陈今道:“赔的不多,你自己把钱捏稳了,别人找你借钱,眼睛放大一点。有些钱借出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
“行了,别杵着了,赶紧去祠堂开会去。”
村里也不少人围过来问赔了多少钱,陈今看了看老支书和陈五叔,他俩也都说的没多少。看吧,大家都是拿钱了就封口。
连陈文颂过去给老支书献殷勤问赔了多少钱时,老支书一副被烦得受不了的表情,直接给报了“一百万左右”。
陈今心里估量了一下,老支书这是给打了个半折报价。
有了老支书这个标准在,大家也就估算着陈今这应该能拿个两百多万。
但有了去年的拆迁赔偿款给做对比,两百多万就显得不是那么招人眼了。当然了,这也不少了!
想想,拿到两百多万赔偿的人是陈今哎!她去年应该也能拿到六、七百万的赔偿吧?!加上今年的,立刻跻身千万富翁的行列。
一把陈今的身价给算了个明白,大家突然就理解了今早陈今喷陈三婆的那些话。
说得很有道理啊,人家手里有钱有房是大学老师,一辈子吃喝不愁是完全没问题了,人家真的没必要随便找个条件一般的。
周大婶叭叭地道:“讲句实在的,就算三妹她不找又能怎么样呢?房产证那么多了,也不差一张结婚证,真想找男人嗐,她列个条件单子出来,排队的人能从南城区桥东村村口排到北城区南大校门口去。”
旁边陈文振的老婆张美贤抿了抿嘴,低声道:“那哪能这样啊,三妹是女孩子,还是得正经找个对象嫁人”
周大婶一个冷眼扫过去,“你别逼我在这扇你。”
“见过脑子进水的,没见过裹小脑的,电视里的僵尸都没你封建。”周大婶往旁边重重地呸了声,“男人能在外头找几个,女人想找怎么就不行了?没结婚,爱找几个就找几个,又不是养不起。”
这话说得,大家默默地看了眼周大婶身后的陈文明。陈文明坦然地迎上那些打量的目光:怎么了?没听我老婆说的是,没结婚?!
张美贤讪讪地走开了,她是真的惹不起周大婶。
陈今颠着脚晃悠悠地到周大婶这边,“刚刚聊啥呢?”
“我说你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找个男人结婚,想找男人你又不是养不起,想养几个就养几个去。”
陈今长长地“啊”了声,挠挠头,小声嘀咕:“几个是不是有点多啊。”
周大婶一时间无言以对,她也没经验啊。
村长翻出来个铁盆敲了好几下,召集村里人开会。桥西村过来看热闹的人还没走,见桥东村没什么热闹可看了,本想着要打道回府了,突然有个人去找了开发商代表团的人打听消息,然后大家啊又一窝蜂地涌了过去了。
桥东村这边的人坐了下来,又忍不住站起来,也想去看看他们打听什么消息呢。
“想去问桥西村拆迁的事情吧。”
“你说桥西村真的能赶上拆迁不?”
“我又不是开发商,我哪知道啊?不过我觉得桥西村拆迁的事有戏,早早晚晚的事情罢了。看吧,陈文强真是鸡贼,肯定是想到桥西村以后要拆迁了,去年就把三妹的户口给转到了桥西村,你知道三妹在桥西村的宅基地有多少不?四百平的宅基地她全拿来盖楼!等到要拆迁,你想想看,五栋楼啊,这能拿多少钱?”
不怪陈三婆会盯上陈今,想把陈今介绍给自家亲戚,说认真的,要是可以的话,谁不想把陈今介绍给自家亲戚?别人家还有些纠纷,陈今家完全没有,她家就是她一个人,钱在她手里,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就是个香饽饽,金娃娃。
“全是她的?我怎么听说只有小部分是她的,陈文强他们三兄弟也掺和了呢?”
“啧,我自己去桥西村打听的我能不清楚?宅基地都在三妹名下,最大的那栋楼是她的,剩下四栋楼才是陈文强几兄妹分的。拆迁了,陈文强他们几个分也就是分那几栋楼的钱,大头还不是在三妹那儿?”
“也是哎,三妹今年二十三了吧?”
陈今突然从他们身后冒出个脑袋,幽幽道:“下个月才满二十二实岁。”
最听不得大人给算的虚岁,莫名其妙地给她加年龄。
陈今这个冒头把说话的人给吓了一跳,回头见到是她,有些尴尬,刚刚才说完人家的小话呢,就被陈今给逮住了。
陈今拉了张凳子过来,大马金刀地坐在这两位叔伯的后面,手臂搭在他们的椅背上,“文东伯、文昌叔,你们不会也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没有,现在年轻人不兴长辈介绍了,都提倡的自由恋爱。三妹你在学校应该也好找对象吧?”
“我还以为要给我介绍对象呢。”陈今也没说学校找对象难不难,那肯定难啊,她在学校一天天的,不是和办公室的人相处就是去看她那帮学生。
陈今看了眼前面板着脸的村长,赶忙端正坐好。村长肯定生气了,刚刚敲了铁盆说了集合,还有人去凑热闹,耽误村长时间了。
等到有人察觉不对,安安静静地跑回来,过了一会儿,村长才道:“人齐了?人齐了就开会。”
“下次别问祖宗为什么不保佑你发财,迁祖坟的大事都不放心上”
陈今赶紧抿住嘴憋笑,村长讲话也挺有意思。
后面开会开得也快,因为这次没什么要大家讨论的了,把人召集过来就是定个周末时间,各家各户怎么都得腾出个人手来帮忙。
村里没有公墓,其实都是各家的事情,人家的赔偿款一到位,各家管各家的也能了事。但这种事情以往都是一家办事、家家相助的,村长干脆就给定了个时间,到时候大家一起迁。
“不用想那么多了,找了人算过,下下周天,不管什么命数,都适合迁坟。”
陈今又差点笑出来,这个双面标准的算命啊
平时都得看看家里人的生辰八字算一算,到了关键时候就是:不用算,都合适!
说到村里的祠堂,村长居然还真的谈了下来,保留了祠堂的这块空地。要把祠堂按照旧祠堂的样子给建回个三进院。村长说等到迁坟结束了正好一起投票,让各家各户出钱,大户可以捐钱。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征地赔偿的几户人,尤其是陈今,大家都知道陈今肯定是拿了不少的。
捐钱这种事,有余力的想出多少就出多少,没道理逼着别人捐赠的。陈今打算到时候看村里的其他几个大户捐多少。
别看她现在又拿到了不少钱,加起来多。但去年拆迁的时候,陈文振、陈文颂和他们家里才是拆迁大户,拿到的比她的多多了。
陈今就当没看到那些眼神,而是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桥西村村长刘满堂,心道:你别光看,你多学习啊,以后开会的流程就参考这样的来,有事说事,说完散会。
但她看,刘满堂不像是把开会这事给听进去了的样子。摩挲着下巴在那沉思,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一散会,其他人还得跟开发商签迁坟的赔偿协议。陈今的刚刚都一起签过了,不用过去。大舅说要去找开发商代表问点事情,所以陈今又坐回凉棚里,得等大舅一起回去。
瓜子磕得咔擦响,忍不住翘起了二郎腿,又忍不住地抖抖小腿。
不知道等她周末去找行长时,他会不会震惊到嘴巴塞鸡蛋。
她说了下次还去找他办业务的,看她多守信用。
只要没人关注到这边,陈今就忍不住嘴角上扬,深呼吸给压下去,然后听着听着别人说话就忍不住咧嘴笑,哪怕别人的八卦一点都没意思也不好笑。
桥西村的人陆续坐上摩托车走人,刘老头走前还有些犹豫地看了陈今这里一眼。
陈今进去谈判签字之前,还想着要找刘老头问桥西村的说地承包出去那件事的下文。签完字出来后心都是飘的,完全想不起来。
听到刘老头对她说后天去村里一趟时,她差点就想说“没空去”。然后一拍脑袋,差点把别的事给忘了,就说会尽量去。
“说不好后天就正式签字了,你尽量什么尽量?是必须要去。”刘老头看着陈今这样子就想叹气,怎么就是桥东村征地了呢?!又拆迁又征地,回回落在陈今的头上,这个财运也是没谁了。
但这有什么用?和自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占不到一点便宜!
“知道了。”陈今叹气,国庆休假回来才上了两天班,她今天请假,周五又要请假,这周双休简直和没上班一样。
刘老头带着三个儿子往外走,正要坐上大儿子的摩托车时,回头看了一眼桥东村的祠堂,心里琢磨着:难道是风水问题?
不仅他在琢磨,刘满堂也去找了陈光满,神神秘秘地把人拉到了一边去,“你们村祠堂搬迁找谁算的?有没有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陈光满看了看不远处的开发商代表,“你们村也好事将近了?”
“提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