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这天晚上,三舅妈就开始催沈百川去另一边房子了。
“早点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再过来。”
沈百川又应了一次，接着又在门口磨磨蹭蹭。
这大半年里差不多天天和陈今待在一块儿,今晚得分开,还有点不习惯。
等他可算是出门了，刚要拉开车门,擡头一看，陈今站在正门那儿看着。
见他看过来，陈今就挥了挥手，眼睛笑弯了起来，“明天见,沈百川。”
沈百川轻呼了一口气，回应时声音清冽，又带了丝缱绻,“明天见，陈今。”
开车的武叔偷偷笑了笑，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担心小沈总不会体贴人不讨老婆喜欢，看看，这两小口子天天腻歪得很。
武叔见沈百川闷不吭声,还安慰他道：“明天办了喜酒，以后就都住一起了。”
沈百川笑着侧头去看窗外。
自己的表情这么明显啊？
陈今看着车子开出去,还站在正门这儿发呆，前院围栏上也贴了几个双喜字,还有院子里的大盆栽看来真是买多了，不然真不至于贴得这么密集。
屋里头,三舅妈喊了声：“三妹，回来吃饭。”
“来啦。”
晚饭是在家里开火的,剩下三舅和三舅妈留下来帮忙，刚好住在客卧里。其他人都先回去了。
明早要早早起来，家里得有人在。
不是他们不放心三妹忙不过来，他们是担心她睡得太沉，明早根本醒不来去开门。
结婚的事情多着呢，接了亲还得回村里上香，然后才去酒店。中午正餐，可不是就得早早起来？！
陈今倒是提过，正餐安排到晚上，但没辙，算出来的好日子好时辰，就是中午办最好。陈今也抗议不过家里那么多人，就放弃了。
三舅和三舅妈留下来，最开心的就是大橘了，在三舅身边上蹿下跳的，客厅里的玩偶弄乱得到处都是，要是她，肯定就开口批评了。看看三舅，咧着嘴夸大橘聪明伶俐！
陈今开玩笑道：“以后小喇叭可不敢让三舅带。”
小喇叭是亲朋好友今天一致选出来的、她那还没影的小崽子的小名。
别说，挺好听的，又可爱，又汇聚了爸妈的优点。她和沈百川这俩亲爸妈都没想到这么合适的小名。
“怎么不敢？你小时候我没少带你，也没见你长歪。”三舅不服气道。
“当然没法长歪了！我妈拿晾衣杆追得我满村跑，我哪里敢歪啊！”
歪一点，肯定得被修回来，跟种果树似的。
三舅妈瞪了眼他们两个，“赶紧吃饭，待会还得再对对看明天带去祠堂的东西。”
“哦。”陈今吃了两口饭，又不是很能吃得下去，下午她和朋友们吃了不少东西。杨阿姨给他们做了不少甜点呢，还有没有焦味的热奶茶。
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道：“三舅妈，我给温老师发喜帖了，明天温老师也过去喝喜酒，你要准备大红包了。”
三舅妈笑了起来，又摆了摆手道：“不成不成，明天办酒的正日子，又不是带回家吃饭，改天我问问你三哥，看人家温老师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饭。”
“嗯嗯，得让三哥抓把劲才行，温老师在我们学院特别受欢迎。”
陈今说完三表哥，又说陈永安的网吧，没想到生意那么好，才开了三个月，欠三表哥的钱已经还上近一半了。这到了年底，怕是要完全回本开始挣钱了。
吃饭的时候聊，等她洗完澡出来，跟着三舅和三舅妈核对东西的时候也聊。
直到十点半一到，碎碎念被三舅妈打断了，非得让她上楼睡觉去。
轻声下楼的三舅妈呼了一口气，和三舅笑道：“你看她这一晚上说个没完，心里紧张呢。”
三舅也笑了起来，跟着放低声音问：“睡着了吧？”
“睡着了。”刚刚还精神抖擞的，上楼去沾到了床，和她才说了几分钟的话，人就睡着了。
紧张是真的，能睡也是真的。
两人在楼下一点点地忙活，对一下这个单子，又对一下那个单子，愣是忙到了快十二点才去睡觉。
“你说，咋就这么快就结婚了呢？”
三舅刚要睡着，被她这么一推，又醒了过来。“孩子没结婚你又着急催，结婚了你又觉着结婚快了。真难伺候。”
“懒得和你说！”三舅妈翻了个身转过去。
他们和陈芳是堂兄妹，按说关系还隔着一层呢。但只有他们两家都是住在村里的，来往更多。以前他们跟着出去打工挣钱，两孩子都是陈芳给带着。对着陈今，和其他的侄女，感情总是不一样的。
“你别翻来翻去的，等以后他们都生娃了，你更烦啧，说孩子呢，你又打我做什么？”
“行了，闭嘴吧你。吵得我睡不着。”
“”
这一觉，陈今睡得特别香，什么紧张啊、感慨啊都没有。直到房门被砰砰砰地拍响。接着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三妹，三妹起来了，别睡了，赶紧起来刷牙洗脸，化妆的人都到了。哎哟，怎么又躺下去了别懒了，你赶紧起来。”
陈今一边疯狂眨眼一边起来洗漱，被催着下楼去吃早餐垫肚子。
一看时间，才四点半！向来好胃口的她就只能吃下半碗粉。
“没事没事，待会再给你煮点别的。”三舅也没勉强她都吃完。
陈今又像提线木偶似的，去了主卧换衣服、化妆
她在楼上隐约听到些动静，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有门卫大叔的声音，指挥他们把车开到小区另一边空地。
还有小区里小孩子的声音，起哄地跑来跑去。
“哎，林欣然还没到吗”
“伴娘吗？来了，在楼下呢。”陈嘉上来就正好回了她，道：“三叔喊她们先吃早餐。”
陈嘉站在后头看镜子里的陈今，“三姐真好看。”
不等陈今说话，陈永安又冒了出来，“我看看多好看。嗯，确实好看。”
“这么多人啊，你们两个给我腾个地，我拍几张上妆的照片。”陈家欣带着人上来拍照。
没一会儿，林欣然上来，别的化妆老师就又给她收拾上了。
“哎，就一个伴娘吗？”
“对啊，就一个。”
陈今倒是想找凌云来，但凌云不喜欢高调，来的人挺多的，陈今就作罢了。
桥东村那一片，向来都是不会请结婚了的做伴娘，杨茜和陈璐都结婚了，自然就剩下林欣然一个了。
没错，陈璐悄无声息地就领了证。要不是陈今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当伴娘，陈璐可能还没那么快说。
就那么正巧，陈今打电话的时候，陈璐和冯存真刚领了证出来。
“富婆今，恭喜啊。”凌云是和聂荣他们这帮人一块儿过来的，过来就被三舅和三舅妈拦住，喊他们过去吃早餐。
“哇，这里头不会是什么大金条吧？！”陈今接过凌云递来的盒子，一看就是很贵重。但陈今晃了晃，不太重，猜不出来。
“我的工资可买不起大金条送你。”凌云好笑道。
“是什么啊这么贵重啊！”陈今差点懵住，一块奖牌，看着比一箱大金条贵重多了。
“参加比赛拿到的。只能送这个了，部队有规定，勋章不能随便送，比赛拿到的奖牌还是可以送的……”
“不错，留着给我拿出去吹牛。”陈今乐滋滋地把奖牌放回了盒子里，小心盖上后拿在手里，准备待会再给锁起来。陈今还想和她多聊两句，房里又挤进来不少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村里的阿婶阿婆们过来了。
凌云他们就退了出去，给她们腾空间。
这些人真吵啊，个个都跟带了喇叭似的，又是夸她这小洋楼好，又是夸她今天漂亮。
还好，还知道数，没人在今天说些不中听的话。
听说大舅二舅和村长他们已经去村里准备了，等沈百川过来结亲，再一起到村里去。
陈今脑瓜子嗡嗡嗡的，连化妆师都抽空和她感慨道：“你们家的亲戚朋友真多啊。”
“是啊。”陈今都忍不住想要叹气。但三舅妈说，今天可不能叹气，要高高兴兴的。
陈今这儿化好妆，三舅妈又端了一碗吃的上来。吃得差不多了，又得再补补妆。
才收拾好，楼下又热闹了。
“是不是新郎来了啊？”
“走走走，下去看看。”
陈今这儿清净了几分钟，陈永安又噔噔噔地跑上来播报楼下的情况：“三姐，三姐夫带来的人太厉害了，掰手腕掰不过，要冲上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抢亲的。
陈今挪动了下，觉得这婚纱有点勒得慌，刚刚不小心吃得多了点。
一晃脚，不小心就把鞋子给踢掉了。
尴尬。
正想喊陈永安帮她捡鞋子，三舅妈已经弯腰下去捡起来了，给她拍了拍鞋面上不存在的灰尘，又帮她穿好。
陈今一下子就没忍住，鼻子酸酸的。
沈百川一进到主卧，正好和眼睛闪着泪光的陈今对上视线。
“哎哟，新娘激动得都要哭了。”
陈今刚刚起的酸涩情绪一下子又落了下去，她才不是因为沈百川来了才激动哭的！
最多就是心跳得有点快。
三舅妈给她拍了拍背顺气，“今天可不兴哭啊。”
说是这么说，自己的声音都哽咽了。
屋里跟装了噪音器似的，真的很吵，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够了。陈今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去。
最后沈百川的那句“我来接你了”特别清晰。
沈百川刚抱起人，就听到陈今小声提醒他道：“下楼梯慢点走啊，我看不着路心里有点慌。”
“好。”还以为她要给他说什么话，结果就这句！
陈今提醒的是对的，大橘跟着跑上跑下的，他差点就踩到了大橘。
还好三舅看到了，立刻把大橘给抱了起来。
后头上了车，大橘也死活要跟着他们一辆车。
沈百川无奈地看着坐在中间的大橘，笑道：“你可真会找位置。”
沈百川又看了眼大橘脖子上的链条，问陈今上哪找的珍珠链给大橘戴的。
“禾禾的玩具，今早过来非得要给大橘打扮，把她的塑料项链戴上去了。也挺好看的，是吧？”
沈百川才牵上陈今的手，没一会儿，大橘也把爪子给搭了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和它玩游戏呢。
“昨晚睡得好不好？”
“好得很，三舅妈说我倒头就睡，今早喊老半天。”陈今笑道：“还是三舅妈想得周全，知道我肯定起不来给人家开门，昨晚留家里住一晚。”
“凌云给我送了个奖章哦对了，你们过来的时候，是和谁掰手腕啊？”
“最开始和凌云掰，倒了几个，后面凌云放水了，让聂荣替上。”不然的话，都进不了门。
陈今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跟在后面的那辆车，坐的伴娘伴郎，后头的车子根本看不到。
开过南江大桥上，绕过去的时候，还看到了今顺酒店的牌子，也路过了公司大门，然后一路往桥东村而去。
“怎么选的这个路线啊？后来改过的？”刚刚路过公司的时候，车子明显慢了下来，门口那劈里啪啦地放鞭炮。
还好不用下车去，感觉有点点尴尬。
“今早临时改的。另一条路有些堵，怕不好开过去，就绕了一段。”
“哦哦对，国庆放假，人比较多。”大街上肯定是人山人海的，他们还是别去挤了，家里今早来了好多人呢，后面的车子都是跟着他们去村里祠堂的。
大舅他们早在等着了，人和东西一到，就开始忙活起来。
村里叔伯不少，一人忙一点，也不难，还有大舅做统筹呢。
他们两个就是跟着走一边流程，大舅说怎么做就怎么做。陈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双脚已经开始行动了。
大舅龇着牙乐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是儿子娶媳妇了。
这边一忙完，又急吼吼地赶着去酒店。
到了酒店，其实才是最轻松的。他们和司仪对过几遍流程，删掉了很多觉得没必要的环节。
主要是两边家长“说两句”的环节，时间肯定不少。陈今觉得，别的那些花里胡哨的环节都可以省省。
看吧，她预估得很到位。
她长辈多，大舅又很能说，多留出点时间是对的。
陈今刚被其他长辈说得眼泪汪汪，大舅压轴发表讲话，瞬间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大舅是真开心啊，哈哈笑的时候声音本来就嘹亮了，还有个话筒加持，声音更大。得意地乐着说她把沈百川拐自己家里来了，他们家赚到了。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没错。
大舅之前就悄悄地和她说过，她和沈百川结婚，他们都开心着呢。
沈百川家里人不在榕市，以后他们常住在榕市，过年过节还是到家里来，这和人家娶媳妇进门有什么区别？
大舅今天乐过头了，把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
沈女士立刻接上说，以前生怕沈百川娶不到老婆，还好三妹把他拐娶结婚了。
陈今笑得眼泪又冒了出来。
下面还有他们满满两桌的朋友跟着大舅起哄，说以后要添个小喇叭，陈今两只耳朵里都是“哈哈”的笑声。
脚背忽然有些痒，低头一看，大橘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跑上来，尾巴藏在她裙摆里，扫了扫她的脚背。
底下高朋满座，祝福声和欢快的笑声一道接一道，明亮晃眼的水晶灯闪得她眼睛酸酸的，眨了好几下都没把泪花给眨下去。
嗐！她这两天，已经变成个爱哭鬼了。
再侧头一看，有人在悄悄按眼角抹泪。不是她一个掉眼泪，那没事了。
中间换上礼服的空档，陈今还没从激动、喜悦、酸涩的种种复杂心情中缓过来，三舅妈已经端着吃的过来，催她赶紧多吃几口，还有沈百川也是。
满满一大场，陈今和沈百川从左往右、从前往后地一桌桌敬酒过去。
悄悄地拉了拉沈百川的袖口，小声道：“这么多人，我看着压力大。”
“没事。”沈百川紧握住她的手，道：“他们几个能喝就行。”
陈今回头看了一眼，一溜串的朋友，现在个个都笑呵呵的，待会不知道要喝倒几个。
又小声道：“还好，我们定的都是低度数的，不容易喝醉。”
“三妹，恭喜了。以后夫妻同心，发大财哈哈。”
看吧，不愧是她的忘年交周大婶，连祝福都知道挑“发财”讲。
“是哦，以后赚多多钱。”其他的叔伯婶子们也跟上。
不管平时怎么互相看不惯，但这种日子，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都挑好话说。外头人看了，都得说他们村的人团结友爱。
来的客人里头，大半都是陈今的亲友，一边敬酒一边再正式介绍一遍，说得喉咙都快干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凌云的爸妈，凌云和她爸长得真像，都不用别人提醒，她就能认出来。
唐祖铭一开始还跟着他爸坐一块儿的，后来非跟着秦逸他们一块儿凑热闹去敬酒。
他心里跟装了一万只蚂蚁似的，很想知道前面和凌云坐一起的那个男的什么来头，他就知道那男的也是凌云一个大院的，上次一起吃饭时没说上话
他们俩请的同事不少，除了学校老师还有公司里的员工。
去公司那边的时候，陈今肯定是要把公司销售部、市场部的喊上，他们是真能喝。
人多的好处就是，喊“老板娘”的声音特别响亮。
公司这儿没一桌桌地敬过去，不然的话，得搞到晚上了。
绕了一圈才到了沈家这边的亲友。陈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程元庆收到喜帖的时候就被沈百川明示过了，只带了沈百川二婶和堂姐程延凤过来，别的人说了不少酸话、难听话，最后有他镇压着，谁也没敢掀风浪。
长辈们的话总是千篇一律：“好好过日子。”
等到陈今终于可以坐下来吃饭时，发现脚酸得完全不想动弹了。
“累了吧？多吃点。”一人夹一筷子过来。
陈今无奈擡头道：“放心吧，我饿不着自己。你们也吃啊。”
“吃着呢。”
以为中午这场结束就完了？
没呢，晚上是家里人吃饭，朋友们你喊我、我喊你的，也跟着留了下来。
陈今一整天都很亢奋，心情高高地扬起来。平时中午少睡十分钟都犯困，今天愣是没一点困意。
一直到十点半才到家。武叔送他们回来，又开车走了。偌大的家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白天的热闹好像还在上一秒。
“结婚真累啊。”
“嗯，特别累。所以，结一次就够了。”
嘿！真会给她挖坑。
不过，确实是，结一次就够了。
隔天醒来，又是个寻常日子。
忙着赶假期的最后一天出去约会，很久没一起出去逛街了，得去啊。
照常上班，悠哉游哉，偶尔忙碌。接到家里人的电话了，就开车跨过南江大桥，拐入八卦满天飞的玫瑰园里。
“沈百川，三哥要带对象回家。三舅喊我们今晚去家里吃饭。”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吧。帮我拿件外套下来。大橘，大橘，走了，去三舅家里吃饭。”
出门时和小区里的邻居打招呼。
“小陈，出门啊？”
“对，和沈百川回舅舅家吃饭。”
—
“哟，三妹和百川到了，大橘呢？过来，给你留了吃的。外头雨大吧？”
“还好，过了南江大桥就变小了。”
“三妹，过来，看看你们俩房子的设计图。”
“来啦。”
陈今高兴道：“大舅，这个房子设计得真好，哎，我这栋楼在中间啊？旁边是小姨家吧，嘿嘿。池塘是在哪里呢”
开始期待明年去古镇的家里，和沈百川去种荔枝树、去摘三舅种的荷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