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周雨生！”于莉莉从仓库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周靳，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就像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找了许久都没寻到半分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原本还以为他是在故意躲着她，如今却没想到他主动出现了。
林清淼正巧从门口走回来，被于莉莉一把抓住了胳膊，林清淼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切换，于莉莉已经一脸兴奋地问她：“他是不是来找我的？”
“你跟他说我在了吗？”
林清淼：？
看林清淼不说话，于莉莉喃喃自语：“哎，我口红刚刚吃掉了，我得回去补一补。”
林清淼看着于莉莉一路小跑的背影，微微张了张嘴，但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说什么听上去都不太礼貌。
作为相处时间不长的新同事，林清淼选择了沉默，她默默走到收银台背后接待客人，内地客人办八达通。
“我有朋友跟我说这边微信也可以用，是不是不用买八达通的卡啊？”
林清淼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熟练应对：“这边八达通方便一些，没有网也可以用的，然后你的余额都是港币，相对来说可以省一点，没有网络手机没电的时候也都可以用，要不要办您可以自己考虑一下。”
“如果您是苹果用户，还可以直接绑定银行卡充值，蛮方便的，等后续离开香港，余额都可以退回来。”
忙完这一单，客人离店，林清淼的视线顺着离店的客人望出去，轻而易举地透过店里的玻璃看到外面的路边，于莉莉仰着后脑勺跟周靳站在一起，隔着这一段距离，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周靳略带刻意地越过于莉莉的肩膀看了她一眼，林清淼避开周靳的视线，低头若无其事地检查着机器里沸腾的关东煮。
她知道自己在不忙装忙，但眼下她并不想搭理周靳，她想不通现代社会怎么会有人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回短信，不接电话。
等她把铁格间的关东煮都整理好后，门口的货车走了，于莉莉满脸笑容地进来，不自觉地哼起了歌，连续接待几个客人脸上都挂着格外甜美的笑容。
“你认识他？”林清淼终于没忍住，问了出口。
“对啊，认识好久了，两三个月了吧。”
“哦。”林清淼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她应该就是龚一童说的那个人。
“你认识龚一童吗？”
“认识啊，以前经常一起去玩儿。”
林清淼刚来这个店两周，跟于莉莉一起搭档，平日里偶尔也会聊天，大概也算了解她的取向，于莉莉面对长相明显超出普通人范畴的顾客时，声音都会不自觉变软变嗲，且她追星，直球付出性人格，喜欢就是喜欢，并不在乎对方是否给自己反馈，显然周靳的长相很直接地踩在了她的取向上。
这天下班前，于莉莉问林清淼：“孙桃，你下班有没有空跟我去逛街啊？夏天嘛，感觉衣柜里永远少了一条好看的裙子。”
林清淼摇头，听到她叫自己，忽然庆幸了当初调过来的时候她把群名片改成了孙桃，大家上班都有代号，大眼、肥仔、萌萌……没人在意她真名到底叫什么。
“你每天忙什么？约你吃饭、逛街都没空。”
“除了赚钱就是学习，作业挺多的。”
“那你没有生活呀。”
林清淼想了想：“每个人可以支配的时间不一样，想要的生活体验也不一样。“
林清淼觉得被人问你为什么不享受生活这类问题，就像被问“你为什么不上北大啊”一样，难道是不想吗？当然不是。
下班之后，林清淼约了一个野生中介去看房，中介手里拿着一长串钥匙，问了林清淼原来住的地方和预算之后，建议她不换房，重新找个室友。
“你也知道香港的房子现在什么价格，没有低于这个价格的单间。便宜的也不是没有，不适合你这种年轻小姑娘住。”
对方也算好言相劝，林清淼又走了几家，还是没有满意的，中介接了个电话，“要不改天再约？我还有别的房客。”
林清淼也知道自己要求高，中介赚她这单是纯粹地赚辛苦钱，且对方态度不错，说了接下来的有时间就帮她留意着，随时带她去看，看到她满意为止。
林清淼回到家，又是没找到满意房子的一天，屋子里原本堆地满满当当的空间因为龚一童搬走空出来一大半，林清淼来港以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容身之处空间很大。
她洗漱之后瘫在床上，打开手机点进微信，于莉莉的头像出现在朋友圈最顶端。
Lili：开心，逛完街来看电影喽。
林清淼看着这一行字，腰部一用力，直接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点开了莉莉发的唯一一张图片，默默放大，从捏着票根的手指头来看，看不出是谁的，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两张票，看这场电影的有两个人。
林清淼想到下午站在收银台看到的那一幕，第一次体会到有话堵在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胸口憋得慌是种什么感觉。
“林清淼。”她冲到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清醒。”
这天晚上，林清淼躺着数了一千多只羊，没睡着，天亮了。
于莉莉跟朋友看完电影之后，听到熟人说她看中的周雨生最近在找房子，她用要给周靳推房源的借口加了他的微信。点进他的朋友圈之后才发现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Lili：我给你推的这几套都挺好的，你有看上的记得联系我。
周雨生：不用麻烦。
Lili：不要我给你推房子？
Lili：那你怎么忽然愿意加我微信了？
周雨生：现在删了也可以。
Lili：别啊。
周雨生：有别的事麻烦你。
LIli：你确定？
周雨生：确定。
Lili：求人帮忙，不能是这个态度吧？
周六，林清淼没有排班也没有课，早上被于莉莉的连环call催命：“约你去爬山。”
“谢谢，我还想多活几年。”
林清淼没空追剧，但是当初在网上刷了不少张东升推岳父岳母下山的梗。
“锻炼身体，怎么不让你活了？”于莉莉说，“拜托啦，请你吃饭，我不仅约了你啊，还约了个靓仔，怕两个人太尴尬了才叫你一起的。”
林清淼到嘴边的不去吞了回去，她不知道她前一天晚上一起看电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她会跟谁去爬山，出口的话变成了：“几点？”
林清淼准时到山道的入口时，于莉莉已经到了，林清淼看她旁边没人，穿着裙子和高跟鞋，不像要爬山的架势，“你穿成这样爬山吗？”
“还是坐索道吧。”于莉莉拿出三张往返票，分给林清淼一张。“不让你白跑一趟，我请你。”
她转身的时候裙摆微微打了个旋儿，高跟鞋也踩得稳，特地化了全妆，对比一身运动装的林清淼，亮眼不少。
“还有一张呢？”林清淼感觉自己放缓了呼吸。
“诺，那儿不来了。”
周靳从小路的对面走过来，于莉莉擡起手跟他挥了挥，林清淼看着她嘴角的笑，忽然感受到自己的多余，想走，但是好像来不及了。
于莉莉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啊。”
“不用。”周靳摆手，“认识。”
他说认识两个字的时候看着林清淼，林清淼勉强挤出一个笑，“算不上认识，以前他负责我们片区，见过。”
“那还说什么，走吧。”于莉莉率先去了车辆等候处。
林清淼落后她几步，周靳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落下了几步，他们俩跟于莉莉拉出一段距离。
周靳小声问：“还在生气？”
林清淼看他一眼，发t现这人今天特地打扮过，白T恤配卡其色休闲裤，这么热的天还在外面搭了一件短袖衬衫，跟别人约会这么积极。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林清淼刻意跟他拉开距离，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可能地冷漠脸：“我今天就是个游客”
于莉莉买的缆车票是往返，五分钟一趟，游览太平山，排队等待的游客不少，他们三人跟在一群游客后面。空车停稳后，负责引导的工作人员招呼他们依次上车，于莉莉找了个靠窗边的座位坐下，立刻有一个学生模样的游客在她旁边坐下，她尴尬地看了身边一眼，对林清淼喊：“你两坐一排吧，也就十分钟。”
林青淼跟周靳坐在最后空着的那一排，墨绿色小火车开在独属于它的轨道上，从山上朝下看，港岛高楼已经陆陆续续亮起灯，繁华都市的夜景平铺眼中，她转过头去看这窗外的墨绿色，这里的夏天热烈漫长，遍地开着三角梅，五星红旗和紫荆旗迎风而飘，处处风景如画。
缆车里开着空调，周靳问林清淼：“你带口红了吗？”
林清淼：“今天不是我约的你，你有什么话还是跟于莉莉讲吧。”
周靳拍了拍坐前面的于莉莉，“用下你的口红。”
于莉莉递过来之后转回去。
周靳打开口红盖，无声地站起来，撑着林清淼旁边的车窗玻璃，浅浅地在上面画了几下。
“孙桃。”
他出声提醒她看，她绷着脸看过去，发现干净明亮的车窗玻璃上，印上了豆沙色的字迹，林清淼在看到的瞬间屏住呼吸，弯弯的睫毛像把小刷一样扫过。
那字迹是：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