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5
林清淼用纸擦掉黏在嘴边的泡泡糖，一小团纸揉好，没有垃圾桶，直接揣进了兜里。
她开车，莫一川去陪着周靳坐后面，座位一改，林清淼成了纯正的司机，一心一意地盯着小路上的石头，怕车轮快了，碾飞石子。
车窗外的风景极美，莫一川一路讲话，说得神采飞扬。
给周靳介绍着这儿的环境，这一片地冬暖夏凉，风景独好，到处都在做道路建设，城市规划加速发展中，还有不少自然的景点，瀑布、江河、高山、湖泊、哪怕是冬天，常绿林也依旧繁茂。
车辆途径一家菜馆，莫一川让林清淼停车说要好好招待周靳一顿，周靳千推万谢之后，林清淼依旧把车停在了菜馆门口。
莫一川直接下车，去安排场子，让他们俩慢慢来。
“我刚刚说那么多你没听见？”林清淼停车的空档，没了外人，周靳有话直说，“我不想吃饭，我想洗澡。”
“这儿饭店接了人都要招待吃饭。”林清淼不以为然，“不吃饭人家会觉得你对他们有意见。”
林清淼拔了钥匙，让周靳下车，“一号公路好看吗？”
“好看也没看见某些人点赞。”
林清淼没想到年前随口说的客套话会被周靳记到现在，有点理亏，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猜中了小心思。
“你身边还能缺了人点赞？”林清淼一脸真诚，“我帮你开几个小号，每天帮你点八个。”
“不必。”
林清淼带着周靳进了这家特色馆子，典型的川味餐馆，每一道菜上都有辣椒，林清淼吃了几口再看周靳，总觉得他咀嚼困难，一餐饭吃得难以下咽，碗里的饭跟刚端上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一开始本来是说安排周律住酒店的，他体谅我们预算有限，说随便住哪儿都行。”莫一川还在说感谢的话，“这段时间还要麻烦周律多多关照。”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在小地方普法，事小琐碎还没钱，有点名气的律师都是能躲则躲，林清淼有些时候觉得自己看不懂周靳，他不缺钱，也不稀罕自己的名声，怎么看都不像是乐意做这样的事情的人，人都现实，做事情总有目的性，不为名也t不为利，为了什么会乐意做这样的奔波？
“有人跟我说这儿环境好，适合旅游。”周靳说，“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万一有人骗我，好找人算账。”
林清淼正在吃一块辣子鸡，听到这句话噎了片刻，这座城的风景其实大同小异，环境普普通通，抛开西海岸的盛景来这儿，林清淼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借着这个话题说：“你朋友可能跟你说客套话。”
“来了我们家就是我们家客人，做什么都不用客气。”林清淼的小姨已经帮周靳把房间收拾出来，就在林清淼卧室的对面，两个房间布局对称，中间就一堵墙，窗景都是一样的好看，周靳一进这个房间，一眼就望见楼下田野里种着的冬小麦，原来南方的冬天，田里也有作物在生长。
这路上的风景和空气都不错，林清淼也没有哄人。
周靳跟林清淼小姨表达感谢之后，林清淼转身准备回自己卧室，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冬天气温低，人在外面跑久了也没什么暖气，一进家门就觉得很困，她要回去补觉。
“林清淼。”周靳叫住她，“哪里可以洗澡。”
林清淼给周靳指了指厕所的位置，叮嘱他：“太阳能的，不太稳定，带着手机去，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林清淼把手机放在床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等她醒过来发现手机上有通话记录，才意识到周靳可能没热水了。
刚刚的困意瞬间消散，她滑了滑屏幕上的未接来电记录，大概判读周靳等了她多久，一看发现，距离周靳的第一通电话，二十分钟过去了。
没热水湿着身体在厕所里等了二十多分钟……
林清淼连忙下楼。
“周律？”
“周靳。”
她连续对着紧闭的门叫了两声，过了好一会儿，隔着门缝，里面的人知道是她来了，说：“还没死，别叫了。”
“我去厨房给你烧水。”
林清淼也用不惯太阳能，也不太理解他们装的太阳能是个什么型号这么不稳定，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拎过来让周靳开门，周靳让林清淼放在门口，林清淼把水放下之后，人也没走，看周靳伸出来一只手把热水壶拿进去了，又烧了一壶水，给他放门口。
周靳是在洗头的时候发现热水没了的，原本他想擦干身上的水出去，却没想到新环境，他完全忘记了拿浴巾这件事情，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刚刚才跟他说了有事儿打电话的人，转头人间蒸发一样，不接电话了。
周靳用完了那两壶水，出来就发现林清淼坐在楼梯上，看他出来，连忙走过来，“我刚刚太困了，没听到手机响。”
“哦。”
“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周靳深深地看了林清淼一眼，仿佛在用眼睛说：你觉得呢？
晚餐在小姨家吃，宋芸见了周靳，下意识看林清淼一眼，周靳解释：“刚好过来工作，没想到这么巧。”
“小地方招待不周。”宋芸简单跟周靳客套，林清淼从镇上补课刚回来的侄女见了周靳，叽叽喳喳对他充满好奇。
“你家是哪里的？”
“南城。”
“你从南城过来的？”
“从美国过来的。”
“美国哪里？”
“西边。”他没说具体的城市，“飞了二十多个小时，加上转机过来两天。”
“这么远啊。”
“嗯。”
“我同学上次暑假也坐过飞机，去北京，在故宫买了纪念品回来，炫耀了一个月。”
“美国有什么纪念品？”侄女在上小学，正是好奇的年纪，社牛且大胆，“你买了吗？”
“没什么纪念品。”周靳说，林清淼低头吃饭。
“买了几个冰箱贴。”
林清淼挑菜的手一顿。
“你喜欢的话送给你。”
小侄女看不上，呵了一声，“冰箱贴我在哪儿不能买，谁稀罕冰箱贴啊。”
林清淼觉得自己的审美喜好被一个十岁的小孩鄙视了，她也懒得跟她争辩，只是看了周靳一眼，他说送人的那一刻她心里涩涩的，转念一想，正好免了代购费，她回头再找侄女买过来也行。
林清淼想通了。
周靳发现林清淼依旧跟她侄女说说笑笑，觉得自己有点无聊。
第二天一早，林清淼跟周靳出门去镇上的活动中心，普法的活动讲座，他俩到的时候发现镇上在办讲座的地方免费发牛奶和鸡蛋，多是退休的中年人和在家闲着的老年人，人多地方，周靳总是下意识观察周围的环境。
“老李啊，这个讲座听完了来我家搓麻将啊。”
“来打牌啊。”
“明天这儿还有讲座，听说能领六个核桃。”
“什么讲座，医学卫生讲座。”
“那你记得来帮我占个位置啊。”
林清淼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跟在周靳旁边，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想，如果是她，她可能待不下去，会觉得尴尬，无聊，浪费时间。虽然她一开始就觉得周靳未必会认真准备，可活动一开始，林清淼站在台侧愣住了。
周靳拍了拍话筒。
第一个问题：“领了结婚证的保姆跟亲生儿女之间争夺财产，要想儿女赢，可以怎么办？要想保姆赢，又该怎么办。”
周靳简单展开讲讲，分享了个案例，叽里呱啦嗑瓜子的人丢了手里的瓜子壳。
第二个问题：“工龄认定有争议，当初为了进厂改年龄，退休退不了，养老金拿不到，谁的责任。“
聊天最大声的那个大爷闭了嘴，收了周围人手里的瓜子。
第三个问题：“子女多，遗产传男不传女？到底怎么分才公平？”
有人听得入了迷，手里的瓜子壳和瓜子混在一起，都丢在了地上，保洁一反常态地没骂人，拿着个扫把立在旁边听入迷了。
时间到了，周靳讲完了准备走，面前被堵得水泄不通，林清淼秉承为专家好好服务的原则，帮周靳拦着围过来的人，莫一川一脸红光，十分满意地过来，“这效果可真是太好了。”
林清淼当然知道为什么效果好。
别人来这儿都是为了卖书、卖药、卖保健品，周靳什么都不图，提前查了资料，不知道从哪儿了解了这么些情况。
“下周能不能再加一场？”莫一川问。
“时间可能有点难。”周靳说，“开不了这么多人的，如果有特别困难的可以着重来。”
林清淼想到房顶上那个静默的身影。
回小姨家路上，周靳看林清淼一言不发，也没说话。
吃饭的时候，林清淼屡次走神，甚至吃了她平常不吃的折耳根。
周靳把那盘放了折耳根的凉拌菜放远了一些，林清淼夹了一筷子空气，她茫然地看了自己的筷头一眼，反应过来，看向周靳。
周靳：“怎么了？你是养老金没拿到，有人跟你争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