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和男友大哥一起穿到五年后林绵绵伪装者张勇郁达夫散文郁达夫闷烧型男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初雪覆盖里士满 > 第89章 葬礼

    第89章葬礼

    在父亲的葬礼上,金可芙没有流泪。

    连罗望男与罗莱男两姐妹都哭得情真意切,金可芙平静得像是个局外人。姐姐罗望男还是和父亲一起度过了一段相对比较长的童年岁月,因此与父亲之间依然产生了许多难以忽略的羁绊。但自己不一样。在金可芙看来,自己与父亲的关系是疏离而微妙的。她在十三岁时才与父亲一起生活,但生活在一起时的交流却寥寥无几。父亲把她当作未来的“结婚员”来培养,而她又把父亲当作暂时的ATM机来对待。在一起的十几年,时间过去了大把,但真心却是一点也没有培养起来。

    收到罗正梁去世的消息,玲姐当场放声大哭。玲姐的哭,有一半是哭罗正梁,另一半却是在哭自己。罗正梁不仅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她前半生的领路人。她的世界观与人生观,几乎都是罗正梁一手搭建起来的。他为她提供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为他奉上了自己的青春岁月。对于这桩生意,玲姐没觉得自己吃亏,唯一美中不足的点,是收尾收得不够好。按照完美的发展,罗正梁应该要把所有家当留给她和罗佑坤才对。玲姐一边哭,一边埋怨命运的不公。自己前半生隐忍,没想到接近终点杀出来两个不好惹的女人。和处事老练的罗望男罗莱男相比,玲姐宛如一名初出茅庐的新手菜鸟。在罗正梁被罗望男带走之后,玲姐彻底慌了阵脚。而当罗望男把罗正梁去世的消息带到玲姐面前的时候,她瞬间感到自己之前所有的忍辱负重都是一场无法兑现的死账。

    “玲姐,你陪了爸爸这么多年,又是他现在正式的妻子,追悼会现场还是你来主导。爸爸好歹算是个名人,去世的消息已经被很多媒体知道了,可能追悼会现场她们也会来。”罗望男在离开前对玲姐说道。

    这个“罗太太”的名头,在这个时候倒是被罗望男承认了。但这承认中有了几分嘲讽的意味,玲姐听出来了。玲姐心里气愤,但依然接受了这个指定。她悲伤地想,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以罗太太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所以牢牢抓住也是好的。

    追悼会现场人山人海,一半是亲友,另一半是玲姐也不认识的社会人士。虽然玲姐才是接待宾客的主要角色,然而毫无疑问,罗望男才是真正的主导。罗望男颐指气使的态度令玲姐敢怒不敢言。她站在人群里,机械地和每个人打招呼。其他人让她节哀,她也便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可芙,等一下的安排是你给爸爸捧遗像。”玲姐走到金可芙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金可芙望着罗正梁那张黑白照片,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她心目中,罗正梁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苍老而严肃,与唐仲樱的父亲截然不同。她有些为难,对玲姐说道:“玲姐,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那是爸爸。”

    “我看见他的脸就害怕。现在照片变成黑白的了,我更害怕了。”金可芙往后退了几步,不愿意去拿那遗像。

    玲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几个女人和女孩。女人们拉着女孩,不由分说跑到最前面,对着罗正梁的遗像嚎啕大哭。

    金可芙定睛一看,那群人里有两个年龄和罗望男差不多大,而那两个女孩都低着头,任凭被母亲拉着在遗像前磕头。场面突然失控,周围的人一下子涌上来,纷纷对着这两对母女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罗望男走上来,大声问道。

    其中一个女人穿着黑衣,擡起头来用同样的音量回答道:“我是谁不重要,但今天开的是我女儿她爸爸的追悼会,我非来不可。”

    旁边的女人瘦一些,附和道:“女儿来参加爸爸的追悼会,天经地义。”

    金可芙和玲姐恍然大悟。这无疑又是罗正梁那些风流债中的两笔。金可芙的心微微地颤抖着,在那些她不知道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个母亲和自己这样的组合?她们又是怎么生活的?

    “女儿?怎么证明?”罗望男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黑衣女人站起来,斜着眼问道:“证明?还需要什么证明?你看看我女儿这张脸,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要想证明,我也能拿出一大把。聊天记录、转账记录、合影,什么都有。除了没有户口本和结婚证,我们什么都有。”

    旁边的那个瘦女人也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是罗小姐。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和你妈妈,的确是差了一张结婚证。但是我女儿和你,是一样的。爸爸留给孩子的东西,你有的,我女儿也要有。”

    两个女人说话中气十足,明显是比玲姐要厉害得多的角色。而两个人的意思也很明确:在罗正梁留下来的财产中,她们也得分得一杯羹。

    对手又多了两个,罗望男心中又燃起了熊熊的愤怒之火。她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努力镇定地说道:“财产怎么分,你我说了都不算。遗嘱上怎么写,就是怎么分。”

    “遗嘱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把老爷子关在那个偏僻的地方,也不让他去医院,就是活活把他熬死的!你以为就你懂法?这种遗嘱,能合法?”黑衣女人反唇相讥。

    听到黑衣女人的话引来了在场人士的纷纷议论。罗望男的计划被黑衣女人在这个特殊的场合所揭露,她心里有那么一点愧疚,但更多的是气急败坏。她顾不得妹妹罗莱男在一旁的劝阻,冲那两个女人和她们的女儿喊道:“怎么着?几个情妇带着私生女上我这闹来了是吧?要我说,一分钱也不给!”

    “私生女?你说谁的小孩是私生女呢?”看上去温和一些的瘦女人一下子激动起来。罗望男的话戳中了她的心,她也激动起来,拿起旁边的一盆带土的菊花就朝罗望男扔去。

    那花盆在罗望男脚下碎裂,吓得罗望男愣在原地,而旁边的罗莱男早已擡起一只板凳扔向瘦女人。板凳没有砸中瘦女人,却砸中了旁边女儿的脚。那女孩看上去比金可芙还要小好几岁,被砸中了脚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黑衣女人和瘦女人结伴而来,显然已经自认为是一个联盟。眼看盟友的女儿被砸,黑衣女人索性跳上去,把罗莱男扑倒在地,一边胡乱撕扯罗莱男的头发,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瘦女人也跑过来,和黑衣女一起扭打罗莱男。罗望男把外套一脱,也加入了这场战斗。她抓住瘦女人的胳膊,一边掐着,一边对旁边的助理喊道:“给我摇人过来!情妇打人了!”

    追悼会瞬间乱成一团。花盆、果盘碎了一地,几个女人在会场正中心扭打在一起。来参加追悼会的宾客有些生怕被这杀伤力极强的几个女人波及,早早地离开了现场。还有一些饶有兴致的拿出手机拍摄,想把这狗血搞笑的一幕记录下来当作微信群里分享的笑料。随母亲而来的那两个女孩站在一边,大声哭喊道:“妈妈,不要打了!”

    罗正梁的遗像就摆在旁边。照片里的罗正梁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风流史变成几个女人之间的仇恨和争斗。突然,不只是哪一位又扔过来一只花盆。那花盆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罗正梁的遗像。

    相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罗正梁的照片也四分五裂。然而众人正在激战中,没有人顾及那掉落一地的玻璃碎屑和照片。

    金可芙恍惚地望着这一场难以置信的追悼会。父亲死了,她感到自己与母亲之间唯一一个共同亲人也不复存在。在那几个女人进来的时候,金可芙曾天真地幻想,母亲会不会也选择这样一个日期出现?金可芙在心里告诉自己,哪怕她也是为了争夺遗产而来,自己也绝不对她有任何恶语。她只想和母亲见一面,告诉她自己过得虽然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她想告诉母亲顺利长大成人,依然保持着美丽,仅此而已。

    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母亲还是没有出现,而会场里几个女人之间的战斗却愈演愈烈。金可芙看了一眼,发现一向文静内敛的玲姐竟也加入了战斗。金可芙叹了口气,独自走出会场。沿着长长的走廊,她正要下楼梯,突然在楼梯拐角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罗盼男。

    “姐姐!”罗盼男依然用过去的称呼叫她。

    “盼男,你不是已经走了吗?”金可芙感到惊讶。

    罗盼男已经被母亲接走,听玲姐说,她们打算去另一个城市生活。

    罗盼男走过来,回答道:“过几天就走了。但是我舍不得你,想回来看看你。爸爸留下的东西,我和妈妈都不准备要了。我以后就和妈妈一起生活。我改了新名字,以后就不叫罗盼男了。”

    “你恨她吗?”金可芙问道。

    罗盼男摇摇头:“我以为我会恨,但她来接我走,我心里只有高兴。姐姐,我希望你也能离开这里。不要一辈子做罗正梁的女儿,不要带着这个标签过一生。我们以后,最好都把这段回忆忘记,只有彻底切断和罗家的联系,我们才能坦坦荡荡地生活。这个家本来就是一个错,我们不要活在错误里。以后万一我们在路上相遇,不用打招呼,互相笑一笑,我知道你过得很好就行了。”

    罗盼男说完,给了金可芙最后一个拥抱。她们从十二年前相识,做了十二年的姐妹。在同一屋檐下对着同一个父亲战战兢兢,又彼此依偎鼓励。

    “我会很想你的。”金可芙紧紧拥抱了罗盼男。

    罗盼男蹦蹦跳跳地走了,楼下有个女人在等待着她。女人牵着罗盼男的手,一前一后地上了出租车。

    金可芙的眼角流下泪来。

    她真心地为这个妹妹感到高兴,妹妹比自己提前一步,率先拥有了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