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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了解,今日舒荣和家人一起到了山脚下,遇上了早就约好的朋友,和朋友一起上的山。除了他自己的随从外,还有九人。

    这九人推了他们中间叙事最有条理的礼部尚书嫡三子丁文博来做说明,若有遗漏,他们再从旁补充。

    顾璟应允。

    “我们几个人辞别了舒尚书和舒夫人他们,一边看风景一边上山,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事。到了清净寺,舒荣说要去爬高塔,我们本来也是冲着高塔来的,一行便兴冲冲地来到塔上最高层。结果却被守在楼梯口的侍卫告知,高塔第七层已被梁国公府包下,第六层被南阳王包下,闲人莫进。”

    顾璟听到此处,转过脸去看一旁的李逾。

    李逾道:“没错,第六层是我包下的。不过后来到山上之后,我就撤走了第六层的侍卫,把地方让出来了。”

    顾璟复又回过头去,示意丁文博继续。

    “舒荣很生气,来到第五层,见秦珏他们几个人在里头喝茶,便撵他们出去。双方拌了几句嘴,最后秦珏他们还是将第五层让给了我们。我们让随行的仆人在塔层中支起两张桌子,一张喝茶聊天,一张玩牌九。一开始舒荣和李兄祝兄他们在玩牌九,后来他的随从常青从塔下上来跟他说了句悄悄话。舒荣便自称有事,把位置让给了王兄,独自一人下塔去了,然后再未上来。后来案发,我们才知道,舒兄竟已遇害。”丁文博讲述完毕。

    顾璟问道:“舒荣下塔,大概是什么时辰?”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商议一阵,丁文博说:“我们大概是巳时初到的塔上,舒兄就玩了几局牌,离开时大约不到巳时正。”

    “在他离开之前,你们几人中可有人离开?”

    几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随后有两人主动道:“我下去过。”

    “姓名?”

    其中一个穿石青色锦袍,发髻乌黑皮肤白皙的公子道:“敝姓霍,霍廷玉,家父是武库署令霍兴志。”

    李逾看了此人几眼,对身旁的姚征兰附耳道:“你觉不觉得,这个霍廷玉长得跟顾璟有点像?”

    姚征兰摇摇头,心想:哪像了?最多就是个轮廓像,五官差远了。

    “你下去做什么?”

    “如厕。”

    “舒荣下塔时,你可曾上来?”

    霍廷玉:“我上塔时,未见到舒兄。”

    “也就是说,舒荣下塔时你还未上来,你何时上来的?”顾璟问。

    “这……”霍廷玉似是记不清,旁边一位公子道:“我记得我记得,舒荣下去后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霍兄便上来了。”

    “你在舒荣之前下塔,却在他下去之后两盏茶的时间才上来,如厕需要这么长的时间?”顾璟质疑。

    霍廷玉道:“实不相瞒,最近肝火上行,便秘了有一段时间了。”

    顾璟又问另一人,另一人没什么疑点,他比霍廷玉下去的时间更早,上来时舒荣还在玩牌。

    “舒荣下去之后,你们之中可有人下去过?”

    又有几人说下去过,不过仔细盘问之下,都没发现疑点。

    顾璟命人将凶器拿出来给几人辨认,几人都说不曾见过。

    审完这九人,顾璟命人送他们出去,又将舒荣的贴身长随常青唤了进来。

    自己伺候的主人突然被杀,常青这个做下人的显然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还在瑟瑟发抖。

    顾璟让他交代今日舒荣上山的情形,他交代的内容和前面那九人说的差不离。

    “丁文博说,舒荣本来在塔上玩牌九,是你从塔下上来跟他说了句悄悄话,他才推说有事独自下了塔。你对他说了什么?”

    常青抖抖索索道:“当时,小人本来正在寺庙后院借水给我们少爷烫酒喝。忽然一个小丫头过来,让小人给我家少爷带句话,说‘婉嫦姑娘在后院左边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厢房里等他,有事相求’。她嘱咐小人只能悄悄跟少爷说,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她家姑娘就不等我家少爷了。”

    “你认得那丫头?”

    “不认得。”

    “不认得你就替她给你家少爷捎话?”

    “小人虽不认得那丫头,可是小人知道婉嫦姑娘啊。少爷最近被这位婉嫦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好不容易她主动邀约,小人岂敢不为她通传?”

    “这位婉嫦姑娘是什么身份?”顾璟问。

    “她是国色天香楼最近新捧出来的头牌,极有手段,把我家公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顾璟闻言,吩咐萧旷:“速去将婉嫦带来问话。”

    萧旷领命而去。

    顾璟继续问常青:“霍廷玉霍公子,与你家少爷关系如何?”

    “霍公子是我家少爷最好的朋友,他俩经常一道游玩。”常青道。

    “你可知,舒荣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与什么人结怨较深?”

    常青苦着脸道:“我家少爷脾气不好,若说是被他得罪过的人,给小人一天一夜怕也说不清楚。”

    顾璟皱眉。

    姚征兰道:“顾大人,我可否问他几个问题?”

    顾璟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姚征兰问常青:“你经常替你家少爷去找秦珏拿香是不是?”

    常青胆怯地看看顾璟,又看看姚征兰,似乎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如实说,说不定你家少爷就是因此而亡。”姚征兰吓唬他。

    常青一听,点头不叠,“我说我说,我确实隔三差五地替我家公子去找那姓秦的拿香。”

    “你可知自己拿的是什么香?”

    常青声音低了下去,“知、知道,是用来迷女干女子的香。”

    “你家少爷把这种香用在何处?你知道吗?”姚征兰忍着气问。

    “知道,一开始,少爷用在妓院的粉头身上,发现确实有用,后来也用在别的女子身上。”

    顾璟嫌恶地皱起眉头。

    李逾抱着双臂凉凉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姚征兰不想问他细节,只问:“可曾因为此香闹出过事端?”

    常青仔细一回想,坚定地摇头:“此香甚是奇特,女子中了此香昏迷,醒来后会忘却之前发生的事。所以我家公子几番得手,也未曾听闻哪里有女子闹将起来。”

    “你确定?”姚征兰不相信地追问。

    “小人确定。若是因为此香闹出了事端,我们家老爷恐怕早就把三少爷的腿给打断了,他今日哪儿还能去爬山呢?如今想想,倒还不如打断腿,如此,也不至于送了性命。”常青抹泪道。

    问完了常青,接下来是与秦珏同行的那几人。顾璟问几人今日上山时,可曾见秦珏身上佩刀,几人都说不曾见他佩刀。拿凶器给他们辨认,也均称没有见过。几人都没能提供什么新线索,说辞大概都能与秦珏交代的相互印证。

    最后是秦珏的长随桂生,他这两天闹肚子,所以今天没有跟着秦珏上山。

    “你家少爷可有随身佩刀的习惯?”顾璟问他。

    桂生摇头:“回大人,我家少爷没有习过武,没有随身佩刀的习惯。”

    “他近来情绪如何?可曾见他为了何事闷闷不乐?”

    “我家少爷近来心情挺好的,经常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徐嬷嬷还说他八成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了。大人,我家少爷不可能杀人的啊。”桂生道。

    李逾闻言,盯了身旁的姚征兰一眼。

    姚征兰目不斜视,只作并未发现。

    李逾咬牙,作势伸手欲去拎她耳朵。姚征兰急忙向旁边跨了两步避开。

    “那他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桂生不假思索地摇头。

    顾璟:“你想好了再回话。”

    桂生道:“我家少爷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不会与人为难,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他真的不会得罪什么人的。大人,请您明察。”

    顾璟顿了顿,拿出秦珏的血衣和靴子,让差役拿到桂生面前,道:“你看清楚了,这套衣裳和鞋子,是否是你家少爷今日出门时所穿?”

    桂生见那衣服上满是血迹,一开始不敢伸手去触碰,后来想到关乎他家少爷性命,强忍着伸手翻了翻,道:“这外衣是我家少爷的没错,这件外衣新做好不久,今日还是他头一次穿。”翻完了外衣他又去翻中衣,看了两眼,不可置信却又不敢撒谎,道:“这中衣也是我家少爷的。”

    姚征兰忍不住插嘴:“中衣你如何看得出来是你家少爷的?”

    桂生指着中衣袖口上一只不细看看不出来的刺绣蝴蝶道:“半个月前少爷中衣袖子不慎被铁钉钩破,丫鬟小翠帮他把破损处补了起来,还绣了只蝴蝶在上头,就是这只蝴蝶。”

    姚征兰看着那只蝴蝶,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这套衣服看来的确是秦珏的,没有被人偷换的可能。外衣和里衣上有浸染形成的血迹,证明凶手确实是穿着这身衣服杀的人。他说不是他杀的,可这血衣,要如何解释,才解释得通?

    一番询问下来,没有得到可以印证秦珏是被人陷害的线索,反而坐实了血衣的证据,这让姚征兰心情十分低落。

    “事到如今,你还相信那位秦公子没有杀人吗?”回到阅卷房,李逾问她。

    姚征兰咬了咬唇,梗起脖子道:“我就是信他没有杀人。”

    李逾气道:“你无可救药了。我看此案你是该回避。”

    姚征兰问他:“难道你没有不管多铁的证据放在你面前,你也绝对相信他不会犯罪的人吗?”

    “我当然有,可那是养育我十几年的娘亲。我们朝夕相处,我深知她的为人,才会如此信任她。你和秦珏才认识多久?才见过几面?如此铁证当前你还在为他辩解,不觉可笑?”李逾与她争执。

    姚征兰咬了咬唇,道:“反正我就是不信他会杀人,我明天要再去一趟清净寺。”

    “你就算把清净寺给踏平了,也改变不了他杀人的事实!”李逾转而面向顾璟,道:“你还不再次提审秦珏吗?刘懋可是说希望你能今晚就结案的。”

    “不急。”顾璟坐在书案后,疑虑地蹙着眉头。

    “怎么?你不会跟她一样脑子犯浑,也坚信秦珏不是凶手吧?”李逾声音高八度。

    “还有一点没有捋清楚,我要仔细想想。”顾璟道。

    “还有哪一点没有捋清?来,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捋。”李逾气呼呼地回转身,往自己的书案上一坐。

    顾璟擡眸看着他,道:“刀鞘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