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房。
秦珏一脸不解地站在那儿由着三人打量,不明白顾璟为何突然又叫他将这身血衣穿上。
“把胳膊擡起来。”李逾道。
秦珏擡起胳膊。
“两只胳膊都擡起来,擡高一点。”
秦珏照做,感觉这时候如果上方垂下来一条绳子,自己就可以直接上吊了。
姚征兰对顾璟道:“顾大人您看,衣服对他来说是合身的,即便是这样的动作,腋下也只是正常的拉直。”
顾璟点头,让秦珏将血衣换下来。
李逾不乐意了,埋怨姚征兰:“你为何只叫他看不叫我看?”
姚征兰:“……下次一定记得捎上郡王。”
李逾满意:“这还差不多。”
顾璟回到椅子上坐下,问秦珏:“这件衣服是何时,在何地,由何人所作?”
秦珏道:“这件衣服是大半个月前我去赵记绸缎庄买的料子,由我乳母徐嬷嬷亲手缝制。”
“那今日出门前,是你自己决定要穿这件衣服的么?”
秦珏想了想,道:“是丫鬟小翠,说今日既和朋友一起出去登高,宜穿新衣,拿了这件衣裳过来给我穿。”
“你平日的衣裳鞋袜是谁负责整理保管的。”
“便是这个丫鬟小翠。”
“那你有一件袖子上绣了蝴蝶的中衣,最近可有穿过?”
秦珏迷惑:“袖子上绣了蝴蝶的中衣?”
顾璟观他表情,问道:“你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件中衣吗?”
秦珏摇头:“实不曾留意过。”
顾璟偏过头对姚征兰道:“你出去叫人去秦府将丫鬟小翠和桂生一道提来。”
姚征兰点点头出去了。
顾璟继续问秦珏:“你既然不承认杀人,那便仔细想想,什么人会这样处心积虑地来陷害你。”
秦珏有些绝望道:“方才姚评事来牢中看我时,已经提点过我让我仔细想了,可是我委实想不出来,谁会来害我?我从未因个人意气与外人结怨,与家中弟兄亦无财产之争。自我母亲过世后,便只守着她留给我的几间店铺安分度日,根本不曾料到有一天会招上如此祸端。”
顾璟停了停,换了个问题:“你认识霍廷玉么?”
秦珏点头:“认识。”
“如何认识的?”
“自舒荣找我制香后,有时候在外面遇到,他心情好也会叫我过去与他们一道饮宴,每次他身边都跟着霍廷玉。”
“你与这个霍廷玉有过节吗?”
“没有,只是点头之交。”说到这里,秦珏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忽然闪了下。
顾璟并没有错过他这一丝表情的变化,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秦珏回过来,却道:“没什么,没想起什么。”
顾璟疑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今日你去清净寺后院如厕之时,遇到霍廷玉了吗?”
秦珏回想了一下,道:“不曾遇到。”
“从下塔到厕房,一路上都不曾遇到?”
“不曾遇到。”
顾璟和李逾两个人离开刑讯房。顾璟对李逾道:“这样一个老好人,为什么会被选中当替罪羊?”
“替罪羊或许是真的,老好人不见得吧?反正前两次看到他和……那谁在一起,我就挺想弄死他的。我看比起老好人,他更倾向于没有自知之明,碍了旁人的眼而不自知。”李逾哼哼着道。
两人出了牢房,擡头便看到萧旷和姚征兰一起带着一名手拿团扇花枝招展的女子向这边走来。
“大人,婉嫦已带到。”萧旷上前向顾璟行礼道。
“哎哟,大理寺是什么仙衙门啊?大人们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婉嫦挥着团扇一边笑一边看着顾璟和李逾二人道,“若是衙门之间也来个选秀大赛,夺魁的定然是你们大理寺。”
顾璟皱起眉头。李逾却在那儿笑。
萧旷喝道:“大胆女子,休得放肆!”
婉嫦被他吓得一颤,随即噘嘴道:“我就放肆了,你把我关起来吧。只要……”她娇俏地一偏脸,媚眼如丝地看着顾璟道:“只要让这位大人天天审我,我甘之如饴。”
李逾大笑,道:“看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对女子也同样适用啊。”
顾璟横他一眼,冷着脸转过身,道:“把她带去刑讯房。”
那千娇百媚的女子被差役粗鲁地按坐在冰冷的刑椅上时,眼里终于生了一丝恐惧,老实起来。
顾璟对一旁的李逾道:“你审吧。”
李逾:“为什么这个我审啊?”
顾璟:“你有经验。”
李逾:“……谁有经验了,有什么经验了?我告诉你你别血口喷人啊!”
“婉嫦姑娘,你别紧张,我们就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如实相告便好。”姚征兰道。
婉嫦扁着嘴点点头,扫了顾璟和李逾二人一眼,委委屈屈道:“果然长相越出众的男子越是薄情。”说罢复又看着姚征兰道:“还是如大人这般的好。大人,下次你来国色天香楼玩,找我,我叫妈妈给你打折。”说完朝姚征兰抛了个媚眼。
姚征兰:“……”
“干什么干什么?谁让你勾引我们冰清玉洁的姚评事了?”李逾不乐意了,来到一直生着火的铁锅前抽出里头通红的烙铁,径直走到婉嫦面前,迎着婉嫦惊惧的目光道:“现在我问你问题,你给我老实交代,若有一字不实,”他将烙铁头凑近婉嫦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一字一字道:“小心我手滑。”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通红的烙铁头,婉嫦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一边手脚并用地往椅子后面挪一般点头如捣蒜道:“我一定老实交代,不敢有一字不实。”
“我问你,今日上午你可有去过秋霞山?”李逾问。
“不曾去。”
“真不曾去?”
“真的不曾去,昨夜应酬到凌晨方睡,累都累死了,谁耐烦去爬山啊?楼里的姐妹和妈妈都可以为我作证。”
“姑且信你。那你可认得舒荣?”
“舒荣……啊,是舒公子,认得。他最近缠我缠得紧。”
“缠你缠得紧,瞧你的意思对他颇为不屑。他有钱有权,你因何对他如此态度?”
“有钱有权是不假,可他在床上不行啊。时间又短又不尽兴,还尽要人奉承他。自被他缠上,除了小顾璟之外,其它的恩客都不敢来找我了,平白害我少挣了许多银子。”婉嫦抱怨道。
“小顾璟?什么小顾璟?”李逾迷惑地问。
婉嫦看他一眼,道:“小顾璟都不知道?那顾璟大人总听说过吧?梁国公世子顾璟顾公子,有才有貌,君子端方,全都城未嫁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行了,我知道顾璟,你就说那个小顾璟是个什么东西。”见她当着姚征兰的面把顾璟夸得像朵花儿,李逾不耐烦地打断她道。
“小顾璟就是霍廷玉霍公子啊,据说他长得与顾璟顾公子有八分相似,所以人送外号——小顾璟。”
李逾忍着笑回头看顾璟。
顾璟脸臭得像刚被人泼了盆洗脚水一般。
“你的意思是,在舒荣与你好的同时,霍廷玉也经常来找你,舒荣知道吗?”李逾回过头继续问婉嫦。
“知道啊,他俩是好朋友,若是我点头,三个人大被同眠也没有问题。”婉嫦这会儿又有些缓过来了,扇着团扇道。
“霍廷玉和舒荣的关系就这么好?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表面关系好?内里有矛盾?”
“不可能,”李逾话音一落婉嫦便不假思索道,“那舒公子有一次喝醉酒同我说过,说他爹是兵部尚书,他身边狐朋狗友不计其数。但在他心里,只有霍廷玉是他真正的朋友,永远不会背叛他出卖他的朋友。”
送走了婉嫦,三个人一筹莫展地回到阅卷房。
“看来真的不可能是这个霍廷玉干的,可他是舒荣同行的九个人中唯一一个有作案时间的。真正的凶犯如果不在这九个人中间,又该从何处着手调查呢?”姚征兰忧虑道。
“明日再去清净寺仔细勘察,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顾璟道。
李逾在一旁嗤嗤地笑:“小顾璟,哈哈哈哈。”
顾璟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李逾对姚征兰道:“你看,我就说那厮长得有点像顾璟吧。”
姚征兰道:“哪儿像了?就脸型有那么一点点像而已,居然以讹传讹到跟顾大人八分相似的地步,太不要脸了。”
李逾瞄顾璟一眼,曼声道:“谁让某人整日深居简出,让众人对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呢?”
顾璟懒得理他。
姚征兰打了个哈欠,这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
“看来今晚是难有进展了,要不我们回家吧?”李逾提议。
顾璟看看姚征兰,对李逾道:“你俩回去吧,明日上午不必来寺里点卯,直接去清净寺即可。”
“行,姚兄,这回可以走了吧?反正再留在这儿也没事可做了。”李逾道。
“可是,不是要审秦珏的长随和丫鬟么?”姚征兰不太想走。
“顾璟自己能搞定。走吧走吧,不睡觉脑子都不清醒了,还怎么破案?”李逾劝道。
“没事,回去吧。”顾璟道。
“那……好吧。明日清净寺见。”姚征兰对顾璟道。
顾璟点点头。
李逾和姚征兰出了阅卷房,刚到院中,便见刘懋满头大汗匆匆而来,见了他俩劈头问道:“顾璟呢?案子审完了没?凶犯签字画押了没?”
“刘大人为何如此着急?半夜还特意过来过问此事?”李逾问道。
刘懋拍腿道:“我能不急吗?舒尚书他死了。顾璟呢?我去找他。”
李逾和姚征兰同时一惊,跟着他又回到了阅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