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枚银锁有何与众不同之处?”姚征兰问。
“若我没有看错,这枚银锁,应当是出自家父之手。你看这银锁背面的花纹,将它竖起来看,其实隐约能辨认出一个‘雪’字来,以字入画乃是家父祖传手艺。这银锁主人的小名里,定有个雪字。”廉默道。
姚征兰接过来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不知令尊是哪里人氏?”
“家父是真定府河口县廉家堡人。”
“那二十多年前,令尊在何处开铺子做银匠?”
“家父一生未曾离开过廉家堡。”
看起来范氏应该出生在真定府河口镇廉家堡一带,只是,那些不明身份的歹人,到底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掳走她呢?甚至为此不惜杀害人命。
“多谢廉掌柜告知。”姚征兰向廉默道过谢,刚出了牢房来到院中,就被一脸焦灼的刘懋给逮了个正着。
“姚评事,今日去清净寺可有收获?知道凶手是谁了吗?”他问道。
姚征兰摇头,道:“只找到了一只带着血手印的花盆和一点线索。”
“哎呀,这可怎么办?”刘懋急得摔手。
“刘大人为何如此着急?难不成是陛下没同意给您五天的破案时间?”姚征兰问。
“舒尚书因爱子被杀悲痛过度猝然辞世,陛下龙颜大怒,下令要彻查严办。五天的期限倒是给了,可顾璟和郡王偏偏在此时双双出事,这……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实在是难办啊!”刘懋急得原地转圈。
姚征兰道:“方才刑部的严侍郎说只是请顾大人和郡王去刑部协助调查,应该不用多久就能回来了吧?”
“你难道还没有听说?”刘懋骤然停下脚步望着她问。
“听说什么?”姚征兰一脸迷茫。
“郡王被告殴伤人命,顾大人被告□□良家女子逼死人命,现在两具尸体陈列在刑部的大堂上,他们怎么可能轻易脱身?”
“什么?顾、顾大人诱……这怎么可能?”姚征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
“不管可不可能,我是不能指望他还能回来如期破案了,我得尽快找个人接替他才是。”刘懋嘀咕着走了。
“怎么会……”姚征兰震惊之余,忽然想起方才李逾临走时对她说的那句话。“姚兄,硕果仅存,你千万保重啊!”
他俩在这时候出事,不是巧合,设计这一切的人是冲着舒荣的案子来的!李逾知道他和顾璟怕是回不来继续审理舒荣的案子了,所以才会叮嘱她保重,因为若是连她也折进去,五天的时间,主审官员万一找不着真凶,很可能拿现成的秦珏顶罪。
怎么办?她一时间有些孤立无援的慌张。
刑部大堂,严峻高坐主审官位,地上跪着一对中年夫妇并一名丫头。堂中陈尸一具,年轻女性,颈部有索沟。
严峻对站在下头正遥遥看着尸首的顾璟道:“顾璟,现有员外郎张新立告你□□他未出阁的女儿,致其珠胎暗结愧悔难当自缢身亡,你可认罪?”
顾璟皱眉将中年男子一打量,便看出这个员外郎的头衔应该是此人捐的,那些巨商富户就爱捐这样的官。
张姓,富商。
“张员外,请问你可有一位姓柳的妾室?”顾璟问张新立。
哭红了眼的张新立一愣,擡头看着顾璟愤恨道:“顾公子,你堂堂梁国公世子,公主之子,也算得天潢贵胄人中龙凤了,怎的害我女儿在先,如今又来过问我的妾室?听闻你还曾是状元,你这一肚子的书,莫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璟并不动气,正色道:“你女儿的事我们稍后再说,你是否有一位姓柳的妾室,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个问题关乎另一件大案的侦破,还请你务必老实作答。”
张新立擡头去上头的严峻,严峻点了点头,示意他还是回答为好。
“我是有一位姓柳的妾室,那又如何?”
顾璟闻言,当即对严峻拱手道:“严大人,请速速派人去大理寺请姚晔姚评事带着疑犯画像来给张员外夫妇辨认。事关舒荣被杀一案,刻不容缓。”
今日早朝之时皇帝因为舒尚书之死龙颜大怒,严峻听闻与舒荣的死有关,不敢耽搁,当即派人去了大理寺。
见官差派出,顾璟才对严峻道:“下官现在来回答方才大人的问话。说我□□此女子,不知是在何时,何地,有何人证,物证?”
“人证便是此女的贴身丫鬟红萤,这是她录的口供,你可拿去一观。”严峻示意旁边负责记录堂审过程的师爷将丫鬟红萤的口供拿给顾璟看。
顾璟接过口供一看,据这丫鬟陈述,每次顾璟去找她家小姐,都是在半夜三更,而且她家小姐总是会将她支开。她从未见过顾璟真人,只是听小姐说,来找她幽会的男子,便是都城鼎鼎大名的梁国公世子顾璟。
“从口供上看,这丫鬟从未亲眼看见去找她家小姐幽会的男子的真容,只是听她家小姐说去找她之人是‘顾璟’,焉知不是有人假名冒充呢?”顾璟问。
这时地上那丫头说话了:“大人,我虽不曾见过那人容貌,但有几次我远远看到他的身形轮廓,与这位顾公子是极其相似的。”
严峻点点头,又拿起手边一块玉佩,呈示给顾璟:“顾公子可认得这块玉?”
顾璟擡眸一看,心神一震,那块玉竟真是他的。
“祝愿吾儿,一世长安。”严峻读着那白润无暇的麒麟玉佩正反两面的刻字,啧啧道:“玉质不凡,雕工更是不凡。据丫鬟红萤说,这是顾璟得知她家小姐身怀有孕时赠给她的礼物。顾公子,你认得此物吗?”
顾璟道:“这是我十岁生辰时,我娘相赠的生辰之礼。”
见他承认,张新立当即又咆哮起来:“果然是你这个登徒子!你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
“肃静!”严峻拍了下惊堂木,喝止了张新立,问顾璟:“那顾公子到底怎么说?”
顾璟道:“玉是我的不假,但死者,在今日之前,我却从未见过。这块玉能流落在外,梁国公府怕是出了内贼,请严大人派人通知我父亲,彻查府内盗玉之人。找到了盗玉之人,或许便可知晓,这块玉,到底是何人借我之名赠给了这位小姐。”
大理寺,姚征兰一听刑部之人的来意,当即带着那幅画像和萧旷就要出门。
到了寺外一看,却见三槐带着十八名龙精虎猛的卫士齐刷刷站在门口候着她。
“三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姚征兰问。
三槐道:“奉郡王之命,他的卫队从今日开始将每日十二个时辰保护姚评事周全。姚评事可随意调遣他们。”
对于目前的情况姚征兰心里也有些没底,就没拒绝李逾的这番好意,只对三槐道:“替我回去谢谢你们郡王。”
十八名郡王卫队护送姚征兰到了刑部,姚征兰小跑进刑部大堂,径直来到顾璟身边,关切问道:“顾大人,您没事吧?”
“不必管我,张姓富商在那儿,他有妾柳氏,你快拿画像给他认认。”顾璟道。
姚征兰点点头,拿着画像来到张新立夫妇跟前,展开画像,道:“事关重大,还请二位仔细辨认,可认得此人?”
张新立看了两眼,一手摸上胡须,道:“此人看着有些眼熟,想不起来了。”
姚征兰忙道:“请务必仔细想想。”
张新立盯着画像想了半天,还是摇头:“眼熟,但委实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眼看答案都到了面前,偏偏就差临门一脚,急得姚征兰恨不能在张新立头上打上几下让他好好开开窍。
这时他身边的张夫人用帕子拭干眼角泪痕,道:“这不就是柳氏的弟弟么?”
张新立抚须的动作一顿,道:“没错,就是柳氏的弟弟,叫柳……柳什么来着?”
“柳洪。”张夫人接口。
“对,就叫柳洪。”
“敢问二位可知这个柳洪现在何处?”
张新立道:“这却不知,怕是要去问柳氏。这柳洪到底怎么了?”
姚征兰不答,得到了他们的地址后,转身看到顾璟,又有些迟疑:“顾大人……”
顾璟却比她干脆得多:“速去,迟则生变。”
“是!”姚征兰只得丢下他,转身匆匆出了刑部,直奔张府而去。
紧赶慢赶,几番折腾,还是迟了一步。
当姚征兰找到柳洪在张府外头私赁的屋子时,柳洪已经死在了里头。
桌上放着未吃完的酒菜,姚征兰看了眼烛台上挂成瀑布样的烛泪,道:“看来昨晚就已经死了。”
仵作没跟着来,萧旷上去粗略查验了一下尸首,道:“像是中毒死的。”说着,他想把趴在地上的尸首翻过来。
“别动!”姚征兰急忙出声制止他。
萧旷停住,转头看着姚征兰。
姚征兰看着趴在地上的柳洪。
桌后一张凳子倒了,他的尸体却趴在桌前的地上,头朝房门,左手和左腿做爬行状弯起,右腿伸直,右手直直地伸在前面。
姚征兰绕着他的尸体走了一圈,对萧旷道:“萧捕头,你觉不觉得,他这个姿势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