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了计划,接下来就是为计划做准备了。
“小七,你去附近农家换两身女子的冬装回来。”所幸姚征兰被掳时是在逛街,身上带着钱袋,且被掳后对方估计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获救,还没把她的钱袋拿走。
她拿出一颗碎银递给耿七,看了看顾璟,又道:“最好再换点针线和布料回来。”就顾大人这身材,一般女子的衣裳可是穿不上,得改。
“我不扮女子。”顾璟道。
见三人都看着他,他解释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这么高的女子走在路上,恐怕比我本身更惹人注意。”
姚征兰一想,也有道理,遂点头道:“那我们扮兄妹。”
顾璟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垂眸拨弄一下火堆,道:“兄妹的话路上投宿不能住一间房。”
“诶?对了,那扮夫妻啊,扮夫妻好,比扮姐妹更好。”萧旷道。
“不好。”耿七反对。
“哪不好了?”萧旷问他。
耿七心说表小姐是我家少爷的媳妇儿,怎能跟别的男子扮夫妻?但这话不能说出口,他只得没话找话:“顾大人和我家表少爷没有夫妻相。”
“嗨,扮来迷惑敌人的,你还管有没有夫妻相?再说了,姚评事就是个男子,他若是女子,跟顾大人不是挺有夫妻相的吗?两个人都生得好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姚征兰想起顾璟此番出京的借口,就把脸低了下去。
“扮夫妻有利于一起行动且最不容易漏出马脚,姚评事,你觉着呢?”顾璟问姚征兰。
“若顾大人不介意,我自然没有意见。”她道。
耿七很快就换了两身女子的冬装回来,并一些针线和包裹布。
顾璟将出事前自己的衣物给耿七换上,耿七比他矮了一寸左右,体型偏瘦,故而还算合身。
天快亮时,两人准备出发了,萧旷反倒又担心起顾璟和姚征兰来。
“顾大人,你的伤,还是要想法子找大夫看一下。”他十分担忧地对顾璟道。
顾璟点头:“你们俩此行更危险,不要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萧旷又看姚征兰:“姚评事,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顾大人的,你们一路小心。”姚征兰送两人离开,回到破屋内,看到火堆旁的顾璟,不免又忧心起来。
“顾大人,你受伤后是不是还没去看过大夫?”
“对方知道我受了伤,又没发现我的尸体,下一步肯定是控制附近所有能给人治伤的大夫。”顾璟道,“别担心,我没事。”
“那你知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你?”姚征兰问。
“这个问题不难,你想想看我此行目的是什么便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刺杀你是为了阻止你去延州调查兵器被劫的案子?可……在你之前,朝廷不是已经派了郝同恩郝大人过去调查此案了吗?到我们离京之前,好像并没有听到郝大人遇刺的消息。”姚征兰蹙着眉头道。
“虽然同样是在朝为官,同样是去调查这桩案子,但我与他,有着本质的不同。”顾璟道。
姚征兰经他提点,瞬间明白:“因为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不可能被收买。”
顾璟点头。
姚征兰沉默片刻,看着火堆道:“顾大人,我想不通,我此行是去调查女子失踪案的,如果劫持我的人是对方派来的,为何不干脆杀了我?若不是与女子失踪案有关,而是与我大舅舅的死有关,那对方也大可以杀了我,何必费劲劫持呢?他们劫持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顾璟问她:“你为何会来安昌县?”
姚征兰道:“武姑娘晕船,我带她上岸配药来着。”
“此处离都城已有好几日水路,她既然晕船,为何直到此地才上岸配药呢?”
“她刚出现晕船反应时,船老大说有偏方可治,拿了药酒给她……”说到此处,她突然停住,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们直到今日才上岸配药,全与船老大有关。
一开始船老大拿所谓的偏方给武宜君,耽搁了几天。后来她提出要上岸时,船老大也以各种由头说服她们不要上岸。倒是这次,一听说她要上岸,很爽快就在安昌县码头靠岸了。可以想见,就算是她不提,这船老大恐怕还是会找理由把她们带到安昌县来。
“看来是船老大一早就被收买了。武姑娘还被蒙在鼓里,不行,我得设法通知她才行。”姚征兰站起身道。
“你不能去。目前看来,对方的目的只是劫持你,没想动武姑娘。如果被他们发现你会为了武姑娘冒险回去,那么结局无非是两种,一,你再次被抓,二,你跑了,他们把武姑娘抓起来迫你自投罗网。”顾璟道。
“可是即便我不回去,他们恐怕还是会对武姑娘不利。现在对外面的人来说武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她出事我不可能不管。”姚征兰焦急道。
“她是你哥哥的未婚妻,但她更是征北将军的女儿。征北将军父子奉皇命镇守太原府,先有兵器被劫之事,若他女儿再于探亲途中遭人劫持,定会震动朝野。陛下就算是为了安抚军心,也会派人彻查此案。是以我认为,若非必要,对方轻易不会去动武姑娘。”顾璟道。
姚征兰纠结了片刻,擡眸对顾璟道:“顾大人,可否请你转过身去,我想换衣服。”如今她这边势单力薄的,除了拖累武宜君之外确实做不了更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尽快摆脱眼下困境,才有余力顾及旁人。
顾璟并没有转过身去,他直接起身去了外头。
姚征兰躲在墙角飞快地换上耿七“换”来的衣裳,衣裳不是很合身,短了一些,肥了一些。不过眼下逃命途中,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她裹好头巾收拾好包裹,眼看着外头天光渐亮,来到门外对顾璟道:“顾大人,我们没有身份文牒,不能走官道过城镇了,你知道覃州该往哪个方向走吗?”
顾璟将她从头打量到脚,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姚征兰见状,自顾一番,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荆钗布裙也不像个农妇。”顾璟道。
姚征兰将他从头到脚一打量,道:“彼此彼此。”
顾璟转过身去,一边往村子外头走一边道:“所以我们必须得编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路遇劫匪的……富家子弟?”姚征兰跟在他后头。
“这不能解释有伤不去看大夫。”顾璟道。
“因为被抢劫了,没钱看大夫。”
“若是遇到好心人给钱去看大夫呢?”
姚征兰:“……要不就说是在都城当官的庶子,家里父亲病重回去探病,却被蛮横暴虐的嫡子半途截杀,理由是害怕家主把家里的产业交给庶子继承。”
顾璟停下来看着她。
姚征兰愣了一下,意识到这种假设可能会让他忌讳,忙道:“要不就说是我父亲病重,家中庶出的哥哥害怕我回家继承家业,所以半途截杀。”
顾璟忍不住问她:“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迂腐刻板之人吗?连假设都会忌讳?”
姚征兰讷讷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璟回过身道:“就说是在城里当官的儿子吧,不过是原配生的嫡子,半途截杀的是填房生的嫡子。在我朝,有嫡子在,庶子继承家业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没有说服力。”
姚征兰点头:“好。”
两人沿着长满灌木的乡间小路走了片刻,天越来越亮,附近村落里犬吠与鸡鸣此起彼落,穿过初冬萧瑟的田野传入两人耳中,极具乡趣。
顾璟擡起苍白的脸看了看天边金红色的朝霞,那灿烂的霞光映在身边人半新不旧的青色头巾上。她换上了女子的鞋,比扮她哥哥时矮了两寸,这般微微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露出头巾的额头和鼻尖光洁如玉。
姚征兰此刻也不轻松,昨夜耿七给她带回来的鞋子嫌小,越走脚越痛,等到了下一个村落,定要设法换一双她可以穿的鞋子才行。
眼看着小路快要走到尽头,前面就是个看上去规模不小的村落。顾璟忽然扯过姚征兰与她一同躲入道旁的灌木丛中。
姚征兰什么都没问,只是与他一起谨慎地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向前面观望。
前头那个村落最靠近小路的那处民房中走出来两名壮年男子。虽都是百姓打扮,但他们身形健硕强悍,出门之后,习惯性地四处张望,见没有情况,才一边说话一边走到旁边去解手。
“看来他们并没有因为萧旷和耿七的出现就放松警惕。”顾璟低声道。
姚征兰思虑片刻,对顾璟道:“顾大人,我去前面的村落探一探情况。”
“不行,这太危险了。”顾璟左右一看,目光锁定左边不远处那片山脉,道:“那里有片山林,或许翻过去后就能脱出他们的封锁线。”
姚征兰道:“即便要穿越山林,也得带够食物。如今是初冬,不能指望山林中还有很多野兽可以打猎,而且你身上还有伤。”
她快速地将包袱里耿七留给她防身的匕首和自己的钱袋都拿出来交给顾璟,只留了一小块碎银,擡头道:“他们手中或许有你的画像,但我昨天刚刚被劫又得救,即便是同一拨人,只怕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拿到我的画像。我假装是与家人失散的妇人,过去问路顺便换点食物,不会招人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