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征兰直接忽略他的提议,擡眸看向顾璟。
顾璟沉吟。
李逾见状,道:“你别看他,看他也没用。我跟你说我可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才提议你当我相好,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是唯一的选择。你看啊,第一种选择,你和罗慧娘假扮我或者是顾璟的侍女,但是我和顾璟都是男子,出门肯定是带长随或侍卫而不是侍女,你的行动会受限。
“二,你假扮我或者顾璟的女性亲属。我俩这身份,我们的姐姐妹妹身份会低吗?又怎么可能在这大冬天跟着我们出来办案还抛头露面?
“三,你假扮顾璟的相好。但是你看看他这副正人君子不茍言笑的样子,他像是会带着相好出来办案的那种人吗?
“四,你假扮我的相好。我一个郡王去大理寺当评事,是个人都知道我是去混着玩的了。跟着顾璟出来办案,带个相好在身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你说说,这是不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这一通分析,连顾璟都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姚征兰看着李逾那张似乎永远都志得意满无忧无虑的脸,心头五味杂陈。因为她发现,他的脑子在某些时候确实转得比她和顾璟都要快。
“既然有人假扮我,那我与罗慧娘不与你们一道出现,许是更好。”她道。
话音刚落,顾璟和李逾异口同声道:“不行。”
李逾瞪了顾璟一眼,对姚征兰道:“现在还不知当初掳你的那帮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决不能脱离我和顾璟的视野单独行动。”
姚征兰瞟了李逾一眼,无可奈何:“好吧。”
李逾嘿道:“你还别瞟我,我的相好是随便就能当的吗?这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姚征兰问。
“你今天得亲手下一碗面条给我吃。”李逾道。
姚征兰:“……”这算什么要求?
顾璟闻言,恍然道:“差点忘了,今天是你生辰。”
“今天是郡王的生辰?”姚征兰惊讶。
李逾道:“对啊,十九岁生辰。”
姚征兰更惊讶了,“郡王你才十九岁?那岂不是……”
“比你小五个多月是吧?我可不似秦珏那等厚脸皮的,明明比你大,见面还姚兄姚兄地叫你。”李逾摇头晃脑道。
见他这时候还不忘趁机损秦珏一句,姚征兰也是哭笑不得。不过得知李逾竟然比她小,心里莫名地就觉得他可亲了一些。
“既然今天是郡王的生辰,那不如早些靠岸吧。”姚征兰对顾璟道。
顾璟点头。
刚过午后船就靠了岸,一行找到客栈安顿下来,姚征兰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李逾在房间里换了身新衣服,把姚征兰送他的荷包光明正大地系在腰带上。
出门下楼遇见顾璟,顾璟一眼就认出了他腰间那个新荷包,绣工与姚征兰给他的那只荷包是一样。
“她送你的?”他问李逾。
李逾下颌微擡:“对啊,她专门给我绣的。你看,这是我,这是她。”他炫耀般把荷包上的鲤鱼和兰花指给顾璟看。
顾璟没说话。
到了晚上,三人在李逾的房间里吃饭。
李逾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惊诧地问姚征兰:“都是你做的?”
姚征兰笑道:“我又不是千手观音,哪儿来得及?就做了几道,其余是客栈厨子的拿手菜。”
“辛苦姚兄了,来,给我看看手有没有烫伤?”李逾作势要去拉姚征兰的手检查。
姚征兰站起身道:“郡王你别没正形了。我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梨汁果浆……”
“诶?今日是我生辰,喝果浆多无趣?要喝就喝这个。”他拎出一只小坛子,坛子上清清楚楚两个大字——桑落。
他唤来三槐叫他把酒拿下去热。
顾璟问他:“哪来的?”他虽不喝酒,却认得这是名酒。
“在河中府时买的,这就叫做有备无患。”李逾道。
三槐很快端着热好的酒上来,李逾给姚征兰倒了一杯,又要给顾璟倒。
顾璟伸手遮住酒杯,道:“我不喝。”
“我知道你不会喝酒,少喝一点。咱们虽然说是表兄弟,但天南地北的几年也未必能聚一次。待有事相见,也未必正好碰上我生辰。这辈子你可能就能陪我过这一个生辰,这样都不喝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顾璟挪开手,看着他问道:“今日为何这般感慨起来?”
李逾道:“这不眼看着就要大一岁了,就算是装,也得装出点成熟的模样来?”
姚征兰失笑。
李逾给自己的酒杯也斟满酒,端起道:“来,这第一杯,感谢二位在大理寺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
顾璟和姚征兰也端起酒杯,与他碰杯之后,见他一饮而尽,两人也跟着。
清冽醇厚辣中回甘的酒液滑下喉咙,让顾璟不适应地咳嗽了几声。
姚征兰强忍着不去看他,问李逾:“郡王这话,怎么说得好似要离开一般?”
李逾一边给两人斟酒一边眉眼不擡道:“姚兄没猜错,我是要离开了。随着离家日久年关将近,我越来越想念我娘了,准备待案子了结后,就回王府去。明年再去都城给皇祖母祝寿。”说罢斜睨着姚征兰笑问:“姚兄要不要与我一道回去?也让我娘提前见见她未来的儿媳?”
“咳咳,我要回去看我哥哥。”姚征兰忙收回目光。
李逾一副“就知道你要找借口不去”的表情,再次端起酒杯道:“第二杯,预祝表哥和姚兄都能顺利侦破案子,回去论功受赏加官进爵!”
“承郡王吉言。”姚征兰捧杯,与顾璟一道陪他喝下第二杯酒。
李逾再次将酒杯斟满,对顾璟和姚征兰道:“这第三杯,就祝……”
“祝什么?”姚征兰见他卡住,笑着问道。
李逾看着姚征兰,眸中折射出一种姚征兰看不透的情绪,像是遗憾难过,又像是义无反顾,道:“祝我们都能守住必须要守住的人。”
姚征兰微怔,随即想起家中的哥哥,点头道:“祝我们都能守住必须要守住的人。”
三杯酒下肚,姚征兰只觉腹中火辣辣的,扭头去看顾璟,只见他一手撑着额头支在桌上,双颊通红。
李逾还在那儿数数:“三,二,一。”
顾璟手一滑,倒在了桌上。
姚征兰:“……”
将顾璟折腾回房间睡觉后,姚征兰又陪着李逾喝了几杯酒,然后下了一早擀好的面条。
已有醉意的李逾闷不吱声一口一口地将那一大碗面条吃了个精光。
回到自己房间,姚征兰才觉着今天好像喝得有点多了,虽然不至于像顾大人那样不省人事,但四肢也有些不受控制了。
好酒的特征之一便是容易入口,这桑落酒,喝起来甜滋滋的,想不到后劲儿还挺大。
姚征兰扑在被子上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口渴,起来倒水喝,发现房里的茶壶里没水。
她一手拎着茶壶,出了房门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下楼去倒水。
这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又是冬夜,投宿之人基本上都进入了梦想,客栈里静悄悄的。
一片静悄悄中,楼下大堂里却隐约传来郎朗的诵读之声。
姚征兰到了楼下,好奇地擡眸一瞧,只见顾璟蹲在柜台旁边,对着睡在地毡上的那条大黑狗背诗。
她以为自己醉酒眼花出现了幻觉,就伸手揉了揉眼睛。
揉完眼睛,顾大人还在那儿对着狗背诗呢,可见这不是幻觉。
“顾大人……你在……做什么?”她向他走去。
顾璟转过头来,眼神清澈一脸正经,毫无醉酒之态,道:“那日我去刑部大堂,张员外骂我说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想看看,书是怎么读到狗肚子里去的。”
姚征兰一手撑住柜台稳住身体,一手捂着肚子笑弯了腰,道:“那就是骂人的话,骂你是狗呢。”
“岂有此理?他怎么能随便骂人呢?”顾璟站起身来,气愤道。
“好了顾大人,时辰不早了,你回房去休息吧。”姚征兰放下茶壶,过来扶他。
“休息?我不休息,我有事要做。”顾璟道。
“这大晚上的,你有嗝……有什么事要做啊?”姚征兰感觉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我要……我要做什么来着?”顾璟想不起来,伸手捂额头。这一伸手发现手里拿着把剪子,他瞬间想起来了,道:“对了,外头有一盆梅花,长得太过杂乱了,我要去给它修剪一番。”
说完他就拉开客栈的大门,冰冷彻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扑了进来。
姚征兰被吹得一个哆嗦,再擡头,发现顾璟竟然不见了。
“顾大人,顾大人!”她冒着风雪追了出去。
一路追到客栈西面的墙边上,发现顾璟正站在一株两人多高的梅树下面。
“顾大人,这不是一盆梅花,这是一树梅花。”姚征兰本来就因为醉酒脑子不太清醒,再被这冷风一吹,感觉脑子都冻成了浆糊。
顾璟恍若未闻,拿着剪子绕树一周,喃喃自语:“该从何处着手呢?”猛一擡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姚征兰,他还吓了一跳,戒备地问道:“你是何人?”
姚征兰冻得用双手捂住脸颊,道:“我是姚评事。”
“姚评事?你真的是姚评事?”他走近。
“是啊,你不认得我了?”她放开捂着双颊的手,让他看清自己的脸。却不防他忽然问道:“是我喜欢的那个姚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