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姚征兰此刻脑子不如平时清醒,也听出了问题,反问:“你喜欢的……姚评事?”
顾璟认真点头:“我不敢告诉她,请你也替我保密。”
姚征兰木呆呆道:“哦。”
顾璟又绕着树去琢磨如何修剪的问题了。
绕完一圈后,他毫无意外又看到了姚征兰,这次倒是没有问她是谁,而是眉头一皱,一边向她大步走去一边问道:“这么冷的天你在外头做什么?”说着伸手在自己颈下一阵摸索,似是想解披风给她裹上,结果发现自己没穿披风。
无计可施之下,他竟然双臂一伸,把姚征兰给抱住了,还转了个方向,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挡住风雪。
“这样还冷不冷?”他问她。
“不冷了。”姚征兰在他怀中眨巴着眼睛,闻着他身上那股似曾相识的淡淡香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们回去吧。”顾璟道。
“好。”
顾璟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夜,姚征兰渴醒了,刚微微一动,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抱紧了,额上蹭来一片柔软光滑的皮肤。
睡了一觉之后,姚征兰酒已醒了大半,见此情形,吓得呆了,满脑子都是这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呆滞了足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她那迟钝的脑子才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些昨晚喝酒之后的片段。
她喝醉回房,觉得渴又没茶,下楼倒茶发现顾璟在对狗背诗,跟着顾璟出门被他抱了,然后顾璟带着她回了客栈,到了他的房间,然后……
姚征兰无声地瞪圆了眼睛。
然后她和顾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倒在了一张床上,好、好像还亲了?
所以说她现在应该是在顾璟的床上,他的怀里!要死了!现在该怎么办?
姚征兰又羞耻又窘迫又着急,僵了片刻之后,试探地弓起身子往后缩。
但就像她刚醒来时一样,她只要稍微离开他一些,他立马就会收紧手臂把她抱回去。姚征兰吓得要死,一度以为他醒了,后来发现并不是。
她口干舌燥浑身冒汗,无计可施之下,大着胆子伸手挠了挠他的腰侧。
顾璟躲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缩回去一条,往床榻外侧翻了个身,躺平了。
姚征兰屏住一口气,悄悄支起身子,慢慢地抽出压在他胳膊下面的长发,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里桌上的蜡烛烧得只剩一小截了,烛泪流到了桌上。
姚征兰看了眼身边的顾璟,他一头乌发如墨泼洒,玉白双颊还带着点粉,笔直英气的剑眉下,长而密的睫毛安然地覆盖着眼睑,一片安宁祥和人畜无害的模样。
双颊涨红,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哪怕只是一瞬。
小心翼翼地避着他的身体挪到床沿上,一看地上那扔得乱七八糟的衣裳,她又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轻手轻脚地穿好鞋和衣裳,姚征兰把顾璟的衣服和腰带等物也捡起来挂到衣帽架上,力求看不出异常,然后打开门探出个脑袋,确认外头走廊里没人,这才出了门一溜烟地回到自己房里。
房里还是没有水喝,她略作收拾,下楼去问已经早起的小二要了一壶温水,回房一气喝掉半壶,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昨晚她和顾璟为何会那样她已经不想去深究了,喝酒误事,幸好两人都醉得厉害,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否则现在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收场。
最要紧的是,不知道顾璟醒来能记得多少,后续又该如何处理?
一般而言,这种情况,只要男子娶了女子便可无事。但她和顾璟显然不可能,一是家世不匹配,二,顾璟父亲寿宴那日长公主在后院对她说过的话她还记忆犹新,长公主态度很明确,她是不可能接受一个被退过婚,死过未婚夫而且年龄又大的女子做儿媳的。
在不可能成婚的情况下,最好的对策便是——装失忆。
只要她面对顾璟时一切如常,装作根本不记得有昨夜这回事的模样,顾璟即便记得一些画面,看她如此,恐怕也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反正她也没在他那里遗留什么东西,应该不会露出破绽。
打定了主意,她稍微安心了些,身心俱疲地倒在自己床上又小憩了片刻。
天微亮时,顾璟被客栈后院里头牵马喂驴的声音给吵醒了。
他擡手按了按还有些不舒服的太阳穴,便似打开了什么回忆的开关一般,昨夜种种,挤开宿醉初醒的混沌,一窝蜂地挤进了他的头脑中。
他呆了呆,猛然转过脸看向自己身边,没人。
坐起身环顾室内,也没人。
难道是梦?他扶着额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的手从姚征兰的脸颊摸到她的后颈。那细腻柔滑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这……这是能凭空想象出来的吗?
他的手穿过她的长发,那丝丝凉滑的感觉,他将她的衣领扯开,看见淡蓝色缎料的裹胸带,还有她的嘴唇,饱满又柔软,每次他亲住就贪恋不足,她总是喘不过气来地推他……这些都是想象出来的?
他光着脚下了床,擡眸一瞧,发现他的外袍和腰带都好好地挂在衣帽架上,而他的记忆中,好像是脱在了地上?
到底是她走时给他挂好的,还是一切真的是他做梦?
到底是真的?还是梦?
他怎会做这样荒唐无耻的梦?若是真的,那比梦更荒唐。
顾璟烦恼地踱回床边,一擡头,目光凝住。
他起身后,在他原本躺着的地方掉着一样东西。
圆形的白玉平安扣,系着红绳,是他送给姚征兰的那一枚。
顾璟收拾好来到楼下时,李逾和姚征兰已经坐在那儿用早点了。
他难以自制地将目光投向姚征兰,却见她擡起脸来向他看来,如往常一般对他笑了笑,道:“顾大人早。”
她毫无异状,他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幽暗的烛光中,她长发散乱小脸通红,双眼湿润衣衫不整地躺在他身下的诱人模样。
脚下一个踉跄,他急忙伸手抓住栏杆,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好在还有两阶便到了底下。
见他如此,姚征兰便知道他大约也记得昨夜之事,尴尬之余一阵心虚。
李逾听到动静转过头看过来,见顾璟狼狈,笑问:“怎么?酒还未醒吗?”
顾璟低声道:“一时不察。”
李逾问闷着头吃馒头的姚征兰:“昨夜我醉了睡得早,顾璟后来有没有做什么好笑的事?”
姚征兰心口砰砰直跳,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我不知道,我也喝多了,一觉睡到快天亮才被渴醒。”
“可惜,真可惜。听姑妈说我表哥只要喝酒就会做出些匪夷所思之事,昨晚好不容易让他喝了酒,却没看着他做了何等匪夷所思之事。”李逾甚觉遗憾。
姚征兰心道:若是被你看见了,我也不活了。
顾璟如平常一般坐在姚征兰对面,姚征兰顿时连头都不敢擡。毕竟昨夜之事她也有责任,若是她一开始便不去管醉酒的顾璟,最后也不至于发展成那样。
“待会儿吃过饭,去街上买衣裳?”李逾对姚征兰道。
姚征兰转头看他:“买什么衣裳?”
“你不是要扮我相好么?打扮得太过素净,可不像个不计名分缠着男人的相好。”李逾不怀好意地笑道。
姚征兰:“……”
用过早饭,顾璟带着随行人员先回船上,李逾带着姚征兰去购置衣裳首饰和胭脂水粉等物。
延州,肤施,高府。
一名步伐矫健的青年男子匆匆来到后院,推开正房房门,道:“公子,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启程了。”
高延睿坐在轮椅上,正伏在桌前用尖针在一座玉雕上勾勒细节,被这么一打扰,却是偏了方向。
他怒气勃发地斜眼看着进来的男子,劈手就把玉雕向他砸去。
以男子的身手想躲自然是毫无难度,但他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一下,额角的血淅淅沥沥淌了下来。
看到那殷红的血,高延睿的心情好似好了一些,丢下尖针脱下手腕上缠着的一串晶莹剔透的红色佛珠,边撚边道:“谁说要走了?凭什么他李逾来,我就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
“公子,上头就是这么吩咐的。要您此刻离开,也是为了您好。”男子规劝道。
“为了我好?呵呵。”高延睿冷笑一声,手抚上自己那条天生残疾的腿,目光阴冷:“我留下来,就是为了看一看,他对我到底有多好?”
顿了顿,他吩咐男子:“去把高显荣叫来。”
男子退到门外,这才擡手擦了把流到脸颊上的血。
不一会儿,一名五十多岁锦衣华服的男子来到高延睿房中,向他行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顾璟李逾他们一行到哪儿了?”高延睿问。
“听说快到延水县了,从京里来的郝同恩和知州石禹行都去延水县迎接去了。”高显荣道。
“很好。”高延睿微微颔首,形状优美的双眼中流露出阴狠残暴之色,道:“你找个借口举办宴会,别人到不到无所谓,务必将李逾给我请来,我要见他!”
“这……”高显荣犹豫。
“这什么?你以为只有那位能叫你死?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高延睿手搭上装在轮椅之侧的弩机。
高显荣冷汗涔涔:“属下遵命。”
高延睿挪开手,微微擡头道:“我饿了,去把奶娘叫来。”
“是。”高显荣退出屋子,擦了擦额上冷汗,去旁边的梢间里,叫出两名二十多岁胸脯鼓胀容貌姣好的女子,令她们去主屋给高延睿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