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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程之余从蔡姨那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挑选要穿的衣服时比之平时多花费了些时间。她从衣柜底下把春秋装给翻找出来,挑了条长款的牛仔裤和一件淡蓝色的长袖衬衫穿上,最后还把衬衫的衣摆严严实实地塞进裤腰里。

    穿着完成,她站在宿舍的落地镜前满意地点点头,之后才出了门。

    尽管已到十月中旬,但是清城还是燠热难耐,空气中的热浪扑面袭来。

    走了一小段路后,程之余就已经面红耳热,沁出一层细汗了。路上的行人都穿着短衣短裤,衣着清凉,唯有她捂得严严实实的,不合季节。

    到了邵珩的公寓门前,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擡手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就有了动静,接着门被打开。

    邵珩开了门后就往回走:“进来。”

    程之余进了屋里脱了鞋后把门关上,一回头发现邵珩正倚在沙发上上下打量着她。

    “热吗?”他问。

    程之余违心地摇头:“不热。”

    “捂成这样不怕长痱子?”

    “不怕。”

    邵珩哼笑一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身装扮防着谁。

    啧,看来昨晚真被吓到了。

    “过来。”他朝她勾勾手。

    程之余犹豫了下,走到了他跟前两步远的地方。

    邵珩手一擡,摸了摸她的脸侧,指尖一点濡湿。

    “去画画。”他说。

    程之余看了看他:“哦。”

    邵珩坐在沙发上,见她在那整理画具,捞起桌上的遥控器把公寓里的空调调低了些。

    程之余小心地掀开上次离开前罩在画布上的一层细纱布,仔细地看了眼未完成的画作。

    李修说她的画留白太多,要是能添上一些东西更好。其实她自己也是知道的,但是她下不去手去改变‘海燕’原有的形象,这幅画是她与爸爸妈妈之间最后的回忆了,她只剩下这幅画可以缅怀念想他们了。

    看着‘海燕’她就仿佛回到艺考前的那几天,爸爸妈妈为了让她放松心态不致那么紧张,带着她去了海边踏浪观海。

    那里阳光明媚,海浪翻涌绽成花朵,白云蹁跹,海燕在海面上巡回飞翔。

    她就在沙滩上架好画架,手执画笔描绘着眼前所见,耳边所闻。爸爸妈妈就在她边上注视着她,相互交替着夸赞她,恨不能把世间最好的褒奖词都用在她身上,他们是多么爱她。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艺考那天,他们双双罹难,永远离开了她,从此她只能通过在画布上一次次地重复画着‘海燕’以此为媒介来汲取最后一丝虚无的温度。

    程之余在画布前看了许久,伸手摸了摸那艘陌生的帆船,油墨风干后的粗糙触感袭上指尖,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和爸妈去海边那天就真的有一艘小帆船徜徉在海上。

    她知道并没有,这是个意外。

    “站着干嘛,还不画。”邵珩的声音突然响起。

    “哦。”程之余回神,开始调颜料打算把上次没画完的部分补齐。

    那边程之余在画画,邵珩这头破天荒地没有盯着她看,而是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快递盒子。

    换一年前他会砸了它,但是现在他的戾气没那么重了,这个相机他看着心烦,怎么处理又是个问题。

    邵珩正沉思着,没察觉程之余站到了他边上。

    她看了他一眼,难得地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于凝重的神情。

    “我画好了。”程之余说。

    邵珩回过头:“这么快?”

    “上次就画得差不多了。”她说。

    邵珩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向她示意道:“过来。”

    程之余走过去,和他隔着点距离坐下。

    刚一落座,程之余就被他一把揽进了怀里,她惊了下,下意识地扭了下身体:“你……”

    “别动,我抱一下。”邵珩搂紧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

    程之余见他就真的只是抱着她,没有多余的动作也就静静地呆着不动。

    她察觉到他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就像是被一个玻璃罩盖住了,闷闷的。

    邵珩抱了她好一会儿,转头把脑袋埋进她散落的黑发中深深地嗅了下,一缕幽香钻进鼻腔里,他问:“洗过澡了?”

    程之余点头:“嗯。”

    他又嗅了嗅:“真香。”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上,惹得她一阵发麻,忍不住说:“痒。”

    “哪里?”邵珩用手把她的头发撩到一边,露出她白皙颀长的脖颈,凑上去亲了下,“这里?”

    他往下又亲了下:“这里?”

    程之余颤栗,推了推他:“……热。”

    邵珩松开她,掐了掐她的脸:“现在又知道热了?”

    程之余心虚地别开眼,视线一下子转到了桌上放着的盒子上。

    离得不远,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相机?”她有些疑惑地开口。

    邵珩的眼神黯了下。

    程之余盯着那个相机看了会儿,有些奇怪,他说过他不会拍照,他卖给陈宪的镜头不是他的,现在怎么还拿个相机回来?

    “喜欢?”邵珩突然开口问。

    程之余回头看他:“……啊?”

    “送你了。”他说着就探身拿起盒子里的相机,扯出挂带把相机挂到她脖子上。

    “诶?”程之余不明所以,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胸口的相机有些莫名其妙,“我又不会拍照,送我相机干嘛。”

    她说着就要把相机拿下来。

    邵珩按住她的手:“你就当是老子给你的定情信物,收着。”

    “啊?”

    邵珩又恢复了他那不大正经的腔调:“你送了我一个石头给我当定情信物,我不得送你样东西意思意思?”

    程之余听他又提起那块石头,撇了撇嘴,擡起左手拉上袖子露出小臂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腕上的蓝色手串随着她的动作转了转,她说:“你已经送了我这个了。”

    邵珩扫了眼那条手串,被她戴了一个月,上面的青金石珠子似乎越发显得有圆润有光泽了。

    他勾着唇笑:“啧,原来你早就把这个当做定情信物了。”

    程之余一臊,辩道:“才没有!”

    她说完又想把相机从脖子上拿下来。

    邵珩再次抓住她的手,说:“那就当是我再送你一个定情信物。”

    她还想开口,邵珩凑近她,双眼直视着她威胁道:“敢说不要试试。”

    程之余鼓了下嘴,最终还是把手从相机上放了下来。

    邵珩满意地笑,手指戳了她一下:“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也可以再送我一样东西。”

    他的眼神暗示性地扫了下她的胸口。

    程之余身子往后挪了挪,指了指客厅后面的那块空地,说:“那幅画送你了。”

    “啧。”邵珩略有些遗憾。

    程之余看了眼时间,推开他说:“我要走了,去蔡姨那要来不及了。”

    她说完起身,转身时头一低看到了桌上的盒子底下有张卡片,只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写着几个单词‘Waitforyou’,底下署名‘Irene’。

    Irene?好像是个女名。

    她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相机,心里有疑问但也没问他,一径走到画架那,邵珩以为她要整理一下东西,也没在意,拿了钥匙先行开了门倚在门边等她。

    “我好了。”程之余说。

    邵珩回头看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她身后的画袋。

    他问:“背着它干嘛?”

    程之余踌躇了下,最后咬咬牙说道:“我明天不来这边画画了。”

    邵珩眯了眯眼,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危险,手掌着门把缓缓地把门关上。

    随着‘咔哒’一声门锁上的声音,程之余立刻绷紧了后脊,开口断断续续地说:“你……你听我说……”

    邵珩拉过她反身把她压在门板上,低头盯着她:“说。”

    程之余磕巴着把李修收她为徒的事情讲了遍,又解释说她去学校画室画画能和其他人一起切磋技艺,毕竟绘画不能闭门造车。

    她说完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擡头看着他。

    邵珩听了她的解释,不再压着她,转而一手撑着门板,一手掐了下她的脸:“老子没利用价值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程之余听他这样说忙摇头,有些为难地说,“我把画架放你这儿,周末再过来行不行?”

    邵珩笑:“在这儿睡?”

    程之余看着他抿嘴不说话。

    邵珩捧起她的脸,低头重重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Deal。”

    欸?同意了?这么顺利?

    程之余还有些懵。

    “怎么,不想走了?”邵珩笑问。

    程之余立刻从门板上弹开,邵珩开了门,她跟着他离开了公寓。

    出了小区,程之余偷眼看了下邵珩。

    他今天,还挺安分的,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和他提出要回学校画室画画也出乎意料之外地顺利,她原以为还要经过几番周折才行呢。

    程之余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不合季节的穿着,难道是因为她今天的打扮起了效用?

    她还在想着,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

    邵珩喊她:“小鱼儿。”

    “啊?”

    “下次来别穿这么多。”他低头凑到她脸侧,和她咬耳朵,暧昧地说,“你穿得越多老子越想扒下来。”

    程之余耳朵热了起来,忍了忍还是禁不住低声骂他:“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