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莫文远,所有人都激动于他要成为俗讲主角。莫小狗与赵二娘且不用说,他们俩兴致勃勃地商量,要不关店一天,发动全部伙计同去听俗讲,在洛阳的李三娘更是快马加鞭送了封信回来,用文字诉说她如滔滔江水般的可惜之情。
“错过此出俗讲,吾心甚痛。一旬前起,洛阳城中已有相关俗讲,均在小寺山门前开讲,吾与白马寺法师闲谈,聊起此事,他云城中大小寺庙皆听说过吾儿降妖除魔之事。”
“法师又赞吾儿少年英才,颇有玄奘法师当年风范。”
“城中俗讲,为娘场场不落,逐一看过,小寺俗讲僧水平与慧远法师相去甚远,好在俗讲本编写不错,听闻是净土寺年轻寺人所编,待过几日得空我欲往净土寺一观。”
“大兴善寺乃皇家寺院,便是开俗讲也定与其他家不同,热闹非凡,吾不得前去,望儿代为娘去听,归家后将当日场面、内容、众人反应一一记载于纸上,送往洛阳,如此方可将我心中之情缓解一二。”
读完后莫文远将信纸对折,面无表情,听他诵读的莫小狗与赵二娘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婶婶想得周到。”
“大郎,此事只能委托于你,我只识几个字,若真要做文章,必是提笔不成句,还望你同我等共去兴善寺,随后将场景描绘下来,寄给婶婶。”他说得情真意切,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莫文远看,让人拒绝不得。
破罐子破摔的莫文远扯嘴皮子道:“行吧。”
他想,人的承受力委实惊人,开始知晓耻辱表演要在大兴善寺上演,他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跟鸵鸟似的把头埋到地下,现在,他甚至准备提笔描绘当天俗讲内容。
哎,再腼腆的人经历了他这出后,都会变得宠辱不惊罢!
接受事实后,莫文远变得很淡定,甚至有闲心思考在俗讲会上卖些什么:“眼下正值秋日,不若做些核桃露杏仁露去卖,正好解渴,冷了也可放手里捂手。”距离他从洛阳归来已过些许时日,现在天逐渐转凉,如果在山门外站一个时辰,定会冷。
“不卖杏仁豆腐?”
“不卖不卖,秋风里吹着还吃杏仁豆腐,小心受寒,再加上杏仁豆腐一碗一碗地擂着很占地方,便是有驴马相送也带不了多少,杏仁露核桃露我可以直接在大兴善寺同他们借缸做,等到俗讲开始支个摊子,把缸推出来,岂不很省事?”
“大郎说的是,我再盘算看有无甚瓜果小食可以推到山门前卖的。”
……
以大兴善寺众人与莫文远的关系,是不可能不同意他借地方做杏仁露的,不仅同意,还为了方便让他早一天住在僧寮内。
他在僧寮里甚至有单人床位,也难怪寺院里的僧人用看碗里菜的眼神看莫文远,他们一致认为,莫小郎君迟早会剃度的,就算不剃度,也是居士,是他们寺院里的人。
驴子驼大筐原料,悠哉悠哉行走在黄土路上,寺院内人流量大,土地被踩得坚实无比,无尘土飘扬。现在已到农历九月,天一日冷过一日,树叶不负夏日的苍翠,边沿染上灿黄,小风吹过,树叶三三两两落下,像是飞舞的枯叶蝶。沐浴在秋日暖阳中,莫文远眯起眼睛,很享受。
他先把原料放到后厨,不了和尚知莫文远今日要来,守株待兔:“小郎君今日准备做何吃食?”他刺溜口水道,“可有杏仁豆腐?”
杏仁豆腐是寺院和尚可以光明正大吃的甜品,没有加羊乳,没有加鱼胶,即便不了经常违反清规戒律,吃些他不能吃的荤食,也是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现,杏仁豆腐就不同了,只要铜板带得够,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其他僧人也抱有相似想法,故而杏仁豆腐在大兴善寺卖得很好,僧人成批团购。
“没有没有,天气转凉,吃那物太冷了,你若实在想吃,只能到店里买。”
“哦。”不了有点失望,“那你准备作何吃食?”
莫文远道:“都是些饮品罢了,有奶茶、杏仁饮、核桃露。”
不了奇道:“杏仁饮可似杏仁饧粥?”就是寒食节常见的杏仁冷粥。
“非也非也。”
三种饮品不了都没听说过,便是奶茶,也不是唐太宗时代出现的。历史记载中国最早的乳茶在唐中后期出现。
茶叶的传播路径是由南至北,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茶叶在南方广泛种植,到了唐代,不仅在北方的游牧民族聚居地,像西藏、新疆和蒙古等地广泛传播,还被来访的使节带回去传入了日本,真正风靡全国上下。
而乳制品的传播恰恰相反,是由北到南进行传播,从北方游牧区传到了南方农业区。唐中叶德宗李适命人在茶中加入发酵过的牛奶,也就是“酥”,这是由官方记载的茶乳相交融事件。
现在还在唐初期,便是大兴善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僧人都没见谁把乳同茶叶相结合的,不了听见“奶茶”二字,只知说是哪两种玩意,却不知他们为何会被放在一起。
他本着吃货的向学之心道:“小郎君,后两者先不谈,奶茶是何物?”
“是羊乳与牛乳相融合做出的饮品。”他神秘笑道,“待晚上做出来,我悄悄给你送去,切莫声张。”动物的乳汁也算是荤食,遵循清规戒律的僧人万万不可食。
“好说好说!”
……
杏仁与核桃是常见坚果,讲究的郎君娘子在喝粥时都要加入用石磨磨成粉的坚果并饴糖进行调味。莫文远做杏仁饮与核桃露的方法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先把两种坚果放在温水中浸泡一个时辰,随后捞出来,很耐心地放入石磨中,加水研磨出浆。
浆汁出得多,用大木桶装着,僧人们多次“路过”后厨,就想看看莫文远做了什么。除李三娘家诸人,就是大兴善寺的僧人对他的手艺最为信服。从小开始,他看书时受到启发做新菜,都是在大兴善寺的堂前做的,寺内只能做素食,也只有素食食材,成功的作品会上和尚们的餐桌,不成功的,也会上他们的餐桌。
因为只有莫文远觉得不成功。
他看慧空路过三次,笑道:“要喝点不?”
慧空心道:嘿,我就等你这句话!他矜持点头道:“我那有些杏仁并核桃,一会儿给你送来。”
“我那儿也有。”
“上好的杏仁!”
周围和尚像是在海中嗅到血腥味的虎鲸,蜂拥而上,他们眼中涌动绿光,对吃食的渴求促使他们向前!向前!
莫文远早就猜到会有此情况,在灶台上架了一口大鼎,将杏仁浆连同水到了进去,大火煮,边煮还边加入红棕色的砂糖,用棍子不断熬煮。
将生杏仁浆加糖调味煮开,就能得到杏仁饮,味道与现代社会流行的“露露”相似,喜欢的人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会不屑一顾。
“冬天要喝热的露露”,秋天喝也一样。
冷杏仁饮时,他又盯着驴子磨三大桶原料浆汁,然后对嗷嗷待哺的僧人们宣布道:“可以喝了。”
“哦——”人群中传来欢呼声,钵、陶碗、竹筒、陶杯,各种器皿挤在莫文远鼻子底下。
“咳咳——”慧远和尚假咳,他本是来看莫文远做得如何,不想竟看见如此不成体统的画面,僧人们听见声音,噤若寒蝉,像缩头缩脑的鹌鹑,乖乖排成长条,耷拉脑袋依次站在莫文远前。
“可有人不吃杏仁?若不能吃,千万别排队。”
能不能吃杏仁僧人心中有数,排队的都是不过敏并且不讨厌其味的,乳白色的汤汁裹挟着甜香,倒入器皿中,慧远手捧套碗,暖意透过厚厚的黑陶壁传入手掌心,捂热了他微凉的手掌。
热气与空气中的水碰撞,蒸腾的水汽顺丰摇曳,凑近了看,白雾扑面而来,他轻抿一口,舌尖与热浆汁接触,温暖通过舌尖末梢传递入大脑,柔和的甜味在口中绽放开,不同于杏仁豆腐滑软的触感,厚重的杏仁饮滚落食道,驱散萦绕在他身边的凉气。
“便是在三九严寒天中喝壶滚烫的水,都不敌一口杏仁饮。”
甜味慰籍灵魂,热度温暖身躯,边在微寒的秋风中听俗讲,边喝此物,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
在其他僧人迫不及待将杏仁饮一饮而尽时,只有慧智法师捧着金钵马不停蹄冲向僧寮。他武功高强,脚尖点地,刷地向前掠出几米,钵中的白汤如波浪般回旋,左右摇摆不定,却没有从钵中漏出哪怕一滴。
太香了!慧智法师非常痛苦,他也很想喝啊!即便是辟谷的神仙在美食面前也会有口腹之欲,他又很爱杏仁的香味,此饮放在嘴边却喝不得让他十分挣扎。
他撞开木门,冲入僧寮,才将钵往矮桌上剁,小黑羊就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蹿了出来,将脑袋埋在钵中“呼噜呼噜呼噜”。
慧智酸溜溜地想,你是饕餮,为何吃得跟猪一样!
小黑羊喝完,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把嘴边上的黑毛都舔湿了:“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不愧是莫小郎君,简单的饮品也能做得如此美味!明天我还要喝,你记得买。
他高昂头颅,颐指气使,终于有了凶兽的气魄。
慧智哭笑不得,你能不要此时候表现出饕餮的气魄行吗?这让他们曾经因饕餮出世如临大敌,认为世间必遭祸患的神仙很尴尬!
哎算了算了,比起为祸人间的饕餮,还是小黑羊版本的他比较可爱。
“尔曾说要到莫小郎君身边?准备何时动身?”慧智心疼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钵,待小黑羊走了,便无人同他抢食。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我还未寻得机会!
“早日去罢!以你同莫小郎君的关系,便是直接在他面前现身他也不会惊讶,反而会将你引为知己,做美食予你。”他循循善诱,“你现在每日只可吃一顿,到了小郎君身边,就能两顿三顿得吃了,他们家惯是吃三顿的。”
小黑羊:“!!!”
有!有点心动!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好、好吧,我要快点行动了!
……
莫文远醒来,看见厨房角落堆积的杏仁核桃,险些喘不上气,他蹲下来果然看见了熟悉的字条,妖怪友人并未留字,只画了丑萌丑萌的小羊肖恩。
胆子也忒大了!!!他在心中感叹,竟然连大兴善寺也敢闯!真是妖力高强又艺高人胆大!
大兴善寺内会降妖除魔的僧人并不少,甚至还有人是少林寺出来的,会组罗汉阵,再加上寺外有金色屏障,寻常妖物别说是进山门,靠近时就化成烟灰。他垂眸端详纸条,心道若非妖怪友人是大妖怪之后,就是他实入仙籍了。
与神仙作朋友,听起来还挺酷?
新送来的杏仁与核桃统统被他磨成浆煮了,随后莫文远寻不起眼的角落,将三只桶放在墙根处,每桶的口味都不同。
等天边出现微光,僧人们也都做完早课,他将三只空桶收进来。
寺院内所有的鼎都被用上了,三只放在院中盖盖子冷却,三只还在早上煮,身强力壮的僧人出门搭俗讲高座,还有些人帮莫文远支摊子。李三娘食肆的伙计敢着开城门,行至大兴善寺,他们带来了小食。
莫文远忙活一阵子,又被慧远和尚叫过去了,他才想找自己有什么事,就被塞张纸:“你先前说的大兴善寺传教之法确实好用,我等日夜兼程,赶出了一块般,昨日便将其印后到街上发放,诸位施主都很感兴趣,想来俗讲场面定会盛况空前。”
听他说完,莫文远眼前一黑,低头看画,只见葫芦娃似的童子手持禅杖击打硕鼠,硕鼠精身形巨大,与人相仿。翻到反面,画中内容忽变,硕鼠精虔诚地坐在蒲团上,身边是同样坐蒲团上的葫芦娃,他们面前是佛像,大约能看出是人鼠同念佛的景象。
莫文远:???
师父你侵犯我肖像权!!!
他要是猜不到画的是什么事就别叫莫文远了,改成莫文短好了!
“法师为何雕我之故事?我何德何能,竟被印了做宣传。”他道,“何不直接发我佛醍醐灌顶之图?不行的话三藏法师降妖除魔也是极好的。”
“此次不过是小试牛刀,你说的两图虽好,画前却需要精雕细琢,慧空和尚对你很熟悉,画图雕刻一蹴而就,用不了多少时间。”
“更何况近日大事便是俗讲,便是向众施主发图画也要师出有名,寺庙内除此之外无甚大事。”
“莫大郎切莫惊慌,你降服硕鼠精之事,半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再者你又于我寺中修行,再宣传也不为过。”
莫文远:你们是魔鬼吧?你们一定是魔鬼吧?!
……
莫文远本就是长安当地名人,他以厨名见长,众人皆知李三娘家的大郎于食道上很有一手,豆腐是他做出来的,豆花是他做出来的,烤麸还是他做出来的。据说月前在洛阳摆牡丹宴,也是惊艳四座,给他们长安人大大长脸。
有寺庙才开《莫小郎君大战硕鼠精》俗讲时,众人惊觉,原来小郎君不仅是灶台娘娘托身,而且还能降妖除魔吗?等大兴善寺姗姗来迟开俗讲时,民间的传言已经满天飞了,什么“小郎君深具慧根,幼时便被慧远法师相中”“从小就在兴善寺中修行”“豆腐乃菩萨梦中所托”……总之怎么玄乎怎么来。
大兴善寺开俗讲前宣传投资大,又听说莫小郎君会在现场出现卖新吃食,美食的诱惑以及对传说中佛子的追捧煽动众人,让他们放下手中的事情去看“玄奘第二”。
搭建高座的僧人见黑压压的人群,吓一跳:“人快多余盂兰盆节的人吧?”
“没到没到,盂兰盆节人还要多点,山门都无处落脚。”
“我们平日开俗讲,人也不多啊?”
“愚钝!有莫小郎君在人怎会不多?”
“我听施主说昨日便传莫小郎君要在会上卖新吃食。”
“都是为新吃食来的?”
“非也,不少人是想瞻仰莫小郎君佛光。”
“小郎君何时剃度?”
“不知。”
“哎,总是要入我佛门的。”
有了官方应许,莫文远的摊子是最大最醒目的,旁人都是挑扁担推小推车来卖吃食,就他们大咧咧地占地搭棚,还直拉块牌子写“李三娘食肆”。
此乃大兴善寺一日快闪店。
“是莫小郎君!莫小郎君果真来了!”
“有甚吃食,杏仁豆腐可有?”
伙计从善如流:“杏仁豆腐没有,却有杏仁饮核桃露奶茶,都是热饮。一文钱一勺,自带水囊都打多些,要店里的竹筒就打少些。”
带水囊水杯的是大多数,他们将器皿中水倒掉或直接喝完,随后把东西往前一递。伙计在皮囊端口插一小漏斗,大勺抖动,乳白色的液体便顺漏斗边缘流入皮囊中,一勺分量很多,皮囊腰大肚圆,全灌满了。
摇晃装满的皮囊,回到原位,俗讲开始,大兴善寺的王牌讲俗僧慧远法师亲自操刀,从编写本子到上场表演都被承包,为了编写出好本子,他还拽着莫文远问许多问题,将本子反复修改,确保在真实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同时表现出莫小郎君的不同寻常。
台下看客早已被领入俗讲的世界中,听闻有硕鼠精出现时惊骇不已,打开木塞狂吞几口奶茶才止住惊惶,之后又听慧远和尚绘声绘色描述莫文远威胁硕鼠精,要将它烹了的话,大声叫好。
“好!烹得好!”
“妙啊!”
“硕鼠可能吃?”
“定是可吃的,没听见莫小郎君说得微妙微妙,连如何将其抽筋扒皮,在鼎中蒸多长时间都知道?哎,我先前不知硕鼠有此用,看来家里的老鼠洞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回去就掏老鼠洞吃老鼠!
“老鼠洞中的老鼠不可吃?没听莫小郎君说只有田鼠可吃?城中老鼠东蹿西蹿,谁知它去过甚地方,若沾染脏污吞入腹中,你不也要得病?还是说你能同莫小郎君一样懂处置之道?”
慧远和尚说的太好,台下人竟然因“该不该吃老鼠”“如何吃老鼠”等问题争执起来,引得身强力壮的院僧去劝架,可以说是非常无语了。
而被众人屡次提及的莫文远,则坐在树枝子上一边打喷嚏一边晃荡腿记录速降情况。
[许是慧远师傅讲得太好,谈及老鼠烹法,竟有人为其烹饪方式发生口角]
他想了下流畅写道:[阿娘你若对此有兴趣,待回长安后我帮你料理硕鼠,腊田鼠干肥,可在抽经扒皮掏出内脏后过水滤干,均匀抹盐巴后风干其肉,很有嚼劲;红炆鼠柔嫩,最时候放油爆炒,炒时加点浊酒,再并葱段生姜开大火炒,酒香沁入肉中,令其肉更加滑嫩,咬一口唇齿留香……]
他越写越激动,规矩的字都变得龙飞凤舞,想来李三娘接到莫文远的信件,一定想打爆他的狗头。
李三娘:好好的俗讲报告怎么变成美食科普了?欺负我在洛阳吃不到你做的老鼠肉吗?
可恶,他的文字实在是太美味了!
……
且不说李三娘接到莫文远信件脸色多难看,城中是实打实刮起了田鼠热,许多人跑到城郊蹲在田埂附近捉硕鼠,捉到后就按照俗讲中的说法烹了。
结果不一,有人说莫小郎君诚不欺我,硕鼠肉之香嫩柔软,非寻常肉能相比的,便是豚肉也没有它味香;还有些人则表示,硕鼠肉味道一般,个头又小,守株待兔捉他实在不值。
发出后者评论的,几乎都是吃肉机会多的,普通百姓寡油,一年到头也就元日可以吃肉,谁管肉量少不少,味道怎么样,是肉就行了!俗讲内容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还有些比较讲究的,竟然提溜几条老鼠的尾巴,带鼠上门,问能不能代为处理了。
寻常酒楼会帮忙拾掇,但李三娘食肆实在是太火了,所有的厨师都忙得马不停蹄,实在是没有时间,但交给打下手的做,他们又担心坏了招牌,就没有同意。
偶尔客串掌柜的莫小狗道:“大郎啊,好几名客人问我们做不做田鼠了?”甚至还有人问有没有准备推出新菜,什么风干田鼠、蒸田鼠、爆炒田鼠之类的。
莫文远挺无语的,他道:“就算是做也要有料啊,哪有那么多田鼠让我们做菜。”
莫小狗一本正经道:“还真有,现在西市已经有人做买卖田鼠的生意,你可不知?”
莫文远:“啊?”他还真的不知道。
莫小郎君与田鼠的故事实在是太火了,俗讲结束后,杏仁饮核桃露奶茶变成了长安城城最受追捧的饮品,田鼠更是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新食材。
前三者不用说,容易复制,随着印度沙糖在李三娘食肆的大量应用,越来越多的商家听说天竺的砂糖很便宜,找商人大量进口,商人一开始很奇怪,但客户上门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便传信件让人带沙塘入中原,此糖的应用变得越来越广泛。
有了羊乳与红茶结合成奶茶后,各种不同口味的奶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甚至还有商家举一反三,推出果汁与茶的混合,唐代的饮料发展史往前推了一大步。
有市场就有需求,田鼠也是,新的职业应运而生,长安城中贫困户的儿女日日守在田埂上捉田鼠,捉到后卖给商人,好的职业捉鼠人一日能挣到十枚铜板。
“我去西市看看,如果硕鼠够好,质量够稳定,我们就买入些。”他道,“先自家做了试试,之后再看要不要卖。”
莫大郎当然是满口答应。
“对了,还有一事。”莫文远道,“店内要用到羊乳的饮品吃食太多,我欲往西市买几头产奶的母羊,你看如何。”
“钱可够?”莫小狗问都不问,直接掏钱。
“够的够的。”
“那就买罢!”
莫文远怀揣钱袋往西市走,路上遇见之许多娘子郎君,都主动与他打招呼,经过俗讲,他的名气更上一层楼。
他要找的羊商是光德坊的胡屠户给推荐的,说是他们家的羊物美价廉,肉质很好,母羊产的奶量大又香甜,莫文远打听好地址后,自己去看。
羊商是胡人,深目高鼻,见莫文远撤出友善的笑容:“莫小郎君可要买羊?”
“我要正产乳的母羊,多多益善。”
“成的。”说这边把产乳的母羊牵过来。
在众多白花花散发着骚气的羊中,高昂头颅的小黑羊格外明显,莫文远看他,总觉得有点眼熟就随口问句道:“小黑羊怎么卖?”
“莫小郎君若要的母羊多,可赠你做添头。”
莫文远点头:“待我看看他。”奇妙的是在他说完这话后,小黑羊做出了极通人性的举动,撒开四条羊蹄子,欢快地跑过来,并将自己的脑袋拱在莫文远鼻子下面。
莫文远震惊了:这、这是!!!
这羊身上竟然没有骚味!!
他立刻想到了当年寒食节震惊自己的绝世好羊,眼中闪过饥渴的光。
“此羊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