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龙王发现,他所管辖的海域近日异常和平。管辖海域的龙王比河流中的龙王更加忙碌,海面上的渔人是不多的,然妖魔鬼怪却好栖息于海洋深处,众多海洋中,南海尤甚,鲛人蠃鱼等山海经怪皆栖息于此。
鲛人还好些,他们开了灵智,除了居住在深海,食鱼之外,同人类相似,不至于太打扰南海龙王,妨碍海底治安,但蠃鱼就不同了,它们在海底掀起风浪,捕食各种鱼虾,只要是蠃鱼经过的地方就会有磅礴大雨,龙王掌管海与水,但蠃鱼所带来的灾害却是天道定的,他无法阻止,只能任凭这群鱼逍遥。
也不知怎回事,蠃鱼忽然安分了,它们蜷缩在小小一片海,潜藏在水底深处,南海龙王深感意外,便到水中看看,发现有人在此撑开结界,结界薄而脆,并非大师手笔,蠃鱼们却不敢打破。
“嗯?”南海龙王看海中游鱼,捋龙须道,“怎都是些小鱼?那些大蠃鱼在何处?”蠃鱼不会说话,无法回答他的问题,龙王便找到鲛人询问。
鲛人中女性居多,她们身披薄纱,美艳至极,然而在被龙王询问时却瑟瑟发抖,非常恐惧,好像看见了吃人的怪物。
有一鲛人细声细气道:“它们、它们被吃了。”
“被什么吃了?”山海经中的精怪被吃,那还是远古时代的事,现在便是神仙、妖魔都不会如此行事。
“被、被一个人,还有一只羊。”鲛人想到当时的画面,眼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那些泪在半空中凝结,变成一粒粒圆润可人的珍珠,珍珠表面泛着润泽的荧光,落入大海。
“那人委实凶残,砍下蠃鱼的翅膀便炙了与羊和吃,香味很盛,但我等却十分惊恐。”
“有凑近的同族听到他们对话,说要把山海经上的精怪给吃遍了,那中黑羊发现了我等同族,还与他对视,眼神分外垂涎,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吃了。”
南海龙王:“……”
太凶残了!
“你且先放宽心,待我去打听打听究竟何人恐怖如斯。”
……
“可听说否?人间界能人异士频出,竟又来个食妖兽的。”
“听说了,据说食的还是山海妖兽。”
“呵!那山海经不就是大半本食谱吗?”
南海龙王到处打听是谁食了蠃鱼,神仙们听说此事后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山海经为一上古时代的大能所作,凡人不知他们这些神仙却是知道的,此书于作者而言就是吃后感,否则也不会出现“食之”等字眼,还带有描写味道的。
观音菩萨上天庭时偶然听见此消息,羊和人的搭配实在是少见,再加上把蠃鱼烹了吃,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中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也不趁着入夜寻找莫文远了,直接用化身慧智和尚找到中黑羊道:“南海的蠃鱼是你们吃的?”
中黑羊才吃饱了蠃鱼肉,正餮足,也有心情回答慧智的问题,他咩咩咩咩咩道:不错,正是我等,既吃蠃鱼又帮人间解除灾祸,多好的事。
慧智都不知该做何反应,他叹口气道:“你等吃的时候悠着点,别把山海经中的小精怪吃没了,若真如此有违天道啊。”
中黑羊蹄子一跺道:切莫担心,便是为了常吃我等也不会把精怪一次性吃没了。
慧智听后表情微妙,不知该赞许中黑羊还是该告诉他吃山海经怪有违常理,而且,他是不是忘记自己也算是山海经怪中的一员了?
小心莫大郎哪天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
春日即将结束,夏日裹挟着过暖的风渐渐逼近,西天取糖的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莫文远一行人即将远行。
远行之前,同行伙伴必须要见上一见,莫文远带鹤十六他们前往大兴善寺,与其余人见面。说来也乐呵,此番前行多是与兴善寺相关之人、之僧侣,再加上西行之路和尚作最为熟悉,圣人干脆拍板让他们在寺庙一见。
也就是佛风正盛的玄幻大唐才能有此事。
西行同伴有几人莫文远提前就知晓,他的忘年交慧空和尚是要一起走的,慧空和尚年纪轻轻却佛法精深,更兼之对百工行业有很深的了解,无论是本土的炼糖技术还是甘蔗种植技术,他都已登堂入室,此番西行要的就是他这般精通梵文又多才多艺之人。
此外还有一别寺庙的天竺僧人,梵文名为波罗亚尼,东土法号为真善,此人年纪不小,干瘦干瘦的,他曾经到大兴善寺借阅过佛经,与莫文远也有一面之缘,他们相互点头以致敬。
此外还有几名官府出生的匠人与小官员同他们一起走,这些人与他们佛教派的不大认识,但内部却又互相知其姓名,或是有联系,故而见面当日,众人已经被划分成了官府出身与佛门出身两派,听两派人对话,井水不犯河水。
这与中黑羊想象中的见面气氛不大一样,他以为西天取糖的人会很少,最好比唐玄奘带着徒弟去还少,只剩他和莫文远两人独行。在想象破灭之后他“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声中充满了抱怨。
有辣么多人一起走!
路上便有好吃的,也不可能你我二人吃独食了!
莫文远挺无奈的,他道:“本就有很多人同行,我打开头不就与你说过了?更何况,即便没有官府之人,鹤十六、黄鼠狼精、硕鼠精还是要跟我们一起走的。”二人世界,不存在的。
中黑羊:!!!
可以说是非常难过了!
此番出使天竺的,零零散散总共二十余人,正使副使皆为朝廷之人,同莫文远无甚关系,他心知自己算是小半个技术人员,再加上令旅途更安全的降妖除魔人士,并不很张扬。
见过同行之人后,他便回家开始收拾路上行李,金刚降魔杵是要带的,防妖魔鬼怪的丸药与经文也是要带的,还有各色道具锅碗瓢盆换洗衣服……
收拾着收拾着,李三娘也进门帮他一起打包,她是见过大世面的女子,自己也走过大唐境内小半河山,水路、陆路、河道、洋流,种种赶路方式都尝试过,若放莫文远在两京之间走,或者江南京城往返,她是一点都不担心的,然而让他走出东土大唐的范围,从西丝绸之路过龟兹前往天竺,地遥路远,想不担心都不可能。
若不是此次出行为圣人钦点,莫文远自己也想往西天学习制糖技术,李三娘怕是会阻止他西行。
阻止不了,嘴上便更加挂念,言语间满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之情,还教导他些生活哲学:“阿娘知你有降妖除魔之神通,然谁也不知西天行路上会有何种妖魔,人玄奘法师遇见九九八十一难,也不知你们队伍会遇上多少,与你同行的那些官人多多少少都有自保之力,便是没有,身上也会携带能够防范妖魔的法器,真遇上事你切莫冲到第一位,而是要躲在人后趁机行事。”
中黑羊蹲在莫文远的脚下,此刻一并接受李三娘的谆谆教诲:“你也是,我知你有上天入地之神通,一有甚不对的,带着大郎撤走便是,走时记得带着正使官员一同走了,到时候便只有你二人逃脱,也不能说你有甚不是。”
莫文远听后汗颜,心道阿娘就是阿娘,手段是真高明,在如何堵住悠悠之口上也有独特的见地,更重要的是她提出的建议都很中肯,完全就是摒弃了唐代君臣的条条框框,一心撺掇自家儿子自保,这番话寻常妇人就算是心中想想,也是说不出口的,更不要说阿娘还教导他救个身份地位最高的官员了。
李三娘之眼界开阔,绝非常人可比拟的。
至于中黑羊,早以崇拜的眼神看向三娘了,眼中都闪烁着小星星。
李三娘认真道:“不管如何,西行之重在于自保,若路上遇见甚大事,令取糖之路不可前行,便立刻跑了,天大地大,有中黑羊和你一起走还怕甚,至于我等身在长安,你也不必担心,当今圣人是个仁爱的,不会为难孤儿寡母。”
莫文远听到这终于哭笑不得了,他道:“阿娘你也别多想,往返天竺大唐之间的行商僧人颇多,使者哪次出使不也都近乎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怎会有大事摊到我头上?且放宽心,我定会好好保重自己,安全回长安。”
“若是方便,我也会忘长安城内寄些信件。”他小声道,“更不肖说中黑羊有与孙大圣相似的能耐,只要未出东土地界,我随时都可回来。”到了天竺后就没办法了,中黑羊说天竺限制他行动,不可缩地成寸。
李三娘这回也不说什么让他不要滥用中黑羊神通了,同样压低声音道:“那好,一有不对回来便是,你房间我可给你留好了,不让外人进入。”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交给我吧!
好在娘俩对话时没有别人,真要给第三人听见了,怕是下巴都要被惊掉。
……
和西天取经不同,取糖队伍出发前无甚浩大的仪式,不过就是圣人勉励几句,正使被赋予文书,再带着御赐的宝物一同上路。
他们所走的路线与唐三藏略同,从长安出发,一路向西北走,先至兰州,后到玉门关。
汉代的玉门关修建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唐代的玉门关位置略有转移,位于今瓜州双塔堡,隋炀帝设立伊吾郡以后,丝绸之路又开辟了由晋昌到伊吾的新北道,旅人无须绕道敦煌旧北道。
这些莫文远都是不知道的,皆是同行正使王玄策告诉他的。
同行不过数月,莫文远就已得到了所有人的好感,原因无他,他一手鬼斧神工的烹饪技术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即便是再简陋的食材他都能拾掇出一锅美味佳肴,还有莫文远放在袖里乾坤中的那些干粮——
肉脯牛肉干香肠腊肠方便面……每吃一样众人就多被震撼一番,为何远行之干粮竟会如此美味!
王玄策等人初看莫文远从袖里乾坤中拿出锅碗瓢碰还有存放的干粮,都觉得此人实在是暴殄天物,竟然用神通干此事!
他们既然能被选入出使天竺的队伍,那都是见过世面的,什么幻术、神行千里之类的神通便是没有看过都也听说过,更不肖说莫文远降妖除魔的名声在外,他的俗讲总是与菩萨息息相关,此番出行更是有一很有灵性的坐骑。
有袖里乾坤之神通就不是甚事了。
但是!但是!寻常人就算有了袖里乾坤也是放兵器放珍宝放各色造价高昂之物,为什么到他这里所放物品就与吃脱不开关系了?
慧空和尚等人见怪不怪,他们早就料想到莫文远会如此行事,蹲在他肩膀上的硕鼠精与黄鼠狼精甚至欢呼出声。
而同行的官员们,在吃了一次他做的菜后就彻底噤声了。
哎,放就放吧放就放吧,做出来的吃食美味至极也配得上用神通存放食材了。
莫文远看着宏伟雄健的关口,从仅有的诗词记忆中扒拉出了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词很悲壮,当年上学背诵这首诗时还没有甚体会,但现在,亲面玉门关,他却被眼前一望无际的浩荡景象给震撼到了,真实体会到了诗中的意境。
王玄策道:“且别看玉门关寂寥,附近也有我大唐的士兵驻扎,此地设千总一员,兵营驻防,我等手上有圣上之文书,可在兵营休整一至两日。”
王玄策乃天竺使团之正使,官职为朝散大夫。此番也是第一次前往天竺,但在走之前他搜集了不少资料,每到一处都能娓娓道来。莫文远很爱与此人相处,从他的谈吐中能听出对方广博的知识量,并且他不吝啬于在谈话中分享知识,与他相处莫文远学到了很多。
如果他了解历史,对王玄策的敬佩可能会更深一层,他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靠借兵灭掉天竺一小国的狠人!
对话还在继续。
“我等距离兵营还有多远?”
“再行一两个时辰就行了。”
“往哪里走?”
“向东直走便是。”
……
王玄策等人身负出驶天竺之重任,身份颇高,听闻使团众人到来,玉门关驻扎的千总亲自来迎接,他与王玄策说了几句话后便询问使团中众人之身份。
说到大兴善寺的和尚之流,千总的表情还没变,但才遇到莫文远的名字,他的脸色就不一般了。
“莫文远,你说的可是长安莫大郎,开李三娘酱油铺的那位?”
王玄策在京城的时间比较长,比起李三娘酱油铺更熟悉李三娘食肆,好在他下朝时也曾帮家中娘子打过酱油,故而说道李三娘酱油铺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对,就是那位莫大郎。”他说着还对身后的莫文远招招手,让他出来。
莫文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与自己有何干系?
千总目光如炬:“尔就是长安莫大郎?”
莫文远道:“是我没错。”
中黑羊看此人眼神,觉得是个威胁,便向前用自己并不宏伟的身躯阻挡住他的前行之路,还咩咩咩咩咩,发出了充满戾气的威胁声,奈何除了莫文远,在场人族都听不懂羊在说什么,就觉得他十分聒噪。
千总忽然朗声大笑道:“可算见到你了,酱油童子!”
莫文远差点绊倒在地,酱油童子?这名声几年没听见了?而且他已经不是酱油童子而是酱油青少年了,切莫与他提这土味外号。
王玄策也错愕道:“张千总,这……”
张千总爽朗会会收道:“王正使可不知,我等边关士兵日常所用吃食,十之八、九源于莫大郎之手。”他解释道,“酱油是直接从酱油铺子买的,而各色腌菜,多是从莫大郎之口流传来,托他之福,我等的伙食也好上许多。”
他唏嘘道:“酱油真乃神物,无论是用蒸饼蘸蘸还是在米饭上浇上一勺,都能让吃食变得鲜美无比,再加上一棵酸菜,滋味甚妙。”
还有一点,酸菜很容易腌制,腌制之后也能够存放很久,就算戈壁这里气候恶劣,他们也是能够腌酸菜放酸菜的,不过就是把菜运到玉门关比较艰难,但比之以前运送各种酱料,直接送菜来还是要容易许多的。
可以说莫文远做的吃食,大大提升了边关将士们的幸福指数,让他们吃的比原来好上许多。
这样一说众人就明白为何千总是这般态度了,莫文远被一通直白夸赞也很不好意思道:“某做吃食能够有利边关将士,再好不过。”更多的话他也说不出。
士兵们扎堆在一起,千总将莫文远前来的消息传递给众人,他们在训练过后纷纷议论此事,有些距离使团驻扎队伍近的,还探头探脑,试图一观莫文远。
“那就是莫大郎!”
“还是一少年人?”
“嗨,我以为莫大郎的身量还会再高些。”
“少年人就少年人,能做出酱油酸菜,可不就是年轻有为。”
“确实确实。”
莫文远听见这些人说话怪不好意思的,又觉玉门关条件艰苦,这些将士驻扎于此,着实不易,他很想要为这些人做点什么,便对张千总道:“敢问千总眼下可有甚供应给众将士的食材,诸位将士镇守边疆,劳苦功高,我虽不才,一手做菜本事还是能拿出手的,难得有机会便想做些吃食,同将士们同吃。”
莫文远的厨名张千总大抵是听说过的,所以他一口答应了莫文远的请求,直接将他领去看了将领们的伙食。
玉门关在凉州境内,此地蛮族众多,天气恶劣,谷物农物蛮族们是不大种的,但他们牧羊却是一把好手,再加上州内有大片的平原,草场众多,故放牧之人不少,羊的价格也相对便宜。
羊价格低廉,将士们吃羊肉味的机会也相对增多,谁叫凉州地界羊肉价格比蔬菜还要便宜些。
但有的吃不代表好吃,伙房烹饪羊肉的技术十分单一,除了炙烤就是蒸煮,羊肉本身腥臊味就大,让他们一蒸,味道更是可怕至极。许多将士宁愿啃蒸饼都不愿意吃羊肉,可见滋味有多差。
现在张千总将莫文远领到食材面前,与他想的一样,新鲜蔬菜是万万没有的,羊有几头,此外就是蒸饼酱油稻谷面粉等物。
蒸饼的数量多,保质期也短,张千总嘱咐道:“能吃蒸饼就先把蒸饼吃了罢!蒸饼不耐放,发毛变绿,就不好吃了。”即便不好吃他们还得吃下去,因为军队的物资有限,浪费实在可耻。
莫文远点点道:“先吃蒸饼?我晓得了!”
张千总听他爽利的应答,放心不少,只等看他能做些什么样的成品出来。
他又道:“这几头羊都是活羊,可要我找人料理了再送来?”
莫文远道:“不用不用,我一个人也使得。”
他没有说谎,有了厨神系统的补助,莫文远又勤于练习,这么多年下来,他几乎就是个全才,精通各种刀法烹饪之术。
庖丁解羊也是如此,这可是他从小学习到的能力,这么多年下来技艺早已到了纯熟的地步,就是肉贩子也不一定肢解得比他好!
难得有机会小事牛刀,莫文远自然不会放过。
他配备上了最大的一把刀,莫文远有一套刀具,无论是大开大合的切骨刀,还是最后精细雕刻的小刀,都在配备之中。每把刀有每把刀的用法,最大最长的那把是他专门用来切骨解羊与猪的,一年下来,动刀也就寥寥几次。
切骨大砍刀做的与现代大马革士刀有异曲同工之妙,刀面上布满了花纹。正是这种纹理让刀更加锋利,可以吧皮肉完美分开。
莫文远挥动它,就好像是在驱使自己身体自己手脚的一部分,运用自如。
羊的骨头被堆在一起,羊的肉被堆在另一边,骨头上的肉被剃得干干净净,阳光下看不见一点儿血丝,肉被按照部分放在盆中,切骨刀改换一般菜刀,开始剁碎。
打看见羊肉与饼时,他就知道菜该怎么做了,兵营人多,做菜多精致是不可能的,莫文远决定按照大锅饭的做法,量足味好即刻起。
羊肉被切成了不大的小块,放入大鼎中,也多亏了易牙鼎的千变万化之能,他工作轻松不少。
葱姜蒜是容易保存容易种植的调味料,即便是在遥远的凉州也是应有尽有,大葱切成段,大蒜掰成一瓣一瓣,生姜切片,种种调味料被一起扔进大鼎中。
花椒在没有辣椒的唐代被大量种植,他反手抓了一大把扔进鼎中,除此之外莫文远还扔了一种香料,此香料是他走上丝绸之路后才开始用的。
此香料名为毕拔,《齐民要术》中有记载过此类香料的用途,它原是印度的香料,又被人带回东土种植,其味辛香,略带刺激,唐人将其称为长胡椒。
内陆的气候并不适合种植毕拔,倒是凉州等地有颇多天竺行商经过,带来不少毕拔与其种子,本地偏干的土壤很适合养育它。
莫文远第一次接触此类香料,就被其低廉的价格与同胡椒相似的作用给震惊到了,然后当然是,不要钱地拼命往锅里撒了!
遮盖住羊肉腥臊味的方法有很多,选择本就体味轻的上等羊肉,用香料浸泡的方式去味,片成薄片后再洗干净等等等等,不过显然,眼下情况并不适合这些方法,所以他决定用毕拔的辛辣味盖住羊肉的腥味,等一锅炖下来后食客吃在嘴中只能感觉到肉的鲜美与让他们浑身热血沸腾的辣。
各种调味料与羊肉混合在一起,莫文远开了瓶酒,再开了罐豆瓣酱倒进去,随后用大木棍用力翻搅,搅拌均匀。
蒸饼交给中黑羊帮忙处理,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用刀把蒸饼切薄切成条就足够了,中黑羊的人形有很不错的刀功,切出来的条条能够完美达成他的要求。
易牙鼎变得更大更脆更薄,少量的,将士们一天可用的油被倒入了易牙鼎的地步,力大无穷的莫文远将油荡漾开,薄饼条条被下入锅中,他用铁铲翻炒,让其表面染上诱人的金黄色。
羊肉紧随其后,它们裹挟着酱料被一起倒入其中,水珠与油花接触,“滋啦滋啦”的油炸声猛地传入众人耳中,白色的烟雾在锅顶部升腾,旷野荒漠的凉风将羊肉焖饼的香味传递到四面八方。
“好香!”
“是甚味?”
将士们的口水已经从喉咙中涌出来了!
羊肉裹挟着豆瓣酱,被炒至棕色,金黄色的饼皮上酱料摇摇欲坠,毕拔等调味料均匀地分布在菜中,热气冉冉升起。
将士们排成长龙队,捧着碗打饭,吸饱了酱汁的蒸饼变得扁平,一点点油花足以让其绽放出诱人的焦香为,羊肉块上豆瓣酱摇摇欲滴,毕拔的辛辣盖过了腥味,纯然的肉香在鼻孔中钻啊钻。
他忍不住了,先架起一块肉,塞入口中。
嗯!
水与酒相混合,在翻炒的过程中挤入肉的夹缝中,每块羊肉已不仅仅是羊肉,他们中还有酱油的鲜,还有豆瓣酱的咸,还有新香料的辣,肉在口中咀嚼,随着每一次牙齿上下开合,都有更多的料汁挤出,牙齿中满是豆子的香味。
蒸饼的味就更妙了,被翻炒过的面饼本就是无上的美味,更别说他们还吸饱了汤汁,外壳酥脆,内里柔软,会吃的将士都先用面饼擦过碗中的料再塞入口中。
这是蒸饼?这是羊肉?
天知道羊肉与蒸饼怎会有如此好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