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惟代替何方留下来在分公司忙了一整天,本来以为一天就能核对完的数据到了晚上还没竣工,分公司的负责人自打见到何方和许惟就一直都有点尴尬,这些东西本来不应该劳烦总公司派人来的,结果不但劳烦了,来的还是小何总和最高助理。
负责人卢慢擦了擦忙出来的汗恭敬地对许惟说:“许助理您别跟着熬了,我们这边通个宵,明天您来看看成果就行了。”
许惟想了想:“何总临走的时候特地嘱咐了不让通宵,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加会儿班得了,弄不完的明天我过来跟你们一起。”
晚上九点多,许惟回来的时候发现何方和蛟蛟都不在套房的客厅里,难道是出去吃夜宵了?
他拿起手机给何方打了个电话,听到何方手机铃声在隔壁卧室里响了一声,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许惟耳边的听筒里传来何方带着睡意的一声“喂”。
许惟愣了愣。
他们订的是豪华温泉套房,面积超过150平米,有三间独立卫浴的卧室,许惟看了一眼另两间大敞着门的卧室,又看了眼阳台外面的温泉确定没人,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们单身了二十多年的何总,好像跟喜欢的女性睡在了同一间卧室里!!!
可能是许惟打了电话又迟迟没有说话,何方的第二声“喂”就显得没那么友好了,多了点“有屁快放老子要睡觉”的咬牙切齿,但这种咬牙切齿在当下的情景里被许惟脑补成一种某种18.禁活动被打断的愤怒。
许惟干净利落地说了一句:“打扰了。”然后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何方:“?”
许惟拎着手机在客厅里思索了0.1秒觉得现在自己应该马上回自己那间屋子然后把门锁上再也不要出现在客厅。
结果刚迈开脚步就嘀的一声他身后的房门开了,蛟蛟拎着一个药店的塑料袋走了进来,看见许惟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回来啦?吃晚饭了没?何方买的点心还有没拆包装的,在冰箱里。”
也许是听到了蛟蛟说的话,何方的声音在卧室里传来出来,隔着门都不减的暴躁:“许惟在外面?回来还给我打什么电话,打了又不说话!”
话音刚落许惟就看见何方推开卧室门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是蛟蛟体贴,太感动了,许惟你辞职信写好了吗?你的帅气老板负伤的时候你在哪!”
许惟瞥了何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在替我老板跟分公司那群人一起加班,谢谢。”冲着他红肿的脚踝扬了扬下巴,“脚怎么回事儿?”
何方假装没听见,望着天花板上的大吊灯摆出一副“我聋了”的架势。
蛟蛟把塑料袋里的消肿止痛喷雾拿出来拆了包装丢给何方:“你们娇花何总温泉泡完脚起身之后没站好把脚崴了。”还栽进了温泉池里扑腾了半天。
何方低声咳了一下,不理他们俩单脚蹦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去上捧着自己的脚给自己喷药去了,说起来还是有点丢人的,他才刚浪了一波,对着蛟蛟说完一番撩拨的话,起身准备来个完美的退场的时候满脚的水踩在石头上,没站稳滑了一下扭到脚直接栽进了温泉里。
最后还是蛟蛟用蛟尾把他卷上来的,丢脸透了。
许惟走到何方身边瞧了眼何方的脚:“何总,明天还按照原计划去爬山吗?”
这趟出差时间还挺紧张的,并不能在这边多呆几天,分公司这边处理完还要回总公司去善后才行,明天原本何方把工作都交给了许惟,让他全权代表自己。
他的计划是带着蛟蛟去林夕双峰上去看看,那里风景很美,山顶常年被雾笼罩着,双峰之间是一片江水,坐着缆车能看到两江的交汇,碧绿色的江水和淡黄色的江水交汇的地方在缆车上能看到很明显的一条分界线。
好不容易带着蛟蛟出来一次,总不能让她一直在酒店呆着,何方想了想:“去吧,没什么事儿,反正上山下山都有缆车可以坐,喷点药明天就差不多好了。”
第二天许惟去分公司继续忙工作上的事情,蛟蛟跟着何方一起坐车去林夕双峰,酒店门口的大巴车直达目的地非常方便,两人一上车便看见昨天中午跟蛟蛟一起吃饭的年轻男人也坐在大巴车上。
那人看到何方和蛟蛟热情地跟他们挥了挥手:“好巧啊,你们也是去双峰吗?”
何方想起昨天蛟蛟说的“他快要死了”这句话,再看这人时不但没了排斥还多出一点惋惜,看上去也是个健健康康的小伙子,还真是世事难料,何方主动跟他打了招呼,坐在了他相邻的位置上,一路上两个人隔着车上的过道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聊了几句。
蛟蛟再次遇到那人倒是没有昨天的熟络了,一路上都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那人今天看上去比之前阴气更重一些,蛟蛟突然有点担心,难道他今天就会发生意外?
她微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总觉得今天不会是个非常坪静的日子。
何方的脚昨天晚上喷了两次药,早晨起来又喷了一次,但还是没有太好,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这么快就痊愈的。
到上山的缆车之前还有一小段路程要走,蛟蛟扶着何方走到一片小林子里,他们这一批上山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走得最慢,其他人都想着赶中午太阳最晒之前到山顶去,早就跑得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连那个年轻的男人都走走停停了几次,对着何方他们欲言又止地张了好几次嘴,最后还是何方主动让他不用等,那男人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先走了。
蛟蛟看四周没人小声问了何方一句:“要不直接让你的脚复原吧?是不是挺疼的?”
何方想起他打着石膏那会儿蛟蛟陪他去复查,他还调侃蛟蛟说“你还是个隐世的神医吗?”,现在想想她可比神医全能多了,何方笑了笑:“怎么,神医又要出手了吗?”
蛟蛟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路,又看了看旁边竖着的提示牌:“离缆车还有500多米呢,这个台阶还挺陡的,你要不想痊愈,难道我背你走吗?”
何方失笑地看了蛟蛟一眼,把胳膊架在蛟蛟肩膀上:“你给我留点面子成吗?还你背我上去,这是准备把我身为男人的面子撕下来当鞋垫子吗?”说完又忧伤地叹了口气,“我可真挺愁的,你这也比我强太多了,完全不给我展示自己价值的机会,这咋追啊?”
蛟蛟不理他的满嘴跑火车,这人从昨天说了要继续追她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随时用语言撩拨她了,还是个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昨天她笑着问他要不要睡一间房的时候他那张脸红得跟昨晚买回来的红色绒蛋糕一个颜色。
她擡脚踢了何方受伤不敢吃力的脚一下,何方在蛟蛟踢过来的一瞬间就准备好了的哼哼声还没等发出来,就奇迹般地发现他好像…好了?蛟蛟这一脚踢的不但不疼,还让他之前隐隐酸胀的脚踝突然就没有不适的感觉了,他尝试着上了几个台阶,又蹦了两下,又能跑能跳能嘚瑟了!
“哎呦,真的好了呢!”
何方笑嘻嘻地从台阶上一节一节地蹦下来,蹦到蛟蛟下面的第二个台阶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看着蛟蛟,“这样咱俩就一样高了,这位神医,你可又治好我一次了,何方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哎蛟蛟,哎!等会儿我,别走啊!”
何方的脚好是好了,但也不打算继续爬山,缆车多舒服啊,不用出一身臭烘烘的汗还能在上空看到两江交汇。
两人排着队等着坐缆车时又遇到了那个男人,他走过来跟蛟蛟和何方打了招呼,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听前面的人说,这个缆车最多可以四个人一组,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啊?我有那么点恐高来着…”
何方有点好笑:“恐高你爬什么山啊,还是林夕双峰,一会儿到了两峰之间缆车都有种随风飘扬的感觉,你能行吗?”
“哎,人生嘛,就得不断地挑战自己,不试试怎么知道。”那男人听出何方没有拒绝的意思,又笑着客气地道了声谢,站在何方和蛟蛟身边不再说话了低头玩着手机。
乘缆车的队伍快排到他们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奶奶,您今年多大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今年77啦,趁着还走得动,来看看山看看雾看看两江交汇。”
工作人员把老太太领到一旁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奶奶,您年龄大了自己一个人坐缆车不安全,一会儿后面有不满四个人的,你跟他们一起坐,下车的时候还能有人搀扶你一下,别着急,等两分钟。”
老太太接过矿泉水:“哎哎,谢谢啦小伙子,哎呀人老了到哪里都给人添麻烦啊。”
何方看着那个老太太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奶奶,虽然奶奶现在还精力十足,听说前两天还去广场上跟人打太极去了,但总有老了的一天,他回头跟蛟蛟说:“一会儿我们跟那个老人家坐一辆缆车吧?”
何方一直都很善良,前世皇宫里的猫和鸟都爱往太子殿的院子里跑,因为太子殿外的竹林里挂了很多盛了谷子的小盒子,石阶上还放了小厨房剩下的肉糜。
朝堂上受过太子帮助的人也不在少数,因此哪怕他们这位太子从未想着做皇帝,也依然有不少人拥护他。
蛟蛟笑着点点头:“好,听你的。”只不过,蛟蛟看了眼那位老人,红光满面的确是长寿的面相,今天似乎有一劫也无甚大碍,再看看站在他们身后的阴气越来越重的年轻男人,蛟蛟微微蹙眉,有种危险越来越近了的感觉。
她拉住何方的衣摆:“你千万别跟我走散了。”
何方不知道蛟蛟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看她一副依赖的样子他心情还是很好,点头应了一声:“好。”
何方和工作人员表达了愿意跟老人共乘一辆缆车的想法,在工作人员赞许的目光下把老太太扶上了缆车,蛟蛟和那个年轻男人也一同走了上去,工作人员帮他们锁好了门后缆车颤颤巍巍地往山顶出发了。
年轻男人一路上安静如鸡,双腿紧紧并在一起手用力地攥着身旁的扶手,僵硬得跟个机器人似的,头一卡一卡地慢慢移动着满足着自己想东张西望的好奇心。
坐在旁边的老太太倒是很活跃,一首《北京的金山上》唱了一路,后来干脆连坐都不坐了,站中间拿着手机一直在拍小视频,何方瞄了一眼老年机上巨大的字体,这个微信群名叫“七仙女下凡”,他控制了一下马上就勾起的嘴角,心想:老闺女团什么的可真有意思啊。
蛟蛟看着何方一脸憋笑的样子,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在高兴些什么?”
何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称活了一万年的姑娘满脸的胶原蛋白,也说不上了来是该高兴还是该犯愁:“没事儿,就…你理解不了的那种小事儿。”
可能是看老太太一路录像什么的非常开心,缆车走到林夕双峰的中央的时候,年轻男人也鼓起勇气扶着缆车的透明墙体慢慢地站了起来,靠着门的位置跟老太太各据一方录起了小视频。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缆车突然巨烈地摇晃了一下,老太太一个没站稳朝着年轻男人撞了过去,年轻男人被撞得后退了一步,背后本该紧锁的门突然被撞开,何方眼疾手快地去拉他,却跟着年轻男人一起被一股飓风一样的力量掀出缆车外,直直地冲着下面的江水掉了下去。
蛟蛟扶住老太太却看见何方从缆车里掉落,她眸中银红色一闪大喊了一声:“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