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
蛟蛟喊出这一声天地都跟着颤了颤,她回头看了眼一脸惊恐的老太太,吸了口气用力挖出自己的半颗妖心向何方掉落的方向扔了过去。
白蛟的妖心是粉色的,带着流动的金光像是传世珍宝一样耀眼,但她没有半分犹豫就把它扔了出去,对她而言,什么都比不上何方,什么都比不上何方平安喜乐重要,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山河俱寂,时间被冻结了,何方却仍然在往下落,蛟蛟狠狠地看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转身冲着缆车里凝固住的老太太挥了挥手,给了她和所有目睹了刚才的一切的人一个幻境。
何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命会怎么结束,也从来没想过生命会结束的这么突然。
跳楼的人在落地之前的那么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里是否还跟他们跳下来得的一瞬间一样那么有勇气?有没有过一丝的后悔或者恐惧?
这些没有人知道。
但何方从缆车里飞出来地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何氏集团、奶奶、朋友、蛟蛟,原来人的一生结束的时候有那么多地不甘和不舍,想到蛟蛟何方突然有点想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追到阎王那儿去送自己最后一程。
“何方!”
何方闭着眼睛听到蛟蛟一声悲痛的喊声,心里有些难过,昨天晚上才刚说了要继续追她的,昨天晚上才又觉得自己有机会了的。
那一霎已经身为帝王的何方骑着骏马挡在了蛟蛟前面,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销魂水在何方身体里蔓延开来,一时间魂魄不堪重负眼看就要四散纷飞,何方看了一眼身后安然无恙的蛟蛟,放心地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何方!”
“皇上!”
天地间一切都静止了,蛟蛟翻身下马踉跄着跑到何方身旁,何方胸口插着一支箭躺在地上对她笑了笑,吐出一口鲜血,蛟蛟扑在何方身上:“不不不,何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你别怕,我能治好你,你不会有事的!”
“蛟蛟。”何方叫了她一声,“别哭啊,哭了就不,咳,不好看了。”
其实你哭了也比当年父皇三宫六院的所有嫔妃美上一万倍,可是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心疼。
蛟蛟拼命的摇着头,她没有哭过,大妖不会哭,她只是觉得眼睛酸涩的难受,好讨厌的感觉,她看不清何方的脸了,她擡手抹了一把眼睛,却不知道这些湿湿的水渍从何而来。
蛟蛟融了那支插在何方胸口的箭,用手堵住了何方的伤口,原来人血是烫的,灼得她手都快要融化了。
“为什么愈合不了!为什么啊!不要走,何方,你不能丢下我,求求你了,快点愈合啊!”蛟蛟声嘶力竭的哭着,“求求你快点愈合吧,不要死啊何方,不要啊。”
何方伤口止不住地流血,殷虹的鲜血染满了何方的胸膛,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体温也越来越低,蛟蛟无数次把妖命把玩于指尖,无数次眼看着一命流逝而不觉得有任何可惜,但何方只有一条命,他现在快要死了…蛟蛟绝望地用双手紧紧捂住何方的伤口,仿佛这样她就能把何方一点点流失的生命留住。
“江山怎么办,我怎么办,你不要死…”
“你怎么那么傻啊,为什么要替我挡箭啊,我是妖,我不会有事的。你怎么那么傻啊何方。”
“我带你去找判官,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去帮你改生死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何方浑身都痛得几乎麻木了,他看着蛟蛟满脸的眼泪,一下又一下的试图把指尖上凝聚的妖命融进他的体内,他想对她笑一下,但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多看她一眼,再多看她一眼,原来死亡来临的时候,最怕的是看到她哭啊。
积攒了最后一丝力气,何方吃力的擡起手抚在蛟蛟的脸上:“别哭啊,流芳百世也不是我这个方,下一世,蛟蛟,我在下一世等等你”
“何方!”
何方闭着眼睛感受到从胸口传来的疼,这是心疼?不对!
这他妈绝对是气得那种疼,这不是气人呢吗?都快死了还能做梦?梦的还是太子何方死的时候蛟蛟伤心欲绝的样子,这也太气人了点吧?
意思是让他在死之前感受一遍没人疼没人爱我是一颗小白菜的凄惨?
何方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身边突然清凉,他睁开眼睛的瞬间猜测着突然这么冷是不是应该到了地府了?要是鬼差不认识他他应该怎么找阎王爷呢?大喊一声别让我喝孟婆汤我上面有人会不会有用?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周围都是淡粉色的金沙,像一层雾一样包裹着他,他听到流水的声音,也清晰地看到金沙外面是水草和鱼群,何方皱了皱眉,这是哪?阎王爷最近不酿酒改养鱼了吗?
何方一边往下沉一边随着水流轻晃,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他得想想,是什么时候经历过来着?对了,是蛟蛟带他领略什么是深海恐惧那次,何方突然睁大眼睛,清晰地听到自己喊了一句:“卧槽!我没死啊!”
周围的鱼群被他吓得纷乱地游走了,他站在水里伸手触碰了一下围绕在他身边的淡粉色的东西,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那天蛟蛟给了他避水珠之后并没有再拿回去,而他被深海底的恐怖生物们吓得也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是避水珠救了他一命吗?
所以他现在是在江底?从缆车上掉下来之后沉入了江里?
何方长舒了一口气,活着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突然前面闪过一阵刺眼的光芒,一条白色的蛟龙向他游来,何方本能地冲着她张开双臂,蛟蛟化为人形扑进了他的怀里,何方周围的粉色金沙一点点消散,像是流进了蛟蛟的体内,而她紧紧地抱着何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何方两只手垂在身旁,半晌勾起嘴角,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这一次,放肆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擡起双手紧紧地揽住蛟蛟,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一只手轻轻拍着蛟蛟的背,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着,把头埋在何方的怀里哭出声来,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何方…你吓死我了。”
想到刚才脑海里出现的太子何方死时蛟蛟的悲痛,何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接连经历了两场蛟蛟的哭泣的何方现在一点底线都没有了,蛟蛟哭得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现在哪怕是让他做那个太子白月光的替身他可能都不会拒绝,怀里的人到底是因为触景生情怕连跟白月光一样的脸都看不到了而哭,还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现在的他而哭,这些何方都不想计较。
他现在只知道蛟蛟再继续哭下去他就要疯了。
有点不舍得,但短暂的贪婪已经够了,何方把蛟蛟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低下头温柔地帮她抹了抹眼泪:“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蛟蛟自己也用手胡乱地在眼睛上抹着,她哽咽着:“我以为你又要抛下我。”
何方听到那个“又”字的时候心里沉了沉,无奈地笑了一声:“哪能啊,我多重要呢,我现在可是身兼你的白月光和你的追求者两个重要职位,怎么能说死就死啊。”他笑着安慰蛟蛟,“别哭了,长得美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颜值,哭得跟花猫似的。”
他伸手揉了揉蛟蛟的头发,看着四周没有尽头的水流,轻声问她:“哎,缆车上的老太太和那个跟我一起掉下来的男的呢?”
蛟蛟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你自己也差点一脚踏进阎王殿,还惦记着别人呢。”看到何方眼里的执着蛟蛟垂头,“我来找你的时候他已经被勾魂使带走了,明天所有人看到他的死因都会是爬山失足坠海,这本来就是他原有的结果,是我们的出现改变了一些事情。缆车上的老人我给了她一点幻觉,她会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的。”
何方揉了揉蛟蛟的头,她嘴上虽然埋怨着不想提这些事,但早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那份善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真的是妖吗?
简直比菩萨都温柔。
两人站在江底沉默了一会儿,蛟蛟拉着何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弱:“何方,我们回家吧。”
何方点头,下一秒两人就回到了何方家里,何方正想给许惟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他们先回来了的事情,却看到站在一旁的蛟蛟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她悠然回过头去,冲着窗外的天空冷笑了一声:“你可看够了?”
说着伸出手猛地一抓,何方只听到震耳欲聋的玻璃破碎的声音,蛟蛟手里和脚边突然多了几片五光十色的碎片,像是灯光下被切割得很棒的钻石那样闪着细碎的光芒,蛟蛟晃了两下扶住身旁的墙把手里的碎片丢在地上,漫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没了空虚镜我看你用什么鬼鬼祟祟地窥探。”
伸手强行穿破了九天的迷雾毁了神器空虚镜,大妖眼里的戾气一览无余。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转眼间乌云密布,漆黑的乌云遮天蔽日地挡住了阳光,屋子里顿时像是黑夜一样看不清四周的事物,何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蛟蛟突然虚弱到需要扶着墙才能站稳的状态还是让他担心得不行,他本想过去搀扶一下蛟蛟,却突然听见黑暗里蛟蛟咬牙喊了一句:“别动!”
何方僵在原地却看到天光大亮,一声闷雷震耳欲聋,一团刺眼的蓝色闪电从天而降劈进何方家里,电光中何方看清了蛟蛟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千年的寒冰,没有半分刚才扑进他怀里痛苦的柔弱,她冲着闪电迎了过去,何方大惊:“蛟蛟!”
嘭的一声巨响,何方被震得几乎失聪,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耳鸣,但他没空去管这些,他眼睁睁地看到蛟蛟自己撞上了那道闪电,窗外霎时云过天晴,只剩下蛟蛟瘦弱的身影单膝跪在客厅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甚至客厅里滴答的时钟秒针都还没来得急绕着表盘走够一圈,根本不是何方一个凡人有能力阻止的。
他看到蛟蛟苍白的脸色匆忙跑过去扶住蛟蛟:“蛟蛟,你怎么样?”
蛟蛟深深地看了何方一眼,她伸出手指按在何方紧锁的眉心,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喷出一大口血来,目光涣散柔柔地晕倒在了何方怀里。
何方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清香喷了他一胳膊,他看不到蛟蛟的血但能感受到蛟蛟的虚弱,比上一次她叫着“皇上”倒在他怀里时虚弱了一万倍的那种虚弱,他心急如焚地抱紧了蛟蛟,又怕碰到她的伤口,他不知道蛟蛟究竟伤在哪里或者伤得有多重。
这是何方第一次恨自己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他只能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蛟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