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现代篇（一）
林憬躺在病床上，周围是自己的同事，空气里是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小林你可算醒了！你滚下去的那一刻，全院震动啊！”
“是啊，周医生才刚到我们医院，你差点就成为他第一个手术对象！”
“没想到长得帅也是罪过，一回头就把我们小林从楼梯上炫下来了。”
怎么回事？滚下去……什么的……林憬猛地想起自己书穿之前是踩空了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所以荒星、虫族、首都星……还有最后的死星大战都是他的想象？
不会吧？这么俗套？纯爱小说看多了，摔到脑子之后他做了一场春秋大梦……所以周凛霜也是他幻想出来的吗？
林憬的脑子里嗡嗡响，直愣愣地盯着单手撑在他床边的周医生，对方正在检测他的瞳孔反应。
这双眼睛很熟悉，在另一个世界里林憬看了无数回。
脱离了书穿滤镜，眼前这位周医生的五官骨阔清朗，眉眼深邃而真实。
林憬的瞳孔骤然放大，倒吸一口气他紧张到身体绷起。
因为眼前的人不正是周凛霜吗？
自己不曾见到这位周医生的正脸，是不可能在幻想里构造出这么一个人的！
周医生伸出手指在林憬的眼前晃了晃，开口道：“这是几？”
低沉悦耳的声音和另一个世界重叠，林憬听了成千上万遍也不曾厌烦。
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小林？你不会数数了？”
“CT不是出来了吗？没问题啊，这看着怎么变傻了啊？”
“小林，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周凛霜就撑在那里，任由林憬握着自己的手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林憬的答案。
“这是一。”林憬终于说了出来。
周围一阵放松下来的呼吸声。
“你们都围在这里，我还以为我要么刚从产房出来，要么就真的被开了脑瓜子。”林憬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有被剃头发，也没有被开瓢，更没有被包成哈密瓜，万分幸运。
“还有闲心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啊，哈哈哈。”
林憬听着同事们聊天，眼睛却控制不住一直盯着眼前的人。
你是那个和我在ABO世界里度过了一生的周凛霜吗？
这样的话一旦问出来了，他会被推去再做一次核磁共振。
林憬在那一瞬间想了无数种可能。
摔着脑袋的是自己，周医生又没到白糖窝瓜的纯爱文下刷负分，怎么可能和他一起书穿啊。
在这个世界里，他还能找到自己的周凛霜吗？
“早知道……应该准备个暗号的……”林憬露出万分遗憾的表情来。
“暗号？难不成小林你摔下去是故意的？对个暗号好让我们抓住你？”
“你把院长都吓坏了！”
“是啊，好几个院领导都提意见说以后开会不要开那么久，容易造成缺氧和血液不畅。”
“要不然咱们小林年纪轻轻怎么一头栽下去了呢……”
林憬闭上了眼睛，这一摔恐怕许多年后也会是他的黑历史。
“奇变偶不变。”周医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符……符号看象限？”林憬懵懵地看着对方。
“天王盖地虎。”
“小猫抓老鼠？”林憬的眉头皱了起来。
周围同事安静了，都看了过来。
“夜来风雨声。”周医生的唇上好像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看得林憬心跳加速。
“夜宵吃到撑……”
“林医生，我已经和你对了三轮暗号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松手？”
林憬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对方的手，像是被电到了一样，赶紧松开。
周医生没有立刻直起腰，有那么一瞬间，林憬觉得他像是要伸手摸一摸自己，但是他只是从容地把手电筒放回了胸前的口袋里。
“小林，你可得谢谢周医生，人家为你跑上跑下，中午都一直在这儿守着你。”护士长提醒道。
“哦，谢谢。”林憬再度看向周医生
啊，不得不说周医生的颜值虽然没有另一个世界里的周凛霜那么夸张，但真的很顶啊，把白糖窝瓜用来描述顶级alpha的三千字放到周医生的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怪不得他的病房门口来来回回已经好些年轻小护士经过了。
林憬毫无顾忌地看着对方，一寸一寸描摹着对方的五官，和自己的alpha一一比对，真的很像。
什么很像……直觉告诉林憬，这家伙就是！
病房外忽然传来叫喊声：“周医生！三号手术室快一点！”
“马上。”
周医生的神情冷了下来，立刻转身离开了病房，衣摆掀起一阵白浪，林憬的心骤然落空了。
附近出了一起交通事故，好几个伤员被送到了他们医院来。
林憬的科室也忙了起来。
护士长拍了拍林憬的肩膀，安慰道：“小林你好好休息。放心，今天不会排你的手术。”
“嗯。”
当护士长也离开，整个病房里真的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从未有过的孤独涌上心头，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被周凛霜全心全意地爱着，而此刻的周医生……等等……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天王盖地虎、小猫抓老鼠”还有什么“夜来风雨声，夜宵吃到撑”都是他在书穿世界里对周凛霜说过的话啊。
难不成这是……周医生在试探他？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
周凛霜你明明是个大直球啊，如果他们都回到现实世界了，甭管多少人在围观，暗号都对完了，周凛霜早就把他亲到喘不上气了。
现在怎么还矜持上了呢？这要是能给男朋友打差评，周凛霜的身上已经挂满了差评logo。
上一个世界还爱得要死要活，回到现实了要搞纯爱战神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你的报应绝对是我！
林憬摸了半天，终于把手机给找了出来，搜索“周凛霜”的名字，没想到这位周医生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发表过的论文目录和他腿的长度有的一拼，还跟随导师去当过两年的无国界医生，对各种紧急情况都有应对经验，年纪轻轻却也做过数台高难度手术，就连他被发到网上的蓝底工作照都帅得一塌糊涂。
林憬想起那位把他拉进纯爱文深渊的好哥们儿，对方的工作照活像通缉犯，能把小孩吓哭的那种。
“周医生的人设还真的非常男主啊。”
林憬向后靠着枕头，这才意识到即使在书穿世界里，周凛霜都算是完美alpha了。
你的alpha自己不追，那就要让给别人了！
林憬哗啦一下坐了起来，一个人的喜好是不会变的。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ABO世界里喜欢的东西，现实里肯定也喜欢。ABO世界里爱到死去活来的，现实里也觉得能把他收服。
周凛霜这人，换哪个世界都绝对的“本性难移”。
林憬没有回家，霸着值班室床位，一直躺平到下班。
他去食堂打包了红豆沙，特地让大姨给他捞了底下红豆最多的部分，借了小护士的锅把红豆沙闷得更烂之后，倒进了保温盒里，想着等周医生一下手术就能吃到。
谁要周凛霜对红豆沙情有独钟呢？
只是没想到周医生被排了三台手术，最后一台手术恐怕要等到晚上九点半。
林憬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和病患家属一起等待。
正好有小护士路过，见到林憬的时候特地过来问候，“林医生，你脑子好些了吗？”
病患家属齐齐看了过来，仿佛在打量这位林医生的脑子有什么毛病，生怕他忽然亮出一把手术刀，把现场所有人都咔嚓掉，然后再咔嚓他自己。
“好多了，我等周医生出来。”林憬保持微笑，情绪稳定才能被病人信赖。
“你还给他带了吃的？”
“嗯，红豆沙。”
“啊？周医生不喜欢红豆沙。”小护士开口道。
“不喜欢？你怎么知道？”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中他的脑子。
“开会前我们科室一起吃的早餐啊，周医生说不喜欢红豆沙这种甜腻的味道……”小护士忽然觉得自己多事，赶紧解释说，“没关系的，刚下了手术有热乎乎的东西吃就很幸福了。”
但是林憬却不知道怎样描述此刻的心情。他记忆里的周凛霜，就喜欢甜到爆炸的红豆沙……所以他还特地往里面又加了很多很多糖，生怕这家伙觉得不够甜。
但没想到，他不喜欢吃红豆沙，也不喜欢吃甜的。
所以，这就打道回府，养精蓄锐，明天再好好了解这位周医生？
才不。
管你喜不喜欢红豆沙，我都给你带来了，甜到发昏你也得给我咽下去，不然怎么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林憬刚一转身，手术结束了，家属们在门口翘首以盼，周医生走了出来，言简意赅：“手术很成功，请家属不要担心。”
最重要，明明口罩还没摘，周医生一眼就看到了林憬，目光交汇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他绕过了想要问问题的家属，走向林憬。
“林医生，怎么还没有回家休息？”
口罩摘下来的瞬间，近距离颜值暴击。
“哦，听说今天车祸送来的伤患好几个，你一直没吃饭，怕你下了手术会低血糖，所以送点吃的给你。”
“那真的谢谢了，确实是雪中送炭。”周医生垂下眼，睫毛很长，他的五官硬朗，却因为睫毛柔和了轮廓，甚至让人心生怜惜。
让人好想欺负他……做梦呢，醒醒吧。
林憬赶紧把盖子打开，舀了一勺给他看，“是红豆沙，你……”
周医生已经低下了头，将勺子含进了嘴里。
林憬的心脏一阵莫名紧张，周医生抿了一下嘴唇，“嗯？比食堂的好吃。”
“我放电热锅里多闷了一会儿。”
林憬见他侧着脸，目光看着勺子，赶紧又舀了好几勺喂给他。
“会不会太甜？”林憬问。
“不会。而且现在本来就想吃甜的。”周医生回答。
夜班的医护人员路过，都看呆了。
“林医生和新来的周医生关系挺好吗？”
“不应该一山难容二虎，卷起来吗？”
“你想太多了好吧。听说林医生踏空楼梯摔晕过去了，还是周医生冲上去的呢。”
林憬喂了三四口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周医生也有手啊，为什么不自己吃呢？
但看着他的眼睛，林憬知道他累了。
所以，多喂他几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周凛霜第一次吃红豆沙，也是自己喂的。
不知不觉，红豆沙吃完了，林憬克制自己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一脸淡然地问了一句：“还担心周医生不喜欢红豆沙呢。”
“其实这是我最喜欢的甜品。”
“可我听说今早食堂的红豆沙你一口都没喝？”
周医生的唇上似乎有一抹很淡的笑，“因为喜欢，所以挑剔。”
“啊？”
“林医生一会儿怎么回家？”
“我上下班搭乘的可是价值两个亿的豪车。”
“嗯？”周医生眼底浮现出一丝疑惑。
“地铁啊。”林憬乐了，“这个梗你都没听过啊？”
“那我们大楼门口见，我带你回家吧。”周医生说。
林憬顿了一下，进展这么快的？他要带我回家？回哪个家？
但是周医生已经转身走向值班室了，林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里不是纯爱小说，赶紧把废料先清一清，一定要淡定、沉稳、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个鬼用啊。
不过能一起回家，就是好的开始啊！
林憬赶紧把饭盒洗干净放好，兴致勃勃地进了电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大楼门前一个坐在摩托车上单脚点地的身影。
那是……周医生吗？
总觉得以他严谨的性格应该开一辆低调实用的车，林憬连跑车都不敢想，没想到竟然是摩托车，而且好像是哈雷。
再走近几步，林憬的喉咙发出咕嘟一声。
他记忆里的周凛霜对穿着完全不在乎，仗着身材好，常年白色T恤配黑色裤子。
但眼前的周医生跨坐在摩托车上，浅咖色的连帽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哪怕是松垮的休闲裤也让他的腿长得要命，一双平平无奇的板鞋反倒画龙点睛。
他周身流露出让人舒适的松弛感，大楼边的路灯照下来，如果有人随便拿出手机拍一下，都能拍出电影海报的质感。
尽管他戴着头盔看不清脸，林憬却能凭借对方的肩背线条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一种低调的，不轻易爆发的张力。
他拎着另一个头盔，递向林憬。
“林医生，怎么了？”
“我……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会骑摩托车的人。”
“哦？骑摩托的人应该是怎样的？”周医生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来。
有些发闷，听着像是隔着另一个世界。
但林憬却心跳的很快，谈了一辈子的恋爱，可每一次还是会心动。
“没什么，就皮衣、皮裤、马丁靴什么的。”
“那才是非主流吧。”
周医生似乎是笑了一下，眼角隐隐的笑纹让林憬的心头泛起波澜。
他将头盔戴在了林憬的脑袋上，这让林憬有点恍惚，那感觉就像隔着外骨骼面罩对视。
“晚上风凉，你的手如果冷，就揣在我的口袋里。”周医生回答。
“哦，好。”
坐在周医生的身后，林憬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靠上去，就像在另一个世界里完全的依赖他。
但现在，他只能在摩托车启动之后向后一仰，双手拽了一下对方的外套衣摆就暗自满足。
周医生腾出了一只手，将林憬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摩托车开出了医院大门，夜晚的灯光化作一道一道的线，整个世界仿佛进入了曲速。
林憬的手揣在对方的口袋里，不知不觉蜷了起来，手心里起了一层薄汗。
真的好想大声问——你是不是我的周凛霜？还记不记得你是我的alpha？
但正常人听完这句话，都会莫名其妙，而周医生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很可能会叫林憬再去做个核磁共振。
怕什么，虫母都被他搞定了，自己的alpha自己追！
摩托车正好转弯，林憬下意识从口袋里抱紧了周医生的腰，他如愿以偿地靠在了对方的后背上。
连呼吸都被锁死在喉间，头盔外就像是另一个和他无关的世界，周医生的后背似乎绷了起来，林憬的感觉神经成百上千倍地变得敏锐，这样的体温，这样的力量感……就是他的周凛霜。
林憬的手指缓慢松开，隔着牛仔外套的口袋内衬贴在了对方的腹部，他能感觉到周医生紧实的腰腹线条，指尖没有忍住轻轻地沿着肌肉的纹路探索，确认它和自己记忆里的是不是一样。
红绿灯前，周医生停了下来。
林憬刚要把自己的手松开，没想到对方直接摁在口袋上，把林憬的手压了回去。
“想抱就抱，你摸得我很痒。”
周医生的态度坦荡，反倒是林憬的耳朵刷得一下就红了。
“我没想摸你。”林憬也坦荡地回应。
虽然实际上，自己就是想摸。
不过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林憬的手掌直接贴在了对方的身上，周医生的体温透过这两层布料传递向林憬的手心，林憬忽然很想回家的路长一点，久一点。
可惜晚上车少，回去的时间才用了平时坐地铁的一半。
林憬下了车，周医生帮他把头盔解了下来，林憬看着他擡起手，下意识以为他要给自己整理头发，但对方只是将手背靠在他的额头上，试探他的体温，“如果有不舒服、头晕或者呕吐感，记得告诉我。明天见，林医生。”
“嗯，明见。”
林憬进了单元的门，恨不能在对着墙把自己真撞成脑震荡。
“林憬你在想屁吃？他还不是你的男朋友，怎么会给你整理头发！”
然后林憬无比怀念那个会摸摸自己头发，亲自己发旋的周凛霜。
只是他不知道，那位一脸淡定的周医生回到了公寓，没有开灯，独自坐在沙发前，将那个被林憬用过的头盔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一片孤寂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这才是他的味道。”
第二天，林憬本来以为有机会可以见到周医生，为了唤起他的记忆特地找了一身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标准的荒星穿搭，没想到一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最后精疲力竭回到更衣室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林憬最后一次进食，是下午三点的时候护士长热心地请他喝了一杯珍珠奶茶。
刚把外套穿上，他的胃里就一阵抽痛，不是吧……老毛病来了。
柜子里的胃药已经吃完了，林憬蹲在地上打了个电话给他的兄弟，“喂，你今晚值班吗？”
“对啊，今晚我值班，所以你那个香菇鸡的方便面我拿走了哈！”
“我胃疼……你给我拿点药……”
“啊？什么？别告诉我你下午没吃东西啊！我这就给你送过来，你挺住啊——”
说完，兄弟就把电话挂了。
林憬欲哭无泪，我又不是胃穿孔，当然能挺住啊，问题是你怎么不问问我在哪儿呢？
林憬单手拽着柜门，另一只手摁着自己的胃，依照那位仁兄的速度，估计怎么着也得十分钟才能上来。
可是他没想到，已经有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林憬看到了一双有些眼熟的板鞋。
“你怎么了？”
对方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正好露出了线条利落的脚踝，一手覆盖在林憬的脸颊上，将他的脸托起，另一手撑住了林憬的胳膊，稳稳将他托住。
林憬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惨白的脸。
“周……医生，还没下班呢？”林憬一边牙关打颤一边问。
林憬的双腿虚浮，却没想到对方单臂就把他带了起来，自己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周医生的身上。
这要是他那位啤酒肚见长的兄弟，林憬恐怕早就趴地上了。
但是周医生几乎没有费力气就把林憬往值班房的方向带去。
林憬：还说你不是我的alpha？你见过平常人有这么大力气嘛？
周凛霜：我就从从没说过我不是你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