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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夜黑风高,一只黑猫矫捷的窜上屋顶,它在屋檐上轻轻踱步行走着,屋顶上,刚好有一只浑身雪白的暹罗猫,在趴着小憩,听到动静后,暹罗猫警惕的睁开眼睛,当看到黑猫时,暹罗猫微微弓起背,毛发微微竖起,龇牙咧嘴的咆哮着,说时迟,那时快,黑猫一跃而起,两只尖利前爪抠出暹罗猫湛蓝眼

    珠,牙齿也咬上暹罗猫颈部,暹罗猫发出一声凄惨叫声,然后骨碌碌滚下了屋檐。

    屋里妇人听到动静,披衣出来一看,顿时吓得够呛:“貍奴!貍奴!”

    暹罗猫仰躺在地上,睁着两只血窟窿,四肢惨叫着徒劳的往上抓着,不过须臾就断了气,妇人不由擡头望去,屋檐上,黑猫正嚼着死去暹罗猫的眼珠,幽幽碧眼悠然自得的看着妇人,但妇人似乎没看见一般,而是转头茫然四处寻着凶手:“是谁杀了貍奴?谁?”

    黑猫得意低吼一声,然后继续沿着屋檐,窜到另一家屋顶上。

    崔府书房中,李楹正趴在案几上,做着什么,此时已经三更时分,她困的睡眼惺忪,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在案几上打磨着,约莫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松了口气:“做好了。”

    她话音刚落,忽然木门外传来敲门声,李楹唬了一跳:“谁?”

    但她又觉得自己问题好笑,这崔府,除了崔珣,还有谁能看见她?

    她于是起身,笑盈盈的去开门,月色下,崔珣站在外面,身如修竹,美如寒玉。

    他道:“我听书房内有些动静,想着你应是还未休息。”

    “是没休息。”李楹落落大方道:“我正在做一样东西,准备送给你。”

    崔珣愣了愣:“送我?”

    “嗯。”李楹带着他,来到书房内,只见书案上,摆着一只竹驽,驽臂中间,架着他的旧弓。

    李楹拿起木驽,握住后尾曲柄旋转,旧弓弓弦就慢慢往后绷紧,扣动驽机,弓弦就往前弹去,李楹道:“有了这个木驽,你就可以再用你的旧弓了。”

    她将木驽递到崔珣手中:“你试试。”

    崔珣接过,她日前找他要旧弓,当时他还说,已经拉不动的弓,送她又何妨,她说,他会拉得动的。

    崔珣心中,顿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怔怔垂首看向手中竹驽:“原来你找我要旧弓,是为了将旧弓改造成竹驽。”

    李楹不好意思挠了挠耳垂:“我是有点自作主张了,但是,我想着,与其将旧弓挂在你房中,让你看着伤神,还不如将它改造改造,让你可以用。”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紧张:“我知道这把弓对你有很重要的意义,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可以将它改回来。”

    “不用改。”崔珣忽擡起头,微微一笑:“我很喜欢。”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李楹说这种话,他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欺霜赛雪般的冷淡也似有一丝消融,李楹怔住,她垂下头,又不好意思的挠着自己耳垂,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是低头道:“对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崔珣颔首,李楹于是引他坐到书案前,乌檀书案上燃着一个铺着木炭的火炉,炭炉上则煮着一个白釉药罐,,李楹将白釉药罐端下,又从罐中舀出一碗深色药汤:“生姜甘草汤,孙思邈的方子,可以去寒。”

    崔珣不由低头看了看身上裹紧的黑色鹤氅,他抿了抿唇,默默接过药汤,用玉汤匙舀了喝了口,药汤入口甘甜,直入心扉,崔珣饮下一口,道:“日间我与沈阙起了冲突,你这几日,务必要小心些。”

    “我?小心?”李楹疑惑:“可是又沈阙看不见我。”

    “他看不见,有人能看见。”

    “谁?”李楹试探问道:“你是想说……”

    崔珣点了点头:“蒋良。”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他豢养的猫鬼。”

    李楹想起那日猫鬼差点撕破她喉咙,她不由心有余悸:“但蒋良和沈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

    崔珣颔首:“太后榆翟在尚衣局失窃,看守库房的女史畏罪身亡,此事定非蒋良一人之谋,一定另有身份高贵之人,我最怀疑的,便是沈阙。”

    李楹忽想到什么:“我那日追踪裴观岳的时候,沈阙也在,他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很快,他和裴观岳就不需要猜阿娘的心思了,他为什么不需要猜阿娘的心思?除非,他想用猫鬼谋害阿娘!”

    崔珣拧眉沉思:“看来,便是沈阙了。”

    他想的太过出神,也没有继续喝那碗生姜甘草汤了,书房中木窗没有关严实,夜间寒风从窗缝灌进,崔珣不由轻声咳嗽了声,李楹敲了敲书案,道:“想案子要紧,身体更要紧。”

    崔珣轻笑了笑,他用玉汤匙舀着生姜甘草汤,一口接一口,青釉药碗很快见了底,李楹这才莞尔,她起身,关了木窗,然后回到乌檀书案前,道:“说吧,想到什么了?”

    崔珣放下青釉药碗,道:“沈阙因沈国夫人之死怨恨太后,蒋良因晚香之死怨恨太后,但晚香之死,与沈国夫人,也脱不了关系。”他顿了顿,道:“若我猜的没错的话,蒋良不仅仅是要报复太后,还要报复沈国夫人唯一的儿子,他逃出宫后,蛰伏几十载,终于成功炼成猫鬼,于是便利用沈阙报仇心切,与他勾结一起谋害太后,成了,他可以继续用猫鬼报复沈阙,败了,他死不足惜,但沈阙也会被他拉下水,担上谋害太后的罪名,为他陪葬。”

    李楹听的目瞪口呆:“蒋良好重的心机,难道沈阙没看出来吗?”

    “我想,沈阙已经疯了。”崔珣静静道:“明明知道母亲和姐姐是被太后所杀,但是却无法报复,只能仰仗着太后鼻息生存,他若昏昏噩噩倒好,偏偏此人心气甚高,所以他就算看出了蒋良意图,也会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李楹微微蹙起眉头:“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办?继续用猫鬼害阿娘吗?”

    崔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忽感觉到一阵寒意,他拢紧鹤氅,咳嗽了两声,道:“如果顺利的话,一切可以于今晚结束。”

    李楹不太明白,崔珣却拿起书案上她做好的竹驽,道:“刚好用上。”

    李楹疑惑的看着他,刚想问他这是何意,崔珣就嘘了声,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支削的很尖的桃木箭,放在弓弦上,他握住竹驽曲柄旋转,弓弦慢慢绷紧,他将竹驽对准窗外,定定看了很久,李楹也大气不敢出,忽然窗纱之上,现出一团如雾黑影,黑影往窗中跃来,崔珣已扣动驽机,桃木箭猛然往前射去,将黑影射了个对穿。

    李楹只听到一声惨痛哀嚎,她忙起身打开窗子一看,只见地上一只黑猫被射穿腹部,正在地上打滚嘶叫,李楹不由惊道:“猫鬼!”

    猫鬼见被二人发现,也不顾重伤在身,便拖着伤体踉跄窜离,李楹刚想去追,崔珣就道:“不必,我带武侯去追,你在此等我。”

    李楹停下脚步,崔珣不想她去追,也定然是考虑到她安全,她于是点头:“好。”

    崔珣已经推开门,他手上还拿着那只竹驽,掌心是旧弓熟悉的冰凉温度,他忽顿步,回头,对李楹说了两个字:

    “多谢。”

    崔珣带着察事厅武侯,一路沿着猫鬼血迹,来到安仁坊一处大宅,崔珣擡眼看着匾额上的“沈国公府”四个大字,他皱了皱眉头,挥手让武侯涌了上前,武侯凶神恶煞踹开了朱红大门,崔珣一路带人,沿着红色血迹,去了沈阙卧房。

    沈阙已经披了衣衫起来,他见到崔珣,愣住:“崔珣?”

    崔珣推开他,踏进卧房,沈阙一呆,然后怒道:“崔珣,你夜闯国公府,是想做什么?”

    崔珣却不想和他多费唇舌,血迹到了卧房就消失了,崔珣四处寻着,目光终于聚集到书案上的黄釉梅瓶上,沈阙见状,于是有些慌张,他挡在崔珣身前,色厉内荏:“崔珣,你连我的府邸都敢闯,简直无法无天!”

    崔珣嫌恶的看着他,冷声道:“太后命我查办猫鬼一案,王公贵胄,皆可先抓后审,你有意见的话,去和太后说去!”

    沈阙一愣,然后冷笑道:“少拿太后压我!我是圣人表兄,岂是你这个面首能侮辱的?”

    崔珣懒得和他废话,他看了眼身旁武侯,武侯会意,几人上前去将沈阙拽开,沈阙大怒,对外面瞠目结舌的家仆骂道:“这群人反了天了,你们就跟死人一样吗?”

    家仆

    们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纷纷拥上前与武侯对峙,武侯从刀鞘中抽出刀:“察事厅办案,谁敢?”

    一阵沸沸扬扬中,崔珣已经走到书案前,他提起那黄釉梅瓶,却发现梅瓶是镶嵌在书案上的,根本提不动,他皱起眉头,双手在梅瓶上旋转一圈,一声咔嚓后,一间密室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