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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崔珣被借魂灯所伤,呕血跪地,察事厅暗探皆都大惊,一个个奔到崔珣面前:“少卿!”

    恰在此时,灵虚山人和李楹也到了云泽坛,见此情景,灵虚山人先是一呆,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袖中滑出明黄符篆,符篆于指尖烧毁,一缕奇异香味瞬时飘到祭台之上。

    崔珣顿觉不好,但他未过业障,被邪术重伤,已然虚弱到连根手指都擡不起来了,他强撑着吩咐扶住他的暗探:“快!杀了他!”

    只是五名暗探弓箭还没搭上,就看到木制祭台突然生出藤蔓,藤蔓瞬间将他们双脚缚住,他们骇然之下,拔出腰间匕首,慌乱挥舞,但藤蔓又蜿蜒绑缚上他们双手,让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崔珣咬牙,他看着面前暗探在空气中挣扎,便知他们又陷入灵虚山人的邪术,灵虚山人冷笑一声,欲快步捡起借魂灯,但他用邪术对付暗探时,身后赶来的李楹手中鬼火已然化成一条碧色绫带,趁他不备,将地上的借魂灯卷起。

    灵虚山人顿时大惊失色,正想去夺,李楹衣裙翩然,避到一旁,灵虚山人连她衣角都没摸到,李楹也不和他废话,而是握着借魂灯,手指掐上灯芯,就准备将灯芯连根拔起,灵虚山人本还不慌,他早在灯芯上设下三障,灾障魔障业障,人心生三障,三障生十恶,这世上谁人心中无恶,谁人能闯的过三障?

    他本胸有成竹的看着李楹陷入三障,和崔珣一样被邪术重伤,可李楹看起来毫无反应,反而已快拔出灯芯,灵虚山人大惊失色,但这却在崔珣意料之中,李楹心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恶念,没有恶念,又怎么生三障?所以,借魂灯的符咒,对她根本不起一点作用。

    他嘴角微微扬起,眸间也泛起温柔笑意,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这就是明月珠,明月珠和他,果然不一样。

    灵虚山人已经惊恐万状,他瞥了眼重伤的崔珣,手中拂尘忽然迸开,露出杆中长剑,灵虚山人执剑挟持住崔珣,对李楹喝道:“住手!”

    李楹擡头愣住,灵虚山人道:“永安公主,你和这位郎君情深意笃,你也不想看到他死吧?”

    长剑横上崔珣咽喉,划出一道血痕,殷红血珠自剑尖滑落,李楹掐住灯芯的手也不由顿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脱口而出:“你不要伤他!”

    灵虚山人哈哈笑道:“永安公主,你方才和贫道说,和郎君生了气,不想再原谅他了,但你一见到他受伤,就惊慌成这样,对他生的气想必也抛到九霄云外了,所以,你真的舍得不顾郎君的性命么?”

    李楹手指差点都握不住借魂灯,她眸中满是慌乱与无措,灵虚山人又道:“把借魂灯还给贫道,贫道就放了你的郎君,贫道还可以帮他治病,让他余寿不止十载,让你们可以双宿双栖,白头偕老。”

    双宿双栖……白头偕老……李楹心神一动,她遇到崔珣之前,最想要的是早日投胎,再世为人,遇到他之后,她不想转世了,她只想和他长长久久,相伴余生,诚然,灵虚山人的话,正中她的心思,十分具有诱惑力。

    一缕异香钻入李楹鼻尖,将她的这个渴望无限放大,她神情渐渐茫然了起来,掐住灯芯的手,也慢慢松开,灵虚山人见状大喜:“对,就是这样,把借魂灯还给贫道……”

    被灵虚山人挟持的崔珣却忽轻声喊了声:“明月珠。”

    李楹闻声愣愣望去,崔珣重伤之下,脸色苍白如雪,唇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血迹艳红,衬托的他脸色愈发惨白,他声音虽轻,但落入李楹耳中,却格外清晰,他笑了笑,说道:“明月珠,你是一个,有琉璃心的人,你不要被邪术,蒙蔽了本心。”

    琉璃心……

    这是之前,崔珣问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说自己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但崔珣摇头,告诉她,她是一个有琉璃心的人。

    琉璃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李楹一个寒颤,本昏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异香也从她鼻尖消失,她松开的手指,又重新掐紧了灯芯。

    灵虚山人已然大怒,横在崔珣脖颈的长剑又划深了些,鲜血从他如玉般的颈侧汨汨涌出,灵虚山人威胁崔珣道:“闭嘴!”

    李楹大急:“你快住手!你再伤他,我就将这破灯砸了!”

    灵虚山人不为所动:“你敢砸借魂灯,贫道就敢杀了他!”

    两人都投鼠忌器,一个不敢砸,一个不敢杀,大眼瞪小眼间,眼瞅着亥时要过了,灵虚山人率先焦躁起来,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这个时辰,六十甲子才出现一次,他固然能再活六十甲子,但是到时候,未必能凑齐这一万生魂。

    他等今天,已经等够久了,牛家村的村民顶多只能为他续命几百年,但是一万生魂,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祭借魂灯,却能让他长生不死,此后与天地同寿,再不用如在牛家村般,费尽心机去游说村民,摆借魂阵,困他们魂魄,还要扮女鬼去吓退官府,明明今日之后,他就能一劳永逸,潜心修行了。

    灵虚山人焦躁之下,威胁李楹道:“永安公主,你再不将借魂灯还给贫道,贫道真的会杀了你的郎君!”

    李楹咬牙,她脸色惨白,她茫然四顾身边密密麻麻的生魂之后,心中却慢慢下了决断,掐住灯芯的手指,反而更紧了些。

    灵虚山人面色一变:“永安公主,你真的要为这些素昧平生的愚民,放弃你的郎君吗?你不要忘了,你死了,这些愚民也没有为你伤心,反而一个个都暗自庆幸你死的好,因为你的死,让他们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的子孙,终于可以入朝为官,登科拜相了!你真的要为了这些自私自利的愚民,放弃你挚爱之人吗?”

    李楹愣愣看着命悬一线的崔珣,崔珣面色平静,剑锋压迫着他咽喉,他说不出话,但眸中神色却坦然至极,李楹明白他的心意,可,要她就这样放弃他,她又于心何忍?

    她眼泪簌簌而落,说到底,她不是圣人,她只是一个盼望着与所爱之人长相守的小公主,她十六年的人生中,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磨砺,她的心志也没有那么坚韧,她不可能在百姓和挚爱之间,眼睛都不眨,毅然决然就选择百姓,她会犹豫,她会彷徨,她会害怕,她咬着唇,绝望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做出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放弃一个?

    阿耶当初选择天下,放弃她的时候,也是这般痛苦吗?

    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颗颗掉落,灵虚山人又高声喊道:“永安公主,不,你已经不是公主了,你只是一个鬼魂!你没有保护这些百姓的义务,你只是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鬼魂罢了,忘了你的公主身份,选择你的情爱吧,你如今,不是只剩下情爱了么?”

    李楹手指都在发抖,她如今,的确只剩下情爱,也的确只是一个鬼魂,可她,仍然是大周的公主啊。

    她眼泪越落越多,心中痛苦万分,她不再理睬灵虚山人,反而看向崔珣,嘴角弯起凄然笑容:“十七郎,我今日对你发了脾气,我说不会原谅你,但其实,我只是气你不跟我商量……我最后,还是会原谅你的……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会杀了这个妖道,为你报仇,他如果毁了你的魂魄,我就跟你一起去,咱俩化为虚无,共存于这朗月清风之中,从此干干净净的,你只有我,我只有你,可好?”

    剑横在崔珣脖子上,割入他血肉之中,崔珣无法说话,也无法点头,他只是静静看着李楹,如墨鸦睫上挂着细碎晶莹,他眨了眨睫毛,嘴角微微一笑,无声的说了句:“好。”

    灵虚山人心胆俱裂,疯子!两个疯子!

    他真的没有想到,李楹居然愿意放弃情郎,去救这认都不认识的一万百姓?她一个鬼魂,她到底图什么?

    他汗流浃背,崔珣的性命都不管用,他没有底牌可以出了,他只能拼死一搏,他喝道:“永安公主,你不要冲动,难道你不想知道三十年前的真相吗?”

    方才他用三十年前的事,诱李楹随他来云泽坛的时候,李楹一直旁敲侧击,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但他却偏偏不说,就想将她诱到云泽坛,用她魂魄祭灯,可现在,他却恨不得竹筒倒豆子,全抖落出来,李楹果然脱口问道:“什么真相?真相不就是我阿耶杀了我么?”

    “你以为是你阿耶杀了你?”灵虚山人垂死挣扎:“不是的,你放下借魂灯,我告诉你真相。”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曾是百骑司都尉金祢的座上宾,就凭我的弟子计青阳,是奉命去杀你的人!”

    李楹一愣,灵虚山人道:“你把借魂灯给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灵虚山人已经恐慌到面如土色,李楹看着他扭曲的脸,她手指掐着灯芯,忽一笑:“妖道!我心爱之人我都不在乎了,我还在乎我自己么?你且听着,我李楹,是大周的永安公主!”

    说罢,她就再无一丝犹豫,一手握着青铜灯座,一手将灯芯从灯座连根拔起,随着白色灯芯离了借魂灯灯座,灯芯上燃着的火焰也随之熄灭,灵虚山人喉咙溢出极其惨烈的嚎叫声,他脸上皮肤瞬间布满皱纹,变得如同干瘪的树皮一样恐怖,接着,一块一块皮肤从他脸上脱落,整个头颅只剩白骨,白骨又迅速蔓延他脖颈以下,他握剑的指节也变成了五根骨头,饶是如此,他还是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当着李楹的面,长剑就切入崔珣咽喉。

    李楹吓到呼吸凝滞,恰在此时,崔珣胸口却忽然迸发出幽幽碧色莹光,莹光挡住长剑剑锋,护住了崔珣性命,灵虚山人不可置信瞪着那碧色莹光,但下一刻,他整个上身都化为白骨,摔倒在地,白骨也跌的粉碎。

    灵虚山人已经两百五十岁,他能活到现在,全靠借魂灯续命,借魂灯一灭,他借的寿命也全数归还,自然成为枯骨一堆。

    随着灵虚山人化为枯骨,云泽台的上万生魂也瞬间散去,魂归本位,原本家人围着哀哀哭泣的张四郎茫然睁开了眼,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他好像又活了过来。

    除他之外,棺材铺的伙计、铁匠铺的铁匠、长安城的七品官吏,游市卖胡粉的老妪,等等共计万人,也都陆陆续续,睁开了眼睛。

    整个云泽坛空落落的,木制祭台上只剩下死去的紫云观道士,还有昏迷的五名暗探。

    崔珣已然支撑不住,他捂住咽喉,单膝跪下,李楹飞奔过来,她看都没看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白骨,而是几近踉跄,俯身扶住崔珣,白玉一般的脸上泪痕点点,她颤声道:“十七郎,你没事吧?”

    鲜血从崔珣的指缝不断溢出,他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一个仍在迸发莹光的五色锦荷囊从崔珣胸口掉落,露出结成红绳的两缕头发。

    李楹愣愣看着那个荷囊,原来,刚刚是她的头发,为崔珣挡住了致命一击。

    可是,这个结发,崔珣不是说丢了吗?

    崔珣垂眸,用另一只未染鲜血的手,在自己衣摆擦了擦,他捡起荷囊,也没说什么,而是塞入怀中,然后对李楹张了张口,无声说了三个字:“牛家村。”

    李楹会意,灵虚山人已死,他布在牛家村的借魂阵已除,牛家村二百二十个被困的魂魄马上会直面自己死亡的现实,如若他们不接受,怨气一起,恐成厉鬼,她必须赶往牛家村,阻止他们成为充满怨念的厉鬼。

    李楹咬了咬牙,她看了看崔珣后方横七竖八的尸体,说道:“十七郎,我不能照顾你了,我要去牛家村,这里你善后,我在牛家村等你。”

    崔珣忍着咽喉疼痛,点了点头,李楹起身,飞快往云泽坛外而去,但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崔珣,她方才为了百姓性命,放弃了他,他会不会怪她?

    她心中万般滋味,难以言说,有内疚,有忐忑,但最后她还是狠心扭过头,牛家村的魂魄,还等着她去救,她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她抿了抿唇,不再看崔珣,而是快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