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首映（上）
连续几天没黑没白的拍摄，第五名也不知道为什么孙婷这么赶。但回省城后，看了导演带到公寓楼的最终版，便觉得这几天的辛苦都值了。
镜头拍得好，剪辑出来效果更棒。配上好莱坞获奖的背景音乐，忽然觉得就差给片头打上个“Discovery”或“BBC”。
“要不把导演那栏替换成斯皮尔伯格？”铁马精益求精，认为这片子和欧美大片不同之处只在于导演名。
“承让，承让。”导演谦虚地笑笑。第五名送的那套古董大床已经安置在家了，睡着特别有人文精神；至于钱途，这就得马上把铁老板创业史筹备起来。不过以前没听说铁公子在这儿有一套公寓房啊？难道是买给第五名的？没错，这就是金屋藏娇！导演脑补了孙婷租住公寓的各种由来，把视频留给三人后，礼貌地跪安了。
虽然生产饲料的每一个步骤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但第五名还是忍不住把广告又看了遍。专家就是专家，让导演这一折腾，伍家沟生产的这饲料突然就高大上了。可光拍得好没用。这广告朝哪儿播呢？
孙婷却是松了口气。“幸亏拍得快，终于能赶上了。”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让第五名、铁马赶紧洗把脸，换身干净衣服和自己出公差。
“赶上什么？”第五名不解。
“锦鲤协会每季度才举办一次的固定聚会。错过了，想卖饲料就得再等仨月。”孙婷看看表。
“你俩去吧。我困啊。”铁马死狗一样瘫沙发里不愿动弹了，一脚把第五名踹去刷牙漱口。
孙婷则快速换了身庄重的衣服，把包装好的鱼饲料朝爱马仕包包里一塞，就带着第五名出门了。
锦鲤协会的门脸很不起眼，解放前遗留的院子，解放后重新刷的门楼，看上去还没第五家那大门霸气。再瞅瞅门口那一溜座驾……黑漆漆的老式自行车，有的钢圈都生锈了。第五名不禁揣测里头是不是都一群谢顶的老大爷，就跟环城公园里下棋、遛鸟的那帮一样？
第五名不是没跟毛倩倩挤过清晨刚开门的大超市。特价货品前围的全是老人家，他和毛倩倩俩刚卡好位置，就被一须发皆白的老大爷给顶开了。为了买到便宜一毛钱东西，就能排仨小时队的人，还能指望把鱼饲料卖给他们，并靠这个赚钱吗？
听第五名质疑协会的档次，孙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有钱人光会穿貂开豪车戴大金链？”
“不是这样？”
“你东北人？看人别只看外貌，这里头的人非富即贵。”孙婷毫无障碍地把保时捷停在一溜自行车旁边。
这就地图炮了。你和铁马哪个不是名牌满身？第五名不服气地跟着孙婷进了协会大门。这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进了院子，处处陈设都透着精心和高档。迎面一照壁比第五名家那座大了两倍不止，院子当中整整齐齐摆放了两只硕大的太平水缸，里头各有数条锦鲤游弋其中。火檐山墙边，五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曲径通幽。
里头工作人员穿的制服也挺牛，竟都和铁马穿去站街的名牌衬衫一个logo。最让人惊叹的是素质，不管男女，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小声而礼貌地跟孙婷打起招呼。大意就是“姐咱可老没见了你可想死我了”之类的，但措辞极其文雅动听。
这会儿的孙婷回到主场一般，再也没有文苑市场里拎刀砍人的杀气，笑得跟电视里那些名媛似的，拎着爱马仕包包尽显富二代本色。
莫名地，第五名有种错觉：别说孙婷包里装的是鱼饲料，哪怕是一坨屎，估计也能卖上价钱。这就全靠人的气场了。反观自己，虽然也跟侯胖子出入过一些所谓的高档场所，但那些地方远没这里的庄重感。一时气短，提问的声音不禁都小了。指着大厅内各色鱼缸里的锦鲤，问孙婷这锦鲤协会里头还卖鱼？“我以为光是交流。”
“当然卖。有好鱼都抢不到。”孙婷小声给第五名讲解每一条锦鲤的品种和历史，告诉他到了这里的鱼，每条都不下五十万。
就这？五十万！第五名惊愕，“看着还没我当初卖掉的那些野鱼漂亮呢。”
这话太露怯了，孙婷正要提醒第五名在这儿说话注意些，就听旁边传来止不住的笑声。谁开嘲讽呢？第五名拧头一看，一高一矮俩老板肩并肩地朝这边走来。
“孙老板，好久不见。”高老板打量了一番孙婷，视线又落在第五名身上，小伙子体貌不错，就是穿戴有些寒碜，一看就是偏远地区来的，怪不得说出的话这样没见识。
旁边矮个子的老板倒是一脸灿烂地过来跟孙婷握手。“孙老板咋这么长时间没露面呢。你看你不在，我俩这鱼就只好摆这儿了。”大手一挥，几乎将整个厅的鱼缸都划了进来。
笑容可掬，嗓音也浑厚，就是说话的味道不太对。第五名看了眼孙婷，孙婷笑容不变，语调温和地跟对方叙旧，“信不信把你这些鱼都砸了？”
“信，怎么不信。”矮老板不以为忤，“都知道你孙老板赔得起。可喊打喊杀的多没意思。都是养鱼的，应该锦鲤上见本事。孙老板今天是有新货？不如让大家开开眼，也好跟您学习学习？”
“这会儿就拿出来，让你俩再被我挤兑得没有活路？不和谐。”孙婷笑笑，顺便介绍了下第五名，“新培育的锦鲤都在这位第五名先生的渔场里养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是合伙人吗？怎么突然变成渔场老板了。但只要组织上需要，别说渔场老板，直接扮锦鲤都没二话。第五名马上配合地点点头，笑得更谦虚了。
锦鲤圈子小，水质好的几大渔场都知道，没听说有叫第五名的这么一号人物。高、矮俩老板重新打量起第五名，询问他这渔场在哪儿。
“宝鸡山里头……”刚惹了笑话，第五名说话就谨慎起来；可看在高、矮老板眼中，越发显得是没见过世面。
“山里人也养鱼？噢，对。虹鳟鱼挺好吃的，你们主要饲养的是这个吧？”高老板一听就乐了。
山里人又惹谁了。第五名不高兴地看着高老板，“山里人就不能养锦鲤了？”
“年轻人怎么火气这么大呢。老前辈问你个话，你也没个礼数。”矮老板也笑了，不赞同地看看孙婷，“孙老板，即便贾老板不给你养锦鲤，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跑深山沟里找个池塘。谁听说过宝鸡山里头能养鱼。可千万不敢让人骗喽。”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第五名。
高老板连连附和，“对。毕竟咱卖的是高级观赏鱼，弄得跟菜市场里的一样，多掉价。”以孙婷的脾气，真有锦鲤会不带来？笃定孙婷无力回天，指指大厅内的水缸，“孙老板。没锦鲤卖没关系，啥时候有，啥时候拿来。虽然里头都是我两家的；但让一两缸供孙老板展示你的新锦鲤，还是没问题的。”说完，和矮老板相视一笑，得意地联袂而去。
这特么就是传说中的反派人物吧？
第五名听明白了，这一高一矮肯定是孙婷从前的同行，当初没少受孙婷挤兑，这会儿孙婷落难，俩人扬眉吐气来了。
“反派人物？就他俩也配？”孙婷告诉第五名，当初她还养锦鲤的时候，叱咤整个锦鲤协会，几乎所有会员都从她手里拿鱼；那高、矮两人本来是竞争对手，为了狙击她的买卖，被生生逼得绑到一起。“我那些锦鲤要是养活到现在，哪轮到他们显摆？”看了眼第五名，又想起他“市场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
我的错，都我的错。第五名也挺愧疚的，刚见那俩怂对着孙婷哔哔就挺来气，但商业场合也不好动手。发誓一定配合孙婷卖好饲料，养好锦鲤，重夺江湖地位。
孙婷满意地点点头，让第五名跟自己身边当好隐形人。今天是固定聚会，高级会员们都会到场，少说多听随时看自己眼色行动是王道。话还没叮嘱完，又碰到一位过来打招呼的。
“婷子，你爸还好吧？”从这话听起来像是赵老板的熟人。但看穿着，上身蓝劳动布衣服不比老伍强多少，下身一条破牛仔裤。
孙婷瞬间笑容就凝固了。第五名看她强忍着攥起拳头，把手揣进兜里，努力朝对方点点头，生硬地寒暄了几句。等对方走过，就咬牙切齿地告诉第五名，刚那货就是姓赵的狐朋狗友张某某。
这名字如雷贯耳啊，那不是房地产巨鳄嘛。第五名吃惊地回头看了眼，看穿戴，还以为他是门卫打更的老头呢。
人不可貌相啊。长得貌美的都站门口迎宾呢，屋里这堆奇形怪的才是真正有产业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