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决策（下）
看俩人竟要钻引水的涵洞。吓得老伍和刘秀娟要给两人拉了上来。小钱示意自己没那么金贵，让第五名帮着摇皮尺，自己赤足踮脚踩着淤泥仍要进去。
“小钱老师，你上来。”镇委书记脱了鞋，踏进灌渠。曹俊见状赶紧把第五名推上田坎，鞋也来不及脱，从第五名手里抢过皮尺就钻进涵洞。
田镇长看的打了个哆嗦，煞有介事的把第五名和小钱拉到田坎上，一脸严肃批评：“年轻人不知道爱惜身体！跟我一样得了关节炎，老了才受罪！”
一边借着批评年轻人说明自己有关节炎，一边站涵洞顶上关心书记，特热心。老队长则有些不屑。觉得娃娃们小题大做，年三十上跑东坝头演戏，无非是想博得领导的好感。村支书有眼色，让人去烧热水之余，又喊了几个壮劳力过来要把书记和村长替换出来。
这一下热闹了。年三十，大干部和大老板到东坝头量水渠，看来村里又有好事了！有来询问的，有来凑热闹的，田坎上看到几个所谓的金贵人踩泥趟水，连那么漂亮的小钱老师都冻的脸色煞白还兢兢业业记录数据，就于心不忍。
“遭罪啊！等开春暖和了再弄嘛！”村支书抱来军大衣给几人披上，就催着去村委会赶紧热水泡泡脚。
“暖和就来不及了，我年上要规划好呢。”小钱想借着涵洞里渗出的清水洗洗脚，可无奈水太凉，伸了几次脚都没冲干净。第五名拿毛巾要帮着擦干，却被小钱眼神阻止了。“没事，等会儿再洗，你先算一下满排的出水量。”
刘秀娟心疼小叔子赤脚站了稀泥里，可眼下决不能表现出来，回娘家灌了个暖水袋先一人塞一个。看书记和曹俊忙活完，又递过两缸子散白酒。书记冷的直磨牙，却表现的甘之若饴，“不要紧不要紧！我年轻时候还挖过莲菜呢，这不算啥。咱现场的事现场办，别打搅专家。热水提来，田坎上泡。”
挺稀罕个事，周边村民就围满了。一边看领导们泡脚，一边听钱老师和第五名算给水量。不少人都是庄稼地里的好手，觉得把水、肥的剂量算到每一陇每一行有点太较真了。
“咋会嘛！”老队长是老把式了，看着第五名算的满满几张纸，就觉得太教条了，“一样的水渠还分远近呢，灌一次水把地浇透了就成。要你这样弄，一亩地得八个人管。”
“城里娃娃都享惯福了，哪儿会种地嘛。日晒雨淋的，要下苦喽！”有老人家不忍心，说个公道话。可听在众人耳里就像是嘲讽，不少人笑起来的，里面以老队长最甚。
老伍看不下去，就跳出来要帮小钱说话，被刘秀娟拉开。这时候别添乱，弄的两村怼上就难收场了。第五名不以为忤，和善的朝老队长笑笑，把算好的结果交给小钱。也怕小钱发作，小声让其忍耐下，但仍旧迟了一步。
小钱看到数据瞬间炸了，手里图纸揉成一团就扔了老队长脸上，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一脚踢翻泡脚盆，热水溅了曹俊和村支书一脸。这就欺人太甚了，曹俊拉住村支书，可老队长已经怒了，指着小钱就要骂。
田镇长不知道发生啥了，想上去拦一下，却被书记拉住。第五名反应快，一把给小钱拉到自己身后，想平息对方怒火。开玩笑，东坝头地盘上对刚人家的村干部，失心疯了！老伍看第五名动了，先把刘秀娟推到田镇长身边，和第五名站了一排，把小钱挡在后面。心里发毛，可架势倒十足。
“起开！”小钱分开身前的第五名和老伍，朝老队长过去。老队长还没拿定要不要翻脸，反而被小钱的气势逼的后退两步，赶紧又指住小钱：“你想干啥？！”
曹俊知道小钱是个手黑的，赶紧把老队长拉了一边，陪个笑脸想缓和下。不笑还不要紧，一笑反倒让小钱更气了，指着曹俊：“你东坝头不想合作就明着说！饲料厂，鱼塘的投资我立马就撤！”
这姑奶奶吃闪光雷了？人家就笑话城里人不会种地，不至于撕破脸吧？第五名刚想上前给小钱劝住，田镇长已经吃不住劲了，赶紧出面调停，还指着刚刚说风凉话的村民让给小钱老师道歉。
这小肚鸡肠了吧？刘秀娟也觉得小钱过分了。只有老伍高兴了，忍东坝头沾伍家沟的便宜很久了，威风的站了小钱边上一脸二横：“对，现在就撤资！叫东坝头吃土去！”
第五名没理老伍，拉过小钱对视。觉得小钱眼神挺平和，压根没有和孙婷拼命时的那种煞气，就觉得奇怪，“你这是咋了？”
“咋了？”小钱指了指书记和田镇长，回头又看了看周边的村民，“镇领导看着呢，村里这么在场，他东坝头就敢拿贫地坑人！还真是欺负咱们不懂行情呢？”
“啥！？”不等第五名发问，田镇长先愣了，“小钱同志，这地又宽又平整，我还可惜他们把这么好的地荒了呢，咋会是贫地嘛！”
“你是专家还是我是专家？”小钱一句话把老田怼了回去，一把揪过曹俊质问：“我说错没有？”
这要曹俊的命了。委屈的看了眼支书，“刚都说了，上任的时候这块地就荒了，我咋知道嘛！”
第五名一听曹俊没底气的解释，就感觉有问题，劈手就把正朝人群里钻的老队长给拽住了，“叔，你是老干部，帮曹村长解释一下。”
老队长陪了个尴尬的笑脸：“我上任那会儿，这地……”
“放屁！你上任那会儿我还穿开裆裤呢！”田镇长眼里不揉沙子，揪住老队长脖领，“你给我老实说！”
村支书一看露馅，赶紧把老队长救下来，给老田回话：“真是好地！”
书记早看出来蹊跷，把村支书叫到跟前：“你也是老干部了，有啥事说在桌面上。别等真出事了，秋后算账就难看了！”
村支书一下就蔫了，苦着脸指了指荒地：“他书记，咱这片地真是好地，可就不知道为啥，老是歉收……”
尼玛！老伍三观都乱了，你都歉收了，还叫好地？这踏马是欠打！亏得小钱老师明察秋毫，否则真就砸锅了。想想里面还有伍家沟投的五十万，就想把东坝头村委会碎尸万段。
“行了。”刘秀娟拉开叫嚣的老伍，帮着第五名和小钱穿上鞋袜，“人家既然不想合作，咱就别强求了。年上都别生气，回吧。”
田镇长气的用力指了指曹俊和村支书，迈步就走。镇委书记路过曹俊重重叹了口气，小心接小钱从田坎上下来，还一连的道歉。第五名看了曹俊一眼，和善笑笑，扶着嫂子和老伍下了田坎，朝村口而去。
东坝头要完啊！曹俊和村支书凄苦对视，毫无办法。老队长有点中邪，脱了鞋跳了水渠的淤泥里寻找究竟，嘴里还喋喋不休，搞不清小钱是怎么看出这片地贫瘠的，难不成就因为踩了几脚泥？
周边的村民也觉得丢人。刚还笑话城里娃娃不懂农活，转眼就拆穿村委会的谎话。有脑子活络点儿的就开始为村里的日子担心，一下把镇里和玉立公司都得罪，那往后就得勒紧裤带了。
不行！辛苦这么些年，眼看就有出头之日，眼下不能这么完了！曹俊一把拉住村支书朝村口跑去。老队长顾不得穿鞋，踩着冻硬的村路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