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假想敌
结果当然是没开房,两个中年人还是决定回家养生。
上了车,唐宁坐着没动地方,突然开口道:“贪污、挪用公款,还有黑社会和卖黄片儿,我都带你一个……”
余白一听,心头一喜。其实她刚才也就随口一提,单挑唐宁手上比较重大的奇葩案子,根本没想到他会答应。
但更没想到的是,这人后面还有一句:“……那你的项目是不是也该分我一份啊?”
余白一时语塞,心说你从公园里一路走出来是不是都在经琢这个啊?
唐宁见她微表情丰富却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催她给个答复:“怎么样?公平合理吧。”
但余白觉得不怎公平,也不怎么合理。
谭畅的案子,委托书上有她的名字,本来就是她的。
还有黑社会那个,老大上了网上追逃A级通缉令十大排行榜,老大的爸爸还在选律师团,只是跟唐宁接洽了一下而已,哪来的自信人家一定会选你?
而且,啥叫黑社会?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没有黑社会,只有涉及黑社会性质的有组织犯罪。
至于传播淫秽视频那个,她自己也觉得对胎教不大好。
但这条件是她先开出去的,唐宁那边已经给了counteroffer,她也只好正色回答:“我现在手上的工作基本都是合规审查,收费也没多少,我跟晓萨两个人完全可以做下来。而且,差不多都快做完了,你说你一个合伙人还来凑热闹,是不是有点掉价儿啊?”
唐宁不答反问:“乐欧那边是不是会让你们去集团公司提交报告啊?”
“嗯,约了个会,谢简书也会出席。”余白回答,心说这人果然还惦记着这个。
这其实也就是个正常的流程。林旭辉的案子尚未审结,出去刑期,预计还会有数额不小的罚金,乐欧今年的年报肯定得针对这个计提损失,其他可能存在的诉讼风险也就变成了更加敏感的问题。吴东元跟她说过,集团层面很重视这件事。
“那不就得了,”唐宁摊手,“以乐欧的体量,还有眼下谁都想拿他们告一告的情况,后续需要的法律服务一定不会少,我看好他们呀。这种项目没有个合伙人到场,也是太怠慢了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余白没话讲,只好换了个角度,说:“你看人家陈锐,不管别人怎么觉得他坑徒弟,一片苦心就为了让王清歌独当一面。一样都是师父,你还要来跟我抢?”
唐宁却答:“这怎么是跟你抢呢?我的案子,你给我做助理,你的项目,我给你打下手,公平合理。”
“你给我打下手?”余白呵呵,“真的假的啊?”
“就像你说的,你在房地产和反垄断方面都做过不少项目……”唐宁看着她,说得一本正经。
余白也看着他,不是很相信。
这人果然严肃不过三秒,探身越过中控台凑在她耳边道:“哦,合着就该我教你,你不能带带我啊?”
余白觉得这句话里混进了奇怪的词语,仿佛两个老司机集结成队。
驾驶室里的灯偏就在这时候灭了,只有外面路灯光照进来。黑暗中,唐宁寻到她的嘴唇,将触未触,呼吸交织在一起,他伸手拉了安全带把她扣在座位上。
气氛是那个气氛了,余白脑中却是灵光一现。
她推开他一点,两只手揉着他脸问:“你老实说,那天在酒店门口都看见什么了?”
这转折有点突然,唐宁怔了怔,没说话。
余白继续:“是不是看见我从吴东元的车上下来?”
对峙半晌,这人才点头承认了。
“所以你以为你赢了?”余白简直想笑。
唐宁显然觉得毫无疑问,答得还挺委屈:“你看吧,我这刚一懈怠,就有别有用心之辈趁虚而入,还专挑我们俩的特殊时期。”
“什么特殊时期?”她不太明白。
“就是……”唐宁说一半不说了,往下扫了一眼。
余白竟然会意,这思路也真是没谁了。
“你知道吴东元跟我说什么吗?”她正色,把那天开车出去的经过复述了一遍,从工作到装置艺术展的门票都说了。从N省回到A市之后,她就把那件事彻底忘了,吴东元给她的那个信封至今还在她电脑包的某个夹层里。说到这个,倒还真得记得把票拿出来在所里发了。
听她说完,唐宁不响,只是发动汽车,打了灯上路。
余白心说知道错了吧,结果却又听见他拍着方向盘赞了一声:“高明!”
“什么高明?”余白不知道这人都输得板上钉钉了,还能有什么后话。
唐宁回答:“他要是直接跟你说太太不体贴,不理解,空寂冷,求陪伴,那他就不是吴东元了。”
余白只觉好笑,反问:“你认识他多久?见过他几次?这么了解他?”
“不管见过几次,也不用有多了解,这是男人对男人的直觉。”唐宁两指并在一起指了指自己脑袋。
余白当真笑出来,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多假想敌?你老婆就是一个吐啊吐的孕妇好不好?
唐宁看了她一眼,一脸不敢茍同与不屑争论。
余白一模一样的表情还给他,说:“亏我那天还觉得你成长了……”
不料对方完全不以为耻,答:“男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单纯,即使年纪大了也还是会有小孩子的感觉,如果一个男人总是让你感到他很成熟,你只是没有走进他的内心。”
“这话谁说的?”余白眯起眼睛看他,觉得有点耳熟,在哪儿听到过似的。
唐宁笑而不语,只管看着前路开车。
余白打开手机查了查,然后摇头呵呵呵。
但那天夜里,唐宁还是给了她另一个答案,他为什么会有假想敌。
他们做爱,她在他的亲吻和动作之下沉醉,是他带她到镜前去,叫她睁开眼睛看镜子里。
余白从来不相信什么“怀孕的女人最美”的论调,一直以为这都是骗人生孩子的鬼话。但只在那一刻,她还真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夜色中皎洁如月光一样。
几天之后,谭畅的案子终于往前推进了一步。
检察院结束调查,通知律师可以阅卷。看过所有口供卷之后,余白发现情况果然如他们之前分析一样,谭畅担下了所有责任,其余几个人都是完全推脱的态度。
唐宁即刻打电话去监狱总医院问了谭畅的情况,得到的回应是她已经撤了静脉营养,状态比较稳定,可以会见。
那一天,余白正好约了建小卡,先去社区医院,再去监狱总医院。
本以为建小卡只是很快地走个流程,等进了诊室,才知道没那么容易。
医生是个五十几岁的阿姨,先仔细核对了她的材料,身份证,结婚证,户口本,然后问:“户口本上就你一个人?”
“对,”余白点头,“孕妇本人户口本,我看通知上是这么写的。”
“你们结婚怎么没迁户口啊?”阿姨倒是跟她聊上了,宛如妇女主任。
余白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心说结婚一定要迁户口吗?她擡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唐宁,那谁来当户主?
然后看病历本和B超报告,阿姨又有问题,说:“你这个末次月经时间和孕周对不上啊……”
余白回答:“二院的医生说,可能是生理期延迟。”
阿姨看她一眼,再看看唐宁,说:“男同志先出去一下。”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但那位男同志当然还是听话地走了。
诊室的门关上,阿姨才对余白道:“这个关系到预产期的,现在你老公也不在这儿,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再说吧。”
余白有点懵,脑筋转了整整两个弯才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
她本来还有点生气,想说要不您让男同志进来,我们还是当面说吧!但考虑到时间有限,今天要是办不上,到时候忙起来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一次,这才耐下性子解释。
阿姨总算信了,替她填好一个粉红色的孕妇联系册。
余白以为这就完了,接过本子道谢离开,刚走到门口又被阿姨叫回来,发给她一本小手册和三张卷子,叫她到外面认真看过之后,再把卷子做完。
余白:“……”
为了不耽误后面的会见时间,她在候诊室里做卷子做得飞快。旁边另一个孕妇本来排在她前面,一边吃着加餐,一边看手册,才刚翻到一半,她已经在做第二张了。
唐宁在旁边看得要笑,说:“你倒是慢点啊,要是不及格,还得补考,那不是更耽误时间么?”
余白不理他,几笔答完,又跟从前念书的时候一样,提前交卷。
阿姨医生看了看时间,就觉得她肯定答题不认真,仔仔细细地批了一遍。虽然三张批完没挑出错来,但还是上下看了看她,提醒穿着宽松的衣物,以及平底鞋。
余白低头看看自己,还是西装长裤高跟鞋,赶紧虚心接受意见。
医生这才给她贴了一个印着“优生优育,关爱未来”的小贴纸,把她放走了。
才刚出了诊室,她就对唐宁说:“你看看路况堵不堵,现在去监狱医院还来不来得及?”
一句话把旁边做卷子的孕妇吓了一跳,擡头看了她一眼。
唐宁想笑又没敢笑出来,被余白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