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血斧柳残阳沥川往事施定柔文明之秘黄易水医生的小狼狗湛亮七剑九狐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独自美丽 > 第二十一章

    勉力前行

    当众人离开,只剩下苏醒自己时,她收起笑容,轻轻的叹了口气。

    微微擡头,刺目的阳光逼得苏醒眯起眼睛。片刻之后适应了光线,苏醒看到光线穿透云层,天地之间仿佛立起一架巨大的竖琴。城市渐渐喧嚣起来的噪声,在这竖琴的背景下,似乎也变得壮美起来。

    红尘滚滚,生生不息。

    苏醒裹紧身上的衣服,掏出兜里的纸片,看了看,撕成粉碎。

    “我会好好保重的。”苏醒对着空气说。

    即使偏见深种在每个人心里,可人们的心里仍然存有最起码的善良和同情。

    回家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苏醒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开始新的一天。

    电话响了,是苏醒之前面试过的一家金融公司打来的。对方礼貌的表示了对苏醒专业能力的佩服,但是他们经过慎重的考虑,觉得还是不太适合。

    苏醒就着水吞下药片,心不在焉的问:“不知道哪里不合适?”

    对方一时语塞,犹豫了一下,才轻咳一声说:“嗯,我们做过一些背调,您最近似乎牵扯一桩刑事案件。当然这不是您的错,但是我们需要应聘者尽早就位,可能不太适合您的情况。”

    苏醒觉得脑子有些沉,听到这么明显的暗示,居然没有任何情绪,脑中只是一片沉沉的黑暗。木然的点点头:“好,那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闭上眼歇了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确定关系前,高崖在检察院工作,她在律所。按照相关规定,如果他们结成夫妻就要面对一个回避问题。虽然苏醒不想放弃法律工作,但是在商量许久之后,苏醒也只能无奈的同意让步:转做法务。

    苏醒想起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愤慨的心情:明明是她挣得更多,事业发展的也更好,可就因为高崖舍不得检察院的工作,没有去律所的计划,她就要牺牲自己的前途来将就他!

    那种愤怒与不解和现在的心情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她和高崖没有任何关系,桥归桥路归路,自然无需迁就谁。

    一个成功的男人,身后必然有一个帮助他的女人(甚至几个);但是事业成功的女人,身边都没有男人。

    想不到现在还有这样的好处!

    苏醒自嘲的笑了笑,展眼擡头之间,胸臆间竟舒畅了许多。一直以来的郁闷,想到歪打正着的保住了律师工作,就忍不住喜上眉梢。

    尽管心情放松了几分,但是直到中午,苏醒才能慢慢集中注意力。

    中间小柳过来汇报工作,几次欲言又止;但在苏醒拿错了自己点的外卖之后,终于忍不住问:“苏律师,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补一觉。”

    苏醒当然不会回去。等小柳离开后,苏醒拿出药瓶,想起了医生的叮嘱:“这个药有一点的副作用,目前已知的有犯困,注意力涣散,记忆力减退等情况,你要注意一下。出现问题,随时就诊。”

    苏醒掰着指头算了算,昨天一天,自己就吃了三次。虽然二十四小时基本没合眼,但和医生叮嘱的药量相比,也算是大了。

    可是不吃呢?亢奋接着消沉,消沉接着亢奋,没有中间过渡,不受控制的情绪变化,她的心力在过山车一样的情绪里,时时走在崩溃的边缘。

    亦或者——

    她已经崩溃了,只是不知道?

    苏醒抱住头,使劲的摇了摇。她不相信自己还没战斗就已经失败,不相信自己还没做什么就先被自己打败。没有崩溃,只是一场病而已,精神上的感冒,熬过去就好了。

    擡起头,办公桌、电脑、笔记本、三色笔……熟悉的一切想起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

    ——是了,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被这些事刺激的。

    ——如果没人刺激,情绪是不是就能好点?

    ——如果没有他们这样时不时的戳自己的伤疤,精神会不会放松一些——有利恢复?

    一个曾经被否定的念头在心里升起来:离开这里!这一次,她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折磨自己?

    ——这世界这么大,应该有我藏得住的角落吧?

    这个念头一起,心情凭空低落下去,眼眶酸酸的,仿佛被世界遗弃一般。

    ——可是,我凭什么要藏?

    火山一样喷发出来的念头,迅速把前一个低落的情绪烧的无影无踪。熊熊烈焰让苏醒几乎拍案而起,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揪着史志远或林予知,甚至高崖,当面质问他们!

    ——我要疯了!

    苏醒闭上眼,努力把自己的身体摁在椅子里,手又不由自主的碰到药瓶。苏醒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白色的瓶身,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吃,还是不吃?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小柳推门进来,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桌上的药瓶,低声道:“五分钟后,邹金生的父母就到了。林律师已经到楼下迎接了。”

    “好,你准备一下,直接去会议室。我……等一下到。”

    看到小柳走了,苏醒拿起药瓶终究还是吃下了一颗。

    小柳早就准备妥当,很快走进办公室简单布置了一下。林予知还没到,苏醒还在办公室里,小柳拿出手机,把自己刚才看到的药瓶上的几个字输入搜索引擎,然后找到全名,找到药品的功效……

    只看“主治功效”后面的一行,小柳就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

    门被推开,林予知熟络的带着邹金生的父母走进来。小柳赶紧收好手机,恭恭敬敬的站起来,挂出适可而止的微笑。

    苏醒赶在他们身后略带矜持的出现,点头致意的瞬间,林予知的微笑显得有些复杂,透出那么一点不屑和玩味。

    小柳预想了很多种可能:如何在苏律师和林律师的电光火石之间保全自己。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全程苏律师都保持了高度的配合性,真的凸显了林律师的主导作用。

    哪怕林律师“失口”说出“苏律师最近的事情对证明邹金生的无辜,有很强大的示范效应”这句话时,她也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默默的坐在那里没有反对。

    辩护思路是完全吸取了苏醒关于强奸的突破点,但是林予知把这些内容又加以扩张,整个案子按照无罪进行辩护。不得不说,林予知还是很会说服人的。如果之前的讨论只是让人眼前豁然开朗,那么现在经过林予知的补充和完善,就是修了一条实实在在的桥,跨越了生死之界。

    这个无罪辩护,显然深的邹金生母亲的心。一边听着林予知介绍,一边煞有介事的频频点头。她大概搞不明白刑法上的因果关系是啥,但这不妨碍她理解“因果关系”四个字。

    林予知话音刚落,邹金生的母亲已经斩钉截铁的说:“Michael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全都是无中生有!”

    “想不到这个钱苗苗临死都想拉个垫背的!我们家Michael真是太委屈了!”邹母愤愤不平的说,“那个什么大v口口声声叫我儿子人渣,不就是仇富么!这回看他们怎么说!小林,我希望这次不仅要让法律还给我们Michael一个清白,还要从舆论上为Michael正名。毕竟,孩子以后还要堂堂正正做人。”

    苏醒端起一杯茶准备润润嗓子,听到这句话,微微停了一下,眉尖一挑,从茶杯的上沿看了一眼邹母。

    林予知笑着说:“放心,我做过这种案子。根据我的经验,舆论和法院的影响其实是相互的。小邹先生的行为在本案中,还是很容易获得大众的谅解的。”

    “就是啊!男孩子交个朋友怎么了?就算上床,那也不一定是谁占谁的便宜!我家Michael长得好,身世也好,多少女孩子追,我都防不胜防!现在的女孩子,个个如狼似虎,有心机的很!别看长得娇滴滴的,手段狠着呢,我都没说她们占我们家Michael的便宜!林律师,难得你为我家Michael说句公道话,这件事具体怎么操作,你告诉我,我去办!”邹母满怀期望的看着林予知。

    小柳心里咯噔一下,作为律师这么说可是出格了!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苏醒,苏醒正放下杯子扭头去看林予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有待回答的问题。但熟悉苏醒的小柳,还是捕捉到那么一丝丝的厌恶,微妙的从苏醒的体态中透露出来。

    林予知的头向苏醒的方向不太明显的动了动,眼镜片又开始反射日光灯的光线,遮住了他的眼神。微薄的嘴唇抿了抿,拉出一道微笑的弧线:“施女士,这个不在我们的委托范围内。”

    邹母施小菲还要就这个话题说什么,邹金生的父亲邹如海拦住了她:“欸,那都是以后的事,目前还是案子要紧。真有需要的时候,我相信林律师到时候会告诉我们的。”说到这里,邹如海似乎想起什么,目光在林予知和苏醒之间扫了一圈,顿了一下继续说,“只是我不太明白,苏律师会负责什么?也要出庭,还是只报个名字?”

    小柳这才想起来,邹家还没有签字。看来林予知刻意降低苏醒的存在感,已经引起了邹金生父亲对聘用苏醒的怀疑。如果因此他们拒绝聘用苏醒,不知道史律师会怎么做啊?

    林予知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连忙说道:“苏律师和我一样出庭。她主要负责对受害人的盘问。”

    和当年史志远的手法如出一辙!

    邹如海眉头皱了起来:“可是——钱苗苗已经死了啊,能怎么问?”

    林予知下意识的看了眼苏醒,苏醒接过话头:“但是钱苗苗的父母还在,作为第一见证人以及受害人的父母,对他们的质询很重要。”苏醒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努力克制心头的不适,继续说道,“如果能证实邹金生的话,那么钱苗苗很可能是个暗娼。我想她也不会是第一次,应该会有相关的证据是漏掉的。目前这一块,并没有在检控机关提供的证据中显示出来,那么证据链的完整性肯定是受损的。另外,按照邹金生的叙述,相应的,钱家父母关于钱苗苗的描述中,就可能会有一些漏洞。我们两方面发力,对检控机关主张的强奸罪就能撕开一个口子,扩大辩护的空间。至于故意杀人这里,主要是林律师负责。”

    “Michael连家里的猫病了都要掉眼泪,怎么可能杀人?绝对不可能!”施小菲断然否定。

    苏醒没理她,端起茶杯,若有所思的想着别的事。

    林予知看了看苏醒,心里松了口气,生怕苏醒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引邹氏夫妇不满。如果丢了这个客户,史志远一定不会饶过他。

    “邹先生,您看如果没什么问题,这个委托协议……”林予知示意小柳把协议拿出来。

    邹如海接过来看了看,擡头问苏醒:“苏律师,您一直是做民事的,怎么想起接我们这个案子?”

    苏醒纳闷的看过来:“不是你们指明要我接的么?”

    邹如海也愣了,施小菲赶紧插话:“苏律师早年给一个姓储的辩护,我印象深刻。所以这次Michael一出事,我就立刻想到你了。”

    苏醒牵了牵嘴角,邹如海则认真的打量着苏醒,好像在想着什么。直到施小菲催促,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苏醒又干呕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可吐了才慢慢支起身子。鼻端还弥漫着发酵的酸臭味,打开水龙头,听着流水的哗哗声,似乎这样就能冲走这股味道似的。

    送走邹氏夫妇,苏醒实在克制不住胃里翻涌的恶心,直接冲进了卫生间。这会儿不知道小柳和林予知在想什么?

    已经查过不是怀孕,那应该也是应激反应的一种表现吧?

    苏醒长叹一口气,倚着墙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现在这个案子已经交到检察机关了,她写的那份关于案件证据的法律建议书,被林予知扣下。也就是说,在开庭前,佟子斌他们是没有补充侦查的机会了。

    史志远这样做过,效果很好;看来林予知是打算复制了。那么,自己呢?

    苏醒想起会议最后,邹如海看向施小菲的眼神,这两夫妻怕也是彼此隐瞒了很多吧?可惜,陵阳集团的事情,还是施小菲说了算。邹如海是个著名画家,但也仅此而已。

    施小菲的诉求非常明确,但是——

    连林予知都不敢直接答应,她又怎么可能呢?

    办公室里忙忙碌碌的,没有人注意从卫生间出来的苏醒。小柳在座位上专心写着什么,林予知的位子空着,应该是出去办事了。

    苏醒正想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电话。接通了之后,对方自称是什么晚报的记者,想就邹金生的案子采访一下她。

    苏醒冷笑:“对不起,案子判决之前,我们不接受采访。”

    “苏律师您误会了,我们主要是想采访一下您。要知道,以您的情况,为什么接这个案子,尤其是做邹金生的辩护人,这个我们想了解一下。”

    手机的隔音似乎不太好,苏醒觉得有点异样,擡头一看,周围有的脑袋很突兀的低了下去。

    她拿着电话,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道:“对不起,我不接受采访。”

    不等对方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为自己辩护么?你又怎知它不会出于猎奇的目的,对你的话断章取义随意编排?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或许还能留一份尊严。

    电话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检察院的总机。接起来却是高崖的声音:“是我,你把我的电话拉黑了,用座机打的。”

    “什么事?”

    “邹金生的案子——我是主诉。”

    沉默良久,苏醒看着桌子上的空白,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那么……法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