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复杂的
苏醒从知道要和林予知合作开始，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天。而且，她还知道，只要她走出这栋办公楼，外面就有记者或者所谓的自媒体等着她。这些人未必是林予知或施小菲安排的，但那条新闻能写上苏醒的大名，肯定有林予知的影子在后面。况且这些新闻或者博主的帖子后面跟着的相关链接里，是苏醒那个案子的新闻稿。就算不知道苏醒是谁的人，顺着看下去也明白了。
“怎么不干脆买个热搜呢！”苏醒嘲讽的自言自语。
这么做能对邹金生有什么帮助？除了满足看客寻求刺激的心理，让法官和检察院更加对立，对邹金生没什么好处。唯一可以获益的就是史志远：用看客审视的目光和谩骂，逼走苏醒罢了。
施小菲现在对林予知言听计从，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就算心里有怀疑，也要等到案子定下来之后讲。
苏醒给前台打了个电话，无论是谁见自己，都一律不见。
此时的小闫正看着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人，张口结舌。所里的生意怎么突然这么好了？以至于一时之间没太明白苏醒的意思。只单调的重复着其中一人的话说：“他们说和您预约好了。”
有登记的，也有排在外面登记不上的。小闫心道，难道都是找苏律师的？
苏醒已经在电话里交代：“拦住他们！我这两天没有任何预约。叫保安，硬闯的报警。还有在这里直播的，都报警。”
明明苏醒在办公室没出来，却好像就在现场向小闫发出指令，连有直播的都知道。
小闫赶紧挡住正准备往里走的两人。小姑娘别看瘦弱，但胆子很大，伸手一栏，毫不客气的挡下。那两人准备硬闯，小闫干脆路中间一站，小脸一沉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苏律师不在！你们要是硬闯，我马上锁门报警！”
听说锁门，一群人突然安静下来。他们不怕报警，电梯跑不了还有安全门，或者进去随便拍两张照片就走也是收获。可是一旦被锁进门里，去派出所里溜达一圈可就不太值了。
看这些人虽然不闯了，却赖在接待区不走。小闫抓起手机，给物业打了电话叫保安。刚放下电话，就见一男一女已经开始在自动门外架设东西，对着手机大声说着：“各位老铁，我现在就在天达信律师事务所门口，让我们看看那个不要脸的女律师到底长什么样，自己被男人糟蹋了还不自珍自爱，为了钱去给强奸犯辩护！各位老铁……”
小闫气的嘴唇直哆嗦，可是看着那两人一脸横肉不讲理的样子，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过去。小姑娘急的团团转，接待区有些人皱着眉头走过去了。
今天来的这群人里面还是记者居多，不用小闫说什么，他们自己就明白了要坏事。有些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旁观；有些则担心耽误了采访，或者得罪了律所以后没了机会，便上去劝阻。当着和尚不骂秃驴，何况在人家单位门口，凭着一面之词，就下结论，不太合适。结果直播的大哥和大姐不乐意，问明白是记者以后，开始对着自己的观众说记者都是敲诈勒索，拿着别人的小辫子，上门收黑钱。这下惹急了旁边的记者同行，一来二去吵吵起来。
趁着他们闹哄，小闫赶紧查了下行事历，确定史律师现在不在所里，才略微放心。紧接着呼啦啦进来十几个保安，小闫这颗悬着的心扑通就落了下来。
——不过，她只记得自己打了个电话说这里有人硬闯，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保安在律所门口拦住这些人，算是暂时阻止了直播。但是那些人并没有离开，还在门口徘徊着等机会。随着保安劝他们离开，反驳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你一声我一声，大家的情绪都莫名的高涨起来。
很快，前台门口就热闹的像集会广场。人群中，忽然大姐嗷的一声扑出去不知道打了谁，有人跟着就吼一句：“你怎么抓人！”
一直观察动态的小闫噌的一下矮了半个身子，只从前台的桌子边上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局面的发展。
“抓的就是你！”大姐颇为蛮横。旁边的大哥立刻捣鼓开自己的手机，仗着人高马大，手臂伸的直直的，冲着屏幕喊：“老铁们快看，记者在律所门口打人了！我今天要是——”
话没说完，电梯开了，四个警察走进来：“干什么呢！”
一声颇为威武的呵斥，带着闪烁的红蓝光，震得一群人忽的安静下来。那大哥第一时间把手机揣自己兜里，整个人忽然就缩进了人群里，再也显不出来。
看着警察把聚集在门口的人连哄带劝弄了出去，小闫才想起苏醒电话里就让她报警来着。可是刚才她吓傻了，电话并没有打出去。
警察怎么来的这么快，难道是物业报警？
门口的人渐渐散干净了，小闫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留了下来。穿着警服，身材微胖，一张微黑的国字脸看起来很严肃，但是浓眉大眼，甚至好像还是双眼皮。小闫是个标准颜控，关注了很多医美博主，自己也学了很多。只扫了这么一眼，就在心里嘀咕：“这大叔要是能瘦点，健健身，也是帅哥一枚啊！”
“佟队？怎么是你？老赵呢？”身后传来苏醒的声音。
小闫赶紧去看，苏醒已经走上前，和佟子斌握手表示了感谢。
佟子斌说：“我正好找老赵有事，就顺便一起过来了。他下去处理一下。”
苏醒点了点头，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对佟子斌说，“进去喝杯咖啡？”
“免了。”佟子斌一点不领情，“洋玩意儿，喝不惯。”不过佟子斌似乎没有走的意思，顿了顿，“有茶没？”
苏醒点点头，佟子斌一挥手：“走吧，去你办公室。”
佟子斌一点不客气往里走，苏醒跟在后面。
小闫悄悄拽了一下苏醒，低声问：“苏律，是您报的警啊？”
“对。”
“这人是谁啊？不是咱们这片儿的片警吧？”
“让林律师头疼的人。”苏醒神色有些挪揄，“刚才下楼的才是管咱们这片儿的。”
“穿的一样，真看不出来。他来干嘛？”
“口渴路过。”
办公室，佟子斌在苏醒的文件柜里找到自己爱喝的茶，自动自发的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还感叹了一句：“还大律师呢，连个好茶都没有，这茉莉花有年头了吧！”
“喝茶需要时间和心情，我可没你那么多。有那功夫，拉几个客户不好么？”苏醒笑眯眯的反驳。
佟子斌端茶的手停了一下，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以为你能改变一点，怎么——”
“有什么好改变的？”苏醒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任何改变都不可能让他们满意，不是么？”
就像金刚脚下的小鬼，注定落入地狱的东西，无论怎样龇牙咧嘴的挣扎，都只能在人家脚板下生存。
佟子斌想了想，忽然长叹一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你自己想明白就好。那施小菲接受采访这个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施小菲接受采访？”苏醒纳闷，她只看了新闻，别的还没来得及看。
“你不知道？”佟子斌拿出手机，找出一个视频，递给了苏醒。
采访视频中，施小菲虽然很激动，但对他们将要采取的辩护策略和主要的证据只字不提。全部的重点在于两点：第一、钱苗苗勾引邹金生，死亡是意外，邹金生是无辜的；第二、辩护律师团里有一位女律师本身被强奸过，连她都相信邹金生是无辜的，所以邹金生一定是无辜的。尤其是第二点，被施小菲反复提及。
“大家都知道苏律师的案子吧？苏律师曾经作为强奸案的当事人，最了解被强奸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她说Micheal没有强奸，那就是没有。人家经历过的都说不是，你们这些看戏的，凭什么说我儿子是强奸？钱苗苗是死了，那是她吸毒过量，是自找的……”
苏醒默默的把手机还给佟子斌，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佟子斌问。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苏醒似乎很冷静，“‘曾经作为强奸案的当事人’，这么严谨的用词都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办？”
“就算换不了所，那你自己单做呢？”佟子斌问，“你自己做个律所好了，照样也能接业务，还不用受这个侮辱。”
苏醒长叹一声靠向椅背，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许有一天，我会这样做。但不是现在。”
“你这样对抗毫无意义，只能让你自己更难受。”
“不，我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就算走，也要走的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现在离开算什么？人家问我为什么离开我怎么解释？”苏醒拿出手机一比划，“前几天还有个公司，本来谈妥的法务总经理，又拒绝我了。因为我涉及一个刑事案子！什么涉案，早就判决了！我不能让这样的借口，一次次的发生！”
“你还想去公司？”佟子斌诧异的插话。
苏醒这才掩饰的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说：“都是以前谈的了。我现在没这个打算。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佟子斌明白的点点头，仍然忍不住上下打量苏醒：“真没想到你会让步！看来我要重新看待你了。”
苏醒挥手，“不必了，你原来的看法很正确？。”
“这个就不说了。你要是想自己开律所，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么多吃不上饭的律师，总有愿意和你合作的。”
“行，等到哪天我需要的时候，一定找你。”
佟子斌无奈的摇头，手机响了，是派出所老赵打来的。他们要走了，问佟子斌要不要一起走。佟子斌让他们等一下，站起来和苏醒告别。
苏醒也不挽留，送到电梯口，佟子斌终于忍不住说：“你说你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每天还打扮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苏醒上下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脸，忍不住呛回去：“把自己保养好打扮漂亮点儿不好么？难道非要像你一样，明明是校草，一定要变成油腻男才能证明自己的君子之威？佟子斌你越活越回去了。我劝你现在赶紧屏住呼吸自我了结，再这么喘着气活下去就变成老古董了。”
叮——，电梯门开了。
佟子斌气的要说什么，苏醒一指电梯门：“门在那里，好走不送！”转身离开，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佟子斌气呼呼的走进电梯，到了一层开门的时候，却噗嗤笑了，自言自语道：“还能骂人，行，应该不会出大事儿。”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高崖，我都说了，她不同意……嗯，她说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走，走要走的光明正大。……是，我是说了，这些没意义，但是她不听啊！我觉得她现在就是和史志远干上了，要是没个结果，绝对不会走的。……行，好嘞，不客气。咱俩谁跟谁！另外，我看你这媳妇战斗力挺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倒是你，有点心不在焉。祝曼青的案子，处分下来了么？……不过我记得这个祝曼青可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会准了呢？……”
佟子斌边说边走，到了警车边才收了电话，和老赵打了招呼，坐了进去。
旁边的小警察凑过来问：“佟队，想不到你居然和苏醒一般大啊！真看不出来，你俩像两代人。”
“会说话么？我当年可是校草。”佟子斌摸摸自己的脸，想起苏醒奚落自己的话，忍不住为自己辩护。
老赵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开玩笑的说：“斌子，你赶紧减减肥，捯饬一下自己。我觉得苏醒这个人真不错，长得漂亮，还能挣钱。”
佟子斌“嗤”了一声，“我有那么惨么！谁娶苏醒谁倒霉，搁家里都不放心！要不是看在高崖的面子上，她又在我的辖区，我这辈子都不想见这个女人！”
老赵神色一滞，认真的看了一眼后视镜。
开个玩笑：？？原本设定的佟子斌，是个胖胖的有点古板的很有原则的胖子，但是写到现在，我咋觉得这个胖子挺可爱呢？要是我把佟子斌变成一个帅哥，大家觉得合适么？就是和高崖一样，高高帅帅，查案超级牛逼的那种！我有点喜欢佟队了。？？另外，这个故事设定里的终极大boss是高星蝶。所以，大家慢慢看吧。我这次写作的目标，是争取这里面出现的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线，尽量减少工具人。立个flag，大家监督！？还有，我换图了。找到一张图，超级符合“独自美丽”的意境。